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刺青
刺青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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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斌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看着成长起来的,否则他们无法相信经过几个月,向来表现平平的新人变得如此令人刮目相看。原本感觉个性有点高傲的姚小斌,对上面吩咐下来的不管什么样的工作都做得非常认真,连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细节也力求完美,在做事稳重塌实的同时时常提出些有创新意识的观点。一直以来比较寡言少语的他和同事间的交流也变得积极主动,在上司眼里更是一个时常发问,肯动手实践,勤奋肯学的人。姚小斌的形象在部门里迅速提升起来,领导也一反从前对他不太看好的观点,渐渐将一些有分量的工作交给他负责。
这一切不是平白而来的。在上班时打起12分精神,在业务忙的时候为了多学点经验主动放弃自己的休息日在公司加班,不管是不是不太好开口的问题也老实向他人请教,与平时都不怎么交谈的人慢慢打成一片。姚小斌付出了比其他人多很多的努力,才有了这样的成绩。他现在对某个人说的那句“只要是人想要做的,就一定能做到”十分信服,看来以前的自己只是对工作不够努力。
这段被姚小斌定义为“工作起步”的期间,他拼命工作到除去在同事和客户之间来往,几乎没有其他社交,但女人们却不请自来了。他年轻帅气,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女同事暗地定义为新登的一代“潜力股”,公司里的单身女孩追他的趋之若骛,只是她们眼中的白马王子似乎不急于考虑个人问题,对她们眉目传情视而不见。其实这种认识是错误的,实际上这位有前途的帅哥将她们的好意全盘接收并稍做分析,他看到的便是急于将他圈起来,期待他可以成为将来更好的物质保证、满足自我虚荣,而成为感情立足点的成年雌性。姚小斌从前理想的对象是时常和自己相拥在一起听同一首歌的女人,虽然现在没有那么“柏拉图”,但也暂时还不想太过现实。
在这种除了满足感连喜悦也没来得及品味,繁忙又有些空虚的一天,姚小斌接到了一个可以令自己期待的电话。
是陈诚打来的,自从那天姚小斌去过圣泰广告公司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只是偶尔通个电话或发条无关痛痒的短信。
“下午同学会来不?”
陈诚开门见山的说。
姚小斌已经有段时间没上过QQ,也没登陆过那个“XX级同学会”的群。
“有什么事吗?”
要是有事的话现在在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在网上反而麻烦费时些。
“开同学会干吗?当然是聚聚罗。涮烤城,你来不来啊?”
姚小斌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误。因为他理解错误刚才的回答就表现得似乎对同学聚会不屑一顾,于是陈诚语气便是“你来就来,不来算了”。
尽管陈诚不太友善的口气,姚小斌还是立刻说:“要,当然要去。”
在电话里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两人就挂了电话。
同学会啊?不知道会有哪些从前的同学,到时候见了面会不会像看到陈诚一样一眼认出他们,他们会不会像陈诚一样认不出自己了……姚小斌忍不住做出很多猜想,在这种时候他觉得原来自己还是不够成熟。
下午下班后姚小斌坐车去涮烤城应约。同学会约在7点,但在7点之前所有表示能来的老同学都到了。一共20几个同学,初中时代过去了这么久,能聚到这么多人已经很不错了。大家见面时都下了一跳,虽然感叹彼此的变化,大多数还是相互认得出来的,但唯独姚小斌让所有人都诧异得几乎不敢相认。
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女同学尖声说:“天呐,你是姚小斌?”
