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歌————秋红叶[上]
秋红叶[上]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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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庆不再说话,怔然半响,突然站起身子大步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将门拍上。
石头连忙追了过去,却发现门已经上了锁:
"庆哥,你还没吃药呢!"
他拍着门板大叫。
很快,从门内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滚!"
石头一缩,退后几步,不再吱声。
舒庆显然心情极差,而一旦舒庆心情不好,躲远点才是明哲保身的道理。
至于让他吃药这回事--还是做白日梦还比较快!
看了看紧闭的门板,再看了看地板上已经开始变凉的酸辣汤,石头一脸困惑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觉得整个脑子都混乱不堪--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果然如舒庆所说的那样,吴劲的妻儿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任何踪迹,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抓到的那两个最终也没供出幕后的主使者,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炎青给了石头一大笔钱,让他去酬谢那个救了舒庆的"老头"。石头是有苦说不出,只得悄悄将钱存起来,打算等这件事完全平息之后,再交给连清篱。
舒庆只休息了三天便生龙活虎起来。对于这一点,连见惯了世面的陆医生都啧啧称齐,不过石头心里清楚,如果没那两袋血,舒庆根本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很久之后,石头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相同血型的血才能输,如果血型不符,铁定会死人!
然后他再一次感叹,舒庆的命果然还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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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是舒庆管辖之下规模最大的PUB。
地下三层则是一座赌场,几乎每个星期,舒庆都会来这里看帐。
两天前伤口才拆了线,虽然看上去很恐怖,却已没什么大碍。舒庆的活动也变得自如起来。
账本是舒庆最讨厌的东西,尽管专门聘请的会计,将帐目做得细致清楚,理应注意之处也做了标记,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是每每让舒庆感到头痛。
电话声响起,被扰乱思绪的舒庆眼含杀气的瞪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庆哥,是青爷的电话。"
石头急忙祭出大头的名字,一脸无辜。
容色稍霁,舒庆从石头手中接过电话。
"老三?"
"大哥。"
"吴劲那件事有人看到,而且已经去警察局录了口供。"
"明白了大哥,我会处理的。"
哪个白痴会做这种傻事?
活得不耐烦了么?
"小王,去查查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顺便去问候他家里人。"
舒庆冷笑着吩咐。
"是!"
明哲保身是基本的处事原则,如果这个人弄不明白的话,他不介意仔细讲给他听。

第 5 章
早上起来,石头便发现今天是个极好的天气。
时至深秋,动不动便会来上一场连阴雨,所以能看到太阳的日子,简直是稀少的不得了。
今天阳光灿烂,将那种潮湿阴郁的气氛驱逐的一干二净,但是石头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原因当然就是那个坐在车子后面,一脸阴沉的舒庆。
警察局发来公函,要求舒庆今天去警局对峙,即使是个形式,也得去做做样子。
舒庆睡眠极少,但下床气却极重,几乎所有青红帮的兄弟都知道,谁要硬将睡到一半的舒庆唤醒,那他最好有做炮灰的觉悟。
号称"疯狼"的舒庆,脾气上来谁的帐都不卖,故意招惹,不死也得脱层皮。
石头没死也没脱皮,只是被揍出一只熊猫眼,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传讯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可是通常夜晚活动的舒庆一般会睡到十点、十一点才会醒,所以因吵醒他而白白挨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青肿的眼窝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不过石头想到一会儿会看到那些警察狼狈惊惶的模样,心情便变得好了一些。
目击证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是个来自外地的乡下人。
非常老实,老实到近乎愚蠢的程度,否则他不会做出指控舒庆这种傻事。
他和他的妻子二十年前来到这个城市,直到现在还住在垃圾堆旁的违章建筑里,他最重视的人,便是他的女儿。
石头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女孩儿,但听那几个绑走她的兄弟们说,是个挺水灵的女孩儿。
可怜啊!因为他父亲的愚蠢,这个年轻的如同雏菊般的女孩儿,就要被彻底毁掉了,随便卖到妓院还算她的命不错,若是哪个喜欢虐待戏码的男人买了去,那可就只能自叹倒霉了。
那个男人还以为只要他乖乖听话,他的女儿就会回到他的身边,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这是青红的规矩,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有些人,是永远不能得罪的。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男人说他认错了人,是他诬赖了舒庆。
然后,两人一片"庆哥慢走"、"庆哥真是不好意思"的恭送声中走出了警察局。
离开时,石头注意到那个刚刚磕头磕到额头红肿的男人,被几个警察粗鲁的拖进一个房间。
走出很远,石头才笑道:
"那个家伙这下倒霉了,不但女儿没了,还得被那些警察打个半死。"
"活该!"舒庆依然铁青着脸,看也不看石头。
"庆哥抽烟。"
石头忙殷殷的帮舒庆点上香烟。
"我去开车,庆哥你在这里等一等啊!"
