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归途————阿夸mao
阿夸mao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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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ATM机边总有人排队,特别到中午的时候。总算轮到了。插卡,却按不下取款项,没钱了。 
「该死!」 
后面等待的人也跟着骂了一句,纷纷散开了。 
「走吧,还得去吃食堂饭。」小卫拉了拉站在旁边和三个女生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什么的阿琰。 
「什么?」阿琰没听清。 
转过头,小卫已经走在前头了。 
「啊,不好意思,得去吃饭了,一起去吗?」阿琰舍不得才认识的三个小学妹,尽力想套更近的近乎,遭到拒绝后才三步并一步地追赶今天的饭头小卫。 
「又没钱了,这小气的机器!」阿琰也很是愤愤不平,他的大餐诶! 
「下次得早点。」 
「嗯。」最近小卫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喂,是不是经济考砸了?」阿琰看着小卫的脸色问。 
小卫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 
「嘿,」阿琰乐呵呵,「那你愁个什么啊,成绩不坏又有钱有相貌有家世,我真想不通你老不开心干嘛,世上的大好事大半都在你小卫的身上了,再不满足当心天打雷劈啊!」 
小卫也乐了:「要不咱们俩换一下得了。」 
「好啊,能换的话我早把你绑了去换,哪轮得到你良心发现啊!」阿琰一本正经地叫着。 
小卫不吱声,心想:如果真换了,我怕只爱女孩子的你会立即跳楼,特别是发现自己一天到晚想男人怀抱的话。 
他记不太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性向和别人不同的,只记得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一个新分配进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比他们大不几岁的模样,个子高高的,笑起来有两只可爱的酒涡,让人沉醉在其中爬不出来。教双杠运动的时候,瘦小的小卫好几次都撑不上去,有时索性吊着臂膀挂在杠子上了,让周围的同学笑得前俯后仰,老师就站在旁边,小卫撑杠的时候,他就托着他的腰和臀部替他使一把力,而这时却是小卫最害怕的时候,被触摸的惊悚让他涨红着脸心慌不已却不知道原因。这是大概算是初恋吧,它最终在小卫初中毕业后无果结束,然而之后他没有过相似的感觉,直至大学,几乎快让他忘了自己的不同。 
如果不遇到那个人的话,也许的确会忘掉也是有可能的。他有时会这么想。 

「今天陪我去M专吧?」阿琰突如其来的话让小乐吓了一跳。 
「为什么?」 
「去报个名啊,上次不是和你一起去问过考证的事吗?这次能报名了,我得赶快去。」 
哦......对。小卫想起来了,那次会碰到他也是因为阿琰要去M专问电脑考证培训的事,才会在餐厅相遇的。今天是星期三,当然是不可能碰到他的......小卫不无失望地算计着。 
「好吧。」也是因为不可能碰到才答应的吧。自从那次结束后,小卫再也没有去过那家餐厅,虽然清楚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每个星期六会出现在那里,但是自己再去制造相遇机会的话实在是太明显了。对方已经摆明姿态不要再和自己有牵涉了,就算抱着希望也不能让自己太过于做贱地去纠缠吧?那个人并不愿意做个能和自己谈恋爱的对象。小卫沮丧地明白这个事实,虽然他很想和他谈一次从来没有过的恋爱,如果能永远的话也不错哦。可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总是很傻的。 

「M专差不多是个女校啦,如果我去上课的话,一定会认识很多漂亮的女生哦。」旁边的这位根本不了解他的苦恼,兀自目光闪闪地做着美梦。 
「别做梦,去上培训课的大多是外校的人,不可能会有他们本校的女生,你等着和去充电的中年欧巴桑交朋友吧!」小卫无情地打击好友。 