和姚小斌相邻坐着的陈诚说:“没错,他就是姚小斌,我第一眼看见他时也认不出来了。”
姚小斌便笑得有点腼腆,“不会吧,好象我是假冒品似的。”
坐姚小斌对面的一个在杂志社工作,比较幻想派的同学说:“说不定就是假冒货,真正的豆芽菜被外星人捉去做实验了,研究他怎么读书那厉害。”
一桌人笑开,姚小斌更是难得笑得放肆,“对呀,坦白从宽,我是冒牌的,真的那个姚小斌不知是被火星人还是月球人捉走了……哈哈……”
饭局正式要开的时候陈诚接到一个电话,是以前同班并关系挺不错的许浩从哈尔滨打来的。
“老子在网上听说你们开同学会,他妈的,你们在一起逍遥快活,老子一个人在这边守活寡似的,不公平、不公平!!……”
估计他的确在那个没亲没友的地方实在无聊到快心理变态,专门打长途电话只为来个抱怨。
陈诚说,等你回来再给你补一桌。
许浩就在那边大吼:“快了,老子今年就可以调回来了!你们这些生活腐朽的家伙们等着给我接风吧!”
比起因为工作去了气候恶劣的西部地区,在涮烤城聚会的人们的确可以用腐朽来形容。
包间里一共摆了两桌,大家又叫又闹,大吃大喝,预先每个人出了几十块钱凑起来数目也不小,力图要把它们吃完花光,不弄出气氛放开肚皮可不行。女同学们叽叽喳喳、娇笑连连,男同学们扯着嗓门耍宝或是耍帅,端着酒杯见人就灌,所有人都玩疯了。姚小斌算是比较安静的,但很多人主动来灌他,谁叫他混得好,总有人说着客气话一边要他干一杯。不胜酒力的他也来者不拒,终于喝到有些晕陶陶的。
陈诚那么活泼的一个人免不了大摇大摆穿梭于两桌人之间,喝得满脸通红像个关公。他喝酒转了一圈又转到了姚小斌那儿,想着跟姚小斌只喝过一杯不够意思,虽然和他关系不像从前那么好,可从前大家的确是极好的哥们。
于是叫着“来,哥们……”便向姚小斌杯里倒酒。
刚才才喝了另一个人递的酒,看见陈诚像是表示从前两人关系挺铁似的不用啤酒,专门往自己杯里倒了白酒,吓得已有几分醉意的姚小斌不敢喝。
见姚小斌挡着他递来的酒杯,陈诚就没好声气地说:“你看不起人是不是?”
姚小斌摆着手:“我不行了,今天饶了我吧。”
姚小斌想,或者换成啤酒都好些。
可陈诚毫不让步,结果越劝越让大家都下不了台。
到后来他言语中带了火药味:“你拽什么?不就领高薪吗,哥们喝杯酒的面子都不给……”
姚小斌一愣,面部肌肉僵了一下,他一声也不再吭,接过酒仰头就一口抽干,并把杯口朝下抖了抖表示一滴不剩。
陈诚叫了一声:“好!”见姚小斌脸上带着挑衅意味的表情,直直看着自己,又朝他杯里斟上,姚小斌不示弱地奉陪到底。
两个人在别人看来也不知是感情太好还是有仇斗起了酒,没几个回合陈诚还站得好好的,姚小斌已经趴到桌上了,这次他被整得不轻,到了饭局结束仍趴在桌上。
吃过饭,吹会儿牛,大家才散伙。把姚小斌灌成这样的是陈诚,加上陈诚在一伙人当中看上去还算清醒的,而且本来两人就是好友,理所当然爬不起来的姚小斌就被分配给他负责了。
陈诚也喝了不少,尽管酒量好心里还是挺躁的。他坐在出租车里,放下车窗让夜风吹着,还闲不够凉快,粗鲁地扒开短袖衬衣扣子。满身酒气、扣子解到胸膛的他看起来像个流氓,让驾驶位上的司机都觉得心虚。在他旁边的姚小斌睡得像死猪,出涮烤城时摇都摇不醒,还是陈诚把他背出来的,陈诚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不省人世的家伙带回自己租的房子,让他好好睡一晚。
到了目的地陈诚付完车钱,把姚小斌拖下车,又把他背到自己在一栋老旧楼房的2楼租的房间。这个房子本来是一户退休工人的,他们因为和儿子搬到一起住,就把原来的套房隔成好几个狭小的单间,专门用来出租。这房子又小又只能与其他租房的人共用卫生间,光线还非常差,唯一的优点是价格便宜,很适合陈诚这样收入不高的人。
开了房间门,陈诚就把姚小斌扔在地板上。他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被姚小斌短袖白衬衣下的瘦骨头硌得发痛。陈诚揉了揉肩,突然想起把姚小斌的西装外套忘在刚才的出租车上了!麻烦了……这个变态西装男大热天还穿什么西装!
