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谈把课桌又往前挪了挪，把凳子往前拉了又拉，但原本就窄小的距离，已经无法再拖动了，此刻的谭谈几乎已经和课桌、课椅合为了一体，瘦弱的身子似乎带着屈辱的被夹在中间
这样的谭谈似乎彻底的惹脑了莫非，莫非用手微微提起课桌，狠狠的撞在了谭谈背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吼道：“往前面滚点！”
莫非一再的暴力举动终于引起旁边一些同学的注意，坐在他左前面的学习委员尚颜看不过去，说了一句：“班长，别这样。”
莫非非但不搭理，捡起手中一本课本就扔了过去，直直的砸到了尚颜的脸上，脸上一阵吃痛，尚颜立刻趴到了桌上，周围的同学谁也不敢出来说句话，也不知道平时一向“和蔼”的班长，今儿到底怎么了，当然，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件事肯定和谭谈有关
李丽几人把这情景收在眼底，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里暗自窃喜
从那以后，莫非对谭谈的态度简直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不再上学、放学都跟他在一起了，而是和一些个狐朋狗友去胡天胡地的闹着玩儿
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谭谈不说，还带动了班上的同学，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初三一班有了个谁可以踢，谁都可以踩的瘪皮球，当然，那个皮球就是谭谈
仇恨这种东西一般都会自带催化剂，然后越演越烈
初三下半学期的最后几天，谭谈第一次填了和莫非不同的学校，那是一所三流高中，以谭谈的成绩上市重点也没有多大问题，但他不想选择市一中，因为这学期过后，莫非将会被他的亲生父母接回家，以他的家世和成绩来看，不管怎么样，也会上市一中
莫非借着是班长的便利，在老师的办公室偷看到了这个让他气愤的消息，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气愤
就在毕业典礼之后，谭谈的抽屉里多了一只被人用什么钝器切成两半的死老鼠，内脏已经腐烂了，断裂的地方能清楚看见那些有蛆虫爬动的腐肉。谭谈刚坐下时虽然闻到一股恶臭，但并没有发现是怎么回事，当他看到同学们奇怪的眼神时，他知道，他又有礼物了
他把抽屉仰起来看了看，看到了那只满身蛆虫带着恶臭的老鼠
这并不是莫非吩咐谁做的，也并不知道是谁做的，反正谭谈被欺负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有谁也想加入这个行列，并不奇怪
莫非那一刻心里有种渴望，他想要谭谈哭着冲过来，告诉他他错了，让自己原谅他，那么他会在好好待他的
但谭谈没有，他从旁边拿了一只塑料口袋套在手上，从课桌里拿出那只死老鼠举起来，表情极为平静的问了一句：“是谁放的？”
没有人回答，但谭谈已经从某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得意的目光
谭谈丝毫没有犹豫的把那两截残尸扔了过去，掉到了李丽身上
“啊啊啊啊！！”她发出了几乎崩溃的尖叫声
“下次用你自己不怕的东西来吓我。”谭谈在心里耻笑这些无聊的人，恶作剧的同时好像忘了他是个男人，这些射虫鼠蚁的东西就自己留着吧
莫非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看谭谈的脸了，他看到了绝望，但是一种很平静的绝望，那种绝望并不让谭谈自己难受，而是让看见人感到寒心
第四章 我是我 你是你
“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啊，不知道好好疼你。”
“恩，你现在就挺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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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谈渐渐的转过头来看着莫非，是很深很深的一眼凝望，因为他知道今天之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莫非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看到谭谈望向自己的那双深瞳，眼睛里有和不舍，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他会对自己说什么，他恨我吗？
谭谈张嘴了，公式化的说了句：“班长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麻烦你跟老师说一声。”说完，便拿起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出了教室
莫非懵了，好像完全动不了了，他感觉好像有人把他的灵魂和心一起装在那个小书包里边带走了……
教室里同学们议论纷纷
“你看见没？那么恶心的东西他居然用手去抓，果然是个变态。”
“就是就是，班长，还好你没和他一起玩了。”
那些话现在听在莫非耳朵里特扎人，莫非没有回答，心里愤恨道，变态就变态，谭谈你小子休想跑，要变态怎么也要拖上你
于是，谭谈家里莫名其妙寄来了一封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谭呼天抢地的领了回家，逢人就说这件事，谭谈思前想后还是在晚饭后把母亲叫了来
“妈，我不想去一中念。”
谭妈妈差点惊掉了手中的茶杯，“什么，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想去一中念，直接去九十一中好了……”