「啧,你真是不可爱啊,怪不得到现在也没有女朋友。」阿琰直翻白眼。 
「彼此彼此。」小卫守攻兼备地回着。 
阿琰没有女朋友纯粹是自找的,他在熟识的女生中名气太坏了,因为他交女朋友常常是有一下再去招惹一个,丢了一下马上能找到下一个的模式,哪个女生还愿意和他诚心诚意地交往下去啊?所以小卫一点儿也不同情他。虽然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但小卫对两人之间感情忠诚的要求挺高,这点常让阿琰取笑,爱情在这年头早已是快餐而不是功夫汤,你想煲人家还不奉陪呢。小卫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老土,但是对于阿琰的观点他无法去跟随,本性使然。 
恋爱观点的不同没有妨碍两人继续做朋友,所以下课后小卫还是老实地陪阿琰去M专报名去。
说到底,他心里总是有种不合理的期盼。 

M专是著名的技术学院,开设了各类面向社会的培训班。最近就业竞争激烈,考证来使就业时增加一个致胜筹码成了风气,各种考证的培训班就生意火热起来,特别是挂牌大学名下的更是生意兴隆利润丰厚。 
阿琰想报的电脑程式设计的培训是相当流行的课程,不大的报名接待室里竟有好多人坐在那里填报名表格。看着阿琰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等待咨询,让一旁的小卫颇觉无聊。也许家境的关系,他没有强烈的生存危机感,需要到处参加各种考证培训以期望就业的时候胜算大些。自己一出校门,大概会被能干的父亲安排到什么地方的分公司直接参加管理工作吧,往后的生活想来也是没有什么波澜的,不知道算不算是种幸运。 
不喜欢的生活,有时不是自己说抗拒就能抗拒的,小卫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这种性格表现在恋爱方面同样的懦弱。 
那个人,当然不可能碰到,他只是星期六来上一堂课的嘛。小卫觉得自己哀怨的心情有点可笑,只是和他有关的,自己就变得没有理智也没有逻辑了,简直莫明其妙得够可以。 
这是喜欢吗......想到这个词,就会有种不安的惶恐,还不如不想。 
他慢慢走出那间挤满人的房间,在长而空寂的教学走廊壁旁看贴在上面的培训课程简介,并下意识地去找电脑图形设计的格子,因为还不知道名字的人的关系,他看到这个课程名称都有种异样的亲切感。 
想不到还有执教老师的照片。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他兴奋地顺着格子往下找。 
看到了,熟悉的脸在照片上笑得有些僵硬,没有小卫见识到的那种淡淡嘲讽的味道,有点虚假,照片上的人似乎不喜欢照相呢。略长的头发遮了一小半宽阔的前额,加上有点散漫的眼神,使他没有如现实中让人感觉成熟,看起来像是个处于叛逆期的中学生,有着不明显的高傲,可真的是很好看的一个人啊。小卫的手指停留在照片下的格子上,照片的名字:王郁平(特聘资深教师)。 
原来你叫王郁平啊,这下我知道喽! 
小卫得意地对着照片嘻嘻一笑,心里充盈着知晓秘密的兴奋感。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是否有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复合装的指甲钳,拔出小刀工具在照片四周谨慎地切割,一边紧张地环顾周围,万一被人发现他在偷照片就糗大了。 
「小卫,你在干嘛?」 
办完事的阿琰站在接待室外面对他叫。 
「哦,来了。」小卫心慌地想快点切下照片。 
「快点啦,你到底在干嘛啊?」 
眼见对方要走过来的样子,小卫着急了,直接用手捏着已经切离的部分纸片去撕,结果撕了半截,他恨得牙痒,这该死的封塑纸!没办法,只得快步走向阿琰。 
「走了啦,我报好了。」 
「等一下......」突然站在原地不动,小卫发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嗯?怎么了?」没有得到回答。阿琰惊讶地看见傻站着的人朝自己出来的地方跑去了。 
「这小子要干什么......」 

***** 

气氛有点沉闷,大概是拒绝的关系吧,抑或他对女人向来是难以应付的。端正地坐在对面的女人显然有着良好的气质,恐怕是出身不俗,脸上的笑容保持得很好,一点也没有忧郁和不快的痕迹。这就是所谓的涵养吧,王郁平同情地想,就算家庭生活不幸福也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应该是很累人的,不过这女人看起来乐此不疲。 
