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欢想起前夜发生的事,便觉得有些憋屈,朝庆容跨了两步道:"听兄弟说,侯爷的字是安胜。"庆容道:"正是。"语欢道:"牡丹安胜,可是名花。"庆容见他放开,也便不再介意之前发生的事,笑道:"不,这是我祖父为我娶的名字,意为平安,安好。"
语欢将之作马耳春风,手挥目送:"安胜确是倾国倾城,不枉起了这个名儿。"庆容哑然。语欢冲他眨眨眼,笑如花面,美目流波:"牡丹公子庆安胜,怎的不走了?"
庆容欲言又止,最后敛声,抖抖袍子,往前走去。语欢计谋得逞,心下舒坦,倒回去逗弄复轩,复轩不急不气,无论语欢说了什么,都是一副老佛爷的架势。最后庆容总算忍不住道:"复四公子的脾气还真不错。"庆寒也来了脾气:"浑一个受气包,有何脾气可言。"
语欢道:"那是我四哥好让不争。"复轩道:"想来太子殿下更能体会到式好之情。"庆寒冷哼一声,径直走去。复轩一时尴尬,便对庆容道:"不才曾听家父提过九皇子的事,不知可是真的?"庆容脸色一变,庆寒猛地回头:"复正茂是从何处听来的?"
复轩笑道:"据闻九皇子生来便额顶象眼儿印记,足踏七星宝珠,实乃福祥之事。"语欢喜道:"象眼儿印记?七星宝珠?那该是什么样子呢。"
庆寒道:"不过是脑袋顶生了个菱形印记,脚背上有七颗宝珠胎记。"语欢道:"万岁爷是如何知道,那是吉非凶呢。"复轩大惊,给他使了个眼色:"咳咳,只是近年来,却未听过九皇子的消息。"庆寒一怔,还未接话,庆容便道:"九皇子五岁时得天花,溘然长逝了。"
复轩道:"那真是遗憾。"语欢道:"那没什么,皇上的孩子多。再说,有了咱们太子爷,别人要来做甚么。"庆寒先无所谓,后勃然大怒:"放肆!"复轩急道:"太子殿下,语欢年纪还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庆寒道:"正是有了你们这些纵容他的兄长,才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弟弟,你们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复轩忙欠身道:"失礼,请殿下责罚。"
语欢假装打个激灵,颤声道:"好凶~~~"庆容回过头,矜庄道:"复语欢,你看清自己在同谁说话。鹤驭之尊,岂容你放肆妄为。"语欢全不知天高地厚:"我管他是太子还是什么的,他先欺负我四哥,我自然不会待他礼貌。"复轩忙按住他的嘴,寒毛卓竖。
语欢还待说话,便见五根指头迎面拍来,脸上着着实实挨了一撇子,打得他头昏脑胀。抬头一看,便正对上庆寒凶煞的眼神。语欢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更加愤怒:"我管你什么太子爷万岁爷的!我们这是晨耀山庄,你二老姑翁都得让着咱家三分,我还要问你怎敢打我了!"
庆寒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对复轩冷冷道:"这就是复正茂想要我带给父皇的回话?"复轩汗不敢出:"他年纪太小,不懂分寸,太子殿下万不可当真。这事我们一定会处理的,我先把他送走。"语毕,叫身边的随从带语欢离开。
语欢年轻气盛,又极好颜面,哪里受得了一点委屈,挣脱随从的手,一掌击在庆寒身上。庆寒身轻如燕,脚下一退,躲开语欢的攻击。庆容打早捏住语欢的手腕,还未来得及说话,庆寒便又两锅贴扇来,打得语欢闷哼出声。复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敢有所动作。
庆容蹙眉,放开语欢。语欢气得浑身发抖,用袖子在脸颊上擦了擦,对复轩吼道:"胳膊子往外拐!你不是我哥!"指着那两人呵道:"你们给我记住!我会报仇的!!"
