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鸡蛋打了、搅拌均匀,在锅里涂上薄薄一层油,油热了就马上摊出蛋饼,摊蛋饼的时候得快,慢了就粘锅了。预备起锅的时候,往鸡蛋上均匀地撒上一层盐和芝麻。
接着就是炒饭,炒至金黄色就得起锅。然后快炒小菜。这里是有诀窍的:饭和菜不能同时炒,否则饭会湿嗒嗒、软绵绵的没有嚼劲,菜也容易炒过头,失去鲜美爽脆的口感。
最后用香葱把菜、玉米粒和炒饭拌起来,撒上芝麻,用蛋饼包起来,就是一道正宗的李氏蛋包饭了。
四个鸡蛋一块六,白菜两毛,黄瓜七角,少许玉米粒和调料等三毛,共计两块八。
如果是自己吃还可以少放两个鸡蛋,那两块钱就可以解决了!他心中不免有些遗憾的想。
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吃四个鸡蛋,人体根本就吸收不了,真是浪费!
仍然忍不住在心里叨念着,收拾了厨房,端着盘子到房里。
石健已经洗好了,扯了李墨的毛巾在擦头发。李墨盯着看了半天,忍哪,忍哪,终于--忍不住了。他随手放下盘子,冲上去夺下毛巾。
"这是我洗脸的!上次就跟你说用兰色那条,你看!这条明明就是白色的!"
石健裂嘴一笑:"这是兰色的啊,哪,你看,这不是兰色的小熊吗?"
李墨手上的毛巾确实是白底蓝熊的花纹......
他气得满脸通红:"......你!你!......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纯蓝色的那条!......你是故意的!!"
石健揉揉李墨的头发,宠溺的一笑:"是是是!下回不敢了。我们墨墨还真是可爱啊!一急起来连话都说不好了,又有洁癖,还用有小熊的毛巾,真的是可爱得不得了哦!"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的揉头发。
李墨的头发被揉得一团乱,他狠狠地推开石健,大喊道:"不准叫我墨墨!"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准说我可爱!"
石健笑笑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看了看他,就不管不顾、大剌剌地走过去端起了盘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李墨在背后鼓着眼睛瞪了他一回,可惜石健的背后没有长眼睛,看不到,要不然也许又会大叫:"好可爱!好可爱!"吧?
李墨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像生气,又好像不是真的生气。
他从来还没有对谁这样大吼大叫过呢!为什么面对石健的时候就什么修养、气度都忘了呢?
心里面隐隐有些鼓鼓胀胀的感觉。
"你要自己洗碗啊!"叨念完这一句,他坐到书桌旁,开始改起小测验的试卷来。
好不容易改完试卷,看看书桌上的闹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闹钟旁放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清楚的映射出自己充血的眼睛,越过单薄的肩膀,可以看见那张紧巴巴的小床。
石健还没有睡,正躺在床上看小说。
李墨闹不清自己和石健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似友非友的关系,字典里似乎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为这种关系下个定义。
不过说实在的,到底为什么非要做朋友?如果说是"感动",那么免掉欠款不就行了,干嘛还特意每周都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他困惑地看着镜子:
懒在床上翻小说的男人、疲惫的自己,两者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共同点。
石健的长相不能说特别英俊,却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家伙。虽说是黑道老大,也确实很健壮,但完全不是那种俗气的"肌肉男",谈吐也没有电影里那种夸张的"江湖味"。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但这家伙应该是满受欢迎的吧?至少,学校里"硕果仅存"的几个女老师已经有意无意地提起,"李老师你那个同学来了吗"。才见过几次面啊,这些女人......李墨有些不是滋味地嘟了嘟嘴。
不过,不能否认,石健的身上确实有什么东西特别引人注目--男子气概、洒脱、man、不羁?都不那么贴切。也许,是大家平常所说的雄性荷尔蒙吧,李墨不置可否的想。
反观自己,个头中等、面色苍白、手无缚鸡之力,勉强可算做是眉目清秀,可这对于男性而言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评语。总之,丢在人海中就会马上被淹没到底、成为背景吧?李墨有些自暴自弃:反正我就是25岁都还没交过女朋友的没有魅力的男人,那又如何?!
像是感觉到李墨的目光,石健抬起头来,望向他,"看完了?"
只是看看镜子,不可能被发现吧?
有些怀疑石健是一语双关,李墨不由得有些慌乱,慌忙移开了目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石健觉得有趣似的低声笑了出来,他抛开书、支起手肘,头靠在上面,斜着脑袋看着李墨。
"在想什么?"
躲不过去了......