「外子对王老师的教学感到很满意,菁菁作品会被选上都是王老师的功劳,所以我们真的希望让老师继续栽培菁菁,让她在这方面有所成就。」何太太劝说着,面带恳切的微笑。 
听着挽留的话,王郁平只觉苦笑不已,他知道何先生不会轻易放他走的,但这种事是无法强人所难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当然,他不能对这个女人说是因为她老公企图不良才使他急于脱身的。 
「我觉得菁菁可以另找一位老师带比较合适,毕竟我对儿童教育缺乏经验,相信找一位对此有经验的老师对菁菁的成长更有帮助。」贬低自己教学的话在以前王郁平绝不会说的,但现在他急于走人也顾不得了。 
「王老师太谦虚了,」何太太连忙着急地摇头,「请您再行考虑,报酬方面老师尽可放心,请一定不要推辞。」 
「其实我和何先生也谈过,菁菁的兴趣不在于美术,我觉得这样强求她不太妥当,她对舞蹈很有好感,你们为什么不顺着孩子的兴趣给她发挥空间呢?」多说无益,王郁平决定实事求是地把话挑明了,任着家长的意愿强求孩子本来就是他比较反感的行为,他不介意为孩子说说情。何太太略为惊讶地看了王郁平一眼,垂下头,脸上第一次露出沉重的忧郁表情。 
「那外子怎么说?」她问。 
王郁平叹气,这夫妻俩的沟通看来有很大的问题,孩子的教育要一个外人来点明实在是可笑。 
「何先生没有什么表示,不过我想他明白菁菁不适合学美术。」 
「是吗?」何太太温柔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沮丧,「天分真是勉强不来的......」她喃喃自语。 
「所以请何太太谅解,关于菁菁的家教,你们可以另请高明了。」王郁平站起身,打算告辞。 
何太太也跟着站起身来,双手半举像是要阻止王郁平的离开,显得紧张和慌乱,突然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双肩耸动,毫无预兆地哭了。 
突如其来的戏剧变化让王郁平吓了一大跳,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哭泣的女人。 
「何太太,你怎么了?何太太,请不要这样......」叫人哭笑不得的场面。 
在画室里陪小主人画画的刘女士走了出来,更让王郁平尴尬万分,他急忙向她解释:「刘女士,何太太她不知为什么......」刚才没有旁人在场,不要被误会了才好。 
刘女士冲他点了点头,走到女主人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肩。 
「对不起。」道歉了一声,情绪失控的女人用手背抹着眼泪,独自走向楼梯。 
刘女士看着她的背影,对还在惊讶不已的王郁平耸了耸肩,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 

「真是莫明其妙。」
从何府出来,王郁平对何太太失控的表现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是大不了事,何以值得看上去修养良好的富家太太在外人面前哭泣呢?难道是她老公的原因?何先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似个作风正经的人,但按理说对自己正牌太太还不会太过分吧,毕竟富家太太大多也是和夫家身世相配的角色。 
替别人去操心家庭问题是毫无意义的,王郁平马上就不再这件事上多费脑细胞,反正家教是推辞定了,他不想与何先生有任何交集。 
回到住处已经快要天黑,手里拎着晚餐想上楼时,被门口的保安叫住了。 
「王老师,你有信哦。」 
「哦,谢谢。」王郁平应着,因为难得有信件,他很少去看楼下自己的信箱,同时负责分发大楼用户信件的保安特地提醒他也是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吧。 
大规格的牛皮信封,上面没有发信人地址,甚至没有邮戳,摸上去沉甸甸的,里面似乎夹了不少硬质的纸片,这样的信很容易让人想到恐怖行为或者无聊的恶作剧。用马克笔写的「王郁平先生收」的字样,不用怀疑这信的确是给他的。 
「这信是怎么送来的?」他问保安。 
「上午有个男人送来的,说是老师工作上的事,因为你不在,要我们代为转交。」 