原是小孩子闹脾气,无人记挂在心上。可语欢记住了,而且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语欢冲回房那一日,立刻把仙仙唤来,和仙仙大骂庆寒。仙仙性子温柔,也顺着他去了,未料到他越骂越激动,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想点法子来"报仇"。
旦日,复正茂下了命令,一个晴天大霹雳:复语欢禁足一个月,直到贵客离开。
山庄上下都知道,小公子犯事了,将被老爷雷打一顿。而复语欢还不知道,在房里无所事事,摔花瓶,砸碗筷。憋了一肚子气,心情原就不好,还在关键时刻,被复正茂拎起皮条实施家法。家法就算了,顶天更愤怒。但是,复正茂抽他,当着不止一个人的面。庆寒,庆容,母亲,哥哥姐姐,十三妾,鸣见......都看着呢。
鸡慌上房,狗急跳墙。语欢憋屈成怨,强占牡丹花郎。
第二章 复容(4)
其实那一夜,与平时并无两样,几颗星星,一弯月亮。对语欢来说,那是十二分的撩云拨雨。对庆容来说,那是二十分的月黑风高。语欢被老爹抽得浑身是青紫印,躺在床上,心中惆怅,分外想找个 人出气。不过多时,房门被推开,探进来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语欢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冲他勾了勾手指。鸣见在他身旁坐下,手中还抱着医药箱子:"语欢,你身上还痛么。"语欢驴脸瓜搭,不吭气。鸣见把箱子抬起来了些:"我给你带药了。"
语欢哼了一声:"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爹道貌岸然,我娘助纣为虐,庆寒自命清高,庆容狐假虎威,那六个女人仰人眉睫。"鸣见莞尔一笑:"是么。"
语欢白眼相看:"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死不救。看着我被打,也不劝劝我爹。我要他们都后悔,等我以后练出一手好功夫,自立门派,把他们打得片甲不留!"
鸣见静静坐在一旁,手撑下颚,扬起鼻翼。鼻峰挺秀俊俏,上面却坍塌得人仰马翻,一双眼睛给压得米粒大。下巴白玉般光滑,却似瓜子尖,仿佛手指一划过,便会被割裂。
语欢还真的伸出食指,在鸣见的下巴上划了一下,捏着他的下巴道:"鸣见哪,你长得真不怎么好看。"鸣见笑道:"那又如何?你不看便是。"语欢一边刮着他的下巴,一边叹道:"下巴削葱都行,真不好看。"鸣见微微一怔,皱褶跟着耸起,总算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手从他的下巴挪到肩膀。肩胛骨突兀瘦削,硌得手掌生疼。语欢心中一痛,忽然一把揽过鸣见,将他紧紧搂在怀中。鸣见一惊,欲坐起来,却如何也摆脱不掉。语欢小声道:"家里伙食不差,怎的你会瘦成这样?"鸣见道:"我在长身子,瘦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看不过去。"语欢松开他,正对上他的视线。鸣见也不回避,只用那双常年不振的双眼瞅着他。语欢忽然凑过去,轻吻他脸上的烫伤。鸣见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语欢又将他抱住,压倒他在床头,手探入他的衣服。同时,他听到鸣见说了两个字,终于放弃。
鸣见说,放开。
语欢离离光光看着鸣见,发丝衣摆落了他一身,却听到自己呼吸声清晰,幽微,急促。鸣见回望着他,镇定得可怕。雪衣雪肤,鼻如峰峦,唇似樱瓣,压住的半只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语欢慢慢坐起来,背对着他。疏忽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缄默良久,语欢站起身,驱风跨步,破门而出。直到门板摔出巨响,鸣见才坐起来。看着门口发呆很久,轻轻按揉额头,几块肉皮擦着脸颊掉落,撒了满床,如同土块泥沙。
小窗外,月正圆。语欢喝了点酒,磕磕撞撞,歪歪扭扭。前来命他回房的家丁都被他几掌打晕。最后语欢倒在墙头,慢慢缩在地上,打了几个酒嗝儿,脸胀得通红。
不远处,庆寒方与庆容道别。庆寒往北走,庆容朝语欢处走来,见前方晕了几个人,委实吓了一着。心下还道是来了贼,左顾右盼,总算瞧见了语欢,慌忙在他身旁蹲下,摇晃其肩膀:"七公子,你怎么了?谁把你们打伤......"
