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错生一只蛋—水冥引————肖九樱君
肖九樱君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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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天色未明时,丑奴儿生好灶上的火,慢慢煨着;打好几位姑娘洗漱用的清水,一一端在房门外;拎着一桶水走到迎客的前廊,沾湿抹布埋头擦拭前厅里待客的桌椅。
小丫头绿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慢吞吞地走了进来,靠在廊柱上看着丑奴儿干得差不多了,才走上前来说:"好啦,好啦,抹布给我吧,瞧你这慢手慢脚、磨磨蹭蹭的。"
绿苹刚接过抹布打算摆摆干活的样子,忽然间,她眼中光芒一闪,当下把抹布丢到丑奴儿身上,从丑奴儿头上一把扯下来一柄檀木牙梳,在手中细细端详。
丑奴儿摸着被扯痛的头皮,怯生生地说:"绿苹姐姐,这柄梳子是我的,求求你还给我吧。"
绿苹横眼瞪着她,一边把檀木梳往自己头发上纶去,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哼,死丫头。你说是你的,谁信啊?你哪里来的钱?能买得起这么好的檀木梳吗?明明就是我的,是我自己攒钱买的,知道了不,丑丫头!"
丑奴儿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可是毕竟不甘心,犹自颤声强调着:"这柄梳子是我的,它是我的。" 丑奴儿使劲拉住绿苹的手,想要从她手中把檀木牙梳抢下来。绿苹哪里就肯放手,两人厮打在一处。绿苹用力扯住丑奴儿的头发,使劲往她头上打着。丑奴儿一心只想拿回自己的木梳,哪里敢真的和绿苹打架。但是头发到底是被绿苹扯得生疼,没有人来解劝,只能努力反抗。丑奴儿的双手乱挥乱舞,她干惯了粗活,身量也高,终于一巴掌打到绿苹脸上,直痛得绿苹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号啕起来。丑奴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抱住自己抢回来的木梳,心疼地看着它被扯掉一个梳齿,眼泪也扑簌簌跌落下来。
前厅里传出这么大声的哭哭闹闹,早把正在补眠的嬷嬷璀羽给惊动了。她穿着肚兜只披了一件小衣,便从房里走出来,老远就怒声骂道:"哪里来的瘟神,大清早的要寻死啊。" 璀羽昨儿晚上迎客天亮才睡,又赶上一大清早就听到哪里传来的叫魂儿声,肺都要炸开来啦。
青楼里都是些夜迎朝送的嫖客,一个个还正搂着姑娘酣睡呢。有些个也被吵醒了,气得把茶壶啊茶盅啊,都从窗子里丢了出来。璀嬷嬷一看楼上掉下这么多东西来,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可是哪里敢得罪楼上的那些财神爷啊。肚子里一把火烧得更旺。
璀羽走进前厅一看,桌椅凌乱东倒西歪的,小丫头绿苹看见璀嬷嬷来了,不敢再大声嚎哭,跪爬到璀羽面前哭诉道:"璀嬷嬷,您得给我做主啊,丑奴儿她把我打了。哇...。"璀羽一看这绿苹的脸上真有五道鲜红的指印,而且因为那丑奴儿不修指甲,还给划出血痕来了。璀羽仿如雄狮一般发怒了,直冲到丑奴儿跟前,照着她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
"你个死丫头,小瘟神,你怎么不死了干净。吃我的喝我的,还一天到晚给我添乱。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哎哟 ...。" 璀羽的手打到丑奴儿瘦肩膀的一块骨头上,硌得生疼。一旁的绿苹见机,赶紧拿起一根鸡毛掸子递过去。璀嬷嬷揉揉自己红肿的手,接过鸡毛掸子继续使力地狠狠打下去。
痛得丑奴儿伏在地上哀哀求饶。"璀嬷嬷,你饶了我吧。呜...,饶了我吧。呜...。"
璀羽哪里就肯轻易停手?这该死的丑奴儿,竟然吃了狗胆,敢把绿苹的脸给打伤了。虽然绿苹只是个粗使丫头,可是过两年等身量长成了,好歹也是一个小清倌儿,能卖不少钱呢。你是什么东西,自己弄成丑八怪了还有胆子造反。
"我叫你敢造反,你个狗胆包天的,看我不打死你,看你还能反到哪儿去!"