「明白了,谢谢。」 
既然是这样,王郁平也不多问了,同时也挺纳闷的,很少有人会用信的方式跟自己联系工作的。他一边拆着信封,一边走进电梯间。信封里放的只是一些照片没有其它纸件,他把照片抽出来瞧了一眼,就失手洒了一地。 
拍摄角度奇怪的照片都充斥着一个主题,淫乱。不管上面有多少人抱在一起,照片所侧重的主角显然只是一个人,就是他王郁平。 
电梯一顿,提醒目瞪口呆的某人,有人要进电梯了。 
以最快的速度捡着照片,王郁平缺乏人色的脸吓了走进电梯的李小姐一跳。 
「王先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连忙摇头的王郁平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捏着信封的手抖得让人看不下去,他慌乱地把照片塞回到信封里。 
「照片掉了啊,你脚边还有一张呢。」 
瞥见对方要弯下腰要替自己捡的样子,王郁平冷汗淌下来了,他赶紧用脚踩住照片,让李小姐失笑。 
「你怎么了?照片被你踩坏了呢。」 
「呃,是啊......」飞快地拾起照片,听到电梯门开,王郁平逃命似地快步走出,直奔自己的公寓。 
锁上门,把信封里的照片倒在桌上,他瞪着它们,几乎站不住脚。被放大尺寸的照片印得相当清晰,上面不着一缕的人体在暗淡的光线下散发着淫欲的色泽,各种角度,各种体位,不同的人物纠缠着同一个熟悉的人,就是他自己王郁平。 
森冷的寒意在全身缓缓流淌......他极力想忘掉的自己,放荡,堕落,被魔鬼附身的自己......全在这些照片上重新回归,从尘封的记忆中释放出来,洪荒猛兽般地耸立在他面前,逼着他记起自己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望着照片上的自己沉浸在快感中扭曲肌肉的脸和恣意张开的双腿,紧搂着男人发红的双臂,还有始终闪烁在胸口的妖冶挂饰,王郁平只觉得胃里翻涌,恶心难忍。 
他抓起照片和信封使劲翻看着,却找不到任何标记,也没有威胁的话语和勒索的信息,什么也没有,送照片给他的人好象只是为了提醒他:你曾经是个肮脏的男妓! 
抖抖嗦嗦地把所有的照片扫进金属网状的垃圾篓里,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张把它丢了进去。
望着丑恶的黑烟涌起,王郁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用手捧住自己的头,似乎想定住在脑海深处飘浮起来的一些灰尘:油肥的男体,呻吟,抽插,调笑,精液的腥味,抵在胸口的刀尖,还有......还有一个冰凉的吻......呼之欲出的记忆,让他凭空打了个寒战,胃开始抽搐。七年前的噩梦,终究阴魂不散地尾随着他,无论何时何地。 
照片成灰了,带着一股难闻的焦臭。 
王郁平从巨大的恐慌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今天给自己这个「惊喜」的人会是何方神圣。已经从七年前的地狱里逃离了,他在陌生的城市安身立命好多年,除了记忆给自己的压力以外没有碰到过来自以往的麻烦。而这次,显然有人故意要找碴。在那些时间里被人拍照片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有人会拿这些照片找到已经隐退很久的自己,用意是什么?现在的王郁平一无名二无财,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由职业者而已,要说拿这些来威胁他就过于「隆重」了。可现在的自己毕竟已经不是一个叫「小恩」的男孩了,不是吗? 
王郁平冷笑,平静地掏出一支烟衔在嘴角边,他却看到它在抖动。白色的烟雾吞吐成一团迷惘的乱麻,闭起眼,七年前的往事在脑海里骚动不安地剪辑成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我为你死也没关系......」触动心深处伤痕的声音在脑海里低低地告白着。闭起眼躺倒在地板上,耳边的低语在慢慢扩大,像回声似地空气里重复。 
「小恩,小恩,小恩。」 
够了!头颅重重地撞在地板上,声音没了,和跌落的烟头火星一起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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