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张佳妮
张佳妮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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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刚才用对付小孩子的方法对付我的卑鄙、无耻、下流小人是谁?”猫眼儿圆瞪,嘴巴里充满火药味。
“呵呵,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竟然为这种小事生气。不过说回来,我也只对筱伊卑鄙、无耻、下流哦。”
“根本是焓轩不对!”
“是因为你太可爱了嘛!所以忍不住……呵呵,一时手痒。”
“我就应该被不公平的对待?!不服!”
“很不满意我刚才的对待?”
“是!”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被——打、屁、股!
“看来需要好好的招待,来弥补筱伊的损失才对。”摸摸优美的下巴,深思道。
看到男人艳丽美瞳里危险的信号。“不……”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拆吃入腹了。呜呜,为什么总是慢一步?不行了,无法再思考问题了。好晕啊。
“又不乖了,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不专心呢?好好接受我的招待吧!我可是很卖力的要让你高兴啊!”
谁要你的这种招待啊……
这一次,尖叫的声音应该持续很久才对。

第六章
曾经千百次的告诫自己,曾将无数夜晚安慰自己,内心却仍是越来越无法安定下来。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真切的感受到时间流逝脚步之匆促,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到人类的无能。管你是不是大权在握,管你是不是万贯家财,时间,从来都是无法被掌控的。即使只是想要拖后一点点,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都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于是,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互相拥有的机会,弥足珍贵。
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一起度过。沨焓轩这样说。
没有搭话,只是浅浅的笑着。其实彼此的心里都很清楚,一旦离开苍羝,见面便变得很困难,却并非不可能。这场情两个人谈得很辛苦,但没有人愿意放弃。
这样,已经足够了。看不到,却拥有彼此的真心,这已经够了。筱伊默默地说。
还有一周便是苍羝、燃矢约定两年之期兑现的日子。无法忽视时间的紧迫催促。
也许没有多于七日的时间,但我可以给你时间无法衡量的全部。沨焓轩是称职的帝王,“我要把苍羝的帝王交给你。在你眼里,我不是苍羝的王;在我眼里,你也不是燃矢的皇子。在这七天里,我们只有彼此。抛开一切,天地间只有我们。”
沨焓轩做到了。筱伊得到了自己期许的所有东西。两个人一起看星星、一起等待日出、一起玩水、一起打猎,朝夕相对、晨暮相守,就像世间所有的情人一样。
第六天。沨焓轩不愿筱伊太劳累,却拗不过彼此内心的渴望。相拥,直到天明。
第七天.
苍羝都城。安定城楼。
楼下的车马行李已经安置妥当,随时准备出发。
楼上,淡雅古朴的轩榭里,相对而居的两个人却静默得好似雕像。没有一句话。晨曦中,筱伊火一样殷红的衣裳,燃烧一般的明艳。绚烂夺目,仿佛天地只有这一种色彩。
“殿下,该启程了。”门外,言提醒道。
“我走了。”眼睛低垂着,艾艾眸光掠过情人的手。本应眷恋不已的离别时刻,却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不愿多言,不想多看,生怕今后的光阴会对今日的情景留下太多的回忆。在无尽的日子里不停的重复回想今日的影像,会感觉更寂寞。这样,反倒更悲伤。
没有应答。
凄凄抬眼,黯淡的蓝湖映出情人沉郁的身影。想要安慰,晶莹的珠子却先落了下来。强忍的情绪崩溃,别过头,不愿让人见到自己的泪脸。
舍不得地捧起筱伊的脸庞,楚楚泪痕、斑斑梨雨。情不自禁地想要以唇吻去悲伤,筱伊却倔强地挣脱。
“我没事。”
一抹凄楚的笑,“我知道。”
“我走了。”
火红的衣裳踏出一步,给人一种就要消失不见的错觉。
抓住他的手,使劲一带,红艳艳的衣裳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雪白的里子翩然飞舞,亭亭袅袅的,像极了雪中的妖冶盛放红莲。又象即将振翅离去的精灵。
人却已落在了怀中。
“无论什么时候……”就像失去了言语,嗓子里哽咽的难受,心里却空落落得令人害怕。想要多抱一会儿,久到可以不去怀念,仍可真切的感受到温暖的触感。
“什么?”柔顺的浅语,发现情人眼里一抹无法理解的黯然。
“没什么。一路小心。”
松开手,像生生分离肉体一般疼痛到麻木。
失去了,触摸这抹灵魂的权力。
“嗯。”

