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乞丐斜靠在墙根上,眯缝着眼睛晒着太阳。恍惚中看见那一边长街的尽头,慢慢走过来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阳光下耀眼而刺目。老乞丐以为是被阳光晃花了眼,使劲地眨了两下,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人逐渐走近来,竟然从头到脚都是一片白色,衣袍尽白,发丝如雪,脸容也是惨淡得没有血色。老乞丐觉得浑身上下有点阴寒,心里暗暗想着:当初我从红尘堕入冥府时,那种判官才会这么阴冷,难不成这人还会把我从冥府引走?可是我还能去哪里啊。他正胡思乱想着,白衣人却正巧在他前面停步了。
老乞丐又缩了一缩身体,惊惧地看着那人,不敢伸手讨钱。白衣人清冷的目光望望前面的长街,低头淡淡地向老乞丐问道:"你知道滟芸楼在哪里吗?"
老乞丐挺吃惊的,赶紧伸手指向前面,颤抖着回答:"滟芸楼在彤临街上。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两条街,第三个路口向右拐,穿过一条横街就到了。"他的话音一落,那个白衣人点点头,便转身朝前面继续走去。
老乞丐看着那道白影渐渐走远,收回目光,低下头来,蓦然睁大了双眼,自己脚边用来盛饭的破碗里,有一颗乳白色的珍珠正在滴溜溜地打转儿。老乞丐赶紧拿起珍珠来,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晶莹剔透的光泽,让他又一次迷惑了。
白衣白发如雪一般清冷的人,正是凄然的星广。
星广来到了彤临街,眼前这幢二层花楼的匾额上,题得正是<滟芸楼>三个字。可是,一扇红漆描金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门环上却贴着一张白底的封条,写着醒目地一个黑字"封"!
星广向四周看了看,大白日的街上,冷冷清清地,竟然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星广无处打听,只好走出彤临街。才走到街角,看见刚才自己曾经问路的那个老乞丐,竟然猥琐地站在那里瞅着他。
星广暗想:"他怎么一路跟着我走了过来?"
那老乞丐赶紧说:"我刚才忘记告诉您了。滟芸楼上个月就被官府查封不能再开张了。"
"那是什么原因?"
"听说是因为楼子里的老鸨,拿了一张冥界巡司府衙的巨额银票去钱庄兑换,冥都地判官问了她一个偷窃之罪给下狱了。滟芸楼也就查封了。"
星广心中惊慌不已,连忙问道:"那滟芸楼里的其他人呢?"
老乞丐说:"都被官府发卖到别家青楼去了。"
星广心中的希望又被浓浓地失落和无助所萦绕,口中喃喃自语着:"瑞麒,瑞麒,你究竟在哪里啊?"
12、眼儿媚
一枝雪里冷光浮。
空自许清流。
如今憔悴,蛮烟瘴雨,谁肯寻搜。
昔年曾共孤芳醉,争插玉钗头。
天涯幸有,惜花人在,杯酒相酬。
"师兄,她为什么一直都不醒转呢?她这一次好象受得只是外伤,应该不至于昏迷这么长时间啊。"
"依我看,她从前大约受过重创,魂魄到了我们冥界来也是创伤不断。可能她在潜意识里已经觉得,受不住痛苦而想放弃,不愿面对现实,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那怎样才能把她唤醒呵?"
"禹,不如把她放入净初潭可好?逝水之流动带她回到纯净的开始,时光的倒流必然能够化去她心灵中承受的痛楚,单纯而美好的希望之生。"
"净初潭...,她若是把我也忘记了,多不好玩呐。"
"禹,你又计较这些小事啦。你身上可是有职司和责任的,牵连不断的情思纠缠,那是修道的忌讳。况且一切都是缘分造化,你再介意也是无用。"
祁禹望着眼前盍目而静静长眠的魂魄,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命运总是无力改变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四下里张望一番。好奇地伸展四肢动了动手指,在水中撩动清波,慢慢游曳起来。正玩到自在的时候,岸边草丛中传来唏唏嗦嗦地脚步声,她停在水中央不敢再游,往脚步来的方向望去,走来的那人也笑眯眯地回望着她。
两个人对望了一会儿,那人觉得实在有趣,一边微笑着,一边向她伸出手来说:"你既然醒过来了,难道不想上岸吗?"
