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角落 ————储薰莸
储薰莸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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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冕......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电话里的声音害怕而且无助,被他发现自己对他撒谎,一挂上电话就从和那个男人谈判的咖啡馆冲出来拼命地寻找他,正在心慌着以为他不再理会自己,两个小时不到却接到了他主动打过来的求救电话。

"出什么事了?"他哭泣的声音让他担心得颤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快死了,到处都是血......他突然就冲了过来推开我......然后,然后就......"

突然断线,挂断前似乎听到了救护车的叫声。谷冕赶紧打电话回医院,果然接到五分钟前的派出救护车前往附近高速的回答。他调转车头急忙赶往医院急诊室,差不多和救护车同时到达医院,正缺人手的医护看到他都舒了口气。穆添脸色惨白地随车下来,双手还沾着好多粘稠的血液,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在谷冕眼里好心疼。明知道现在必须赶紧准备进手术室,他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安慰他。

"交给我,没事的!"轻轻拍打他脸颊让他振作,虽然很想陪着他但摆在眼前的手术却不容许,没有时间再多说下去,谷冕小跑着前往手术准备室。

即使只看一眼也知道躺在血泊中的是谁,左胸下肋骨断了两根,左大腿骨有裂缝,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深度昏迷;但是根据初步检查结果没有内伤,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身体出于亢奋的紧张状态,直到顺利完成手术才感到一晚没睡的疲惫,如果被院长知道一定又要责骂了,但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摘下口罩把情况详细告诉焦急等待在外的穆添,被吓到的人终于松下紧张了一晚的肩膀,谷冕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和发白的嘴唇便知道他整晚也没睡过。

"去休息会吧,他不会有事的。"

"我想在这里等他醒来。"

"麻醉还要持续很长时间。"他拉住他的胳膊,难得表现出强硬地把他带到他的办公室,安顿他坐下,他去配餐室为他找吃的东西。天色已经大亮,正是医院里早餐的时间,除了带去病房的剩下的只有皮蛋粥,他加了一个鸡蛋盛满一碗端过去,开门进去时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谷冕关门把碗放到他手里,软软地根本端不住的样子,他叹口气只好自己拿着。

"你肯定他醒来会没事吗?"不会是安慰他才这么说的吧,穆添抬头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真假。

"嗯!"谷冕用力点头。因为有过一次谎言而被怀疑是咎由自取,可他不信任的眼神还是刺伤了他。

"躺在那里的人本该是我......"

"嗯......"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被车撞到的......"

"我知道......"这正是他介意的地方,两人同时从咖啡馆出来先找到他的人是那个男人,在他有危险的时候是他在他身边,挺身保护他的人不是自己,躺在那的人也不是自己......他的受伤像是阳光下耀眼的勋章一样刺得他浑身都痛,那个人总是让他妒忌,不管什么方面......

"先吃点东西吧。"他舀起一汤匙粥送到他嘴边,想说什么的人慢慢地张开了嘴巴。"吃完好好休息一下,他醒了我会通知你的......"已经没法说更多,知道此时不应嫉妒还是压制不住这种丑陋的心情,不想让他们见面,即使那个男人死掉也不想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刚才手术室里为什么没有杀掉他呢......谷冕被自己的可怕想法吓了一跳。扶住眼睛朦胧着快倒下去的人,他小心地让他躺到沙发上,开足暖气并给他盖上自己的外套,亲吻他的脸颊之后才轻声走出房间带上门。

"好好睡一觉。"他在粥里放了微量的镇静剂,估计不到中午醒不了。交代同科室的护士不要接近他的办公室,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穆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半晌才会意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身上披着谷冕的外套,鼻腔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穆添揪着衣领把衣服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磨蹭,这样像小孩子的行为让他觉得异常的舒服。

他现在应该在工作吧。不知道徐郴怎么样了,清醒了吗?还没有通知他的家人和朋友,想到他们知道真相后会有的目光就缺少通知的勇气。不过既然谷冕说他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吧?休息过后精神好很多,穆添起来准备去看望他,刚站起来门就被打开了,一名四十多岁的护士捧着一盒饭菜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立即微笑着打起招呼。

"时间刚刚好,我还怕吵到你会被谷医生责怪呢!我是这个楼层的护士长,谷医生交代你醒后一定要吃完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他回去有点事情,马上就过来。如果你想去看望那位凌晨送过来的病人,把它吃了我带你去。"

她把他想问的话全部说完了,对谷冕这样的安排既抱怨又窝心。刚才似乎忘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事,本来想等吃完东西再说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也说不出来吧,一切等到确认徐郴没事之后再说,他们有的是时间。穆添洗了把脸然后乖乖地吃完热腾腾的便当,护士长遵守诺言把他领到了看护病房,叮嘱他不要说太多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是被包裹得犹如木乃伊的徐郴,左腿被高高地架起,模样有点滑稽,但是他笑不出来。和昨晚大片的鲜红不一样的是现在苍白如墙纸的脸孔和嘴唇,昨晚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人会有那么多血,满眼的红色,仿佛加了水泵一样汩汩不绝......

