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什麽我会没穿衣服呢？

　　我皱著眉，低头看著赤裸裸的身体，他完全记不起自己为什麽会这样子。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我们刚刚做完爱。」男低音淡淡说著，有著微微的愉悦感觉。

　　我有问什麽吗？我又皱起眉头。

　　我望向说话的男人，立时瞪大眼睛，拿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全身戒备。

　　「我是康绪晓，你的同居人，你的情人。」

　　「我们刚刚做完爱了吗？」声音是困惑的。

　　「我说过了，你就算记不起，只从我们也没穿服这样的事上联想起，我们才刚做了什麽事吧。」声音是欢喜快乐的。

　　我压下心里的恐惧，我轻轻的，冷静的说∶「我不认识你。」

　　那个叫自己作康绪晓的人拿起我的手，肉麻兮兮的吻著，说∶「在你脑中，你没有我的记忆，你只记得发生意外之前的事，这三年所发生的事，你全都记不住，因为你有记忆障碍。」

　　「记忆障碍？」我收回我的手，还是一脸戒备的。

　　这个男人，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还可以相信他吗？

　　「对，你不能记得发生意外後的事，因为你的脑子里不能储存新记忆，你的记忆只有三十秒长。」

　　沈默了很久，我心里很乱，因为我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只记得他说什麽三十秒记忆，但我却全身赤裸的和他躺在床上。

　　「你是谁？我们做过什麽？」

　　「你不要一直问同一个问题好吗？」

　　「我有问什麽问题吗？我为什麽不知道！」我顿了下，又小心的问∶「你是谁？为什麽躺在我身边？」







　　拿起手边有十厘米厚的簿本，我打开它。第一页第一张相片，是三年前的一月十二日的凌晨两点零三分十二秒拍的，相下写著∶康绪晓，三十岁，救我的人。

　　不是他说的情人。

　　我皱眉，又翻开下一页，又一页，再一页。

　　很多很多的相片，一天有好几十张相，也有很多很多纸条，全都写上时间和日期，为了分辨自己在做什麽吧！

　　这本是三年前一月中至二月尾的事，才个多月，就有一整本簿子的事，那……三年来，我有多少本这样的簿？

　　身边递来一本差不多样子的簿子，头顶出现低沈的男声∶「这是你最新的簿子，有号码的了，第十八本了。」

　　看一眼这个全身湿淋淋的男人，接过这本簿子，又看一眼第一本第一页的相。

　　我张嘴疑惑的问∶「康绪晓？」

　　那个人点头，笑著说∶「要洗澡吗？」

　　「为什麽要洗澡？」

　　有人会在凌晨四点四十二分时洗澡的吗？我想著的时候，却又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洗澡。难道……我是因为一整天没洗澡，所以要他来提醒我？

　　「刚刚做了爱做的事，是要洗澡的。」

　　「什麽？」我低吼起来！做了爱做的事？我……什麽也不记得！

　　「对，是做了爱做的事，你要写下来吗？」他的下巴扬了扬，眼角看著我手上的本子。

　　「为什麽要写下来？」

　　「免得你又忘了。」他叹了口气，他吻了下我的额，说∶「这个问题，你问了我快十次了。」

　　「我们不是情人吧！」我肯定地说，坚定的看著他。

　　康绪晓挑眉，他淡淡问∶「为什麽这麽认为？」

　　「因为我的脑中没有你的记忆，而我相信，在意外後的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眼神，我心里忽地一紧，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麽。

　　「为什麽你这麽认为？」他的声音还是冷静的。

　　「认为什麽？我有说什麽吗？」我又忘了我刚才对他说过什麽了，只记得心里一紧的感觉。

　　他叹气了，他忽地走近我，一手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说∶「我是你的情人，在你发生意外後在一起的人，不止是你的恩人。」