"哼。"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下床气还没消啊?
石头暗暗叫苦,接下来的时间怎么熬啊?这张脸看久了会做恶梦的!

站在停车场的大门口,舒庆抽完了两支烟还没见石头出来,他皱紧眉头,烦的想立刻找个人出来狠狠扁上一顿。
太阳直直的射在他的身上,璨亮的阳光照得他全身上下都明朗起来,可是他的心情还是一样糟糕。
进出停车场的人,看到他都会远远的绕开,有些人干脆放弃取车,直接转身返回。
管理员早在他一个凶狠的瞪视下缩回他的小房子里,半天过去,连头都不露一个,看着这些闪闪缩缩的人,舒庆想扁人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他沉着脸,抽出第三支烟,叼在嘴上。
一个男人突然向这边走来。
男人有张俊秀的脸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一副标准社会菁英的模样。
他没有像其它人那样绕开,反而正正的向门口走来。
舒庆侧头瞪着他,他最讨厌社会菁英,也最讨厌穿西服打领带、爱装腔作势的人。
那男人很快便发现他的瞪视,却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只微微一笑,便自他身边擦身而过。
舒庆眉头皱得死紧--有没有搞错?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有一对酒窝,有酒窝也就罢了!还那么爱笑!他还闲丢人不够啊?
将车子开到他身边,石头从窗口伸出头来,急切的解释道:
"庆哥,你等急了吧?刚刚有个笨蛋倒车的时候真好堵到我的前面,我......"
舒庆不待他说完,一拳咂在他的头上,然后转身,上车,一气呵成。
"庆哥,我知道错了。"
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搞这种飞机!
"知道就好!"
"那庆哥,咱们现在干什么?"
"去拳馆!"
"可是庆哥,你的伤才好了没几天,这种运动是不是剧烈了点?"
"石头,几天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舒庆将拳头捏的"咯嘣咯嘣"的响。
石头猛一激灵,立刻答道:
"拳馆是吧?庆哥你坐好,咱们一会儿就到。"
车子转弯,缓缓从警察局门口经过,那座七十年代建成的旧楼,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破败不堪。
"唉?庆哥,你看那不是刚刚那个小子?他好像没挨打的样子!"
石头纳闷的道。
舒庆转头看去。
两个男人刚从警局门口出来,正向右侧转去。
低个子的正是那个胡乱告状的笨蛋,而他身边那个,则是个身材修长的成年男子。
那男人也穿着笔挺的西装,垂着头,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而那个笨蛋,则抓着那个男人,一边鞠躬一边点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舒庆的看的是那个高挑修长的男人。
即使垂着头,那男人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车子向前滑动,男人白皙沉静的侧脸映入舒庆眼中,随后,他身形一转,进了一处深巷,向里走了几步,他停下,转过身来。
舒庆突然大吼一声:
"停车!"
石头一震,直觉的踩下煞车,一阵刺耳的尖鸣声中,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
尚未停稳,舒庆已经跳下车,甩开大步,向马路对面奔去。
此时车道上没有跑动的车辆,马路边沿几辆车子一字排开,舒庆理也不理,一脚踩上车子的前盖,直接跃了过去,引来无数怒骂。
那男人显然也被这边发出的声音惊到,他抬起头来,立刻便看到了舒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向他狂奔而来的男人,没有丝毫情绪。
而矮个儿男人,早已挨到了墙边,抱着头缩成一团,连看都不敢看。
瞬间舒庆已到了他的面前,还未说话,便已伸手将他的手腕攥在掌中,用力收紧,仿佛怕他会在下一刻凭空消失。
他的双眼圆睁,嘴唇颤动,一副激动莫名的神情。
相较之下,男人的表情则显得格外的冷漠。
挺鼻薄唇,尖尖的下颌,一对乌眉斜飞入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坚毅。
舒庆近乎贪婪的看着那张脸,试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连--清--篱--"
他一字一字叫出这个名字。
掌中的手腕鲜明而温热,可以清楚的感觉出跃动的脉搏,他蠕动手指,触及温热的肌肤,然后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哪知男人却依旧一脸冰冷,只淡淡的看着他道:
"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
舒庆缓缓的摇了摇头,坚定的道:
"我绝对不会错认你,你也绝对不会错认我!"
他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否则那双水亮的眸子不会有那么多的排拒与厌恶!