一阵阵噼里啪啦,竹条不断落到皮肉上的声音,骂声也喊得嘶哑啦,哭声也快没气啦。
"啪"的一声响。终于,毒打停了下来,璀羽把折断的鸡毛掸子扔到一边去,甩了甩发疼的手腕,犹自骂了一句:"死丫头,还损了好好一根鸡毛掸子。"
璀羽朝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丑奴儿唾了一口。回身指着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仆妇丫头们骂道:"看什么看,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给我进来,把这里收拾干净?把这丑丫头拖到柴房去关着,不许给她饭吃。一个个简直都要气死我了。" 璀羽气哼哼地扭身走回房去了。
9、江神子
今宵莫惜醉颜红。
十分中。且从容。
须信欢情,回首似旋风。
流落天涯头白也,难得是,再相逢。
十年南北感征鸿。
恨应同。苦重重。
休把愁怀,容易便书空。
只有琴樽堪寄老,除此外,尽蒿蓬。
冥司引朱蓠,搂着自己心爱的姬妾欢娘在床上燕好,做到快要淋漓尽兴之时,忽然一阵阵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欢娘正被撩拨的意乱情迷,见他如此怠惰,气得狠狠在他腰眼里掐了一把,直痛得朱蓠赶紧赔罪,一边吻着欢娘"欢欢,我的小心肝。"不断地讨好,一边加快律动的速度,终于发泄出来了,遂瘫软在欢娘的身子上,沉沉地睡去。欢娘见他如此地不中用,恨得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径直出去沐浴了。
朱蓠沉浸在梦境中。那是自己第一次就任冥界<炎冼劫炼>的司引,穿上簇新湛蓝的袍服,头系乌金冠,带着一干随从下到炎冼劫炼的九重天察看。在前四层里都是不绝于耳的哭嚎声,血肉淋漓的场面让朱蓠看得眼晕,赶紧快步走到第五层。那里是炮烙之刑地,反而没有鲜血横流了,只有一阵阵焦臭的烧灼气味。有一个囚犯非常奇怪,每当火红的烙铁烫到他身上之时,他就兴奋地狂声乱喊,一旦烙刑停歇下来,他便无惊打睬,唉声恳求着狱卒继续烫他。
朱蓠就问随从,这人是不是有疯病?随行的狱官说,此人前世就是人界的一名刑官,在红尘累积的罪孽和业报太多,因此被罚下地狱。谁知,他竟然非常享受这里惩戒的方式。如果一天没有被刑罚过,他就一日不肯安静。如果受得刑具越多,他就越是高兴。连管理他的狱卒也觉得头疼。
朱蓠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向那人问道:"好好地活在人世间享受,不是更好。你每天在这里遭受着鞭挞剜割和炮烙,难道不觉得痛楚吗?"
那人反而嗤笑道:"你又懂得什么乐趣了?能够这样淋漓尽致地体会肉体上的痛感,乃是一件极乐的事情。没有亲身品尝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不信,你就来亲身体验一下罢。"
朱蓠吓得一边摇头一边后退道:"不了,不了,我不要体验。"
谁知,那人竟然从刑架上走了下来,一脸的面目狰狞,冷冷笑道:"嘿嘿,你既然来了,不想可不行啊。让我来帮你好好地享受这一种感觉吧。"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直把朱蓠逼迫到墙角上。
朱蓠睁大着双眼,吓得面色惨白,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再无可退。连忙高声喊叫:"狱官,狱官,快来阻止他。"左右一看,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朱蓠被那人牢牢地抓住手臂,给绑在了铁铸的刑架上。他手持一根烧得近乎透明的铁钎,一步一步走上来,宛如鬼面阎罗般,把那铁钎一点点贴在朱蓠的大腿上,高热的温度把肌肉中的水分一瞬间蒸发出去,浑身的感官仿佛在同一时刻被压挤和蹂躏,朱蓠凄声惨叫出来,"啊...啊...。"
那人把烙铁移开了一下,又要往上继续烙。朱蓠颤声嘶哑地哀求道:"你饶了我吧。""我受不了了,饶了我吧。"
那人手里举着火红的烙铁,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问道:"最近,你做过什么亏心事了吗?"
