「怎么样，会怎么样?」

大概是怕旭海不够紧张吧，说到这里，这个学长还用手背对着脖子比了一下，直吓得周边的队友们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呼。

「这、这么恐怖……」

「喂!你们讨论好了吗?这事到底谁出来背?敢砸了我们的老大，胆子不小啊!」



他们这边围成一堆，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被他们砸中的那伙人可也没有歇着，只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人竟然就到了他们的背后，而且个个人高马大，黑压压地一片，好不吓人。

被这种气势一迫，队友们、学长们，所有不相关的人员纷纷都往后退了一步。

好啦，不用人审了，自然而然地就把旭海给供了出去。



「原来是你!竟敢砸我们老大，你这个臭小子!」

「抓到了、抓到了，快让他给老大磕头认错!」



又是一阵忙乱，感觉自己的衣襟、领口经过了无数双人手后，被人一路拎进人群的旭海，一个收势不住，又撞到了另一堵肉墙。

「好啊，不但砸了我们老大，现在还敢撞我们老大，小子，我看你是死定了!」

「老大，这小子太不识抬举了，要不要我帮你做了他?」

做、做、做、做了他?天哪，他只不过是踢球踢出了场，然后又被人扔过了头，居然就要被做了?

胆战心惊地顺着他看到的雄壮胸膛，一点点地朝上望去。

咕嘟……好结实的肌肉啊……

咕嘟……好宽阔的肩膀啊……



咕嘟……好有男子气概的喉结啊……



咕嘟……好坚毅的下巴啊……

一边咽着咕嘟的口水，一边害怕地望向男人的脸庞，可就在他们对上眼的时候，这一高一矮的两人，忽然就陷入了一阵呆滞之中。

四周渐渐宁静，片刻之后……



「怎么是你?蒋旭海?」

「怎么是你?焦衍擎?」

「你这只小鼹鼠，你不是应该在英国吗?」



「你这只大狗熊，你不是应该出社会了吗?」

「该死的，你说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不，才说了没两句，焦衍擎就揪住了旭海的衣襟，而旭海也抓住了焦衍擎的领角，大有一番火星撞地球的架势。

「你该不会是太矮了，坐不了英国的课桌椅，所以才被赶回来的吧?矮冬瓜!」

「去你的!我看你才是成绩欠佳，留了N年的级，才会变成新生的!老、男、人!」

你说谁是老男人?矮冬瓜!」

「就说你，老男人!」



就外形来说，焦衍擎的确是有着超越年龄的气质和风度。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身材，经过锻链的结实肌肉，再加上他那双天生凌厉的双目，以及统率群雄的风范，使他怎么看都像是出了社会的黑道大哥，可要说他是什么老男人，那也太过言不符实了。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这个焦衍擎占尽了他没有的一切呢!高大、英俊、成熟、有魄力，他所希望拥有的种种优点，居然一个不剩地都跑到了焦衍擎的身上。不但如此，好死不死地，这个男人还爱踩他的痛处，说他是什么矮冬瓜，此仇不报，枉为男人!

头脑一热，也不管焦衍擎是谁，刚才听到的流言有多么可怕，旭海还真是和他较上了劲。

「你敢再说一次?」

「有什么不敢的，老男人!老男人!就是老男人!」

「你!小心我揍扁你!」

「你敢你就试试看!」

还真别说在那里对吼了半天，又揪得双方的衣领都快要掉下来，焦衍擎的那一拳，始终都没有砸下来。从争吵到冷战，再从冷战到冷哼，好半天，恢复一脸冷静的焦衍擎，才傲慢地把旭海给扔到地上。

「哼，我要打死你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不过，我可不想因为你这种小人物，破坏了我和鸿业的关系，这次我就算了，以后记得躲远点!」

「我呸!什么小人物啊?你给我说清楚，你别走!你给我回来!」



「蒋旭海!蒋旭海!你别说了，小心他真的回来打死你，他可是『百人斩』唉。」

就这样，不容旭海反驳，扔下了这么句呕人的话，焦衍擎带着他那帮乌合之众离开了现场，直把旭海气得差点就冲上去，要和他打个明白。

「什么百人斩，我呸，流氓家出来的人就是会要流氓!老男人、臭狗熊!你给我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还好，他那些队友们及时拉住了他，而前面的焦衍擎也没有真的回来，在那里叫啊、跳啊，闹了半天的旭海，这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乖乖，真看不出，蒋旭海还真是一条汉子啊，居然敢和那个『百人斩』叫阵，若是我啊，多半早就赔礼道歉了。」

「我看要是你啊，被圈进那么多人里，多半会吓瘫了吧。」

「蒋旭海，你认识那个『百人斩』吗?怎么听起来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谁要和这种人熟啊，我们只不过在高中时代见过面，而且还打过一次罢了。唉，不说了、不说了，说到这个人就有气，我们还是继续踢球吧。」