　　即拍即有的相机、厚厚的簿子和笔，是我随身的东西，又重又多，但没法子，谁叫我忘了所有事，记忆只有三十秒长。

　　这是我的本子里所写的事，也是我相信的事。

　　我坐在厅中，看著本子里所写的事，看著手表。

　　十分钟前，写了∶送饭给康绪晓。相在第二十五页。

　　翻开第二十五页，看到的是五官端正的男人，有著自信的眼神。相下面是写著三天前的日期。

　　「这男人也很不错，样子帅帅，该是有钱有势的男人吧！」我自言自语著说。

　　「饭呢？」我皱眉，一直看著眼前的字条发呆。

　　电话忽然响起，我吓了一跳，想著该不该接。

　　它一直响过不停，我只能拿起电话，紧张的说∶「喂？请问你找谁？」

　　「乐轩，我是康绪晓，你知道今天要做什麽吗？」

　　我不解，这个人，我认识的吗？

　　「你打开本子最後那页。」

　　照他的话做了，看到要做的事，但饭呢？

　　他好像知道我的疑问一样，他笑说∶「厨子做好了，放在桌子上，你跟著字条上的地址来找康绪晓就可以了。」

　　「要带著手机，我会每三分钟打一次电话给你的，你不用担心会忘了什麽。」

　　我点头，手拿著笔，一边听电话，一边在本子里写著∶带手机，桌子有饭，送给康绪晓。







　　我跟著康绪晓的指示，来到这个商业区。

　　我看了四周的景物，感慨良多，因为在我仅有的记忆中，这里变了太多，快和我所知道的不一样了。幸好，也还有一些大楼是没变的，我还认到路。

　　听康绪晓的语气，好像是我说要为他送饭的。

　　想著想著，我站在檐下，等马路转灯，好让我过马路的时候，打开那本写了自己发生过所有事，代替了自己记忆的簿子，看看自己昨天有没有留下什麽线索。

　　「……乐先生？乐先生？是你吗？」

　　从惊讶到高兴的女声，从我前面出现。

　　我有点讶异，谁人在叫我，而我，又在做什麽？

　　我看向来人，是一个有点年纪，穿著灰色高级套装的女人走到我身边。我看了她一眼，立即撇开脸。

　　这个女人是那个男人的人，我才不屑看。

　　她小跑步的走到我身边，不顾她的仪态。她用激动，又有点生气的眼神看我。

　　是看我一脸悠，很生气吗？

　　「乐先生，你这三年，你到哪去了？总经理找了你很久。」是有点责怪的意味。

　　「哼！他找我干什麽？」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你一声不响的走了，总经理为了你，差点连生意也不接，公司差点倒了。」

　　是真的在生气，在骂我吧！

　　在我的记忆里，只停留在三年前的吧！我的记忆告诉我，是他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他。

　　「那叫他不用找我了，叫他保重吧！」我又落下话，说完了，转身离开。

　　「乐先生！」她低喊了声。

　　我转过头来，对她说∶「离开我的人是他，找我的人也是他，可以叫他不用再耍我了。」

　　说罢，我又迈步离开，但要去哪？我忘了，只知道要在这个女人面前走得潇洒。

　　和她说了什麽，我也忘了，只知道我要她告诉她的老板，我乐轩没有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放在口袋的手机忽然响起，我没想什麽就接了。

　　「喂？」

　　「乐轩，我是康绪晓，你在哪？」是紧张的声音。

我认识他吧！我想，又站住，靠在墙边，放下那个盛著食物的袋子。

　　那个人好像知道我会忘了所有事一样，急急说∶「你簿子第一页的男人。」

　　我打开簿子，看到一个男人，想记住他，但下面写的字，吓了我一跳。

　　康绪晓，救命恩人，情人。

　　情人吗？我何时有情人了？

　　「你在哪？」他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出来。

　　「帝宫大厦外面。」我抬头望了眼我倚著的墙外面所写的字。

　　「那就对了，你上来二十八楼找我。」

　　「为什麽？」我为什麽要找他？我为什麽会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耐心的说∶「你说要送饭给我。你脚边是有一袋盛了食物的袋子吗？」

　　「对，那我上来找你，第几层？」

　　「乐轩，写下，二十八楼，饭给晓。」

　　翻开簿子中写字的最尾一页，写满了「饭给晓」这三个字，下面还有时间，每几分钟写一次吧！

　　我不理会别人的眼光，蹲下来写下康绪晓要我写的字，否则……我又会忘了。

　　写完了字，挂了电话，我直直的盯著手中的簿子看，就怕少看一眼，就忘了什麽一样。

　　之前发生了什麽事，我根本忘了，只记得闷闷的感觉。而现在要做的，却是为康绪晓送吃的，我大步走进这幢大厦。



第二章



抬头看一眼他刚刚步出的大厦，我忘了为什麽我会从这里出来，而我又该往那里去。

　　我不是什麽也不记得，只是我只记得发生意外前的事。

　　那时我是写电脑程式的，在家工作为主，而我的家，却是和一个叫平宗尚男人一起同居。

　　但我是从他那里走出来，我不会回去的。

　　叹了口气，我根本就无家可归，父母跟哥哥们移民了，我那时因为和平宗尚在一起，才没有走，但想不到会弄到这个样子的。

　　有点无奈，但想起的事，有点久远，自己还可以怎样？不能倚靠那些久远的人事物了，那我还可以怎样？

　　我的袋子很重，一手拿著放了食物盒的袋子，背却背著一个背包。

　　打开背包，有本记事簿，一翻，有很多很多相片，还有字。最後一行字写了∶回家，等司机来，有问题打手机给晓。

　　我还有家吗？我低声问自己，只是这里是这样写的，我就要这样相信，连自己的字也不相信的话，我就不能再信什麽了。

　　我在帝宫大厦等那个所谓的司机，那个司机见到我，该会叫我吧！

　　就在我无聊的等著的时候，一辆有点熟悉的黑色宾士吱一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还没意识到有什麽事发生的时候，车门打开，有人从车上走出来。

