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许久之后,霜降起身:“我来,主要是因为我犯了错,王爷随时会逐我出宫。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王爷他昨夜,宠幸了惊蛰。”转身,侧脸:“请星明少爷不要介意!毕竟对我们爷来说,你和惊蛰,理该不会,同时背叛。”离去。(眸眸:= =拐了九曲十八弯,不过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帝星明抬头——瑢!鸠!
瑢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侧头看了看旁边亮晶晶的眼睛,笑道:“什么时候醒的?”
惊蛰微红着脸:“刚醒。”
瑢鸠卷过去搂住占便宜,然后笑问:“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惊蛰感到有些奇怪:“爷说得算。为什么问我?!”
瑢鸠翻了个白眼:“现在爷问你,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惊蛰道:“我没有想法啊。”
瑢鸠把惊蛰抱在怀里,努力地心平气和:“就是我问你,你愿意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心里是想着愿意还是想着不愿意。”
惊蛰脸红红地道:“我是想愿意的。”偷偷看了看瑢鸠的脸色,急忙道:“不过爷的决定,才是我应该想的。”
瑢鸠笑着捏他:“要是我始乱终弃,抛弃你,也是对的?”
惊蛰心里有些难过,不是很明白地问:“当然是对的。爷的决定,当然是对的!要我还是不要我,我怎么可以干预?!”
你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瑢鸠瞪大眼睛瞪他。
惊蛰不知道自己哪里又错了,低着头闷声道:“爷,我会服从命令地……”
瑢鸠挫败地道:“我是想要你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惊蛰小声地道:“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 =
第九十九个回合,失败。
南臻的暗影,是从小被灌输了绝对服从绝对忠诚意识的杀手,他们一生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的主人,除此之外,他们不需要有其他任何作为和主见。
瑢鸠边走边想:这也许才是无法把惊蛰从铖铖那里争取过来的主要原因吧?惊蛰对自己的感情跟对铖铖的,肯定不同!
不过很可惜,瑢鸠不敢直接去问惊蛰!他不能保证惊蛰会不会万分诚恳地告诉他:爷说相同就相同,爷说不同就不同!
想到这,瑢鸠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步子迈的更大了。
第三十七章 大错小错
瑢鸠乐呵呵地跑到帝星明院子里,看见正晒太阳的美人儿,溜了过去。
“那么早就醒了?!”瑢鸠笑眯眯地问。
帝星明白了他一眼:“什么时辰了还早?!”
瑢鸠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钟楼:“呵,快中午了居然!”
帝星明笑,有些危险:“昨晚在谁那风流快活呢?!”
瑢鸠傻笑了一笑,轻轻抚摸着帝星明的肚子,岔开话题道:“安儿捎信来,说是发现鬼仙的踪迹,准备找来替你接生。”
帝星明面色古怪,神情复杂地看着瑢鸠:“瑢鸠,这孩子不是你的。”
瑢鸠瞪眼,怒:“怎么不是我的?!我哪里看起来不像个爹?!”
帝星明心底呻吟了一声,微笑着道:“瑢鸠,你没动过我,你我之间没有行过房,你记得吗?”
瑢鸠皱眉,狐疑:“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跟你行房?!就算再想也要等孩子生下来你坐完月子!”
帝星明摸摸瑢鸠的头,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可怜的孩子,连这都不懂……
瑢鸠又不笨,刚开始不明白,这片刻间也想清楚帝星明的意思了。瑢鸠转转眼珠,想想自己若没有前世那十七年的经历,到还真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呢。这一世十三年,向来是自己教别人,别人几时教过自己?!少时跟在铖铖身边那两年,教太学的老太师,肯定没教过任何生理知识!
瑢鸠心中窃笑,然后决定装傻!哈哈哈,同情我吧同情我吧!心疼我吧心疼我吧!唬弄我吧唬弄我吧!……(眸眸:= =什么人这是?!)
帝星明思考一会,很艰难地问:“瑢鸠,你知不知道小孩子是怎么出现的?!”
瑢鸠一本正经地道:“知道啊!从他母亲肚子里生出来地!”(默!这是谁在糊弄谁?!)
帝星明默然——难道这随遇宫中,没有一个人懂?!还是没有一个懂的人教过他?!
瑢鸠笑眯眯地道:“你是我老婆!所以你生的孩子就是我儿子!有什么不对?!”
帝星明心疼地摸摸瑢鸠的脑袋:“瑢鸠,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是要父母两方行房时才可能出现的!我们没有过,所以这孩子不可能是你地!这孩子七个月了,他是七个月前跟我行房的那个男人的孩子!”
瑢鸠心底磨牙:就是那个敏超是吧?!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哼哼,反正是坏人一个,我不介意替天行道!!……
帝星明看瑢鸠脸都黑了,有些心凉。
瑢鸠翻眼瞪他:“你当我是傻瓜啊?!”