"小添......"

虚弱但清晰的声音,穆添走近,对他舍身保护自己说不出的感激......也包括歉疚。

"我真高兴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

"还疼吗?"很没有创意地询问,可是他真地有点不知如何自处。

"没什么感觉,麻醉还没有完全消失。"

穆添"哦"了一声,拉过椅子坐下来,眼睛瞟着他全身的白色,双手紧握在了一起。

"你改变主意了吗?"

想假装不懂也做不到,穆添开始后悔如此迫切地来看望他,他叹气,"非得这个时候说它吗?"
"我想知道,我拿自己性命投资的感情会不会有回报。"

穆添摇晃着视线微微张开嘴巴,对他的问题说不出任何的话来。感情上自己不像立杰那样身经百战,但至少不会把感激和爱情混为一谈,可面对五六个小时前为了保护自己而流血的人他无法做到之前那样坚定的拒绝。

"那么为难的表情很伤人呢。"徐郴露出起伏不大的苦笑。"跟你开玩笑的。"他努力转动头颅看着他,"连那么接近的车子都没注意到就兴奋地冲了出去,那时我就明白我赢不了那个男人了。"

"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如果是他在场也会这么做的,我不能被他比下去。你们不能结婚,至少在这里不能,既然如此我就还有机会!"

"可是......"穆添眨起眼睛,"可是你不都承认放弃了吗?"

"我只是说没有赢过他,但这不代表我会放弃!"

明知会输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穆添想劝他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这个样子才是徐郴吧,如果是那么容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就不是他了。沉默的间隙一位拿着仪器和记录卡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对在这里出现的穆添她首先是不满地皱眉,但是随后却甜甜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呀!还记得我吗?昨天晚上和你聊过天的。怪不得谷医生在这个时候还会赶来医院,原来你们都是他的朋友,我就说呢,明天就要赶往西雅图的人怎么还这么拼命工作......"

"西雅图?"穆添愣愣地打断女孩,"哪个西雅图。"

"嗯?除了美国的西雅图还有别的西雅图吗?啊......难道是我孤陋寡闻?可是没错呀,赴美学习,全院就一个名额,谷医生真是好厉害呢......"

穆添恢复没多久的脸色在年轻女孩的陶醉话语中迅速又转为苍白,喃喃嚷了句"不可能",他丢下护士和病人就匆忙地冲了出去。

"真是的......"徐郴露出浅浅的笑容,笑容里面全是不甘和无奈,"对救命恩人不说声再见就跑掉吗?"

33
打车直接赶往谷冕的公寓,一口气跑到四楼,气喘吁吁地开门进去,看到房间内正在往箱子里装衣服的谷冕,穆添还是有瞬间的不敢相信。

"你收拾行李干什么?"穆添尽量平息着气息,尽量平和地发问,但是从他出口的语气里他知道自己无法平静。

"你......你怎么回来了......"被撞见不愿意被看到的掩饰发问,他慌张心虚的摸样让穆添立即火气直窜。

"你还没说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我是......"

"我替你说吧,"他支吾的样子让他更加火大,"要去西雅图是吗?明天早上的直达飞机。恭喜你呀,拿到这个全院惟一的赴美名额!"

"你怎么知道?"

吃惊的表情,这和他直接承认没有什么分别,穆添在心里默念的第一遍"赶快否认吧,说那只是谣言"还没有念完就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会让人眩晕的事实,他上前把行李箱中的整齐的衣服全都抛到了外面,床上、地毯上甚至抛到了卧室外,箱子很快见底,没有什么好扔的穆添把箱子甩到地上狠狠地踢了一下。

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向来怕麻烦也懒散的自己从来不认为那是理智的人会做的事。做完这一切没有多少时间,仿佛耗尽能量的疲惫中感到了无比的哀伤,"要通过别人知道这个可真不像你的作风......"穆添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除了拽紧拳头他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如果不要我了直接说好了,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我不是你之前的那个女人,当面说句分手我会很干脆地离开,你用不着这样......"