此时石头也追了过来,看清连清篱的同时,愣在当场。
连清篱冷笑,十年不见,舒庆竟比之前更加张狂:
"那又怎样?就算我们认出对方也不会有丝毫意义!"
过去的已经过去,他已经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舒庆一怔,表情变得危险起来,他眯起双眼,沉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立刻给我放手!"
连清篱冷冷的叱道,同时用力将手向后一抽。
没有抽动分毫,手腕却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瞪着舒庆,眼中有了隐隐的怒气。
"你挣不开的!我现在比你高,比你强壮,如果我不想放开,你只能这么被我抓着!你就认命吧!"
见他生气,舒庆扬起下颌,似乎有些得意的样子:
"乖乖跟我走吧!上了车我就放开你!"
"舒庆,你别太过份!旁边就是警局,报警很方便!"
舒庆赖赖的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相信我,在我带走你之前,警察是不会出来的!"
连清篱与舒庆认识这回事,已经让石头大大的惊奇了一下,此刻又看到舒庆耍无赖的模样,石头的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舒庆极少跟人亲近,更别提是耍赖黏着别人,这家伙,不会是披着庆哥人皮的陌生人吧?
石头突发奇想。
紧箍在手腕上的大掌如铁钳一般,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连清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你倒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我只要你乖乖跟我走!"
过份专注的眸光让连清篱呼吸为之一滞,他错开视线,看着身旁沾着灰垢的红色砖墙,沉声道:
"舒庆,你别逼我!"
舒庆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一直缩在一边的男人突然扑了过来,抱住了舒庆的大腿:
"大爷!大爷我错了,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你派来试探我的......都怪我一时糊涂......以为他从警察手里救我出来是好心帮忙......我真的没想到他认识大爷......"
男人呜呜的哭着,急得语无伦次:
"我绝对没有动坏心思......我会乖乖听大爷你的话......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吧......求求你......"
这蠢蛋凑什么热闹?
舒庆抬起脚,正想将那人踢开,想了想,又将抬到一半的脚放了下来:
"石头!"
一个眼色过去,石头急忙上前,将男人向旁边拽去。
男人被石头拖住,挣脱不开,只能凄惨的哭喊着:
"还我的女儿......"
他跌倒在地上,弄得浑身是泥,狼狈不堪,还在歪七扭八的磕着头,额头红肿破皮,流出血来,混杂着污水烂泥,看上去凄惨的要命。
冷冷的扫过哭得几乎快要断气的男人,连清篱忍不住道:
"绑架他的女儿,还这样对他,你过份了点吧?"
"谁让这家伙敢指证我......"
恼怒的语调在看到连清篱冰冷的表情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舒庆沉声道:
"石头,让他们放了那家伙的女儿!"
石头连忙应了声"是",放开拽着男人的手,转身拨通了电话。
那男人也听懂了舒庆的意思,怔愣过后,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谢大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女儿!谢大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女儿!谢......"
他不停的说道,一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舒庆被吵的青筋直冒,狠狠的瞪向唠叨不已的男人,恼怒的吼道:
"闭嘴!你他妈再给我罗嗦,我直接把你女儿的尸体给你!"
男人一愣,嘴唇颤动几下,翻了个白眼,竟然晕了过去。

第 6 章
终于安静下来了!
舒庆扒了扒头发,这才转向连清篱。
他试着放缓表情,用最有诚意的声音道:
"跟我走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却没有任何话想跟你说。"连清篱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可以不说,我说就成!"舒庆继续放低姿态。
"我更不想听你说话!"仍是毫不留情的回答。
舒庆的额头开始有青筋跃动,他瞪着一脸冷漠的连清篱,拼命抑止着将要暴发的怒气。
他知道是自己做错事,对不起连清篱,理应放低姿态,可是......
他实在忍不住了!
索性眉头一挑,冷声道:
"你必须跟我走!你看你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我把你抗过去?"
连清篱沉默,眼神越发冷冽:
"你也只会用这种手段!"
"不管什么手段,只要管用就行!虽然原本打算过一阵再找你,可是既然今天碰上了,我是怎么也不会放你走的!"
连清篱瞪着舒庆半响,突然一脸讽刺的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走?那种事做了一次还不过瘾么?"
舒庆一震,表情立刻僵硬起来,沉默片刻,他道:
"那是个意外。"
"意外?"
连清篱冷笑:
"舒庆,你真是越活越回来了!一句意外就想把这件事蒙混过去!真不知你是傻瓜还是我是傻瓜!总之......"
他顿了顿,才接道:
"让我跟你走绝无可能!"
连清篱毫不留情的一番话让舒庆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深黑的眸子也染上了冷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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