　　一见来人，我的脸不用说，也变了色，黑黑的，很吓人吧！

　　我盖起记事本，转身就走，那个司机什麽的，等也不等了。

　　那个男人跑到我的身边，一手拉住我的手腕，低喊∶「乐轩！」

　　我没有回他，只是死命的走，即使我的手给他牢牢的拉住了。

　　倏地，我停了下来，我掉过头来，用冷冷的眼神看著他，那个我以前爱过的男人。

　　「平先生，你找我有何事？」

　　平宗尚，一个属於高阶层的人，一个属於上流社会的人，他正用和平日不同的复杂眼神看向我。

　　「做人要好聚好散，我和你也要好好的分开，有好的回忆就够了，不是吗？」淡淡的声音，可是我压住了内心的苦。

　　那是现在的我唯一的记忆了。在意外发生後，我最深刻的事就是和平宗尚的事，那也是我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事了。

　　「轩！你听我说！我那时……」

　　声音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是我口袋里的手机。

　　我奇怪，为什麽我会有手机呢？抓出来後，我在平宗尚面前，盯了他一眼後，才接听。

　　「喂？我是乐轩。」

　　「我是康绪晓，你记事本里第一页的男人。」

　　我翻开了那本记事本，看到一个写著是我恋人的男人。我皱了下眉，又看一眼在我面前一脸著急的平宗尚。

　　「你在哪？司机在楼下等不到你。你走到哪里去了？」声音是急切的。

　　是我的情人，我的恋人吗？我不能肯定，因为我仅有的记忆没有他的形象，但我却可以用他来激激这个讨厌的男人。

　　我转了转自己的声音，我用柔和的声音，和这个没有印象的男人「谈情」。

　　「你叫司机来接我？为什麽？干嘛你自己不来送我回家呢？我想见你嘛。」我瞪了平宗尚一眼，一边说一边压下自己想吐的冲动。

　　那边的男人没有说话，我却继续演我的独脚戏。

　　「我很挂念你啊，虽然才刚刚分开，但我还是想见你多几秒。」

　　看著平宗尚脸也黑了，身体也僵了时，我心里感到一阵畅快。但电话那边的静默，却令我有点惊慌。

　　是怎麽了？为什麽我会感到一点点害怕？怕这个叫作康绪晓的人？

　　「喂？」我看了下手里拿著的笔记本上写著的名字，问∶「康绪晓？」

　　「康绪晓？」平宗尚忽然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睁大眼睛，对我低喊。

　　我吓了一跳，电话那边却淡淡逸出康绪晓的声音∶「你和谁在一起？」

　　这是在质问我吗？

　　我不满的哼了哼，又看著那个好像想咬我的平宗尚，才对康绪晓说∶「和你有什麽关系！」

　　康绪晓没有回我，又是一阵沈默。

　　我就和平宗尚在路边上演大眼瞪小眼，我保护住我的手机，不让他抢去。他为什麽要抢我的手机，而我又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我又忘了。

　　「乐轩，你在哪？我叫司机过去接你。」

　　接我？我可以去哪里？接我到哪里？忽然，有一点惊慌。

　　那边的男人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麽一样，轻轻对我说∶「我们的家，你看看簿的最後一页，有家的地址和电话，还有我的手机号码。」

　　我点点头，好像很习惯对他低声下气一样。

　　「那你在哪？」他不厌其烦的对我再说一次。

　　他很有耐心，就怕我真的忘了吧！心里好像跳过一阵暖暖的感觉，是因为他对我是真的用了心吧！

　　我看一眼前面阴晴不定的平宗尚，又想了下这个在记事本里有相片的男人。我叹了口气，对这个男人说∶「我在帝宫大厦斜对面吧！我还可以见到帝宫大厦的字样。」

　　我顿了下，才说∶「我要等谁？」

　　「我的司机，三分钟内会到，你不要走开了。他会去找你的，只要他说是康总的人，就是了。」

　　「嗯。」我顺从的点头，又很不中用的问∶「要写下来吗？」

　　康绪晓那边顿了下，可能想不到我会这样问吧！他停了一下才说∶「写下来的话，你可以重看，不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