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慕天[上]
慕天[上]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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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肯清醒,是因为,他全靠着那一点心念,才能在父亲跟前强撑着。
骆云飞见他一味的执迷不悟,不得不拿话刺醒他,"那沈传晖喜欢你什么?喜欢你把他弄成同姓恋?"一针见血道,"别以为他跟你上过床就会死心塌地爱上你。男人,有谁会在乎这个?"
皓恩怎会不懂得他父亲所说的。他也是自风月场中历练过来的,也以为自己早炼成了金刚不坏身。
谁知道,遇到传晖,一切都乱了套。
首先乱了的,是他的心。
不在乎,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在乎的人。
遇到生命中最紧要的那个人,在乎起来,才会不自觉地乱了方寸。
以往他遇到心仪的对象,只用眼神说话,对方便会自动走过来。
他会性急躁乱地对传晖用强,是怕出了他的范围,他便再没机会得到这个人了。
若不是怕传晖不接受,他又怎么会昏了头脑用上那样拙劣下流的手段?
这一多月来,皓恩蹲在家里,时不时的,也能透过网络看到传晖的消息。
究竟传晖也是一方的名人,常常会上新闻的。
看到与传晖相关的新闻,皓恩无心去看文字,只把传晖的照片点击放大了,细细地端详。
置身在人群里的传晖,带着亲和的笑容,仿佛是自在从容的,可是,往深了看去,可以看到传晖眉宇间总是凝着沉郁落寞的神气。
传晖的沉郁落寞,传晖的不快乐,俱是因为他。
皓恩也知道,父亲拘着他,是怕他跑到香港去闯出更大的祸事。
先前他对传晖做下的那些事,若是换了他,把对方凌迟个百遍也嫌不解恨。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非去一趟香港不可。
他不想让传晖心里永远梗着这个结。
只要传晖能消了心头的痛楚,把他怎么样都没关系。
虽然屋内屋外都有人守着,以皓恩的身手心计,要跑出去也不是难事。之所以没跑,是因为,在返回纽约的时候,他的证件连同银行卡被父亲收了。
没有证件,出不了境,跑出去也是白跑。
皓恩每天在家就是找他的护照。
皓恩拿出寻宝的精神,地下室,杂物间,可能不可能的地方都反复翻找。
一个月下来,几乎是掘地三尺地将整个屋子翻找了好几遍,连地毯底下、马桶水箱,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找过了,也没有把护照找出来。
骆云飞早料到了皓恩会暗地里找他的证件。为了保险起见,返回纽约的当日,他便将皓恩的护照证件存在了银行的保险箱。
别说皓恩想不到这个地方,就算想到了,也没办法将其取出来。
见皓恩一日日地沉默恍惚下去,骆云飞觉得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决定带皓恩出去散散心。
"萨隆家的周末舞会,去跳舞。"将礼服递给皓恩。
到了萨隆的住所,还在大门外,就听得乐声起伏、人声喧哗。
进入大厅,皓恩看见缤纷的人丛里,不少的熟面孔冲他点头。
名模特克劳迪亚迎过来说,"回纽约也不来看我,真不够交情。"
皓恩送上吻面礼,"这不是来了么?"心领神会地拉了克劳迪亚去跳舞。
骆云飞看着舞池里与克劳迪亚跳着华尔兹的皓恩,只觉得皓恩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风度翩翩的周旋在人群中,与最惹人注目的女郎调笑共舞。
这样子的皓恩,哪里象是会对个男人痴迷的同姓恋。
跳完这支舞,皓恩瞅见父亲正与萨隆夫人聊天,便挽着克劳迪亚散步散到花园里。
到了花园,皓恩只引着克劳迪亚往暗处走,再求克劳迪亚帮他打掩护。
克劳迪亚见他急慌慌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捂着嘴看他爬上围墙,纵身跳到背街的小巷子里。
皓恩奔出小巷,跑到就近街区,直接去了他早先的飞行教练莫尔森的家里。
莫尔森看见一身礼服的皓恩,"还是回纽约了,我早说过你在岛上呆不住的。"
皓恩喘着气说,"帮我找辆去香港的飞机。"又补充道,"我没证件。"
莫尔森嘟囔,"搞什么鬼呢?"没证件,那不是非法偷渡么?