语欢一个大嗝抽出,喷了他满脸酒气。庆容捂住鼻口,晃晃脑袋,扶他起来。语欢走路东倒西歪,在庆容身上撞了好几次,管秃唇焦,总算摸索回语欢的房间。
把语欢放倒,正欲点蜡烛,便听他嘤嘤呻吟,庆容挪到他身边,靠过去问:"你说什么?"总算听清语欢在说:"你长得丑死了。"庆容体力不佳,这会子搀着语欢进来,原已极累,弄半天换这么句回话,吁一口气,转身离去。谁知刚走一步,手腕便给人扣住。
庆容一愣,当下记起语欢第一次见面说的话,有些紧张地想抽出手,语欢的手却加锁般牢固。语欢抬起头,笑容得颇淫邪:"牡丹公子,来陪本少爷睡~~"庆容支吾道:"你,你没醉?"语欢道:"本来醉了,被你拖醒,现在体力好得紧,来吧!"
庆容大惊失色,想张嘴呼救,却被语欢一把扯住,往床上拖去,压在他的身上。庆容头一个音还没发出,便被靠过来的唇堵住,呜呜哼了半晌。语欢按住他的后脑勺,强掰开他的牙关,舌头伸进去胡搅,搅得他急迫喘气,忘记挣扎,半被迫地接受强吻。
语欢早是情场老手,轻而易举,将之压在床上。庆容比语欢大三岁,却由于家教甚严,对这种事青涩陌生,除了使力推他的胸膛,别无他法。语欢仗着自己武功高强,飞速骑在庆容身上,三下五除二扯掉两人的衣物,顺手拉下帐帘。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庆容更加惶遽,只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放我出去。"语欢道:"我若不放,你能将我怎样?没做奈何处啊没做奈何处。谁叫你要抓着我让庆寒打了?我先弄了你,再灭了他,哼哼,哼哼......"一边打酒嗝,还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庆容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可他丝毫不会武功,拳头立即被语欢接住,还压在自己胸前。语欢阴笑一下,食指拇指往下一捏,捏住庆容胸前的红樱,揉了几个来回,用力拧动。庆容打吭吭,却不敢大声叫唤。语欢将他压住,两人身体紧密贴在一块儿,总算摸到他身下,嘟着嘴唇喃喃道:"还是女的好,男的硬邦邦。"
"复语欢,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想被你爹打一次!"庆容伸腿朝他蹬去,被他紧紧抓住。语欢抬起他的腰,身命在他体外摩擦一下,毫不留情撞进去。
与此同时,身下的人胸膛往上一挺,喉间发出沙哑的低吟。语欢眼前一白,抓住他的双腿高高举起,搭在肩头,开始奋力进出。庆容不再挣扎,只用手背盖住眼睛,嘴唇不断颤抖。语欢哪有时间留意他的想法,爽得直哼哼,自此尝到了男子身体的美味:紧,超紧。
只是乐了语欢,悲了庆容。庆容的双腿抖得不像样,还得不断承受越来越猛烈的冲击,到最后干脆咬住手臂,牙关格格打颤。想呼救,但此时若来了人,看到这一幕,皇家颜面何在?自己的尊严何在?
