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下,甩到左边的手掌,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又狠狠地刮上了他另一边的脸。
「这几天来,我翻着你的那些日记,翻着你的那些书籍,看到不管是教科书还是笔记本里,每一本里都会有「李冠峥」和「甯宁」的字样,我真是醍醐灌顶啊。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你就在算计着我,算计着今天的一切,那么心智深沉的人,那么「忍辱负重」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我佩服你,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越王勾践嘛!」
「不是,我不是,我……」
啪!再一下,红肿的右半脸庞再次遭到了重击,打得倪晓诩的牙齿都撞到了舌头,一下子,倪晓诩的口中鲜血直流。
「没有?哼!还记得你说你是因为惧高症,所以才换到化工系的吧。可那天你从饭店的窗台上爬进来的时候,好象一点都不象是俱高症患者啊,而且一爬就是几天,害得我都忘了你有这个毛病了……」
「不是……」惧高症的事,的确是事实来的,只是为了去见李冠峥,他宁愿冒这个险而已。
「啊!还有,那天你也象今天这样撞到我的车子,你说你是碰巧,呵呵,其实,那都是你计划好的吧,你雇的私家侦探真是尽责啊,把我的喜好和作息时间都观察得那么准确。想必你花了很多钱吧!那时候的你很得意吧!」
「不、不是……」他是花了很多钱,但是他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得意的地方。
「哦,还有还有,还有那一天,你故意拿了一大叠钞票丢我,还说得那么慷慨激昂,害我以为拣到宝了,拣到了个眼里只有我的爱人。呵呵,闹到后来,原来你眼中有钱、有恨、有甯宁,除了我之外,你什么都有!」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其实,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就已经驻进了李冠峥这个人,他的眼里,绝对不是没有爱的存在。
「那一下也丢了你很多钱吧。一百万,我们李家早就给过你一百万了,如果你不是算计我的话,不是这么不择手段的话,你今天也不用在这里求我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告诉你,对于你这么无耻到极点的小人,我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也没有多余的钱给你。养一条狗尚且知恩图报,我们李家养了你那么久,你还这样对待我们,你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说一句话,甩一个耳光,等李冠峥发泄完了这一切,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倪晓诩,几乎无法反应。
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架着他的手臂是什么时候撤离的,他不知道。等滑落在地的倪晓诩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不远处的车门被正用力地关了起来,引擎发动的声音,宣告着这最后的希望也成了泡影。
「我、我是找了私家侦探,我是算计了你们,可是,我到底算计了什么?因为我的算计,你们到底失去了什么?你说呀!李冠峥!你到底损失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损失!损失的人是我!从头到尾,付出的人都是我,失去最多的也是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滚滚而去的车轮,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片刻的犹豫。或者,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听到这番声嘶力竭的痛呼吧。
◇◆◇ ◇◆◇ ◇◆◇
顶着众多惊异的目光,从地上站起来,毫无目的的倪晓诩沿着街道,慢慢地向前走着。
有着多处擦伤,衣衫又脏又破,嘴角流血,面目凄惨,跌跌撞撞之间,倪晓诩所到之处,行人全都避之不及。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这都市绚烂的灯光,好象一点都不真实。
还有一百万,一百万,他能到哪里去找这一百万……
走过一扇又一扇的橱窗,一段又一段的街道。身上的伤痛,被人践踏尊严的伤痛,被心爱的男人狠狠对待的伤痛,令倪晓诩陷入了一片混乱,也陷入了自我逃避之中。
一百万……一百万……
除了这一百万的救命钱,倪晓诩逼着自己不许再去想其他的事,好象只要一想起别的,他整个灵魂都会被撕碎一般。