李墨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把头转向石健。
即使是再尴尬的情况,他也不喜欢背着人讲话,那种感觉不好。
"......没什么......"他低声说。
石健收敛了笑容,翻身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李墨的面前。
"李墨,你不喜欢我来?"
当然不喜欢!
只要是守法的公民,谁会想啊?
黑社会,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恐怖世界,打打杀杀,说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要是被连累,还死得很冤枉呢!
这些话,李墨一般也就在心里想想,哪能真的老实说啊;毕竟,还欠着人家钱哪!
他也想明白了,欠钱就是欠钱,虽说石"老大"说不用还了,但他还是会好好存钱还上的,要不哪天他突然翻脸就糟了。
为人谨慎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李墨这个人,胆小归胆小,有时候是没有大脑的......
也许,这是种职业病......
"......那个......你就非当黑社会不可吗?"
话一出口,李墨就恨不能缝上自己的嘴巴!
能不能当作没问......真要命,哪壶不开提哪壶!
...... ...... ...... ......
看到两只大手向自己挥过来,李墨赶紧闭上了眼睛:果然,还说什么朋友,一言不和,居然两只手都上阵了!这次不被打成残疾就算万幸。不知道被打断一两根骨头要多少钱治,要不随便找个诊所吧,便宜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后遗症吧......
"啪"的一声,不疼。
石健握住了李墨的脸,把他低垂的头扳了起来。
"李墨,你是说,只要我不干黑社会,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他那特有的低沉的声音有时候会略微有些含混不清,所以刚认识的时候李墨常常也听不明白。
这次也是一样......不,应该说,比以往更不明白。
看着眼前那张大特写,李墨愣住了。
"李墨,我可以洗手不干,但你得和我在一起。"
声音更低沉了,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让李墨听得很清楚。
但他还是没有听懂。
不由自主地开口:"什么是、‘和你在一起'?"
石健凝视着他,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渐渐炽热了。李墨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想跑,可是好像有点晚了。
也许自己是疯了?在还不出钱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所以才会觉得石健的眼神很奇怪?又炽热、又温柔,还很危险......
在他思维仍然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两片温暖而干燥的柔软贴了上来。
他们接吻了。
为什么你不当黑社会,我就得和你在一起呢?--这句话在李墨的唇边绕了一圈,终于还是没机会说出口。
许多年以后他也没弄明白,在当时,这句话究竟是说出来好呢,还是没说好呢?
那已经是他们很老、很老的时候了。
5
我常常身在梦中。
星期天过去了,又是星期一。
回想起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很平静,至少是表现得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到底还是有些什么不同了。
李墨坐在椅子上,整晚都没有睡,石健倒是睡得很香。早上李墨迷迷糊糊打了个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枕头旁留了张字条:"我去Y市了,生日快乐。十月一号的时候给我答案。"
不知道石健是怎么知道的,但这天确实是李墨的生日,也是上班族一周的开始。
虽然是寿星,他也得照常去学校。
很久没有过生日了,这天中午他奢侈地买了一个小蛋糕,许了个愿:希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的希望似乎很少有兑现的时候,即便是生日愿望也一样;但他还是祈祷,这次是个例外。
李墨很想集中精力工作,当成什么都没有过,可这一整天脑子里却总是不断闪过石健的影子。
十分模糊,又好像异常清晰。
脑子里全是糨糊,他不得不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梳理自己的思绪:
老实说,他也幻想过恋爱,想过将来成为自己妻子的女性可能的类型,也幻想过某一天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来向自己告白,但却从没有想到,第一个向自己表达爱意的,竟然是一个比自己更有男子气概的家伙。
可是,为什么似乎并不是那么排斥石健,说实在的,那个吻很温柔、很温暖,让他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十月一号吗?那么,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呢......
他轻轻地抚抚自己的嘴唇,觉得有些闷热......
李墨一直以为,既然是十月一号才要答案,那么至少有三个多月见不着面了。所以当周日下午,石健按时来"报到"的时候,他不禁瞠目结舌。
石健像平常一样吃饭说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墨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晚上他们去了河边。
无关浪漫,实在是太热了。
呆在李墨那间狭小封闭的寝室里,几乎没有办法呼吸,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整个人将要从内到外彻底地燃烧起来。
明明还只是明媚的六月,这个小镇却好像已经提前成为熔炉了。
"李墨。"
"恩。"李墨随口应着,他正四处扫视,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
"李墨。"声音略大了些。
"恩。"看来今天大家都出来避暑了,左右找了一圈,好像没有什么空位。
"......李墨!"石健干脆用手扳过了他的脸,让他好好听话。
两个大男人做这个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了。李墨慌乱地拨开他的手,向四周看了看,还好,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石健,你别做这些动作,会让人误会。"他红着脸抗议。
男人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我想做的更多。"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搂住了小东西的腰,压向自己,嘴唇若有若无地从对方鼻尖上掠了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对方拼命在挣扎的身体。
端详着那张迅速泛红的脸,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了起来。
李墨已经完全被吓呆了:"你、你、你......你个疯子!"
