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告诉他们了吗?」一旁传来的声音有点不可置信。z
「不是连你都已经知道了吗?」本来,林翟风就是和自己没有关连的人。
「嗯,这个......」这下子才知道,林翟风也有言词审慎的时候。「那些只是传言而已。」
「都说些什么?说我杀了人,然后又抢了别人的儿子?」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可河底或许也会旋转的暗涌,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果然这便是自然界的不二法则。
林翟风确认了一下,不用说也知道他的情报来源便是他的女朋友:「是有这样的说法。」
「他们说的也未必是错的。」不知怎的他竟然说了出口。z
哎呀。果然。当唐一川回头时,林翟风的脸色稍变,不自觉的离开有点远。
「小的时候受过一阵子警司警戒,亦真的和自己的表哥私奔过。」他觉得很可笑,于是便笑了出来。「现在他人在美国,我也有一份正当职业了。」
从来不认为当时做的事情有哪一件错了,虽然是这种可生命亦不如算式,即使步骤没有出错,还是有可能计算出遗憾的答案。
呀,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苦闷的事了。唐一川首先提出:「不如到另一处走走吧?」
林翟风诚惶诚恐的答应了他,马上便顺着桥的指向去走,这时一度暗淡下来的天色又再回复神采,充足的阳光打下来,虽然拍照的话会很美可在现实里还是受不了。唐一川和林翟风马上躲到三层高的观鸟屋里去,因为没有望远镜所以什么都看不到,只留下了室内很暗很凉快的印象。
告别观光客的汗臭,走过红树林时林翟风提出要回去的要求。因为并没有什么的理由制止,唐一川同意了这个建议然后瞬速的回程。漫无目的游走时是没什么,可一旦设定了终点便会觉得路很远。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因人而异,在林翟风走得很快的时候一定没有注意到唐一川徘徊的心意。
22
「啊﹗活过来了﹗」可幸在再度吹到冷气时,林翟风马上改变了心意,反正来了那再逛逛展馆也好,他向唐一川提出这样的主意。
然后一起去看从泰国又或是其它地方特地运来的鳄鱼,欣赏专程派员到亚马逊森林作资料搜集而成的仿真树干,再一次受骗在空的展览箱里寻找当中的蛇,在走过了两栖动物的展览走廊以后,被那一条唱着古怪的歌的塑料鱼吓到。
在那以后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只要唐一川不再说什么。当看到在厚玻璃前,连看到一群鱼都能兴奋的林翟风,唐一川有点后悔怎么当初不带他到动物园。讨论过鳄鱼怎么在水里可以不动一动,一起找出像猪又像鹿的夜行生物,看到在透明天顶上盘旋的粗壮大蛇有点质疑是真是假,不过或许是出于呕心或许是出于害怕他们并没有多作停留。
喝了一点从自动贩卖机买的水,林翟风突然感到饿了,唐一出便提出到餐厅去用餐。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虽然时间还很早,可到来参观的团体却渐渐堆满了展馆。有老的有少,林翟风或许是想起了上回的不快经历,看向室外的风景突然感叹,幸好早上便到外头逛过了,不然又要在一大群人前昏倒。
「幸好是这样。」唐一川只点了些简单的食物,其实单是看着对方进食便已经感到愉快。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不过母鸟喂饲雏鸟的时心情大概也是同样,单是想到对方能吃得满足,便是再飞来飞去觅食也是值得。只是......