帝星明脸沉下来,笑容冰冷起来。
瑢鸠哼哼着,把耳朵贴在帝星明肚子上,忍不住傻兮兮地笑起来:“这道理我会不知道?!我不但知道小孩必须要行房,还知道必须留下种子!好歹我聪明无敌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昶旭小王爷,也博古通今,学富五车……”
帝星明忍不住面容扭曲,恨恨地敲在瑢鸠的额头上:“居然耍我!”这一次,真的没看错人……
瑢鸠眼泪汪汪,委屈地道:“呜,明明是你想太多……”
“不准顶嘴!”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所以我不顶嘴!”
帝星明笑笑,侧过头去:“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不想要,我可以理解的……”
瑢鸠急了:“谁说我不想要?!我想要我当然要!我怎么会不想要?!……”
帝星明魅惑地笑着,修长的手臂勾揽着瑢鸠,呵气如兰:“你不用委屈自己!是个男人,对这种事情都心有芥蒂!何况这个孩子又不是我想要的!……”
瑢鸠瞠目:“你不想要?!你竟然不想要?!”
看吧!帝星明继续邪恶地散发着鬼魅般的诱惑:“瑢鸠,你以为我是那么自虐的人么?!难道我会想要一个标注着我屈辱过去的孩子?!瑢鸠,我们生一个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孩不好么?!”
瑢鸠吓得跳了起来:“千万不要!……”
帝星明看他倒不像是装的,挑着黛眉,邪笑着:“噢?为什么不要?!”
瑢鸠眼神闪烁了一下,凑过去笑笑地道:“星明,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啊……嗯……这孩子都七个月了,拿掉太危险了,就算我们都不喜欢他,对他无所谓,但是不能让你有危险啊……”
帝星明笑:“男人生孩子的危险更大!”
瑢鸠咬唇咬牙,苦思,好半晌,受不了了,拉着帝星明的胳膊耍起赖来:“为什么不想要他啊?孩子多无辜啊!都七个月了!都成型了!星明星明,求求你了!星明,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有自己的小孩,这个孩子就当成我们的孩子不好么?!星明,你看安儿千里迢迢地给你去请鬼仙……”
帝星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狗乞怜般地摇尾巴。
中午用过午膳之后,三总管来报,说是霜降醒了。
瑢鸠嘱咐了帝星明几句,让人制作几个木制的九宫拼图,拿来给帝星明解闷。
霜降很自觉,在刑堂里跪着。
两侧站着三个管家和清明小雪等人。
瑢鸠走上主座坐下,敛了笑颜,正色道:“说话吧。”
霜降黑玉般的眸子稍稍上抬,深深地看了一眼瑢鸠,垂下头去,缓缓地道:“第一,属下犯了妄戒。没有固守在峡谷入口,也没有用山石巨木堵死峡谷,而是敞开大门放敌人入谷。”
随遇宫建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本是个山峦连绵不断的四国交界地,随遇宫三面的环山,更是高耸入云,不可攀折。唯一的入口,便是那两面如刀削般的长条形山脉中间的峡谷,绵延数十里地。峡谷并不是很宽,最宽处也不过二十来米,最窄处不过七八米的样子。更何况当年选址初建时,便已经特地修建过的峡谷入口。那入口部分有两扇可推入山体内的巨型铁门,原本便是做为随遇宫的第一防线。特地砌成的山石巨墙,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狭隘距离,完全当得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饰词。
山峦叠阵、峡谷入口、峡谷、操练场、护城河、随遇宫外广场,然后才是随遇宫的主体。
瑢鸠淡淡地道:“山下的各种阵,想必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吧?!看样子是个熟门熟路的人,竟然可以摸到随遇宫的峡谷入口。大管家,这后宫该整理的就整理。那些各国送来的美人,不安分的都报给我!我留下他们,不过是给各国一个面子,不是让他们光明正大当奸细的!”
大管家连忙应是。
清明看看霜降,插嘴说情:“爷,被西莘军打到门口,也不能算是霜降的错!西莘刑岭就是个莽夫,哪里死人多就往哪个阵硬闯!生生拼掉了三万人,才冲进来峡谷的!”
瑢鸠冷睇他一眼道:“你不用说情!冲进峡谷前是冲进峡谷前,之后是之后!不过以后布阵的时候,不要犯这种错误了!划清楚势力范围,每个地方都布整齐阵势,不要再重点照顾通往随遇宫的道路了!这件事,你和雨水两人负责。”
“是!”清明瞟瞟霜降,有些不忍。
瑢鸠道:“霜降,你继续。”
霜降神色不动:“第二,属下动了嗜杀之心。想要动用生死扣,灭绝西莘七万大军。”
瑢鸠揉揉太阳穴,有些疲倦:“我也不给你开脱什么!大家也心知肚明!什么杀鸡警猴,什么保存实力,都是假话!你就是想杀他们!”
清明忍不住又插嘴:“当年西莘军击溃南臻北烁联军,血洗奴兵营!霜降看见他们,难免会想起旧恨,所以一时失控动了杀念也情有可原啊!而且最后不是也没有动用生死扣嘛!”
瑢鸠瞥了他一眼:“要是我没回来呢?!”