陈诚蹲下身子拍拍姚小斌的脸:“喂,醒醒。”
地上的姚小斌眼睛都没睁,只是“哼哼”了两声表示应和。
“我把你衣服忘在车里了……你的衣服一定都很贵对吧?放心,我他妈不吃不喝一个月都要把钱赞够陪给你。”
一想到自己和姚小斌的差距,想到本不太在意的姚小斌因看不起自己而和自己断了来往的从前,陈诚就心里冒火,加上醉意不知轻重,手扇下去打得姚小斌的脸“啪啪”直响。
姚小斌虽然醉也知道痛,迷迷糊糊一脚踢向打自己的人。
陈诚被踢得抱着自己的腿呲牙裂齿,等他缓过痛站起来猛一脚踢在姚小斌肚子上,神经质般恶狠狠骂道:“叫你拽!叫你看不起人!……”
姚小斌抱着肚子好一阵都喘不过气,等他终于吸进口气,胃里一阵痉挛。陈诚看见他的缩着身子一抖一抖,喉咙里发出“呜呜”声知道他要吐,拉着他的领子就往门外拖,还好碰巧一个同住这里准备出门的中年男人发现了他们,帮忙把姚小斌扶进了厕所。
男人帮完忙后就走了,陈诚嘴里一边咒骂一边不断放水冲着便池,姚小斌一直蹲在地上吐不完似的,后来看到姚小斌吐出来的东西夹着血,陈诚有点被吓到,幸好姚小斌不久就没再吐了,靠在墙上一脸鼻涕眼泪抖着肩膀在哭。
陈诚觉得不就是被踢了一脚,怎么就哭哭涕涕跟个女的似的。讨厌归讨厌,姚小斌的眼泪和刚才的痛苦还是唤起了陈诚的内疚。看见吐得身上都沾到秽物的姚小斌,陈诚替他脱掉了弄脏的衣服,打开厕所的莲蓬头,放出热水对着可怜的醉酒又被打的男人一阵猛冲。
给姚小斌身上擦肥皂的时候,姚小斌整个身体都挂到陈诚身上,陈诚不停叫着“站好!站好!”一边毫无办法的任自己也洗了个穿着衣服的澡。
陈诚浑身湿透,衣服沾在肉上的感觉恶心死了,他干脆也脱掉自己的衣服和姚小斌一起洗。后来发现虽然是同性,光着身子肉贴肉也有好像被电到一样有酥麻麻的感觉。
受不了!陈诚拉起姚小斌无力的身体,捧着他的脸与自己拉开点距离。姚小斌滴着水的黑发凌乱地沾在额角与脸颊,眼角至耳根一抹绯红,眼睛没有焦距迷离地半睁着,双唇微翕“呼呼”的吐着气。陈诚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这样性感,让他忍不住有点心猿意马。
陈诚地咬着牙,一只手狠拍了自己的脸,又拧姚小斌发烫的脸:“别这么表情淫荡地看我,小心我强奸你。”
这句丝毫起不到陈诚意想的恐吓作用,姚小斌看着他,嘴唇动了两动说:“……我没有……”
后来他一直喃喃念着:“没有……我没有……”
陈诚以为他在否认自己“表情淫荡”,很不耐烦地说:“啊……知道了,知道了……再叫就真的强奸了你……”
可是陈诚在姚小斌最后几句大舌头到含含糊糊话语中听到:“……没有看不起人……我没……”

第 2 章
姚小斌这句来得突兀,看他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软弱的样子让陈诚心里一颤。想一想,不管姚小斌看得起自己还是看不起自己,对他的触动为什么那么大?说到底是因为曾经是年少时毫无保留交心的朋友,所以一点不满愤怒也要发泄出来,这对于成年人的社会,人与人交往间要懂得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背道而驰。
姚小斌站不稳的身体又靠到他身上,陈诚也没推开。莲蓬头洒出的水浇在两人的身上,贴在一起的部分温热湿润。在稍稍愣了片刻后,陈诚摇了摇靠着自己的姚小斌,却发现刚才还在嘟嘟囔囔的姚小斌就这样靠着自己睡着了,让陈诚哭笑不得。
姚小斌感到头痛欲裂,胃也隐隐抽痛,而且好热,热得他不得不从冗长的睡梦中醒来,但睁开眼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用尽力气也只能将眼勉强撑开条缝,好象睡眠有双实体化的手,死死拉扯他的意识。终于当他勉强能支配自己的肉体,姚小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一台电风扇放在两步远距离的一把椅子上摇头吹着,当它向着自己这边时,送来对于此刻的炎热来说可谓杯水车薪的热风,同时不停地发出运做的噪音,让在热气中煎熬的人感到更加烦乱。床尾坐着一个人,背对他面向一台就放置在床前的电脑。
姚小斌从床上坐起身,在床尾的人听到动静转过头,“醒了?”