石健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这个倔强的家伙,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了,但这个地方倒是挺有肉的,摸起来绵绵软软,很舒服。
并不是刻意和他唱反调,可他越是摆出一副倔强的样子,就越让他想逗他--小刺猬以为受到了威胁,把满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只是越发惹人怜爱而已--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但却那样执着地要保护自己。
"你才知道?"就像这种时候,忍不住就要挑衅一下小家伙。
李墨被气得说不出话,脸都发烫了,这滚烫的温度里面也许还有着什么不知名的成分,但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担心对方又做出出格的举动,李墨把石健硬拉回了宿舍。
他用力地把大块头按在了椅子上,又搬了把椅子在对面坐下来。
真的是个危险的家伙,看来需要好好沟通一次了!
"你说过要给我时间!"他控诉着。
对面的男人轻轻笑了:"我确实说过。"
李墨用怀疑的眼神睨着对方:"那你还......,你要毁约?"
石健用脚挂着他的椅子,把他连人带椅子整个拨了过来。
"你这家伙是不是从来也没有好好听过我说话!我的确说过,十一之前不逼着要答案,不过我可从没有说过不见面,也没有许诺过什么都不做!"
李墨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哪有这么赖皮的人!
石健突然坏坏地笑了,伸手把他整个人揽了过来,把他整个包在了怀里。
"墨墨,你其实不讨厌我这样吧!"
疯了!这家伙真是疯了!
他一把摁住了石健的脸,使劲推开:"讨厌!我讨厌这样!你也不许叫我墨墨!我生气了!"
石健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知道了。干得不错,以后不喜欢的事就要这样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李墨狐疑地斜睨着石健,他好像越来越不了解这家伙,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却微笑了!真的很诡异......这只狐狸是不是在盘算些什么?
不,也许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石健。他们只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而已......
这样想着,心里忽然就有些闷闷的了。
想要大吼一声,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吼出来......真难受!都是这个臭家伙害的!
想要别过脸去,不看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不料那双大手又伸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既而又把他整个人拉进了怀里,包裹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抱人啊?虽然觉得奇怪,但李墨没有再挣扎:温暖而宽阔的怀抱,让他一时间忘记了生气,像这样被人当成宝贝抱在怀里,好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李墨......"低沉的声音响起。感受着胸腔温柔的震动,李墨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婴儿时代。
"恩?"懒懒地应了一声,李墨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李墨,我是个孤儿。......"声音里透着他第一次听到的落寞。
李墨诧异地想要抬起头看看他,脸却被大手压到了对方的肩窝里。
"好好听我说。"
"......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说些安慰的话总觉得不合时宜,李墨只好简单应了一声。
"我爸爸是个设计师,妈妈是家庭主妇,他们很和睦,也很疼我,我们一家三口原来过得很幸福,我的童年过得很快乐......"
石健的喉头震颤了一下,李墨的心战栗了一下。
然后呢?......
也许幸福永远只是一刹那,他自己不也是深有体会么?
李墨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他伸出手,反抱住了石健。
想好好安慰这个人,这个时候他不是黑社会老大,也不是什么狐狸,而是一个孤独的大孩子。
"小学毕业的那年,父母说要带我出去旅行,他们去定票,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警察说,他们被抢劫犯杀死了......"
李墨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他从石健的怀里挣扎出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那你为什么......"
石健自嘲似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为什么还要当黑社会?"
"当时我根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之间失去了父母......接着我们的一切突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别人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成了孤儿,我的年纪又太大,没有人愿意收养我,我也受不了福利院。当时,只有‘他们'愿意接纳我......"
这一晚他们没有再说话,睡觉的时候李墨轻轻搂住了石健的肩膀,他的衬衣被打湿了,也许因为这个原因,狭小的室内似乎不再那么闷热,他们沉沉的入睡、熟睡了整个晚上。
6
人们都清楚这样一条定理:当某个人进驻你的内心,你就会不由自主的照顾他的生活。
可是很多人都忽略了,逆定理也同时成立。
尽管仍然无法接受石健的感情,但是,对于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李墨无法漠然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