"别问了,赶紧帮我想办法。"皓恩把手上的白金钻表摘下,"我现在没钱,这个给你。"
莫尔森看一看牌子,"康斯坦丁,值好几万呢。"
皓恩催促他,"快打电话!"
皓恩脱了礼服,找莫尔森借身平常的衣服换上,搭了夜航的邮政飞机飞往香港。
小飞机遇到一点气流便颠晃不止,皓恩在邮包当中被撞来撞去,头都被晃晕了。
终于颠到香港,又经过翻墙溜小门,躲过海关的盘查,才算是胜利地流亡到了目的地。
找到传晖的住址,皓恩倒彷徨起来。
传晖见了他,不知道会怎样?
虽然传晖不至于象父亲说的那样拿枪打爆他的头,可也不会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传晖见到他的反应多半是不屑,不拿正眼看他。
皓恩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想着怎样才能让传晖搭理他。
以传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强来显然是行不通的。且不说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他现在身无分文,流浪汉一个,也没示强的资本。
示弱应该比示强容易。
经过逃亡路上的奔波和三番五次的翻墙越篱,他的形容已经狼狈,再稍加化妆,就是一副落拓到可怜的样子了。
想到就做。
皓恩将身上的薄茄克脱下来,团成一团塞到路边的垃圾箱里,又从地上抓些泥屑搓散了抹在已经发皱的T恤和长裤上。
然后,皓恩学着街边流浪汉的样子,盘腿坐在墙根。
皓恩正得意于他的流浪汉造型,天上轰隆隆地雷电交加一通,下起雨来了。
雨越下越大,毫不客气地将他淋了个透彻。
这下好了,英俊无敌的爱情捕手成了水淋淋的落水狗一只。
雨停了,被雨水淋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风一吹,浓重的寒意一丝丝渗透到皮肤里去,皮肤一块一块的,逐渐冻木了。
空虚了两天的胃,一阵阵的痉挛蠕动。
皓恩不断地喝令它安静,它却动得越是厉害。
皓恩只得用膝盖顶住空洞的胃。
皓恩一面哆嗦,一面想,这苦情戏真是不好演呀。也不知道传晖几时才会回来。
好冷,好饿。
快顶不住了。
26
皓恩没想到示弱这招这么好用。
传晖不仅让他登堂入室,还彻夜照顾着他,又是喂粥又是喂药,只因为,他恰是时候地发烧了。
以传晖的善良,当然不会对一个身无分文又发着烧的人坐视不理。
唉,早知道示弱比示强来得容易,当初他就不会对传晖用强,以至于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
皓恩想一想,就振作起来。
"朝闻道,夕可死。"
虽然他醒悟得晚了些,却还不是没有补救的余地。
不管传晖是如何看他的,他知道,传晖对他,并不是恨之入骨。
又或者,传晖,根本是不肯去恨的人。对他,对旁的人,都是如此。
越是想得清明,皓恩就越是觉得有解不开的一股郁气阻塞在胸口。
虽然他已经来到香港,甚至,睡到了传晖的床上,可他和传晖之间,仍然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
迷迷糊糊当中,皓恩感到传晖在替他拭汗、量体温。
传晖对他的宽厚与容让,隐隐的,让他有些难受。
不计较,是因为不在乎;不在乎,是因为不爱。
传晖对他的不计前嫌,表明了传晖只把他当作荒唐胡闹的一个人。
早晨皓恩退了烧,传晖拧了热毛巾替他擦拭了身体,又端来小半碗燕窝粥喂他。
照顾着皓恩喝了粥,吃了药,传晖让皓恩躺下休息。
传晖向他交代,"我去一下公司。你就躺着休息,要是饿了叫厨房送吃的上来。"将内线电话指给他,"按这个钮。"
皓恩拿眼睛看着传晖,用力地点下头,表示自己绝对听话。
传晖替皓恩掖好被子,再摸一摸他的额头,才转身离去。
到了公司,传晖处理了几个文件,想起皓恩喜欢吃甜点,接通内线,叫南茜订一个栗子蛋糕。