道路再长,痛苦再深,该要面对的,还是必须要面对,等到这些华丽的灯光又暗了下去的时候,倪晓诩终于转回了妹妹所在的疗养院。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谁打了你?到底是谁干的?」
「对不起,晓玲,我对不起你!」
已经显得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面,除了妹妹倪晓玲以外,弟弟倪晓敏同样也等在那里。看着一脸担忧的弟妹们,马上惊叫着冲了上来,疲累至极的倪晓诩,一个趔趄,无力地在妹妹的轮椅前跪了下来。
「手术的收据被李家作废了,我们现在还差一百万,你的腿……」伏上晓玲盖着毛毯的膝盖,就连被李冠峥殴打时都没有流过的眼泪,终于情不自禁地崩溃出来,「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不好,是哥哥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早知道李家是那么的狠心,早知道那个男人是那么的无情无义,他真不该去出这口气,去招惹这些人。
算来算去,机关算尽,他不但没有得到男人的半份怜惜,没有实践对甯宁的诺言,反而惹来了更多的屈辱,丢了尊严、丢了爱情、丢了前途、丢了亲情、最令人痛苦的是,他居然连妹妹的双腿都丢了,这叫他情何以堪,叫他怎么向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
「晓玲,呜呜……哥哥是个大混蛋……对不起……对不起……」☆油炸☆冰激凌☆整理☆
伤心并不是最可怕的事,伤心到了极点,大不了就是一死了之。然而,在失恋之余,还要面对这无法收场的责任,以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足以将人揉碎的痛苦。
他是欺骗了李冠铮,他是算计了李冠峥,但是在这欺骗与算计的背后,他却实实在在的付出了真心和努力,为什么这些李冠峥就看不见?如果没有那些戳穿他的记录,他们不是真的很幸福、很快乐吗?为什么那么久以前的东西,李冠峥要那么的在意,他们之间慢慢发展起来的感情,难道要比那一时气话还来得重要吗?
好吧,就算他是猪狗不如,就算他是恶有恶报,可为什么他们要连晓玲一起报复,晓玲是无辜的,而那些钱也是他这些年来,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灵魂赚来的血汗钱,他们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
越哭越觉得伤心,越哭越觉得委屈,哭到后来被他所感染,就连晓玲和倪晓敏也都挪到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哭到最后,泪也干了,力也没了,倒是懂事的倪晓玲,率先安抚起大家。
「哥哥,别哭了,你没有错,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是他们没福气,没福气拥有你这么好的人。不能动手术,其实也没什么,手术又不一定会成功,反正我已经习惯坐轮椅了,这没什么的,哥哥。」
为心痛她的哥哥和弟弟都擦了擦泪水,倪晓玲强逼自己展开一抹笑容。
「而且我是专修外语的,这些年来,就因为不能四处走动,我学会的语言倒是比人家翻了几翻,现在也在网路上接一点翻译工作,就算没有双腿,我也不是个废人。哥哥,我能得到今天的学位和知识,都是您赐给我们的,您为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请不要再自责了。」
「是啊,哥哥,我现在也可以出去打工了,以后我的学费就由我自己赚吧,我也不会再成为哥哥的负担了。」
抬头看看这两个同胞姐弟,他们的宽容,他们的体贴,对于身心俱伤的倪晓诩来说,不外是一剂最好的疗伤圣药。
「不!你们不用那么辛苦,哥哥还在,就算没有了那些钱,哥哥好歹也是知名大学毕业的学生,而且又有工作经验,哥哥一定会另找一份好工作,哥哥会养你们的。」
是啊,不就是失恋加丢钱吗?
「总之,钱没有了,再赚就是。至于失恋嘛,反正这世界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好男人到处都有,哥哥我再找就是了,我就不信我会嫁不掉!」
「哥哥!你说倒了吧!应该是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好女人到处都有,哥哥一定能给我们娶个好嫂嫂回来的。」
「对,对,我差点忘了,我应该是娶,应该是娶……」
挂着眼泪,也带着笑容,把妹妹晓玲扶回到轮椅上,倪晓诩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新的光芒。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在感情上、在事业上、在尊严上,他是栽了一个很大的跟斗,摔得他又苦又痛。那么,既然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前途可言,越是挣扎越是只能招来悲惨的下场,那他何不就此放弃,在其他地方重新开始呢?