朱蓠赶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一向安分守己的啊。"
那人把烙铁又移近一些,看见朱蓠直打哆嗦。"仔细想想。有 还是 没有?"
朱蓠大腿上痛得火烧火燎,满头淌汗,好半天才颤声说:"陈升大人托人求我,他的小妾偷汉,虽然罪过并不大,但我把那人判到地府第七重去了。"
朱蓠惊恐地看着那人仍然举着烙铁,吓得又说:"人界一名妓女因杀人被凌迟处死。她来见我时和我燕好,我便仍然把她判回了人界。她是借尸还魂的,却没有抹去旧时记忆。"
"我曾奉明大人的命令,派搜魂使者从天界引来一个魂魄,只是不好处置,后来就让师爷把它送到冥都隐藏起来了。"
"还有,逝水中...。"
"哐啷"一声响,那通红的烙铁掉在地上,火花四下飞溅,朱蓠吓得一个激灵,眼前的那个人,竟然恍如水波一般,波动振颤,一点一点模糊地化去,眼前一片黑暗。
朱蓠陡然从梦境中的景象里惊醒过来,满脸的冷汗仿佛雨水一般流淌下来,朱蓠颤巍巍地伸手摸到大腿上,那里还有滚烫的温度,可是皮肤是完好无缺的。朱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稍后时分,师爷由逯正在酣睡之中。突然间,便被人攫住,用沾了生姜水的鞭子,狠狠地鞭笞,直至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地嘶叫不停。那个模糊的人影不愿听他的哀嚎,在他耳旁轻声问道:"从仙界拘来的那个魂魄,被你送到哪里去了?"
由逯刚迟疑半晌,那人的鞭子又再抡了下来。由逯哭哭啼啼地说道:"我把它卖给璀羽啦。"
" 璀羽是谁? "
" 璀羽是滟芸楼的老鸨。"
那人影虚化不见,由逯被丢在地上,爬在那里号哭半天,忽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的床榻,自己脸上淌满了鼻涕和眼泪水,身边的老婆竟然还在酣然大睡,心里恼火已极,拍着大腿继续痛哭失声。
10、千秋岁
休嗟磨折。看取罗巾血。
殷勤且话经年别。
庭花番怅望,檐雨同呜咽。
明半灭。灯光夜夜多如月。
无复伤离缺。共保冰霜洁。
不断梦,从今歇。
收回书上絮,解尽眉头结。
犹未绝。金徽泛处应能雪。
是夜,祁禹的手里端着在鼎升堂里买的一份云卷,站在彤临街街角。这份云卷从刚出炉的热气腾腾慢慢变成了凉冰冰的,时辰早已过了约定。祁禹捧着凉掉的云卷,举步朝彤临街上最热闹、繁华的地段走去。
一串串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得夜空,通明氲红,晚风中阵阵香气袭来,软语嘻笑四处萦绕。滟芸楼就坐落于其中。
祁禹来到滟芸楼的门口,花枝招展,衣衫单薄的几名女子纷纷迎了上来。一个拉着他的右臂娇声说:"公子爷,我是柳莺,您点我吧。"另一个把半露的酥胸紧贴在祁禹身上,调笑道:"我是燕燕,公子是来找我的。"还有个胆大的直接把手放在祁禹臀上,吃吃笑着:"小公子,你长得可真是俊哪。"
祁禹尴尬不已,也不多说,直接得走进迎客的厅堂里。
璀嬷嬷正和一名青楼常客调笑,鼓动他多点几个花姑娘一起闹酒。忽然看见祁禹这张生面孔进来。璀羽上下一打眼,祁禹一身衣袍的料子和做工,靴子的花样,腰间玉饰的质地,没一样能逃过眼睛。甚至连他手里拿得云卷也打量个清楚明白,恩,是鼎升堂里的,价钱不便宜。
不论经营什么行当,新客最是要紧,服侍得满意了才能变成回头客,生意也才兴旺。璀羽赶紧舍了那名老主顾,上前来亲自招呼祁禹。"哎呀,公子爷,您有没有相熟的姑娘啊?若是没有,璀嬷嬷我给您介绍几个,都是我们楼子里当红的姑娘,人美手也巧,保管服侍地您舒舒服服。怎么样啊,小公子。"
祁禹摇了摇头,说到:"不用,不用,我是来找人的。"
璀羽讪笑道:"找人?哪位公子爷到我这里,不是来找人的啊?我们这里可只有姑娘,您要找哪一位啊?" 旁边站得几个妖艳的女子,纷纷撩袖拂面卖弄起来:"公子是找奴家的吧。""不要脸,公子是找我的。"
祁禹连忙解释说:"我要找的人叫丑奴儿。"
璀羽听罢冷冷地剜了祁禹两眼,双手叉腰说道:"哼!这位公子,您可不要胡乱说话。彤临街上也不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璀嬷嬷的滟芸楼里,个顶个的都是美人儿。哪有什么丑奴儿?真是天大的笑话。您要想点个红姑娘,就趁早把银子拿出来。要是闹场子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祁禹神情严峻,直盯着璀羽的眼睛注视了一歇,只把她看得差点连寒毛也竖了起来。璀羽心中感觉毛骨悚然,刚要破口大骂。