到下午,西点房将栗子蛋糕送来。
传晖收拾了一下桌子,拿了蛋糕,跟南茜打过招呼,直接乘电梯到地下层的车库去取车。
传晖先去百货公司,给皓恩买了些居家穿的衣服鞋袜,又买了一支德朗牌的电动牙刷,再开了车回家。
回到家,传晖热了一杯可可奶,又切了一块蛋糕,用盘子装了。
想着皓恩正生病,传晖又将盘子里的蛋糕切成薄片。
皓恩见传晖拿蛋糕给他吃,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皓恩用叉子叉一片蛋糕送到传晖嘴边," 传晖,你也吃。"
传晖说," 我不吃甜东西。"
皓恩坚持,"不太甜,你尝一点。"
传晖略微低头,接着皓恩送到他嘴里的蛋糕。
"好吃吧?"皓恩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传晖。
"嗯。"
传晖记得小时候去动物园,最喜欢看的是狗熊。憨态可掬的样子,心思却灵巧,懂得站起来作揖向游客讨糖吃。
再看皓恩,在他跟前撒娇耍赖的样子,与那会讨糖吃的熊,倒有七八分象。
等皓恩吃完蛋糕,传晖收了盘子,将补办护照的表格递给皓恩," 你把这表格填了,我去帮你补办护照。"
皓恩见传晖这么急着给他办护照,想是不愿他久留香港,脸色就黯淡下来。
皓恩将表格放到床头柜上,用手捂在额头上说," 我头好晕。"缩回到被窝里,再不吱声。
传晖明知道他是耍赖,也拿他没有办法。
皓恩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星期。
早晨量体温,温度明明是降下去了,下午又烧得浑身火烫。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连续高烧了一个多星期。
赵医生抽了一管血去化验,也没有验出病毒之类的。
传晖硬逮着皓恩上医院去检查,也没查出什么来。
从症状上看,就是受凉感冒引起的发烧。
渐渐地传晖就有些焦灼。
退烧针药,不管哪一种,副作用都极大。皓恩才动过肝脏手术,这样连续的服药,只怕会引出并发症。
因为记挂着皓恩的病,传晖在办公室也坐不住,到中午就急急地往回赶,想回去督促着皓恩吃午饭。
上了楼,回到房间,传晖听到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传出。
浴室的门只是半掩。
传晖走过去,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往门侧一看,浴室的几种取暖设施均被关掉。
--难怪早晨温度才退下去,到下午又烧得浑身火烫。
皓恩一边跳着脚往身上冲冷水,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地唱," 我上刀山我下火海,我洗冷水,为发烧。烧呀烧,我一直烧。"
还是京剧的唱腔。
传晖不动声色地听着看着,嘴角略略浮出一丝冷笑。
居然有人发烧发得这么快活的。
" 传晖,"皓恩看见传晖,整个人顿时定了格,拿着莲蓬的手自然地垂下。
传晖也不说话,从皓恩手里将莲蓬拿过来,拧开热水笼头,用手试一下水温,再往皓恩冻得泛青的身体上冲淋热水。
到皓恩身上的皮肤由青白转为粉红,传晖关了水,拿一条干浴巾扔到皓恩身上。
" 把身上擦干了,到床上去趴着。"
皓恩听传晖叫他"到床上去趴着"而不是"到床上去躺着", 心想传晖一定是方才见了他的身体起了欲念,便按着传晖的吩咐,擦干了身体,回房间趴在床上。
传晖还没有对他这样主动过呢。这样想着,皓恩将搭在腰上的浴巾往上拉了拉,露出大腿,作性感状。
传晖到书房找了画图用的木尺子,回到卧室,见皓恩搂着枕头,在床上趴着,腰上搭着浴巾,不多不少的露出半个屁股。
修长的腿,起伏的臀线和深凹下去的臀沟,再加上明显是引诱的姿势,还真是风骚得很。
传晖在心里暗骂一声"骚包",抽掉皓恩腰上的浴巾,手一扬,木尺子用力地抽下去。
" 洗冷水把自己弄发烧很好玩是不是?"
