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吻你,拥有你,让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你?!
七七......。
一个星期后,我找到了阿凯。
阿凯是个三教九流都能吃得开的人,这次我想我真得求他了。
但他辟头就给我一句:"你别傻了,这小子的事你帮不了的。"
"不,不管花多大代价,我想要再见到他。"
阿凯看着我,猛吸了口烟,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阿泉啊,你发什么疯呢?玩也不能玩出个真格来吧?不是不肯帮你,这小子的事我没有打听到,但你知不知道‘BLUE MOON'的后台可是黑白两道都能摆平的人物,你一个穷设计,有什么本事去跟他们搞?!"
我沉默着。
他观察着我的反映,叹了口气继续说:"能在这块地面上开那样的俱乐部,背后都有不小的来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照这样看来,这小子可能欠了他们什么,所以你也别跟着去掺和,小心被人撞死在路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我要再见到他。"我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反反复复只会念叨着这句话。
阿凯怔了怔,皱起了眉头,把口中的过滤嘴掐灭在烟缸里,叉着双臂看了看我,嘴一歪,大概想笑,但瞧着我的脸色,又没有笑出来。
"阿泉啊,别闹了。没有会员卡,你是根本进不了‘BLUE MOON'的,就算你进去了,哪又怎么样?你有多少钱去包他??难道你想去把他救回来,你以为你是谁?成龙还是史泰龙?"
他终于弊不住笑出声来了,又抽出一支烟点燃了,递给我。
"没想到,真他妈的没想到,"他边笑边摇头,"没想到你这个丁大艺术家当了这么多年的逍遥公子,居然会栽在一个麻烦的男妓手中,你真够有眼光的啊,说给别人听,人家还会以为我胡说八道呢!"
我没有理会他语中的讽意,只是埋头使劲抽着烟,阿凯的话不无道理。
但是如果感情可以用道理来说得通的话,我就不必要那么的害怕及痛苦,大可一走了之, 如从未认识七七一般,把他从生活中一笔抹煞。
现在的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了。
闭上眼,七七。睁开眼,还是七七。躺着,想到七七。站着,还是想到七七。屋内的每一物品,每一块地方,每一丝味道,除了七七还是七七。
原来人居然会有这么深沉的情感,对另外一个人如此的依赖,几乎到达生存需要氧气的境地一般,失去七七,我的生命好像被砍掉了一半。
这样想来,不知遇到七七,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七七赐给我一种情感的同时,也取走了我所有的对于情感的洒脱。
阿凯当然不可能了解这种情感的,他也算尽着朋友之义来劝慰:"要玩也要玩那种少些麻烦的,我们这阶层的人是消费不起爱情的,如果那玩艺儿真有的话。"
我扔掉烟头,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现在真觉得自己如蚁虫般的渺小而无能,这种想法让我觉得生活的黯淡。
阿凯担心地看着我的脸,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再见。"我走到门口,扭开门把手。
"阿泉。"他忽然叫住我。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子吗?"他盯着我转向他的眼睛,很古怪。
我点了点头。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在思索要不要开口。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后,他轻轻地说,避开我的犹疑的目光。
我停止了脚步:"需要多少钱?"
"哼,"阿凯冷笑了一下,"你能出得了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我都想办法弄来。"
"别说痴话了,如果你出得了那笔钱,我就不会跟你多罗嗦了。"他顿了一下:"但有人出得了,而且凭他的面子,如果你肯.....,那小子可能有希望摆脱‘BLUE MOON'。"
他抬头迅速瞄了我一眼,接下去添了一句:"关键在于.......你觉得值不值。"
"什么?"我不解,盯着他的脸。
阿凯索性背转身体,面对着落地窗:"至少.....我觉得.....很不值。"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支抽,没有递给我。
"有话快说,别卖关子了。"他吞吞吐吐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记得上次请你玩的张老板吧?"他呼出了一口烟,"他很有点名堂的,如果肯帮你,这事也许好办多了。"
"你是说......"我隐隐有些明白他话里意思。
"记得他手中的那张金卡吧,一般‘BLUE MOON'的会员卡都是深蓝色的,金卡都是卖给跟他们上头有交情的人的优惠卡。"他又顿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
"别人我不敢说,但只要你去求他.......蛮有希望的。"
"哦?"忽然觉得胃有些难受。
"他们这种人......玩多了,在‘那个'方面不太正常,"他回头看了我一下,大概觉得在我面前这样说有些不太妥,"上次见了你之后,他........等你到现在,我没有给他你的手机号码,因为我知道你..... .不适合他那种人的。"
他总算说完了,沉默下来,等着我的反映。
我没有吭声,直觉胃里的东西快倒出来了。
"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连我也觉得挺.....恶心的。"阿凯长吁了口气,他转过身,瞥了我一眼,"只是觉得你真的挺急的。算了,就当我没说好了。"
"真的.......行吗?"我艰难得问着,希望他摇头,好给自己一个逃脱的借口。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吧?"他反问我,并加了一句," 这是个最容易也是最快的办法啊。"
我无言以对,一股被挫败的屈辱感压抑在心头。
"算了吧,不值得的。"阿凯又拍了拍我的肩,"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瞧你现在的样子,像个非洲难民似的。那小子既然存心不让你管,你也就算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嗯?"