「燕燕尔勿悲,尔当反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对吧﹗我就说是这一句了﹗」然后是嘻嘻的笑声,或许是出自身后的中学生团体,即使是平板的背诵亦能合时。
唐一川把烘过的三文治塞进口里,虽然干涩不过只要喝口水冲淡便好。
用餐以后林翟风注意到设在餐厅旁的儿童游乐设施,那是一座仿真的森林,粗壮的树干上是连接的空中通道和儿童滑梯。虽然带着一脸祈盼的表情可以他的身形实在没有办法,无法之下只好把他拉回展馆的通道上走,玩玩制造海浪的仿真装置作罢。
「啊,没想到是这么大的﹗」看到老虎的标本时林翟风不免又哗哗大叫,唐一川比较在意的是挂在另一边的猫头鹰,那双眼睛直瞪瞪的,死掉了以后反而变得更为恐怖。
白狐、驯鹿、鸭以及其它,朝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海鸥,一边感叹很生动一边意识到这些都是失去了生命的东西。唐一川极力要引开林翟风对这些展品的注意,于是便提出了到观鸟器那边去。
因为刚才连雀鸟的羽毛也看不到所以有点失望,林翟风很快便答应了,走在那游人稀少的古怪机器前调了好久都看不到东西,无意中瞄到别人的操作办法,才知道压根儿是把整个观鸟器反转了。
「哎呀,糟糕。」林翟风笨手笨脚的模样也很可爱,只是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注意到。
交往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是不是只要双方都在相处中感到愉快,便自然成立的一回事?若是这样的林翟风现在也是在和他交往了,不过如果他在下一瞬间又感到不高兴,事情是否又有不同?
唐一川一劲儿在另一头遐想,手指虽按在触式屏幕上翻动着鸟类图鉴,不过看来也是无聊之下的举动。应该是在交往吧?就像听不到电话人就不存在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那便是应该和现实完全割裂的世界。
刚开始只是觉得很有趣,后来却发现笨拙的模样也好,生气的模样也好,全部都很可爱。规范化一点来说一定是脑袋分泌了不明的激素,经由刺激神经才会作出这样的行为吧。就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只要顺顺利利就可以了。
因为对方不愿意拍照,所以只有唐一川一个人造了通行证,往另一所展馆走去,却是有异于仿自然的古拙,一股科技化的气息。拿着橙色的卡片擦向擦卡器就可以玩各种的小游戏,因为游人太多,虽然很有趣唐一川也提不起劲去排队等待。
于是也随便的看看人类的工业发展对自然的遗害,把灯光按亮了正等待它暗灭,林翟风低下头来却细心的阅读说明文字。本想着他到底是怎么了,可果然阅读并不是林翟风的目的:「你和我一起觉得很高兴吗?」
「高兴。」那是当然的。
不知为什么的林翟风偏过头,却又问着意思一样的问题:「会很开心?」
「这样说也没错。」或许一下子他不会相信吧。唐一川这样想,又走向另一座展览品。
「嗯,我也觉得很开心。可是......」看着地上的划上的方格,林翟风不自觉的一格跟着一格走,就像一场游戏。「只要快乐便真的可以吗?」
「你在想的什么?」当然不说是不会知道的。
无所谓,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这样,你不会觉得困扰吗?」大概再也抵受不了他暧昧的态度,林翟风的话说得有点重。「我是个有女朋友的人。」
「那又怎样?」曾经有人说过他是一个道德感薄弱的人,可若是这样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怎样?这不就是三角关系吗?你可是和别人......」因为认识的先后次序关系,他便想自己放弃了吗?