她迷惑地眨眨眼睛,心里觉得熟悉和温暖,顺从地游到岸边,把自己的手放在那人修长好看的手心里,爬上水岸。
那人扶她到岸上站好,手中化出一条白纱轻轻裹在她光裸洁净的身躯上,还是温柔轻暖的声音说道:"你好呵。我是祁禹。"他心里暗自补充一句:我还是说了同样的开场白,终于又重见了。
"祁禹?你是祁禹。...那...那我是谁呀?"
"你自己喜欢什么名字呢?"
她皱着柳眉微张着小嘴,迷雾一般地大眼睛扑闪扑闪,想了好半天,才嗫喏地挤出一个字来:"星...。"
祁禹好笑地看着她茫然无措的神情,手指点点她小巧的鼻子,爱怜地说:"那你的名字就叫做祁星吧。你和我是一个姓哦。"
她的黑瞳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唇边带着一抹娇憨怜人的笑容,拍着手跳着脚,开怀大声地说:"我是祁星,我是祁星...。" 她险些又掉进潭水里去。
祁禹赶紧拉住了她。笑着问:"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她连连点头说:"祁星要吃饭,祁星要吃饭。"她纯真挚朴地心灵容不下太多的东西,唯有对最喜欢的事情,表现出异常地专注和热切。
祁禹体贴地问她:"你才睡醒,累不累呵?要不要我背着你呀。"
"好呀,要背,祁禹背背。"
才说完,祁星就已经趴到祁禹的背后,手臂勾住祁禹的胳膊,双腿自动挂到祁禹身上了。祁禹对这一只雏形的八爪鱼哭笑不得,只好把她半挂的身子背上去一些,往家里走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一个瘦弱单薄、小小的孩子,趴在一个高大的身形上,正手舞足蹈地欢呼着什么。
我来也
[13、踏莎行
燕燕轻盈,
莺莺娇软。
分明又向华胥见。
夜长争得薄情知,
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
别时针线。
离魂暗逐郎行远。
淮南皓月冷千山,
冥冥归去无人管。
静夜的牢房,璀羽蜷缩在漆黑的角落里,身上受过杖刑的伤处又痛又痒,手一抓就痛得几乎痉挛。她满脸都是痛苦得泪水,心里怨恨着那人,把平白的罪名栽到自己头上。璀羽回想自己这一生,也是从苦难之中爬着出来的。
璀羽从小就出生在冥都的乡间,父母亲是乡下老实巴交的农人。后来父亲被邻居带去乡间的小赌场,把刚刚卖粮得来的钱输个精光。那一年冬天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年幼的弟弟妹妹饿得直哭,璀羽便痛哭着被人牙子买走带进了冥都。从那以后,脸带媚笑夜迎客,她也是从最底层的命运中咬牙捱着一路走来。
莫怨什么手段狠辣、心肠歹毒!若不是如此,当一个女人韶华逝去、容颜不再时,没有心计手段,哪里能过上在妓院里呼风唤雨的当家日子呢?曾经和璀羽一起被带出来的乡下姐妹,死得死,残得残,还有在冥都街上行乞要饭的。这世上的运命都是天注定的,怨不得谁。可是即便这样,璀羽心里还是化不开去一股虐气。
璀羽环抱着双肩瑟瑟发抖着,眼前一片茫然。忽然从牢门那里,渐渐化出一片光亮,愈形愈大,终于显出一个白色的身形来。璀羽惊惧得大张双眼,看着那个白发飘扬在空中的人影走到自己跟前。
星广清冷苍白的脸上,淡然无波,只是轻声问道:"璀羽,由逯卖给你的那一条魂魄呢?他在哪里?"