谭谈还没说完，脸上就已经落下了一巴掌，“好不容易盼到你快要长大、成人了，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咱们也没钱交学费。”谭谈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谈话方式
“我借给你们！”莫非算好时间来拜访，却又在门前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更是气愤非常，真不知道当初谭谈妈是怎么想的，为他取名为谈，自然是希望多交流了，但现在看来，他应该叫谭拳、谭掌或者谭皮带什么的……
谭谈妈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谭谈却不为所动，拉着莫非就跑出了家门，不管她在门后怎么叫喊，也不回头
谭谈拉着莫非习惯性的往后山跑，一直到他们以前“四人帮”常到的那个草坪才停下了脚步，谭谈比莫非略微瘦弱些，一口气跑上来，还是有些费劲，双手撑在大腿上，喘着气看着莫非，一时还说不了话
莫非看来也有些累，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但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看谭谈了，所以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静静等候着
谭谈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莫非有些心虚的躲开那道目光，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班长，咱俩不适合在一个班。”谭谈终于开口了，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叫班长
莫非心里很酸，大声的掩饰着他的不安，“谁XX的跟你是咱俩。”
“我也交不起学费……”
“XX的，你小子越来越能了啊，不是说借给你吗！”
“我还不起……”
“还不起TM就想办法还，你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还能抓你去卖身吗？一副那种表情。”
谭谈这时心里就在想，这是个魔鬼的交易，绝对是！他不但要欺负自己，还要自己向他借钱去到同一个班上，再让欺负，但为什么自己就是恨不起来，谭谈的心里一直都有个疙瘩，究竟是什么事令莫非的态度，产生了三百六十的大转变
等他想明白，再低头看莫非的时候，那人嘴角带着笑意，闭眼躺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已经“回家”的莫非早就和在他舅姨家时不一样了，好像又高了些，又壮了些，眼睛好像更亮了，鼻子似乎更有棱角了，嘴唇……谭谈没发现莫非已经变得这么好看了。却突然看到莫非眼睑一颤，谭谈心里一紧，丢下一句：“谢谢你。”撒腿就跑了
那之后谭谈妈就真的从卡上取出了谭谈的学费，又是一阵的谢天谢地，谭谈头一回有些体谅他妈了，一个女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一个孩子带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兴许自己在学校受那点点的委屈，还抵不上她的十分之一，这样想来，谭谈也觉就算再过那样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日子过得很快，开学的那天，谭谈妈千叮咛万嘱咐，几乎从头天晚上睡觉开始说到第二天出门，交代各种事项啊，小心钱物、怎样和同学相处等等的事到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杂事，学校离家比较远，谭谈只能选择住校，虽然莫非给的前交了学费和住宿费还有剩余，但是却不够谭谈的生活费
谭谈妈一咬牙，楞是拿出了三个月的早饭钱，给谭谈做了生活费，谭谈死活不要，说自己是男人，少吃一点而没什么。临到上了车检查物品时，发现那钱还是给塞进了包里，谭谈觉得鼻里酸酸涩涩的，回头往车后窗外寻找自己家的位置，好像还看到母亲不放心的站在门前一样
一中就是一中，学校的环境自然不用提了，学校门口更是停放着无数高级轿车。谭谈又是背又是提的弄了一大堆东西，好些人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其中还有九个女生、十三个男生都想要来帮他，不过谭谈都拒绝了，他就是想要自己把这些东西带到寝室里去
几番折腾才弄完入学的所有手续，从那和蔼的班主任那儿知道了自己寝室号之后，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谭谈身上几乎没一个地儿是空着的，晃晃悠悠的，就像将军挂帅似的，刚一进门，就引来了几个男生的惊呼声
一个瘦高个儿的男生说道：“这简直是在演义蚂蚁的人类现代版。”
这句话让其他两个人都乐了
谭谈没接他的话，找到一张合意的空床便快速的把自己身上的“盔甲”卸下来，心里却想，“我还没说你是擀面棍的加长版呢……”
第五章 谁说我只能爱你
“都是我的，你们不许跟我抢，你们只许躲在角落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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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擀面棍”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谭谈在想什么，还在继续侃侃而谈，“兄弟们，听说这回咱们寝室来了个不得了的小子。”
“恩，我也听说了。”另一个较为斯文的男孩说道
另一个稍胖点的说：“是不是叫莫非的那个？”
莫非！谭谈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想要多听一些关于他的事，因为其实他对他并不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以及生活，谭谈都想知道