不知语欢爽了多久,折磨到最后肯定是会结束的。结束归结束,烂摊子还是要自己收的。语欢舒服躺在一旁,庆容却不争气地红了眼眶。语欢察觉不对劲儿,回过头去看他。不看还好,一看庆容就翻了身去。翻了也罢,语欢还要再去翻他回来。这一翻则翻出问题了。
女子哭他见多了。仙仙筱莆嫣烟星月小霞小樱,无一不在第一次时痛哭流涕。除了第一次有些急,之后摸出套路,统统用一个方法解决:搂在怀中,温温柔柔地说要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他这辈子还没把男子弄哭过。
小侯爷泪珠子咕噜一下滚出来,滚在语欢手上。烫得他浑身一颤,打了个大激灵。
第三章 拜佛
晨耀山庄发生了两件事,比麻雀下鹅蛋还稀奇。
头一件,即是晨耀山庄接下由少林武当发下的请帖,着手准备参加武林大会。第二件,皇上将庆容赐给语欢,并同意遵守晨耀规矩,让庆容改姓为复。
说到第一件,或许发生在别的门派,不是奇事是喜事。比武大会有很多种,天下间唯武林大会最为正宗。除了少林武当,唐门,青城,丐帮,逍遥派,天地教,五岳等大派都将参加。据闻天地教也鲜少参加武林大会,但凡参赛,甲头十拿九稳。
对一般门派来说,为之邀请乃是至高殊荣,可复正茂从来都只为朝廷办事,一向不屑与江湖中人胡搅蛮缠。这回竟破例答应,天下皆惊。
这件事语欢也曾问过父亲,复老头子的解释是:晨耀以剑闻名,天地教以鞭扬名。他参加大会,不过是想比较《晨耀剑》与《乾坤二十四鞭》,孰强孰弱。
语欢笑得鼻孔翻天,骄傲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咱们赢。"
到底是父子,说话口吻也一样。复正茂道:"要赢也不是你赢,是你爹我赢。"
晨耀剑诀乃是复正茂自创秘籍。是时复正茂正值壮年,功力高深,独步天下,自创的武功,门槛也抬得比较高,加之复正茂乃是武学奇才,常人无法修炼。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晨耀七子中,除了复轩俱喜武学,只是无人有那等资质修炼此剑诀,除了复语欢。可复语欢自视甚高,难以去修习这门磨性子武功。因此,整个晨耀山庄除了复正茂,再无人能到此修为。
天地教则不同。天地教教众不及晨耀多,势力范围不及晨耀广,却群英荟萃,高手辈出。天地教女子众多,不仅赏教主是个大美女,两位护法亦同样是女子。左名花颜,乃江湖三大风骚女之一;右名淡水,乃赏教主的义女。受性别影响,天地教的武功皆走阴柔路线,第一秘籍《乾坤二十四鞭》更是天下一绝。若说晨耀山庄是既驾东曦,光芒万丈,辉煌夺目,那天地教就是鼓绝孤轮,瑶波千里,晦昧邪辟。
不过,天地教众也有古怪之处。其一,性格多数孤高冰冷,武功愈高者愈甚;其二,外貌永葆青春;其三,寿命极短,活过四十岁的占少数,除却赏教主,以及男女不分的圣者千落。其四,赏教主子嗣一男一女,前者名渊,后者名嫣烟,却不知父亲是何人。
所以,武林大会冠归谁家,还是个未知数。
说到第二件事,语欢与庆容一事果是纸包不住火,语欢原本准备受罚,却在关键时刻大局扭转。这会子,他是一时开心一时悲,开心是因为逃过一劫,悲伤是因为他要娶个男的当小妾,还是个恨他入骨的美男子。以前的庆容即是现在的复容对他说,既然接了圣旨,我们就这么过。既然皇上说了,我伏侍你便是。
左一句皇上,右一句圣旨,念得语欢欲哭无泪,得不得一头撞死。
大婚前,太子爷终于离开晨耀山庄,语欢在房里烧香拜佛,乞求关公爷爷菩萨奶奶把复容也带走。不过皇天无老眼,复容成日还似个雕像,坐在西厢房中,等着嫁人。
语欢的二侄子约莫三四岁,天天拿着一堆积木皮绳泥娃娃玩耍,玩到厢房门前,撞着了复容,笑得无比灿烂,还说要分给复容玩。复容接过玩具,也不管袍子是否给弄脏了,跪在地上,与那孩子一同堆积木。
白净的脸,飞扬的眉,原有几分英气高贵,弄得憔憔悴悴楚楚可怜。语欢碰巧路过,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又一次觉得自己真孽相倒脑袋,人家好好当着小侯爷,突然作男妾嫁人,还不能违抗,为了老爹老娘的命,自杀都不成。
其实复容与鸣见的下半脸有三分相似,性格都比较安静,却差到十万八千里远去了。
这也是鸣见的神奇之处。任他再穷,再丑,再落魄,都使人难以认作软柿子。表面温柔顺从,骨子里那点高贵出尘之气,挥之不去赶之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