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背景可能会曝光，旭海马上就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他可不想刚进了大学，就成了众人注目的对象。

不对，那个焦衍擎本来就够注目的了，他想不想被人揪住隐私他才不管呢，反正他蒋旭海，是绝对不要成为公众人物的。

同在一所学校里，又同是一年级的新生。尽管一个是建筑系的，一个是数学系的，但是活泼好动的旭海，和有着一干帮众常常四处游荡的焦衍擎，还是常常会撞到一起。

「矮冬瓜!」



「老男人!」

刚开始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天生的冤家，操场、食堂、教学大楼，只要见着了面，这两个人免不了都要擦出一点火花。被惹火了，有那么几次，控制不住的焦衍擎，还曾给过旭海几拳。

在家排行最小，上面有四个同父异母和同父同母的哥哥姐姐，总是受到众人保护的旭海，哪有这么容易被征服。再加上焦衍擎也不敢真的打坏了他，这样的战火也就一直都在持续着。

「怎么又碰到这小子了，他还真是打不怕啊。」

「我倒是觉得这小子长得还不错，如果他是妞的话，说不定泡泡也不错。」

也不知道冲突了多少次以后，有一天，在宿舍门口遇到了，有一个小喽罗忽然这样打趣起来。

这也难怪，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又穿着休闲套装，旭海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清秀动人。



「唉?我之前怎么都没有发现?喂!蒋旭海!你还是处女吧?要不要我帮你开开苞啊?洋娃娃?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流氓!混蛋!下流坯子!谁是洋娃娃啊?」

「哦，还是个辣妹子呢，再这么凶，小心找不到老公哦!」

「谁!谁要找老公!我是攻!」

一个着急，深埋在心里的秘密就这样脱口而出地飞了出来。惊觉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在下一瞬间，旭海就飞也似地逃跑了。

「唉?唉?他脸红了?」

「他为什么要跑?难道真的想被大哥『开苞』?」

「少胡说了，谁要开他啊!」

还好，那些神经大条的学生们，都没有意识到潜埋着的真相。那么多人里面，大概只有焦衍擎知道他是同性恋，也知道他暗恋着他大哥的事。

不过，有的时候，人还真是不能示弱。有一点点退缩的表现，就会从此被人抓住痛处，纠缠不休。

这天以后，旭海发现，自己好像就处在这样的位置上。

「小鼹鼠，要不要让我开一炮啊，我的技术绝对好哦!」

「你这个臭狗熊、臭流氓、下流的东西!」

「喂!鼹鼠娃娃，你什么时候要开苞啊，处女的滋味不好受吧?」

「去你的!谁是处女!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社会渣子!」

而且每当旭海气恼的时候，他脸上那两块肉肉更是鼓鼓地涨满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只小鼹鼠，每次都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高利贷!下流坯子!你给我滚远点!」

不过，除了唾骂以外，打架打不过人家，人气不如人家，又不如人家有权有势，除了这些不痛不痒的回骂之外，旭海还真是找不到更好的撒气方法。

而至于为什么会叫他高利贷呢?那是旭海两年级时的事情了。



第二章

「你们听说了吗?建筑系的那个『百人斩』焦衍擎，好像成立了一个公司，他那班手下好像都混得不错呢。」

有人和焦衍擎一帮，就会有人和旭海一帮，特别像旭海这样，敢于公然和焦衍擎作对的人种，他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也远在他本人的意识之上。

这不，一听说焦衍擎的『最新情况』，马上就会有人跑来通风报信。

「哼!只会要流氓，搞黑社会的家伙能办出什么事来?啊啊啊啊，他该不会是开地下钱庄，放高利贷的吧?」



「有可能，哈哈哈哈，不是说他本来就是出生于流氓世家的吗?我看这也算是继承家业了吧……」Y3{'S



然后同仇敌忾的小伙伴们再添油加醋地臆测一番，焦衍擎在开地下钱庄，是个放高利贷的，像这样的印象，从此就留在了旭海的脑中。



还好，自从焦衍擎有了自己的公司，旭海和焦衍擎的冲撞次数倒是有了明显下降的趋势。

不过，旭海对于这个人的讨厌程度，非但没有随着碰面的减少而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深刻起来。

「你看那些小喽罗，好像一天比一天光鲜，听说他们赚了大钱了……」



「听说了吗?焦衍擎好像得了个什么设计大奖，混黑社会的，居然能闲到去搞设计……」

「什么啊，你看那个『百人斩』，简直不把你放在眼里嘛……」

究其根源，之所以会让旭海一直都放不下，一直耿耿于怀的原因，并不是以上所说的焦衍擎赚了多少钱、得了什么奖、是不是把他放在眼里，最让旭海感到光火的是，在这几年里，焦衍擎居然又长高了几公分，不但长高了几公分，而且自从开了公司，有了独当一面的经验以后，焦衍擎还变得越发成熟深沉，和当初那个会和他打架的焦衍擎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再反观自己，高度没什么长进，社会经验没什么长进，就连那个经不起挑唆的脾气，同样也没什么长进。好像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就只有焦衍擎一个人在长大，而且是突飞猛长一样，这怎不让旭海越发的不能平衡。