「晓玲、晓敏,我是在这里跌倒的,不过,我会在其他地方站起来的。晓玲,你的腿一定要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晓敏,你还是好好的念你的书,如果有精力的话,不如学学你姐姐,多修几门课程,将来毕业了,可以找好一点的工作,你的学费,我还是有的。」
擦了擦满脸的泪痕和残留的血迹,挺起胸膛的倪晓诩,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更加坚强起来。
「这里我们已经不能再待了,这几天我们收拾收拾,晓玲跟着我去南部的城市,去寻找更好的发展,晓敏回学校读书,想我们的话,星期六、星期天也可以来和我们相聚。天已经快亮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从明天起,我们倪家要从新开始了!」
在倪晓诩的带领之下,倪家的两个弟妹,随即也鼓足了希望,按照哥哥的想法行动起来。
睡了一觉,把需要的随身物品打包的打包,家具等等可以搬走的都搬到了晓敏的宿舍,不能搬走的就卖掉的卖掉,丢掉的丢掉,两天以后,带着几大袋子的行李,在弟弟倪晓敏的相送之下,倪晓诩和妹妹倪晓玲告别了这待了二十几年的城市,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第四章
「对不起,倪先生,我们公司请不起您这样的菩萨,请您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好不容易在新的城市、新的环境里安顿下来,投出简历以后,也有很多公司找他进行面试,可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笔试和面试都很不错的倪晓诩,每次总等到要报到了,才遭到这样的拒绝。
「到底是为什么?王经理,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相,我真是一点都不明白。」
像这样的问题,每一次倪晓诩都曾问过,而得到的回答,则大都只是「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明白」「别再装蒜了」等等模糊不清的言词,以及带着唾弃的鄙夷神色。
「我知道,我应该自己明白,应该自己知道的,但是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来,只要有公司面试,到了最后关头,总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我,王经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把具体理由告诉我,还是,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一般来说,照这样的情形来看,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排挤自己的存在,而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也只有李家那两母子。可是,就算李家的势力再大,应该也影响不到他们的竞争对手,为什么他面试的每一家企业都会这样拒绝他呢?
「不得已的苦衷?怎么可能?天德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们有苦恼的话,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不得已的。」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这句话触动了人事部经理的神经,稍稍的挑了挑眉,他就插起了手,趾高气昂的说了起来。
「本来嘛,如果是天德出来人,不管是研发还是销售,我们都很欢迎的,但是你是例外。唉!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居然去出卖公司的情报,还在网路上拍卖,唉,你这么做,以后还有谁敢请你啊!」
「什么?出卖公司的情报,网路拍卖?」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什么出卖情报,就算脑中还记忆着最秘密的几个配方,他在应聘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个为资本,吸引别人录用他,更别说是这些没边的事了。
「你不承认也不行,前些天是有人在网路上贩卖这类情报,同行的人都注意到了,后来天德方面说抓到了疑似的内奸,因为没有证据,只是把那个人开除了。我们也是直到要录用你,打电话去天德证实你的履历,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你的。」「什么?天德那边竟然这么说我?」
明白了,这一切都明白了。几个月以前,天德是抓到过这样的内奸,但是却因为没有证据不能对外公布。现在碰到了他的这次反叛,老夫人正好把这些个罪名推到他的头上,让他百口莫辨,又在实际意义上摧毁了他的前途。
好狠,那个老巫婆果然是好狠啊。
「好啦,你还年轻,有了这么个污点固然可惜,不过人生还长着呢,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做做别的行业,比如餐饮什么的,也许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在化工界,基本上人人都已经知道你的事了,唉,你好自为之吧。」
「可量,我没做过,那不是我做的,王经理,我……」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愿意告诉他真相的人,倪晓诩反射性地就拉住了王经理的衣袖,想对他解释这一切。可是这样的反应,到了这个中年人的眼中,却是把他给吓了个不轻。
「好啦,你现在就是再怎么解释也没用,我们公司是不会录用你的,在这个城市里,我想也没有同行会收留你了。还有啊,你和天德之间的事别扯上我,你要是想打官司的话,我绝对不会承认我说过什么,天德那边也没有直接说过你的名字,你告也告不赢的。」
原来如此,真是好巧妙的陷阱啊。只要打电话过去证实他的履历,那边的人就说一个抓到内奸的故事,就算不说出内奸的名字,听故事的人,自然就会把那个人和他倪晓诩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话,就算闹到了法庭,天德那边也可以巧言狡辨,逃脱相关的法律责任。
哼!上告法庭?他们也太小看他倪晓诩了。如果真要上告的话,他还不如去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再写一篇回忆录,这样对李家的打击可能会更大一点,他自己也能顺便多赚一点。只是,李家不仁,他倪晓诩却还做不到如些不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