“也不一定会动啊……”清明低着头,小声争辩了一句。
霜降也不辩驳,继续道:“第三,属下做了小人行径。故意将没有穿铠甲的星明少爷,放在危险的城墙上!”
瑢鸠挥挥手:“还有么?!”
“找错关了惊蛰、无故冷遇卉菱毓、强制安排帝星明的作息、胁迫烨凉飔、绑了秀衡公子去观望楼、恶意造谣欺骗后宫……”霜降缓缓地慢慢地叙述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瑢鸠吓了一跳,清明也吓了一跳,其他人也被惊的一愣一愣地。
瑢鸠气不得怒不得:“你倒是真会做事!啊?……”
“哗啦啦!”跪倒一片。
大管家求情道:“卉王妃情绪不定,我们也怕她伤了星明少爷!所以霜降才做那个坏人,把卉王妃禁足的!”
二管家求情道:“星明少爷过于随性,不用凉飔少爷强逼他,他从不注意休息,也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三管家求情道:“霜降虽然态度不好,不过到底没有错待过惊蛰!”
清明急不可待地道:“王爷!所谓的恶意造谣不过是散发西莘军攻城的消息,看看后宫各人的态度!这些年进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人,鱼龙混杂,霜降也不过利用这个时机清查一下!何况,绑了秀衡公子去观望台的人是我!王爷……”
瑢鸠怒:“谁都不许替他求情!”
第三十八章 血色窒息
霜降捧着执法鞭,淡淡地陈述:“大错共计九条,小错二十三条,当先责杖刑七十五,鞭刑三百!”
清明吓坏了:“你想死啊?!”
瑢鸠气的脸色青白,牙咬得嘎嘣作响,瞪了霜降半天,拍案而起:“好!执法堂的人都死哪去了?!给我拉出去打!”
“爷!”清明抱住瑢鸠的腿:“五十棍就可以打死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了,霜降他积劳成疾,怎么能受得了?!清明愿意……”
二管家探手“啪”点了清明的哑穴。
霜降已经被吊在院子里了。瑢鸠怒气冲冲地问:“你想清楚了?真的要打?!”
霜降迷茫地笑笑,心思飘远,口气淡淡地仿佛一缕轻烟:“不打不足以服众!”
瑢鸠低头算了一下,然后黑着脸对执法堂的堂主道:“一天最多十五刑杖!执完杖刑之后再执鞭刑,一天最多二十鞭!打完还没死再报给我!”然后转身:“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有事我也不留下!瑢鸠走的像逃跑似的。
执法堂主拦着,为难地道:“王爷这不合规矩!”哪有刑罚分开那么多天执刑的?!
瑢鸠两眼一瞪:“我的话就是规矩!”又回头哼了霜降一声,匆匆走了。
大管家欲哭无泪:“天哪,还没轮到我禀报呢……”
三管家跟着大管家边走边嚷嚷:“老大,随遇宫的重建费用,你几时批给我。”
看看大家都散了,二管家冷冷地对执法堂堂主道:“执法讲究的是公正严明,堂主该打重时千万不要手软,该严厉时千万不要谦卑!霜降这次犯了王爷禁忌,当罚!王爷的家属内院,由不得别人指手画脚,更由不得下人来颐使气指!所以霜降这次理当重罚!堂主大人请仔细掂量着办吧!”拖着清明,也走了。
执法弟子已经下手了,打了两棍,很重。
堂主转过身来,喊了停,默默地打量霜降。
弟子听不懂那些人明里暗里的威胁,他却完全听得懂的。
打轻了不行,打重了要命,都不好办。堂主看看霜降,不知道他们这演的哪一出。看爷的意思,分明想罚不想打,霜降却不知为什么非挑这条路?估摸着可能是给后宫里的什么人一个交待吧?可是七十五刑杖,摆明了是废人的!当初制定规矩的时候,明明白白地声明过:罪罚五十刑杖以上的,逐出随遇宫!霜降大约是不想干了吧?霜降怎么可能不想干了?!
执法堂主在两弟子耳边嘱托几句,由着他们打了。
刑罚这种东西,本来就有许多技巧。比方说打得人皮开肉绽内腑无伤,比方说打得人表皮微红五脏俱损,平常事耳。如今这状况,一个“打完还没死”,一个“公正严明”,早就指好了范围。
瑢鸠下午陪着帝星明,说说笑话,献献殷勤,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晚膳后陪帝星明散了回步,心神不宁地走了。
帝星明多聪明的人,心里自然有数的很,才没兴趣留他,听着曲儿睡自己地去了。
随遇宫里的人们,有条不紊的生活着。
凉飔从书库里借到不少好书,一页一页读给帝星明听。
瑢鸠看着很不舒服,正算计着怎么把凉飔给赶走时,清明冲了进来,痛哭流涕地求情。
霜降伤的不轻,确切地说,是很重。
连续二十天的大刑,即便执法堂含水量再高,也分量十足了。
每日新伤累旧伤,一层层叠加上去,就是疼也足以疼死人了。
何况霜降之前督战,积劳成疾,又久郁于心,抵抗力不足,现在昏昏沉沉,高烧不退,人都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