「反正我没有所谓,我可是一直都在搞三角恋爱的。」被他惹怒了,唐一川生气也是难免的。「和父母、朋友、事业,大家都是在我和这些东西之间二选一的。」
对啊,反正已经习惯了和别的事物抢夺心爱的东西。「所以你就是有女朋友也是没有关系的。」
唐一川带点安抚的语气如是说。
23
「我可是不会和女朋友分手的﹗」
被这样告知以后,唐一川也笑着说没有关系。
当然,有在一起的时间便好,无论以什么名义进行,而旁人又怎样去看,这些统统都不是唐一川关心的范畴。
「可是我很有用吧?」唐一川为怕他听不到,还特地在耳边强调。「对你而言,我还是相当有用的。
因为靠得太近所以对方把他推开,唐一川这样告诉自己,草草参观过后便结束了是日行程。
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知道是个梦因为一切都不真实。梦里唐一川终于完成了当时想要做的事,确实敲破了舅夫的头颅溅得满地鲜血,只是即使是这样亦不能如愿,到最后他还是被人捉走了,就关在水泥钢铁打造的牢房里头。
玻璃的对面有人流着泪看他,因为温差的关系上升的雾气模糊了那个人的面目,虽然看不到可唐一川知道一定是表哥,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表哥在说什么呢?问口却变成了真实中警司的声音:『你以后一定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有用的人--
只有最尾的一节声音无限的扩展,如果变成有用的人就可以获得原谅,那么还算是个便宜的代价。
正这么想着唐一川便醒了,在醒来的同时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早有觉悟无需获得他人的原谅。什么都没有做错,若只是愿及自己的性命和幸褔的话,取舍以后选择牺牲别人亦属寻常。
唐一川想着感到喉咙有点干,便爬起来到厨房去喝水,没有亮灯可室内仍能泛满街外的光,他转身看向身旁睡死的脸,一时间却充满想要独占的感觉。虽然现在看起来很沉稳,可在亲戚间仍然风评不佳,可能是自己本身那种激烈难控的个性不觉散发了出来的缘故吧?
虽然在这一个行业工作,可林翟风却常常说自己没有常识,一想到这样可能伤害了许多服务对象,成了他们心中「没有用的人」,唐一川便感到很难过。只要是能帮助人的事,哪怕是一点点的唐一川都会去做,这样的努力或许白费了,只要这样猜想就不免感到沮丧。
因为有风吹进来所以还算不上闷热,徘徊在厨房的夜行生物发出嚓嚓的气息,唐一川突然生了可怕的念头,现在还不可以回到房间,否则他便会抽起挂在一旁的刀把对方的喉咙割破。听说颈动脉的位置最为危险,只要割破了便无法制止吧?这样就可以拥有对方。
若这是别人的事,他可断言此举荒唐,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便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感情。生命本来便是有始有终的,如此一来也可算是顺利的一个环节,听说生存和死亡于人来说都是同等重要的,那么只要动手的话说不定连他父母的地位都可以取缔。
所谓狂想是毫不止息的亢奋,唐一川想再喝一杯水,却不慎把水瓶打破。砰的一声碎裂得不太厉害,只是把当中的水全部都流走了而已。临时的河流就在他的脚指头上滑过,然后便掉入洗衣机的去水槽当中。
没什么事可做却又不可以回去,无法之下唐一川只好把脏衣服都洗了晾了,然后天亮了才爬回去睡。
不论早午晚林翟风在他面前总睡得相当的安心,有时是大字型有时抱着枕头睡,不变的是一行唾液总垂挂在嘴边。林翟风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一只手插到枕头套里去,像装上了毛娃娃的手臂显得十分的逗趣。唐一川正想着为什么有人会想要把这样可爱的生物杀死呢?便牵起被子跳进去同睡。
为了变得更加有用,第二天唐一川决定学习烹调。自己觉得还可以的口味,林翟风一入口却打电话叫了外食。
「没关系,我女朋友她可是连火怎样开都不知道的。」虽然被这样安慰,可是却不会觉得好过。
唐一川看着林翟风兴致勃勃的点着菜,一边想着不是同性恋便一定会做菜,可是两个大男人中没有人会做饭到底还是不行的。他都有点上烹饪学校的意思了,只是看工余的时间抽不抽得出来。