他不平衡是他家的事，人家焦衍擎可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到了大学四年级的时候，完全成熟起来的焦衍擎，基本上已经脱去了那层幼稚的外衣，不再说那些轻浮的话语，不再和旭海起冲突，有的时候，就算旭海主动挑唆，焦衍擎也只是不屑一顾的一笑，根本就不甩他。

「该死的臭狗熊、臭流氓，我总有一天也要叫你刮目相看！」



哼!有什么好的，还不是程鸿业身后的跟屁虫，有本事，等真的追到了程鸿业，把大哥还给他再说

表面上比不过人家，在心里面，旭海可没少吐糟那个焦衍擎。可是与此同时，每次吐糟过后，另一种浓浓的挫败感觉，每每都令旭海陷入更深的自我厌恶之中。

就如同焦衍擎一样，这些年来，跟在大哥后面候了那么长的时间，程鸿业对大哥的热情非但没有一丝退化，好像还有越见深厚的趋势。

『嘉颜喜欢就好……』『嘉颜说了就算……』『嘉颜……』『嘉颜……』

在公司里是什么情况旭海不知道，但就他在星期六、日看到的，程鸿业可说是把大哥给捧上了天去。就连他苦苦等待的，能和大哥单独相处的机会，都在那个男人的紧密看防下，从来都没有来临过。

「大哥呀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的好，投入我的怀抱啊!」

痛苦之余，旭海最多也只能在被窝里这么叫上几句，和那个『全能』的程鸿业为敌，除了叫，他又能怎么办呢

所谓百密一疏，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

苦苦守候了四年，林嘉颜和程鸿业不在一起的日子，还终于被旭海给盼到了。

「旭海吗?我们现在正在你家，你大哥被你妈给叫回来了，鸿业大哥现在正在发飙，要我们都来保护嘉颜哥哥，以免他被你妈给骗了，你要不要也来?」

「要!要!我要来!我马上就回来!」

「那你快点，我们已经和你妈吵了一个下午加晚上，估计再闹也差不多了。」

「什么?已经吵了那么长的时间了?小磊、小磊，你快点告诉我妈，要她再坚持一会，无理取闹、无中生有、无事生非、无孔不入，不管她做什么都可以啦，千万坚持到我回来!」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人家老妈是骗子，还要人家儿子回去倒戈相向，会打这种电话的，除了那个没头脑的邬竞磊，就没有其他人了。

回头再说说他那个老妈啊，唉，那就更是经典级的人物了，可以说他们一家的悲欢离合，都起源于他老妈之手。

他的母亲叫蒋燕莉，是以前东临商社的千金小姐。看中了同为富家子弟的大学同学——他们的父亲林善源，趁着对方破产之际，硬是破坏了人家的家庭，让林善源入赘到蒋家。



所以在他们家，大哥林嘉颜、二哥林慕华都是父亲和他原配的婚生子女，他和三哥蒋旭东是父亲和母亲的婚生子女，而另外一个排行第四的姐姐——颜思源，则是父亲在入赘蒋家之后，又和前妻所生的非婚生子女。其家庭关系之复杂，还真是一言难尽。



可是，若只有家庭关系复杂，能各安其事，那也就算了，偏偏他那个母亲，又是眼里容不得一粒砂的人。先是把父亲的前妻气了个一命呜呼，无奈之下，收养了大哥他们几个，她又对人家百般虐待，而后还把大哥卖给了程鸿业。呜呜，他和他那个最温柔、最美丽的大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活活拆散的。

原本以为，他和大哥他们至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见不到了，但是没有想到，才过了一年，得知程鸿业爱上了大哥，蒋燕莉却又把目光瞄准了程鸿业的财产。逼迫之下，林嘉颜悄然离去，心痛欲狂的程鸿业，就此亲手搞垮了东临，把父亲送进了监狱，把爷爷送进了疗养院，把他们母子赶到大街上。

而后又在他们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收养了他和三哥，把他们送去英国读书。半年前，趁着哥哥蒋旭东的学成归国，程鸿业给他们家买了宽敞的房子，保释父亲出狱，让他们再次团聚。回想这些年来，他们一家的分分合合，他们和程家的恩恩怨怨，不管是他，还是他的三哥蒋旭东，都早已有了深刻的彻悟。是他们蒋家对不起他的大哥，是他们蒋家令大哥尝尽了苦楚。



所以每当他母亲罗罗嗦嗦地数落大哥的不是，或者要他们兄弟为蒋家报仇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嗤之以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