我没有回答,也许我真的应该好好睡一觉了,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银色舞鞋 九》
血滴,"嗒,嗒,嗒",跌碎在梦里,红得凄凉,每一滴都变成七七的嘴唇,在努力地呼喊着我。
他说:"我爱你,丁泉。"
我伸出手臂去摸索,手指上全是血,炽热得烫痛了皮肤。
"七七!!"从喉咙里挤出的如困兽般的哀呜是自己的声音?月华漠然地在地上映衬出我黑乎乎的影子,也赐与舞鞋如水般的光辉,静静地在我手中流淌着。
把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上面有股熟悉的气味,七七的味道。他被汗浸湿的笑颜,被阳光拥抱的身影,似嗔似羞的眼睛,他勾在脖子上纤瘦的手臂,修长结实的老爱踢我的双腿,随着这气味反复萦绕脑海。
而绝望像条散发着腐臭的绞杀索勒住我最脆弱的地方。
放弃吧,至多活得如同行尸,但至少是安全的,抹去对七七所有回忆,逃开吧,好像从未认识他,爱过他,拥有过他。
这是不是也是七七希望的?
在那天的阳光中,七七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你,丁泉,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只是想告诉我而已。
而已。
但我怎样去兑现那个承诺呢?那个我想当然的承诺。背叛你,是不是同时也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感情?
爱你到连做逃兵的勇气也没有,就像你要生存自然不能做逃开氧气的蠢举。
我怀抱着舞鞋,如同怀抱你一般,温柔而坚定。
阿凯的话如毒咒般封杀着我所有的思想,我开始躺在床上干呕,呕到鼻涕眼泪齐下,呕到嘴里都是苦胆汁的腥味。
多么懦弱的我!!无能且懦弱!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赎救情人,应该说是悲壮,还是龌龊?!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浸泡着这种令人不齿的猥亵的浓汁?
不,我怎能因为自尊要被蹂躏而去怀疑对你的感情!多么憎恨自己活了这么多岁月,无法保护你,曾经多么地蔑视在金钱和权势中神魂颠倒的人们,而现在的我能做到只是对以往的我扇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我幼稚地以自己所谓的洒脱去对抗着世俗,而现在的你是不是世俗对我最严厉的惩罚?!
张开自己的双手,苍白而无力,它们除了在寒月下轻轻颤抖,抓不住任何有意义的东西,虽然它们曾经刚愎自用地认为能把你永远搂在怀里,直至一生。
不能再想下去,如真能逃避,我又何必如此的痛苦。
七七.....
再见到阿凯,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疯子了。
"你真的疯了,疯了。"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动,也许我打碎了一惯在他眼里的形象,令他觉得十分的不爽,"你脑子有没有毛病??只是一个男妓而已,你干嘛要赔上自己?我那样说,只不过要让你知难而退,并不是真的要你去干哪!!"
"我决定了。"我轻轻地说。
他睨了我一眼,来来回回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几圈,最后吐了口气:"随便你。我会跟他联系的,不过先得让他去打听一下,那小子倒底怎么回事。"
"谢谢你,阿凯。"这是句实话,现在我觉得他还点意思。
"妈的,"他把口中的烟头掷在地上,"谢你个头啊,搞得我像个给朋友拉皮条的。真他妈的恶心!恶心!!"
我没有言语,只觉得头痛得要命:"有回音,再给我电话吧。"
他点了点头。
我走出去,外面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低下头,竟然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而眼前攘往熙来的十字街,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和车子,每个人脸上都游浮着属于自己的表情面具,我的脸上应扣着怎样的表情?
忽然,我体会到七七的作为男妓时的感觉,把自我分裂成两个生物体,一个可以没有自尊,没有思想,没有作为人时的七情六欲,只是在金钱堆砌的床上,趴在别人胯下供泄欲的工具
,而作为另一个,把双倍的血肉情感倾注在身上,交付于一个人,而让前一个去为这份情感作牺牲。
既然他能,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比他更高尚吗?
