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破城IV ————姬泱
破城IV 姬泱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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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除了你,谁也无法指使这个心高气傲的温芮。
见他看着我,我笑了一下。
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而且那段时间又是多事之秋,......
子蹊,谢谢你。

 

他的脸扭到了一旁,让我看不见表情。

 

我看了也只能苦笑。他这样做,无非想让温芮出身自我的门下,这才点我做了学政。如果温芮真的是我的门生,那温家一族就是我的后盾了。眼光不可谓之不高远。而且他让温芮到我的府中,也只是为了给我们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不然,依照温芮的个性,不可能把我放在眼中的。不过,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段日子,也真的是过的迷茫而混乱。

 

子蹊,我知道我很无理,你说我侍宠而骄也好,说我没有分寸也好,可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没有转过头,可是声音经过了压制依然传到了我的耳中。
说吧。

 

那天晚上,就是你大婚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是谁让你来的?

 

啪的一声,我们面前的桌子被他掀翻了,冰凉的茶水飞溅了我一脸,可是我并没有动,只是用一种凝滞的姿态坐在那里,看着他。他站在我的面前粗粗的喘着气,双眼仿佛火一样的看着我。

 

你拿我当什么了?周离,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这几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想忘记那天,可是你就这样没有估计的提了出来,你说,在你心中,这样的事情就如同风过无痕一样,如此的随便?

 

我想笑,可这个时候再也无法装出笑容,想哭,可一想,那样也太过滑稽,唯有轻轻叹了一声,站了起来。
子蹊,算我对你不起,......

 

我不想再看见他,......,我不想再看见天决门的人在京城出现。永离不要怪我,如果你不下手,不要怪我。

 

我看着他,然后转身望着我的大厅上挂的一幅水墨画,那是父亲的好友,也是文坛名宿的一张封笔之作。《风雨漓江》,用浓重的墨渲染了那种桂林特有的潮湿。我的手暗自握紧了,想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可是,子蹊,你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要来?
这仿佛我们之间的一种交换,用慕容天裴性命做的一种交换。

 

他笑了,笑容很是迷离诡谲。
世上没有如此凑巧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的。当时我不想看见那个王后,而苏袖说要出来散心,就出来了,......
永离,你是否感觉我很可怜,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信任的人?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揽住了他,柔柔的,他也没有反抗。

 

子蹊,这样说真绝情,我不是吗?

 

他的手撩起了我散落后背的发丝,头发就像随着波流动的水,末了,又回到了它们感觉最熟悉的姿势上,沉沉的披在身后。

 

从现在开始,我相信你是。
而且,是唯一一个。

 

可是子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人连手足朋友都不爱,他会爱他的君王吗?

 

他的吻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不是他的君王,我是他的子蹊。
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我轻笑出声。
子蹊,你的比喻真不好听。

 

可是,很形象。
8

 


温芮就像一个完全重生的人,当我面对他的时候,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孔之外,其余的地方一切都很陌生。他很傲气,甚至连到我家中都没有更改名字。也许凭借他的家学此次高中是没有任何意外的,不过,如果想考场夺魁,他则少了一份朴素的沉稳。他像一枚精雕细琢的玉,也正因为如此,过于的雕琢,过于的精细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会是新科状元。

 

阅卷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要繁杂多了。所有考生的卷子都封住了卷头,然后有各层的考官一级一级分阅,最后,找出最优秀的几张考卷呈现出来。这些人将会在大郑宫正殿由郑王子蹊亲自出题考试,并由他选出头三名。

 

我的任务不过是把温芮的文章呈到正殿即可。可,就是这样简单,纵使我已经在温芮的考卷上作了标记,可是要在这么多的卷宗中保证他可以选出来,也要费上一些功夫的。

 

就这样,关在贡院半个月有余,熬得人都面黄肌瘦的,等到了终于拟定了名单,呈报到了王宫的时候,累的也就剩下半口气,只想回家搂着被子蒙头大睡。等出了贡院的大门,看见自家的轿子停在那里,总算是舒了口气。

 

我看见一棵梅树下站的一位白衣抱剑少年,不由暗自笑了一下,他终于还是来了。
是楚七。

 

周大人许久未见,请你喝酒,可否赏脸?
楚七倚靠在树旁,姿势都没有变动,不过手上的那柄剑却已经是极其的普通,不是当年那黑色紫晶的利剑。

 

话说得毫无真诚,反倒像自己默念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我踱到他的身旁。
酒就不喝了,不过如果有好饭菜我还是会去的。
去天决门的地盘?