但那些人却不再多说，其实也是，这里的哪个人不是政府高官，或是富豪、商贾家的孩子，就算不是这些家庭出来的，也至少是个小康之家，只有极少数是他这样，从贫民巷里走出来，连学费都交不起的家庭
“诶，你叫什么名儿啊？”
谭谈没想到他会忽然跟自己说话，脱到一半的毛衣卡在了脖子上，怎么也拔不出来，“擀面棍”看着他狼狈的摸样觉得有些好笑，虽然他没有开口求助，“擀面棍”还是走了过去，帮他把毛衣扯了出来
“擀面棍”刚才只顾着说话没注意谭谈，现在谭谈就在他的颚下，睫毛长得不像话，那双眼再抬起来的时候，“擀面棍”拉毛衣的手和整个身体都停顿了一下
“李茂，你小子傻啦！”那个小胖子叫了他一声，他才回魂一样
“我靠，这小子长得贼靓，我敢保证，他要是女的绝对是校花级别的，不，比那还厉害！”擀面棍李茂有些大惊小怪的指着谭谈叫唤
谭谈没说话，这样的尖叫声他听得太多。不过那两个人听见李茂这么肯定的口气，还是仔细望这边看了看，也是一阵调侃，都没有反驳
大家正开着玩笑，又一个学生从外面进来了，完全没有表情的脸却好看得出奇，并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犹豫气质，擀面棍心里不停的咒骂着老天，怎么把这人杰地灵的两个宝贝全安排到512来了，整个学校的地气儿都要被吸过来了
他也是径直找了一张床坐下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唯独抬头看了谭谈一眼，谭谈也正在看他，那是一双太悲伤的眼睛，让人不敢久望
大家看他不说话又继续聊开了，李茂继续刚刚的问题，“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儿呢？”
谭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其余四个人说：“我叫谭谈。”
又是那双眼睛，抬了一眼
那个胖子也站了起来，说道：“兄弟们好啊，我叫吴语畔。”
“哟，名字还挺诗意的啊，我叫张舒，你们叫我‘张叔’、‘叔叔’都成啊。”另一个人站起来，利用他名字的同音字想占大家便宜
男生们互相熟识的时间比女生来得更快，少了那层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热情如火的青春少年，512寝室一共六名新生，在开学的前一天到齐了五名。其中只有最后进来的那个男生，一句话也没有说
谭谈是在第二天的新生会上听到那位美女班主任点名时，才知道他叫陈诺，谭谈在心里默念了他的名字好几遍，这个人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致命吸引力，但却危险，却像是天使在悬崖边的诱惑，让人宁愿粉身碎骨，也要前往
果然，班上的很多女生都愿意前往这座悬崖，陈诺在班上的人气非常高，这让擀面棍很不爽。谭谈倒是无所谓，只是开学的头一天就看不到莫非的身影，就连新生报到会也不见老师念他的名字，谭谈心里有些失落，原来莫非不是跟自己一个班的
不过班里的同学都很友善，大部分也都狂热的学习爱好者，谭谈也庆幸自己来到了一个有这样学习氛围的地方，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单调和同一的新生报到会之后，孩子们几乎都像恶狼似的奔向食堂，教室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谭谈的位置在窗边，正合他的意，等人声完全消失之后，谭谈静静的趴到窗户上欣赏着一拨一拨奔向食堂的狼们，这时候后面传来了凳子和地面摩擦产生的声音
谭谈没有在意，以为还有谁落了东西回来拿，脚步声却渐渐的走近了，这个脚步声很熟悉，他听到过，一时想不起来。人已经走到了跟前，谭谈不用转头已经知道了，是陈诺
两人就那么一言不发的静坐着，虽然能够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甚至有时能听到似有若无的心跳声，但却都不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坐就是二天，这三天每一天的中午，谭谈都会留下坐上1个小时，等去抢食的人潮渐渐散了些，才拿上碗勺慢悠悠的走过去，而陈诺肯定就跟在他后面，谭谈坐哪儿，他就坐哪儿，只是一直不说话而已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陈诺才开口问了一句：“谭谈……”
谭谈对他忽然的开口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紧张，高兴的点头回了一句：“恩？”
陈诺却淡淡的撇过头，回了句：“没什么，叫叫。”
谭谈本来也是个内向的人，没想到这个人的脾气更为内向、古怪，谭谈不善于跟这样的人交流，他觉得有些头疼，问道：“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我觉得，我们很像。”
谭谈望着玻璃窗上的影子看了看，又看了看陈诺，问：“哪儿像？”
“眼睛，我看到你的眼睛，就像在读我自己一样。”
我的眼神这么悲伤？谭谈有些不相信，也没有继续问下，陈诺说的话总是让他似懂非懂，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愁善感的男生，一向被人说女气的谭谈，终于找到了取代自己位置的人了
不过两人的关系在那之后突飞猛进，陈诺几乎不和除了谭谈以外的任何人说话，除了上课回答问题以外，其他时间几乎很难听到他开“金口”这让有些女生暗地里更为他疯狂了
开学一个星期后就正式入秋了，天气越来越凉了，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但依然没有阻挡同学们回家的热情，寝室里走得没剩几人了。以往的星期六陈诺总会去图书馆，当然是和谭谈一起，只是今天他一反常态，哪儿也不去，一直窝在寝室里，最后连张舒也走了，寝室里就剩下了不回家的谭谈和陈诺
“我要去图书馆了，你不去吗？”
陈诺把被子裹在身上，连连摇头，“不去，晚上有雨。”
“没关系，我有伞~”谭谈晃悠着手中那把初一时莫非给他买的卡通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