璀羽想起了丑奴儿,心情激动不已,自己现在的处境,都是因为她才引起的。那个贱人!贱人!璀羽放声痛哭起来,再也压抑不助怨愤嘶声狂喊着:"啊...,那个贱人,死了,哈哈哈...终于死了。"
星广猛然听到璀羽说"他死了",心中的情绪激荡不住,颤抖着身躯问不出话来,失魂落魄地站在牢房中央,怔怔地望着璀羽发疯发狂。
守夜的狱卒原本坐在椅子上正打瞌睡,突然被这间牢房里的吵吵嚷嚷给惊醒了,气得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哪一个疯婆娘夜里搅老子睡觉。"骂声间,提着灯盏走过来查看。刚走到这一间牢房门口,骤然看见里面站着一个白发白衣人,形如鬼魅,吓得失手扔掉灯盏,转身跑了出去,一边奔跑一边胡乱嚷道:"鬼使来啦,鬼使来啦。" 这一记惊魂吓得不轻。冥都的子民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人,每一年里从逝水判引来的魂灵毕竟少数,所以见到鬼使神差的机会,恐怕只有一个人临死去的时候才有。
星广终于缓过神来,抓住璀羽的双臂摇晃了几下,试图让她清醒一些。璀羽迷离地看着星广,星广还是努力压抑着心情问道:"他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璀羽痴痴地哭笑着,不断重复着,"哈哈哈哈,...,她死啦,死啦。"星广受不住这种打击,放开了她,摇摇晃晃地飘入光亮中,消失不见踪影。
牢房里只剩下璀羽靠在墙上,痴痴地喃喃自语。
原本黑暗的牢房外,被一点一点闪耀跳跃的火光笼罩。那一把失落的灯盏,引燃一星火光,越闪越大,终于窜出一团火苗来,疯狂得席卷上稻草、破布、橼木、横梁... 。
这一晚,冥都狱火,燃烧飘摇。冥狱焚火,把夜空照亮。
焚心似火,燃烧出一片爱的红波。焚烧不歇,带走世间一切的罪恶。
14、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
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
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
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
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青翠的枝叶随风舞动,金色的阳光从枝叶间倾泻,杳离树上没有一片花瓣,只有生命的绿色无限延展。
星广静静地躺在草地上,不语也不动,望着那抹枝叶交错的阳光,迷离中仿佛回到了天界的栖凤山麓,是在一株栖凤树上的极尽缠绵,第一次的疼痛与幸福,不断撩动着心弦,忍着,忍着,终于潸然泪下,眼前一片朦胧。
"咦,眼泪,竟然是咸的呀。"
星广以为是听错了,吸吸鼻子,还是酸涩的感觉,依旧止不住泪水如泉涌。
忽然间,一股冷意袭来,星广顿时觉得颊边凉冰冰的,刚想抬手用袖管擦干净眼泪,看个清楚。一个细细嫩嫩的声音阻止他道:"别擦,别擦,等我弄好了。" 星广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有一只小手不晓得在自己刮着什么东西,然后,一方柔软的巾帕覆在星广的眼眉处,来回擦了几下,再移开来。星广蓦然对上一张清秀的小脸。
这还只是一个孩子,头发随意地扎了两条辫子垂在肩膀上,肌肤白得水晶一样透明,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仿如幽潭盈水一般,正灵动地望着星广。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她好奇地问星广:"你为什么哭啊?是谁伤了你的心吗?"