 

他看了我一下,说道,不了,有些人,你可能不想看见。就去谪仙楼好了,那里有雅间,清静一些。
他说完没有回头就向前走,我跟了上去。身后的轿夫问我,大人,是否用轿?我则让他们先回去了,半个月没有出来,身子骨都要锈住了,这次正好也活动活动。

 

一路无语,抬眼的时候,谪仙楼已经到了眼前。楚七先订好了雅间,一等我们坐好,饭菜也很快上来了。四凉四热,最后还有清汤一碗,米饭四两。
这里的雅间是用竹帘子隔开的,外面可以看的隐约,所以我们要说话的时候都几乎是贴近了脸。不过这里人声鼎沸,要偷听,怕也是没有可能的。

 

楚七,你不说请我喝酒吗,就是我说我不喝酒,也不能不闻酒香呀。

 

他放下剑,拿起筷子夹了口鱼放入碗中,和着米饭慢慢的吃着。
我是真的饿了,这些菜虽然简单,可是很可口。倒是你,平日里珍馐美味吃的多了,真好清清肠胃。

 

我一笑。
多谢楚七。......,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放下了筷子。
少主他,......

 

我尽量不打断他,安静听着。

 

每天都喝酒,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清醒地时候。再这样下去,人会废了的。他想见你,可是我不能再让你如此伤害他。
周离,开出你的条件,楚七竭尽所能为你做到。
可是,你要永远绝了他的念头。
他和你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了他,你什么都能做?

 

是。

 

楚七,你爱他。无论爱是什么,你都爱他,是吗?

 

楚七仿佛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睁着眼睛看着我。
突然很是坚定的回答。
是。

 

你愿意为他去死?

 

是。

 

背叛他呢?

 

......

 

用你的双手推他下地狱,然后你的心很明白,那是唯一拯救他的方法?
你可以承受那样的痛苦吗?
天决门和他谁更重要?
楚七,等你想明白后,我会帮你的。可是你必须明白,独自承受这一切的滋味并不好受。
好了,多谢你的饭菜,不过,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连青菜都吃不进去了,......

 

说完我站了起来。

 

等你想好了,到我家来找我。不过要尽快,......

 

等等。我答应你。
他的话留住了站在门口的我。

 

真的?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

 

他的眼睛此时呈现的是一种刀锋一般的锐利和坚定。
周离,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查出新州军饷的真正去处。到底是谁拿了大头,把那几个人找出来。

 

他一惊。
这由你内阁大学士做不是更合适吗?

 

我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茶杯,冲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明白。

 

好,十日之内,我给你答复。那你呢?

 

等你凯旋之时,就是你如愿以偿之日。楚七,周离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我们都能得偿心愿。
说完,满饮此杯。

 

他喝完站起来。
周离,我还有事,后会有期。
说完放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

 

可没想到他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对我说,你不要再笑了。你见过有些死人脸上凝结的诡异恐怖笑容吗,和你此时的笑容是一个样子的。
如果不高兴,绷着一张脸就算了,何苦难为自己,也难为他人呢?

 

见他走远了,我靠了椅子,静了很长时间。到也不为他的这话,不过是懒的动而已。然后,我叫过了小二,拿起楚七放在桌子上的银子要结账。可他说我这桌的帐已经被另一位公子包下了,我顺着小二指的方向居然看见了遥遥看着我的温芮。

 

公子,那位公子说,尽听您的吩咐,还要些什么?
小二倒是很和气。

 

我一笑,把银子放入了他的手中。

 

公子,您的帐,......

 

这是打赏。
然后,我冲着他笑了一下。
对了,小哥,你看我笑的好看吗?

 

他目瞪口呆,有些结巴,可是还算把话说的整齐。
好,......,好看。公子笑的很慈祥,和我亲爹一样。

 

噗嗤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乐出声来。

 

他也笑了。
公子,您还要旁的菜吗?