对林翟风来说两个人一起生活或许和单身没有分别,既然如此便一定要让他感到有好的分别才行。说来房东最近有打电话给他问房子还要不要租了,抱着破斧沉舟的决心才能成功,一想到这样唐一川便瞬速的回答不用了。
说不出林翟风有什么的好,可也并不是十分的坏,在可以忍耐下去的程度下,这段关系就是有点腐坏也不相干。一边这样想一边填起成人班的报名表格了,到交费以后才知道原来学的是自己一点都不想做的蛋糕。
既然花了钱就去吧,这么想着一边抽起袋子出门。因为惊动到坐在电视旁的人,理所当然地被询问到要上哪里去,其实唐一川在不在也没有关系,从对方问过了以后上欣喜的表情就可知道,情况或许还更糟糕一点。
因为林翟风没有说,所以唐一川也不知道。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很快乐,可独自面对群众的时候却有无比的压力,外人的、同事的、女朋友的,自己快乐就好并不适用于他们的视点当中。只要不说唐一川或许还不知道,林翟风买给女朋友的礼物越来越小巧,越来越贵重。
因为不说,所以不知道。
一直这样沉默告终也好,不知道对方抱着这样心思的唐一川,只能用睡觉和做爱排解不说话的寂寞。想来其实就应该满足,林翟风愿意一次一次的跟他做爱,本来就是个机率极低的奇迹。
可当发生了便不会再感恩,只贪婪的想得到更多而已,想来这其实也不是应受谴责的事情。唐一川一直相信一切只是先后次序的问题。
永远这样下去吧,忘记世界有生老病死,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宁静下来,慢慢地倾听对方就要窒息的喘气声。
24
或者先后次序真是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因为便捷而采用的各种方法,最终会使味道完全改变,成为另一种不同的东西。
原来顺利真是那么困难的?难怪以往母亲常常会感叹人生不顺利了。
「那是什么?饼干?」四周找零嘴吃的林翟风终于注意到茶几上的白色通花纸袋,他抽起了其中一块烘得圆圆扁扁的东西,看来十分高兴。「这和饼干好像有点不同哦......嗯,是在哪里买的?」
其实是自己做的,老实说的话大概会惹他不高兴吧。
「我去给你冲杯奶茶或是什么配着吃吧?」把书本张开反放在沙发上,唐一川起来准备往厨房走去。
「谢啦﹗」林翟风一个屁股坐到地上,一边却弯腰正在找遥控。
虽然从不撒娇可林翟风亦不会拒绝他的好意,应该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吧,很难从他的行动中得悉他对自己的意思。唐一川把茶包冲了后又打开冰箱,盒装的奶倾倒着,其实他本来要造的是小蛋糕而不是饼干,不过使用天然的气泡发酵法失败了,所以面粉和奶油并没有鼓涨起来。一切都是次序的问题。
没有使劲在搅拌时打入空气,便预先加了过多的水,多一点和少一点也是不好的,何况是看错了分量的标示倍大了的结果。小时候母亲总摸着自己的头,一边听他诉说兄弟姐妹的冷漠,一边给予他许多手造的小饼干。
或许是某种失败的成果?母亲曾告诉过他那个人也喜欢吃蛋糕的。
奇怪地人似乎一长大了便渐渐的不属于自己,比方说年老的父母突然意外怀孕,已经成人的儿女会感到反感一样,母亲亦受到过多方的指责。从生产的时间往前推算,生命形成的日子和法律上的父亲的弥留的时间重迭了一个多月。
若是隐暪也好,偏偏母亲却无法掩盖生父的事情。冷言冷语以及指桑骂槐,明明是连当事人都已经无发开口的现在,仍有好事者孜孜不倦的下赐教训。人明明只有自己一个,偏偏又不属于自己,其实母亲就是不忠又何碍呢?既有的利益损失者绝不是指天漫骂的人。
不过说出口又会被指责了吧?说是个毫无道德责任的人。
而他不过是想一切顺顺利利罢了。
「你在想的什么?」以为是因为神情过于怪异,所以林翟风才会开口发问,后来才知道是倾倒的茶惹的祸。
在寻找抹布的期间林翟风还等着他的回应,没有办法之下唐一川只好说:「我在想,为什么有人会说同性恋会令人类绝种?」
「有人这样说吗?」林翟风抽起了放在一角的纸巾盒。
「啊,为什么呢?又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是同性恋。」他接过了却放在一角,茶渍开始变了一圈圈的啡凝结在雪白的桌上。
「谁管他们,若是这么的话就让异性恋们努力的生孩子吧?」林翟风想了一想说得事不关已,接下来却又笑得有所偏向。「嗯,以后就让我来生一队足球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