" 我叫你发骚,一直骚。"
皓恩听到木尺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跟着皮肤上一激灵,几乎痛得要跳起来。
传晖真的下狠力抽打他。木尺子象要穿透皮肤,每一下抽在身上,都激得皓恩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一下接一下,皮肉火辣地痛。
皓恩搂住枕头,将脸埋下去,咬牙忍住。
到皓恩觉得周身皮肉一律象被火烙着一样,传晖才停了手,
传晖扔掉木尺子,把皓恩的身子翻过来,看见皓恩静静地流了一脸的泪。
传晖叹一口气,"你干什么不好,偏要糟践自己的身体。就你现在这副身体,还经得起折腾吗?"
皓恩慢慢地坐起身,把头枕在传晖肩上,低低地说,"我怕病好了,你就要赶我走。"
传晖见皓恩这样的委屈,怕他再胡乱折腾,只得说,"我不赶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皓恩看似肌肉紧致,皮肤却细嫩,禁不住打。只隔一会儿,皓恩整个后背、臀部、大腿上,一条条淤痕凸起来,肿得老高,有几处破了皮的,鼓起了小包。
传晖看了,也觉得自己下手太狠,用棉球沾了消炎药膏在皓恩肿得厉害的伤处轻轻揉擦。
传晖看皓恩趴在那里不作声,心上竟有种揪痛。
这个傻子,疼得受不了也不知道出声。
27
传晖没想到看起来高大强健的皓恩皮肤有这么细嫩,给木尺子打了几下,只过一会儿,整个后背连着屁股大腿一应肿了起来,一道道红痕纵横凸现。
传晖看着,也觉得有些触目惊心,暗想自己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看起来威武雄壮的一个人,居然这么不禁打。
早知道就不用木尺子了。
传晖看着皓恩身上迅速显现扩张的伤情,心下有些发怵。--看来又得整晚守着这家伙了。
传晖喂了一小碗粥和几个鲜虾蒸饺给皓恩吃,又哄着皓恩服了退烧药和消炎药,才服侍着他睡下。
皓恩嘴里哼哼叽叽地,喊着疼。
传晖知道他是借机撒娇,只好温言软语地哄着他,"皓恩乖乖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哄着拍着,皓恩总算把脸埋在传晖手上睡过去。
到了晚上,皓恩仍是烧得火烫。传晖不敢再加大给他服药的剂量,怕伤了他动过手术的肝。
无奈焦虑中,传晖想到物理降温的法子,用棉球蘸了医药酒精,轻轻拭擦皓恩的前额、手心、脚底。
皓恩烧得迷迷糊糊的,用烧得沙哑的声音叫传晖,"传晖,我没事。你躺下睡觉好吗?"
传晖用棉球蘸了蒸馏水润湿皓恩烧得干裂的嘴唇,问他,"皓恩,要喝水吗?"
皓恩轻轻摇头。
传晖由小冰箱内取出纸杯装的香草冰淇淋,在皓恩眼前晃一晃,"冰淇淋呢?要不要吃?"
看见冰淇淋,皓恩烧得黯然无光的双眸顿时亮起来。他实在想吃冰淇淋,又怕传晖笑他孩子气,用眼睛巴巴地盯着冰淇淋,却咬住嘴唇硬是不开口。
传晖见到皓恩忍无可忍的馋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一下他的脸,"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皓恩把嘴唇咬得更紧。才被传晖打了一顿屁股,这会儿传晖又拿着冰淇淋把他当三岁的小孩逗着玩,他在传晖面前,真的是尊严扫地,面子里子失尽了。
传晖看皓恩难堪的表情,不忍再捉弄他,用小匙将冰淇淋喂到他嘴里。
冰淇淋吃到嘴里,皓恩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传晖不由失笑。--真是只嗜甜的,维尼熊。
被传晖狠揍了一顿,皓恩再不敢洗冷水澡,感冒自然也痊愈了。
病愈后,皓恩的身体仍是虚弱,整个人苍白得象大理石雕像,连嘴唇也是苍白的。
厨房天天炖补品,鸡汤、清蒸乳鸽、石斑、鱼翅、燕窝......皓恩的神气却迟迟没恢复过来。
连续高烧半个月,总得养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
传晖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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