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冰之丞
冰之丞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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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白色的病床,一张比纸更白皙的美丽容颜便清晰地映入了步晨橙的眼帘。
“醒了么?”在床边坐下的同一刻,步晨橙看到那细密而修长的眼睫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听见了她的声音,林智凌疲乏地睁开眼,淡淡的惊讶闪过那琥珀色的瞳,但随即便释然。
“那枚笨蛋唯一能想到的求救的人除了我不会有其他人了。”步晨橙淡淡一笑。
“……也对。”尽管气若游丝,但林智凌仍然在嘴角轻扯出一个笑意。
“任真的主治大夫要我转告你,即使要死也要死得漂亮,”步晨橙抿了抿唇,“否则糟蹋了你父母给你的好相貌。”
短暂的愕然过后,林智凌别开眼,“……看来我确实长着一张人人都觉得我会轻生的脸。”
“你不会么?”单手托着下巴,步晨橙凝视着他。
“……没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的话,生和死并不会有太大的不同。”
“——错了,会有很大的不同!”
步晨橙很顺地接上他的话尾——
“如果你现在就死了的话,你就听不到今天以后发行的好听的新单曲和新专辑,玩不到今天以后推出的新游戏,看不到我那笨蛋弟弟那出‘笨蛋寻爱记’的大结局,也不可能亲眼目睹我肚子里的宝宝究竟长什么模样;此外,你还会被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千古不孝罪名,以及A。D。G。P欺骗众FANS的罪魁祸首的罪名,然后遗臭万年。”
无视林智凌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步晨橙顿了顿后继续道:
“最重要的是——爱着你的那两个男人会一辈子不得安宁,无论是差不多会跟你一起死的任真,还是你从小一直爱到大的那个人;尤其是后者,即使他能够克服这沉重的心理障碍,他今后的人生也必定没有任何真心的幸福可言——还是说,这其实这就是你对他无法给予你相同回应的报复?”
一时之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沉默在缓步游走,而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不见半点血色。
“你需要活着的理由么?”步晨橙扬起纤细的眉,“那再简单不过了,我猜你一定想成全我那笨蛋弟弟和小和吧——既然你对自己一点都不在乎,那你不妨就代替小和当宝宝的爸爸,这样也刚好一举两得。”
林智凌再度惊讶地看向她,而后者眼里的神色却并并非他所臆想的戏言。
“无论任真这次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你都注定会陷身困境——如果他走了你也跟着走,那么结局就是我上述所综合而成的情景;而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走,你将会面对重重的他难和自责,为了守护你,你的‘他’或许就会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来替你分担责任;就算是最好的情形——任真能够平安,你也一样会左右为难:勉强自己陪在他身边,你会一生痛苦,活得了无生趣,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不陪在他身边,你亦不会选择你爱的那个人,因为怕对不起任真,所以这就注定了你只会自责自难、形影相吊到老,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你所爱的‘他’和你一样痛苦地度过人生每一天。”
步晨橙眯起眼。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既然要赖活,就应该活得理直气壮,顺便助人为乐,这也算是为你黯淡无光的人生增添一点色彩吧;再者,虽然宝宝不是你的,不过当现成的爸爸应该也会有些成就感——匮乏的爱情由亲情来填补亦是不错的选择。”
瞄了已渐渐敛去惊讶神色的林智凌一眼,步晨橙的另一只手也一并加入托下巴的行列——
“话又说回来,这当然也要在你不讨厌我的情况下才能成立——还是说,你其实是讨厌我的?”
“……怎么会……”被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的林智凌下意识地否定了她的话。
得到了预期中的回答,步晨橙耸耸肩,继续再接再厉,“那就可以了——你愿意娶我吧?”
林智凌的眼中泛起淡淡的困惑,不知为什么,他虽然觉得她的提议与其说是经过慎重的考虑不如说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唔,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步晨橙眨巴了一下大眼,“算起来,我确实年纪比你大太多了,老牛吃嫩草总是不太好。”
林智凌不禁哑然失笑,为她的自我比喻。
“……劭和不是比我更小么?”
“话虽是这样没错,但小和喜欢我啊;而你对我就没什么感情了——连姐弟情都没有。”
“呃……”
“……算了,反正事情到了今天,我总是会和小和结婚的,因为宝宝总不能没有爸爸……”步晨橙望向窗外,叹了口气,“——至于那个大傻瓜,就让他一个人去自怜自哀吧;对他来说,这世界上或许还是会有能够代替小和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你当初何必费尽苦心要他们在一起?”