星广怔怔地望着她,喃喃地回答:"瑞麒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话语流转间,又一串泪珠从脸颊滑下。
小女孩,用手指又化出一道冰气来,霎时把星广的眼泪凝结,一颗一颗地拨到自己的载晶球里。载晶里刚才已经装了许多的泪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竟然使出仙力把星广的眼泪在瞬间冻住,难怪星广会感觉到寒冷。
星广虽然伤心情动,可被小女孩的举止也弄得尴尬起来,眼泪慢慢地止住。
小女孩又说:"你的眼泪好咸,可是我很喜欢吃,吃了以后,心里有一点点难受,可是我很舒服。"小女孩说话之间,小嘴里伸出粉红的舌头,用纤细的手指,拈起一枚冰晶,放在舌尖上吸了进去。
星广很是吃惊,连忙说道:"你千万不要吃了,这是我悲伤的泪水,包涵着许多苦楚,吃多了对身子恐怕是不好的。"
那小女孩也不听他的,兀自又吃了几粒,站起身来,咯咯咯咯地笑着跑了开去,穿进树林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星广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声,复又躺回到草地上。自己的心事永无可解,哪里还有心思管得了别人家的孩子。
望向远处天空中飘荡的浮云,不断变幻出千奇百怪的形状来,星广脑子里茫然一片,不知道要想做些什么。生活的动力已经歇止,梦中的期望成为云烟,还要想什么呢?什么也不能思考了。
安静地,躺在青草地上,恬然地,慢慢睡去,再也不要醒来。越明年,飘落的杳离花瓣将身躯掩埋。一切痛苦、一切幸福、一切泪水、一切过往,在沉睡的地下,都不复存在。
不晓得是什么BGBL的,已经写的乱七八糟了
不过还在写就是了。自己也害怕写的没头没尾了。
每天不敢写多,就认真地赶个千把字吧,
有一天发奋写了五千多,结果语无伦次的,后来还是重新写的。15、玉楼春
绿杨芳草长亭路。
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
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
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
只有相思无尽处。
"你这个小丫头,又在偷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来,给我尝一个,... 。"
贺兰莜好奇地走到祁星身后站定,伸手就要去拿。
"不给,不给,... 。"
祁星跳起来嚷着,把手藏到背后去。
贺兰莜拿眼逗引着小家伙笑道:"如果祁禹那家伙在这里,你也不给他吃吗?"
祁星瞥瞥小嘴说:"禹哥哥又不在。"说完了又不服气地辩解道:"禹哥哥才不会和我抢的。哼!"
贺兰莜双手叉腰,胸有成竹地问:"星,你才和祁禹学了神冰引而已。我可是还有好多好玩的本领哦,你难道不想学吗?"
祁星皱紧小眉毛,看着眼前这个老爱逗弄自己的坏人,一边摇头,直把早上绑好的发辫摇得乱七八糟的。祁星心里嗔怪道:"为什么冥狱失火了也要禹哥哥去管,为什么就不能带我一起去看呢。莜最坏了,不要理他。"想到这里,她终于撅撅小嘴巴,又哼了一声,撒腿跑开。
祁星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树上,拨开繁盛的枝叶探头往下张望,那个人果然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祁星大声叫道:"嗨,我要跳下来啦。"
那人静静地闭目躺着,反应也没有。
祁星瞪大了眼睛,继续嚷:"喂喂,我真得跳下来啦。我跳啦。我跳啦。"
竟敢不理踩她,祁星可不服气了。暗暗对自己说道"跳就跳!"
祁星瞄准了一下,抱着腿脚,屁股朝下,闭上眼睛直直掉下去,不偏不倚正跌坐在星广肚子上。
屁股明明撞到了肉,祁星还是"哎哟"一声痛叫,坐在星广身上呼痛不已。嚷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寂静风中只有自己的声音在飘荡,这人怎么没有醒呢?
祁星张着小手,在星广的脸上使劲揉搓了半天,手指头这里捅捅,那里捏捏,怎样也弄不醒他。
"咦,怎么醒不过来呢。"
祁星可不爱认输,从袖袋里摸出祁禹给他买的发钗,朝星广胳膊上用力戳下去。连扎了几下,突然一次力气使得大了点,几乎就快要把星广的皮肤扎出血来。
神灵护体,结界自生。一道无形地波光射出来,延着发钗反击上去。发钗"啪"地一声折断,祁星被一股大力击中,仰面滚落在星广脚边。祁星摔得怔愣,呆了半晌,回过神,一看手中心爱的发钗只剩下半截,瘪着小嘴巴,爬到星广身上,一边捶着他,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