我好像找到合理的解释,头不痛了。
只是麻木了。
三天后。
躺在张老板豪华的欧式巨床上,抛光的木床栏清晰地映出被他压在身下的,另一个我。我边呻吟着,边看着上面的两个交合在一起的人影,新奇地看着另一个我的存在方式,如此下贱,淫荡。
他的嘴带着腐朽的气味,一遍遍如水蛇般滑腻而冰冷地划过身体的每一处,我试图麻痹所有的感觉细胞,好减淡对这种刺激的反感,可胃又在不合作地蠕动着,我咬紧嘴唇。肥厚的手掌扳开着我的双腿,粗暴地玩弄着。
我索性闭上眼,就是另一个我,也无法忍受。
他的汗一滴滴在我的背上,口里还嘶哑地喊着:"真棒!你他妈的真棒!!"手伸过我的头顶去摸床头柜上的润滑膏,一阵冰凉油腻的刺激引得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突袭而来尖锐的痛楚让我思想都停顿下来。
这只肥猪!!巨大的屈辱感哽住了我的喉咙,让我连骂的力气也被抽光,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木栏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要不是还能辨别得出床头柜上那本支票夹,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逃离此地。
我得忍耐,七七。
身体像块破布,在那双充满情欲的手中被反复揉捏着,撕扯着。屈辱和痛楚纠缠在每一声低呻中,却让身上的兽类更加兴奋,疯狂扭动着的粗腰,层层抖动着的花白的敷肉,浸着汗臭和体液腥味的气息,在眼前及鼻边摇晃着。我克制不住的想呕,张开嘴,却被他的厚唇封的严严实实。
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为什么会这么的难受?!如果,我现在是白痴该有多好,一切关于自我及自尊的思想在此时都变成了最痛苦的累敷。
七七......此时想到他,我却哭了,泪从眼角边悄然滑下的感觉很陌生,它很快混入汗水,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后来,我吐了,在浴室里,大吐特吐,吐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吐到最后意识模糊,昏倒在地上。姓张的手足无措地叫喊着我,大概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搞不清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急急地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医生只说我的胃有点小问题,并无大碍,然后就把我打发回家了。姓张的把我直接接回了他的别墅。
而我也终于从他口中知道了七七情况。
是在第二次亲热之后,他斜倚在枕头上,嘴里啜着酒,漫不经心地说:"那小子的事我打听到了。"我心一跳, 抬头望着他。
他瞄了我一眼:"本来这事是属于他们内部的事,一般不会对外人说的,只不过他们的老板与我有点生意上的来往,也算给我一个面子。"
"他没事吧?"我不想听他废话。
"暂时还不会有事,只要他听话些。"他起身从耷在床栏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卷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旧报纸,上面的年份居然是五年前的,搞不清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看下面。"
下面一大块的版面都报道了一件重大贪污案 ,在当时妇孺皆知,我不知这和七七有什么关系。
"那小子就是这个王成明的独子王志俊。"他指了指那个死刑犯的照片。
七七?原来他的真名叫王志俊。我仔细地看了看这张发黄报纸上的相片,眉目间确有七七的影子。
"那小子其实真的蛮倒霉的。他爸一夜之间从高官到囚犯,几乎所有家产充公,他妈马上跟人跑了。而他本有望被保送进国外艺术学院学习,也成了泡影。"
倾刻间的的巨变,难怪七七从来不愿提起他的过去,真不知那么小年纪的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想起他眼中时隐时现的忧郁和常常表现在行动上的不安全感,我不禁一阵揪心。
"后来呢?"
《银色舞鞋 十》
姓张的也许听得出我口气中隐藏不住的关切之情,他撇嘴一笑,转了转手中的玻璃酒杯,紫红色的液体在杯子上优美地划过一个弧度,然后把酒杯塞到我手里:"喝下去,我就告诉你。"我把酒一饮而尽,看着他。
他却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俯过身,托起我的脸:"知道吗,喝过酒的你很美呢,比起在床上死板板的样子要有趣多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喝完了,你说吧。"
他没有生气,只是拿走我手中的杯子,悠闲得说:"别再我面前耍脾气,那小子我要弄他出来并不算太难。"他别头看了看我,"只要你表现好一点的话,这算不了什么。"
我默然。
他突然‘嘿嘿'笑出声来:"老实说,我要谢谢那小子,要不你这清高的家伙永远不会爬到我床上来吧?"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一拳朝他抖动着的下巴挥过去。
他看出我的脸色有异,很识相的没有再往下说,三角眼在壁灯灯光的反射下显得很锐利,闪烁着历经世故变迁和商场长年沉伏后留下的轻易洞穿他人心思的光芒。
我很讨厌这种目光,像把油刷子在身体上粘糊不清地刷着。
"其实王成明的死刑没有立即执行,被缓刑了。"他又斟了杯酒,"送上去的赎命款中有一部分是向‘BLUE MOON'的老板借的高利贷,那老板看中这小子的容貌干那种活,肯定会爆嫌的,而这小子救父心切,就答应了。"
我听着他冷漠的陈述着七七的故事,而每一个字都像被刺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