回过头,步晨橙落寞一笑。
“……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我们永远无法预知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所以,今天的你才会躺在这里,而不是继续你当初所预想的一直到老的暗恋生活;而今天的我,也才会怀着本不该有的宝宝坐在这里跟你谈心不是么?”
“……所谓注定……”林智凌低低地自语。
“是啊,所谓的注定就是如此。”步晨橙看了一眼将尽的点滴瓶,“时间差不多了,我要下去看看小和的情况——因为急着赶来,所以我们都还没有吃过午饭,现在我和他的身体都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
“……劭和的肩伤还没有完全好吗?”
“对。”步晨橙站了起来,“因为心情影响了伤势的恢复速度,所以要完全康复还需要一两个星期吧。”
林智凌没有再接话,只是看着她走向门口的纤细背影——
“……我想我应该可以试着当一个爸爸,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当好。”
闻言,步晨橙停下脚步,回过头嫣然一笑——
“谢谢,凡事总是开头比较难,但是——我对你有信心。”

24
次日,在成功地甩掉了那枚吵吵嚷嚷着想来医院亲眼确定死党平安与否的超大型‘累赘’后,步晨橙再度踏进任真的病房——以林智凌未婚妻的身份。
“早上好,小凌。”
进了门,不急着坐下,步晨橙先将手里的早餐包递给脸色看起来虽憔悴,但精神却已有复苏迹象的未婚夫。
“早上好。”
刚想在问候后面加上‘谢谢’,但步晨橙下一秒的举动却让他下意识地呆了下——在他接过早餐包后,晨橙俯下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要早点习惯哦。”早把他的木鸡状态算在意料中的晨橙呵呵一笑,“这是我一直对小和做的——既然你要代替他,那么这部分你也要一并接受如何?”
“……好。”
“今天任真的情况有没有起色?”紧挨着林智凌坐了下来,晨橙看了病床上的任真一会儿。
“还是老样子吧……”淡淡的苦涩泛在眼底,将刚才好不容易才浮现的平和掩去。
“昨晚我有跟爸妈认真地谈过了。”转头看着他,晨橙正色道,“虽然爸妈一时还不能接受你代替小和成为他们的女婿,但因为我把宝宝赖在你头上,所以他们的答应应该也是迟早的问题吧。”
林智凌下意识地吃了一惊。
“觉得太快了吗?”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晨橙单手托着脸颊平心道,“还是因为我把宝宝‘栽赃’给你的缘故?”
“不是。”林智凌很快地否认,“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我可是行动派的哦。”晨橙扬眉一笑,“既然决定了,那当然要尽快通知父母。”
“……宝宝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出于责任感使然,林智凌下意识地看向她仍然平坦的小腹。
“应该是明年三月吧。”晨橙想了想后答道,发现小未婚夫的目光一直驻留在她的腹部,她不觉失笑,“宝宝没那么快现出‘原形’的,至少要两个月后才看得出来,还是说——你想摸摸看?”
尽管面有菜色,又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最终林智凌仍然迟疑着点了点头,“……可以么?”
“当然可以,虽然现在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晨橙笑开了,为小未婚夫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
再度犹豫了片刻,林智凌十分谨慎地伸出手,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力道轻轻地碰触了一下那个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地方。
“……最迟后天我会打电话给爸妈,告诉他们我会在半个月后结婚。”虽然正如晨橙所说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仍然得到了一个珍贵的新体验的林智凌郑重道。
“其实晚一点也无所谓,毕竟父母们接受这个事实还需要时间。”
晨橙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任真,嘴角忽地浮现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更何况任真的生死到现在还是个谜——虽然这并不影响婚礼的存在,但毕竟他也是我们结婚前需要考虑的因素之一。”
音落,琥珀色的眸中再度泛起深沉的忧郁,林智凌将视线转向病床,却在下一刻禁不住惊异地睁大了眼——
此时此刻,已沉睡了整整三个昼夜的人影正那么执着地凝视着他,如夜的瞳中充斥着深沉的悲哀,全然的不可置信与清晰可见的愤怒之情——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嘶哑的声音透露着无法掩饰的焦虑,任真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两个令他不得不重新回到现实的身影。
从容地按下急救铃,晨橙舒展开眉头嫣然一笑——
“很好,游戏结束!”