陈诚今天决定翘班,一早打了电话给老板说自己生病在家,现在他慢条斯理的玩着游戏。
看见是陈诚,姚小斌手捂着疼痛的脑袋问:“这儿是哪儿?”
“我租的地方。昨天你喝醉了,我带你到我这儿睡一晚。”
姚小斌抬眼环视了下房间。这地方好窄,床靠窗放着,电脑靠床放着,风扇靠门放着,这么小的地方难怪会这么热。忽然间他又想起什么,伸手摸手机,才发现身上只穿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背心,下身只穿了条内裤,而且也不是自己的。
他正陷入愕然,转头看他的陈诚说:“昨天你吐的时候弄脏了衣服,洗完澡给你随便套上的。”
洗澡?姚小斌想起来,好象有那么件事,又模模糊糊想起在那之前自己的肚子被谁踢了一脚。姚小斌底头拉起背心,看见肚子上胃部有块淤青,难怪胃觉得怪怪的。踢自己的应该是陈诚。
为什么无原无故被攻击?姚小斌觉得自己没做了什么得罪陈诚的事,但经过这两次的见面,姚小斌肯定陈诚对自己很看不顺眼,昨晚还在桌上跟他斗酒……完全想起来了,把自己灌趴下的就是他。
因为刚刚才醒过来而茫然的大脑这时清醒地感到愤怒和极度冤屈,几乎想立刻抬腿一脚踢到陈诚身上,为自己讨公道。
但他毕竟教养很好,最终只是决定穿衣服尽快离开这儿,他粗声粗气地问:“我的衣服呢?”
陈诚本来对自己喝酒后的冲动反省了一番,打算要对姚小斌客气些,但看姚小斌一醒来就冲得很的样子,他做不来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于是语气冷淡地说:“洗了,不过内裤除外。”
“啊?”
洗了?对于从来不做家事的姚小斌来说,陈诚勤快得莫名其妙。
“要穿先穿我的吧。你裤兜里的东西在那儿。”
陈诚指指放电风扇的椅子底下。姚小斌才注意到那里有自己的钱包和钥匙,还有正在找的手机。他身子探出床外,伸长了手摸到手机,拿过来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昨晚睡死了没发觉电话响。昨晚虽然跟家里说了要参加同学会,但没有说要外宿,家里打电话调查了。算了,大不了回去挨批,当听耳旁风。姚小斌再看手机的时间,不早了,但还赶得上上班的时间。
陈诚突然有点想抽烟,在电脑桌上的烟包里取了支,朝姚小斌示意了下,表示问他抽不抽。
姚小斌瞟他一眼,使劲让自己露出鄙夷是神色:“我可不想得肺癌。”
他第一次对中国烟民的坏毛病感到这么厌恶----自己吸烟有害健康,吸烟时还必劝着别的人也来一支。
被他顶了句的陈诚冷笑一声,“果然跟从前一样乖宝宝一个。喝不来酒也抽不来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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