祁禹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摆在璀羽的眼面前,璀羽这么一瞄,立刻满脸堆笑,花容怒放,一颗心狂蹦乱跳。
璀嬷嬷媚声问道:"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璀羽心里想着,只要把这一张银票送给我,无论要我干什么都行。笑话,这世上,谁会跟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过不去啊。
祁禹好整以暇地问道:"我要找丑奴儿?"
璀羽忙问:"那么这一张银票是?"
祁禹冷冷地说:"我要先见到人再说。"
璀羽只好回头低声吩咐几个仆妇"你们去把那个丫头给我抬过来。"
几个仆从领命去了。一会儿工夫,便把奄奄一息,瘦弱无力的丑奴儿抬进了前厅,放到地上。
祁禹连忙走到丑奴儿身旁,一看她浑身的衣衫凌乱,残破不堪,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遮住满脸。祁禹轻手拨开挡在丑奴儿脸上的乱发,立时震惊。只见丑奴儿满头满脸的红肿和淤青,连原来烙印的疤痕那里也是肿起老高一块,嘴角上挂着干涸的血迹,鼻子下面流出的血痕还积在那里,触目惊心。
祁禹颤抖着手伸到丑奴儿头上,想要轻轻地安抚她,可是才刚碰上,丑奴儿半昏迷着,还痛得瑟缩起来,祁禹仔细一看,她的头发竟然被硬生生扯掉了好几缕,连头皮上都淤着一块一块暗红的血迹。
祁禹简直气得不行,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认识丑奴儿的这些时日以来,每天晚上躲在街角角落中,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带来的食物,还能时不时跟自己说说笑笑的那个生动活泼的姑娘,现在竟然奄奄一息,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还被毒打折磨的如此不堪,这难道不是一个生命吗?难道魂灵逃开了红尘的牵绊,堕入冥界还不能生存下去吗?
祁禹的眼神冰冷,俯下身抱起丑奴儿伤痕累累的身躯,朝大门外走去。 "公子,等一等。"璀嬷嬷上前刚想拦阻,伸手还未碰到祁禹身上,便被一阵冰寒阴气打到手上,一直冷进心里。
燕燕伸手拿起桌上的那一张巨额银票,看得眼前金光闪烁,激动地把它贴在脸上,感受十万两的震撼。璀嬷嬷反应过来,转身一把从燕燕手中抢回来,小心地验看画押,果然是真的。璀羽终于放心啦。她心中的算盘拨楞拨楞的,反正我已经得到这一大笔银子了。就算以后那个师爷由逯再来问丑奴儿的下落,我就告诉他,丑奴儿得病死掉了。事情就这么结啦。啊呀,我的银票啊。我的十万两啊。
11、江城子
斜风细雨作春寒。
对尊前。忆前欢。
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
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夤缘。
水云间。俏无言。
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
展转衾裯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冥都,白天里也有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长街上,许多店铺都在热闹地经营着。叫卖吆喝、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彰显出冥界地府的繁荣和昌盛。但是即使是如此奢华之都,也仍然有贫穷潦倒,衣食无着的身影,缩在墙边或角落里,不时摆着一个破碗,或伸出一只肮脏颤抖的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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