第一次知道说话竟是这样的艰难,身后传来连续的"不是的",感觉到手接近的手臂,他用力甩开往前走了好几步。

不是的?去西雅图不是真的还是离开他不是真的?既然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否定想要分手的事实?穆添不知道自己会如此难过,虽然说了不会像女人那样纠缠他,但现在却像女人一样哭泣,眼泪早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不是世界末日却有崩溃的心情,想到他曾经对自己的执着追求和温柔体贴,仿佛像梦境一般虚幻而不真实。

"骗子!"说过不会放弃他、说过会永远照顾他还是有今天的结局,再呆下去的自己和傻瓜没什么两样,穆添抹了抹眼睛冲向了门边。

重物压在门上的声音,穆添拼命扭动门把都转打不开,抬眼看到头顶上青筋毕露的强健手腕,他不死心地使上了两只手,好像巨石压顶的气势,他再怎么努力门也纹丝不动,穆添松下手委屈地哭出来。

"你放开!"

"不要走......"依然宽厚结实的胸膛,在从背后被整个包裹起来时穆添感觉到了他的温暖和颤抖,仿佛快哭出来的辛酸恳求,他一时间快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抛弃谁。

"我不会放你走的!即使把你捆起来也不让你离开我!"

"明明是你不要我了......"不争气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喉头哽咽地没法正常发出声音,这样的控诉听上去没有一点气势。想挣开他的拥抱都做不到,除了比不过他的力气还有对他的温暖胸膛的贪恋。比自己想像中得还要喜欢这个男人,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陷得深,现在发现这点却只是增添更多的难过。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收缩的双臂将他抱得更紧,"每天在一起还是觉得不够,每天抱你还是担心失去你,我那么喜欢你......喜欢到我自己都会害怕的程度,我能做的就是对你更好,如果想留住你必须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在留在他那里的部分多过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你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宝贝!世上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宝贝!去美国只是医院学术交流的需要,我不想走,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我不可以走,为此和院长争吵了好几次,今天早上我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是根本不行!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害怕,如果你在听到我离开的消失时露出轻松开心的模样我该怎么办?如果因为我暂时的离开让你的心偏向他我该怎么办?如果你真会离开我该怎么办......只是想像就让我痛苦得无法正常呼吸,可我根本没办不去想像......"

"借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躲避我?既然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可以三四天都不回家......"因为害怕而隐瞒,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担心却不开口问他,折磨他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被同情,因此造成现在的误会更是不值得被原谅。他在告诉他那么多伤心的泪水全部都没有意义吗?穆添按耐住拳头不朝他的脸孔挥去。

"医院里有几个早就预定好的大手术,呆在家里我无法不去想你的事......那个人的事。为了集中精力好只好住到医院里。我嫉妒他,我控制不了自己,就在今天早上还想过手术室里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每次看到你们通话都想夺走你手里的电话狠狠摔在地上--不要再来纠缠我的人!不要再和那个男人联系!我好想这样咆哮,可是我没有这样做不被你讨厌的自信......一点点都没有......"

"为此我去找他,我请他不要再打搅我们的生活,既然那些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而且是没有结果的事情,那就让一切过去好了。可是......他说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即使再理直气壮,即使你现在的恋人是我,我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没有错......"

"啪--"再也无法忍耐的穆添转身煽了他一个巴掌,没有留情的力道,谷冕的嘴巴上很快出现了浅浅的红印。

"也许我曾经说过"不要太认真"的蠢话,可是那只是我敷衍你的谎言而已,如果我不喜欢你会你和亲吻吗?不喜欢你会容许你抱我吗?你以为我真的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虽然平时懒散,在感情他却绝对有自己的坚持,他不容易喜欢人,但一旦喜欢上就很难回头。因为徐郴而体会到了暗恋的辛苦,为了不再受伤害而本能地躲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保护自己,他曾说过需要一份强烈的感情把他从中拉出来,眼前的男人做到了,可就在他也想积极回应时却遭受到这样的对待,这个爱他爱到懦弱的男人,这个笨拙又平凡的男人,无法表达现在被他气到无力的心情,穆添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倒在地毯,骑在他的小腹上扬手又挥了过去。

谷冕本能地闭上眼睛,再挨打也没有怨言。他的恋人告诉了他喜欢他,因为不敢相信而怀疑自己的耳朵,也许他需要一个巴掌让他清醒过来。但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感,嘴唇上多出一种和巴掌完全不同的柔软触感,谷冕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他正在吻自己。

"都是你的错!我不会因为那几天左右摇摆的心意向你道歉的,都是你没栓住我的心的结果!"穆添蛮横地向他发难,嘴巴凶狠,说话的间歇却连连亲吻他的脸孔和颈脖。

"对不起......"

"不错,该道歉的人是你!我那么辛苦地跑去向你告白你却向我撒谎,实在可恶!"

"啊......你昨晚......"

"闭嘴!现在知道已经太迟了,我要你为此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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