25
Chapter 8
坐在病床边,林智凌默默地削着苹果,鲜红的果皮一寸一寸地放弃与果肉紧紧相依的曾经,无怨无悔地落入灰色地面的怀抱。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刀锋切开果肉的声音微小地回荡在空寂的病房里。
“……耍弄真心爱你的人,真的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么?……”
窗外,是骤雨后的宁静,来不及随风逝去的雨滴自树叶上悄悄的滑落,在空中划出璀璨的绝唱。
锋利的刀刃轻轻一震,转眼间,刺目的殷红便在那片渐渐泛黄的雪白上弥漫开来,“……如果这么认为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任真的嘴角泛起一抹悲哀的笑,“……难道恨不是爱的另一面么?”
……泛滥的红很快就将雪白完全掩盖,一枚原本甘美的果实就这样成为了无用之物,被无情地遗弃在卑微而不起眼的角落。
林智凌抬起头,“……我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做,也为此烦恼了很久——如果我的消失真得能让所有人都因此好过的话,我并不会认为自己不可或缺。”
不是威胁,也无关发泄,任真深深地明白他只是在陈述,简简单单、似乎像是在说天气好不好那样从容地陈述着令人惊骇的话语。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吗?”当自欺欺人的真相终于破茧而出的那一刻,他竟然连泪都流不出来。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就在预演着一个有剧本的悲剧。”
放下水果刀,林智凌淡漠一笑。
“所有的剧情,我们都曾经设想过;所有的结局,我们也都曾经猜测过;只是,我们不断地在演出时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相信只要努力,悲剧一定会变成喜剧,令人悲伤的结局也一定会以皆大欢喜告终;也正是因为抱着这样无望的希企,所以我们徒劳地努力;然而,当即定的结局仍是那样无情地出现时,我们就都崩溃了,于是,我们开始自虐,自残,甚至以自我了结的方式来试图抗拒这残酷的结局;可最终,我们却仍然必须接受悲剧的现实,接受所有曾经徒劳的努力所带来的伤害。”
夕阳微弱的光芒在天际若隐若现,预示着夜的来临,也预示既定的沉睡。
“……死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人类的生命原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林智凌望向窗外,“倘若你觉得唯有死亡才能让我完全属于你的话,我愿意自己动手——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连他……也不愿再爱了?”悲哀,那么深,那么重地铭刻在任真的眼底和心底。
“当生命消失的那一刻,无论曾经多么深爱,都会随着身体化成灰烬。”又拿起一个苹果,林智凌静静地开始削皮,一层又一层,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希望你属于我。”任真定定地凝视着他,“所以,等我痊愈,我要亲眼看着你完全属于我。”
鲜红的果皮已接近尽头,雪白的苹果一尘不染地被轻放在任真的掌心里,没有犹豫,也没有后悔,林智凌淡淡的,淡淡的绽开一抹透明的微笑——
“好。”
两日后的日落时分,林智凌像往常那样平静地回到家里,踏上客厅冰冷的地板,却在那一如往昔的家居摆设中看到了一个异样的存在。
“哟,你回来了。”
属那群‘摆设’中的一员的劭仁一如既往地朝他挥挥手,但语气中却多了一份莫名的兴奋——
“因为还没做完几何习题集,所以我继续去加油,你只需在两小时后附上晚餐一份即可——那么,就提前跟你说晚安喽!JIA ̄”
说着,劭仁便迈动比前些日子轻快几许的脚步,朝蜗居的房间蛇行而去,并‘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在奥地利的外景部分提前拍完了?”
放下书袋,林智凌走进厨房为自己和沙发上的人倒了杯水。
“对。”
林泷颐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比几天前更清瘦的身影,几日堆积而起的相思顿时化作难以抑制的心疼泛滥成灾。
“需要做点什么庆祝一下工作能提早完成吗?”喝着水,林智凌在脑海中回忆自己仅会的那两道简单菜,“我来做蛋炒饭和玉米浓汤以示庆祝?”
“如果今天还是一样要去医院的话我来做就好。”回国的同一时刻,任真受伤的消息就经由嫂子的口进入了他心中的日程簿。
“好啊。”林智凌微微颔首,“我跟任真说好了今天一样会去陪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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