 

不了,给我下一碗素面好了。

 

好,您稍等。

 

9

 

吃完了面,我就溜达的回家了。到家门口,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看见三伯站在大门外等我,十分的过意不去。赶紧进了屋子,喝了口温热的茶,三伯又拿了两块点心,我也就着水吃了。

 

 


怎么这么晚?轿夫他们回来说楚七去找的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三伯絮叨的毛病又犯了。我赶紧笑着打住他的话。

 

不是。他请我吃饭,我们聊天来着。我托他帮我办点事,他,......,他来告诉我,让我从此以后不要再招惹慕容了,......
终于过去了,从此都成了路人,想起来还是很难受的。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呆了呆,然后自嘲的笑了一下。
都说我心软,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心软,难受呀,......
好了,不说这些了。三伯,我这次托楚七帮我查一下新州军饷的前前后后所有的缘由,看看那银子到底哪里去了。他十二日后那天准时给我交代。我和他约定好了,下月初二,午时在郊外的天决门的山庄。你去找一百个精壮的府兵,到那天跟我去。

 

三伯看着我有些奇怪。
大人,为什么要那么多人?要是保护大人的安全,一般都是带三十人。

 

不是保护我的安全,是证据的安全。

 

证据?

 

我叹了口气。
三伯,你想呀,这么多银子,从藩库中提出到流经各各关口,到最终的去向,都是有详尽的纪录的。我要天决门把这些记录完全记下来,不然的话,如何可以服众?到时候铁证如山,谁也无法抵赖。
我去过户部,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这些细帐如果都找到的话,绝对不下两只大箱子。咱们带去的人又要抬箱子,又要保护这些东西,当然是人多为上了。

 

三伯点头,恩,好明白了。只是,......,为什么是十二日后,不是十天后?

 

我看着窗外,声音有些缥缈。
那一天,是凤玉的生辰,......,我要去郊外的墓上看看她,索性就一起办了。

 

半晌听他叹了一口气。
大人,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回家,不要做这个官了。

 

不可能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把自己摆到了无法回避的地步。拿到了那个帐,我就是这次上下其手动新州军饷的所有官员的共同敌人了。
前面走一步是悬崖,后退一步也是悬崖,......
哈哈,要是站着不动的话,这个山早晚会塌。

 

忽然看见远处的鸟飞走了,空留下枯枝在颤抖的晃动。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双翅膀,可以带我到任何地方。

 


我终于还没有变成鸟,不过,有一只大鸟还是来了。七天后的一个夜晚,楚七划开了我的窗子,跳了进来。我从虚晃的烛光中看见是他,然后挥退了听见响声而进来要保护我的侍卫。没事,都下去吧。他是我的朋友,我再等他。

 

楚七,为什么不走门而要自己跳进来?

 

楚七一直看着我,慢慢的走到我面前的一把椅子前,坐了下去。
周离,我差点被你害死。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都说我天决门在帮助官府彻查新州军饷一事,可是莫名其妙的是,都在传,说我们要彻底查这次的细账,......
周离,你只让我找出那几个人是谁,可没有说要抄出所有的账目,我没有记错吧。

 

他的声音很低,而我的心情很复杂。一些都在预料中,一切又不在期望中。

 

我笑了。
楚七,你没有记错。我可不敢劳动大驾去给我翻查帐本,那些不过是障眼法。好了,找出是谁了吗?

 

用我给你找证据吗?

 

不用,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就好。

 

一共一百万两银子。内宫大太监苏袖得了三十万两,剩下的是大学士文鼎鸶和温赢每人二十万两。余下的三十万两银子打点了朝廷中各部官员,......
其中,你大概通过旁人的馈赠得到五千两银子。

 

喷,......
我在喝茶,可是那些上好的冻顶乌龙都滋润了我眼前的烛火,顿时,屋子中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还剩一片清冷的亮色。

 

 


我的帐就不要说了,才五千两银子,......
我撇了撇嘴。
文相拿了二十万两银子,怪不得,他最近一段日子连官服都换成了江南织锦斋的料子。早该注意了。
辛苦你了,楚七。

 

黑暗中他的眼睛璀璨如天际的晨星,让我想起了慕容。习武之人,都拥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吧。

 

周离,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做了,那么你呢?

 

我的声音很平静,在这样的夜色中最完美不过了。
下月初二,辰时,在城外的湖边等我。记住,就你和慕容天裴两个人。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沉重。我问他,你还好吧?要不要喝茶?

 

周离,我想知道你现在心中是什么感觉。

 

到了那天再告诉你好了,现在的我,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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