下楼,却撞上了匆匆而来的言,他惊慌的样子是从未见过的。
“殿下,栎氏的队伍。送……”
没有听完剩下的话语。急急地步出城楼,迎面旌旗飘展、锣鼓喧天,刺目的鲜红礼轿、张扬跋扈的蛮夷骑兵。仓惶环顾,阴郁垂首、狼狈拭汗的苍羝群臣,呲牙瞪目、剑拔弩张的燃矢侍从。转身,惊愕的眼神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城楼上那抹颀长的紫色身形上。清晨的雾使得熟悉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遥远得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冷漠的神情却清晰的传达到自己的眼睛里,从未有过的冰冷,陌生得让人心寒。无法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解释?
难道,这就是背叛么?在体验过至上的娇宠之后,深深的背叛么?
“栎氏使者到。”尖细的声音划破人的耳膜。
“苍羝新皇陛下,栎氏送亲使者陌奇达郡王到。”身着华丽的使臣擦身而过,眼中崩泻的挑衅,却无法传递到自己的脑中。
“送……亲……”惊触地想要求证,却看到陌生的情人应酬的含笑俊颜。方才还脉脉情深的眼睛里,此时已经不再有自己的影子。
一切都是假的,什么只爱一人,都是骗人的。擅长演戏的情人,直到最后一刻还是欺骗。所有的爱、所有的情,不过是演给自己看的丑陋戏码。这算什么,自己如何去面对燃矢的子民,如何面对疼爱自己的父亲、兄长?说自己爱上了敌国的新皇、燃矢的敌人,还是个男人?说自己被彻底欺骗、然后如玩物般被抛弃?伤痛中,夹杂着深深的懊悔与尊严受挫的羞耻。
更加可耻的是,自己心里那难言的痛!
张张嘴,想笑,却发不出声音。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什么东西撕裂了。胸口炙人的灼热。
也许,这就是悖伦的惩罚。
取出一直贴身珍藏的锦盒,远远的甩出去。决然地转身、上马。
打翻的锦盒中,温润的‘岚’玉暴露在风尘中。璀璨的光泽因为尘土的蒙蔽,模糊了原有的色泽。
“燃矢使者启程。”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筱伊却什么都听不到。他只想马上回到燃矢,然后……然后以死谢罪。
一个身着蟒袍的蛮夷将军骑马赶上,“麻烦筱伊殿下通报,苍羝、栎氏正式联姻。不过,好象燃矢无法派人来了。三国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才对。”
轰。头脑里,什么东西崩溃了。
这就是了,这就是自己一直感觉不对劲的原因。原来,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利用价值。凄丽的一笑,惨淡的绝色姿容。
挥剑斩去,蛮夷将军惨叫一声,落马。这等于是对苍羝、栎氏的公然挑衅。筱伊却不理会那将军的情形,也不在乎自己此时身处怎样险恶的境地。轻勒马缰,回头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紫色身影,那是苍羝的帝王。
“走。”
“殿下。”
“我们去石溪!”

看到了,绝望的眼睛。憎恨的神情穿越空间清晰的传达。这就是悖爱的结果么?
明明已经在心中描画过千百次今日的结局,为什么还是无法忽视内心的疼痛?不是为自己,而是疼惜对方内心的伤痛。
无法用语言说出来的阵痛,无法表白的讽刺。伸出手,什么都抓不到。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理你!我会彻底的忘记你,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娇嗔的言语带来无限的恐惧,身体瞬间冰凉。
机械的面对栎氏的使臣,目送着艳红的绝丽身影离开自己的生命。称职的扮演完美的君主。他知道,栎氏的新娘一定不如他的情人那般美好。

苍羝的首都位于领土偏北方向,由首都到与燃矢交界的石溪不过一周时间,筱伊现在飞马驰骋,加之选择快捷方式,可以大大缩短到达目的地的时间。
“殿下。后面有追兵。”
“嗯?”怎么会料想不到,他们会轻松的放过自己这个燃矢的皇子么?呵呵。可是我还会让你们称心如意么?
“是苍羝的人么?”
“装束上看,像是栎氏的人。”
一阵静默。筱伊深暗的蓝眸看不到亮点,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心思。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们换条路走,所有累赘的文件统统毁掉。跟过来。”
那里。曾经到过的地方,可以沿着河流到达石溪吧。那种地形,应该很难被发现踪迹才对。不能控制,眼前再次浮现男人的身影。
可恶。忘记所有耻辱的过去,不愿回想。
“喝、喝!”训练有素的骏马轻松越过河面,穿梭奔驰在林间的小道上。崎岖不平的小道使得筱伊不住地颠簸,冷冽的空气以及紧绷的神经反倒使人冷静下来。
想要逃离,想要远远离开被那个人掌控的一切,想要恢复自己皇子的尊严,想要抹煞所有过去,遗忘所由于他有关的记忆,就像从未见过一样,恢复从前的单纯、无欲,只为了自己的国家利益,与敌人战斗,直到两个人中有一个杀死对方为止。
除了马蹄踏地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连人心跳的声音都听不到。死一般的静寂,压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产生一种让人失去信念的恐惧。
必须逼迫着自己坚强。现在,除了国家,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为了保有这唯一拥有的东西,他必须忘记一切,对于这个罪恶的身心,要留待最后的时刻却接受惩罚。在这之前,他要恪守皇族的本分,为了燃矢、也为了赎罪。
合上眼、蓦的睁开。他无法原谅自己曾经想要放弃一切只为情爱的怯懦卑劣。过去的一切,就像魔鬼的冷笑让他发怵、让他厌恶不已。
他……感到自己的肮脏、污秽。恐怕天底下最龌龊的贱民都比自己要纯洁高尚的多吧。一种深深的耻辱蔓延全身。对自己极度的憎恨。
像是鞭挞自己的灵魂,也为了驱散不安的混乱。筱伊狠狠地抽打胯下的坐骑,马儿吃痛地嘶鸣,不停的喘息。

不知道他们已经前进了多久,朝夕相继、日月交错,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这些天夜里,所有人都是只休息几个时辰就匆忙上马,露宿野外,不敢点燃篝火,生怕暴露行踪。人困马乏,体力消耗的相当严重。
越过一道沟壑。看看出现在眼前的无边无际的草原,筱伊知道,他们接近目的地了。想到燃矢的战况,不觉心忧,有些浮躁。
“殿下,小心!”言挥剑阻截破空而来箭锋。折断的箭只是划破了筱伊的衣襟。
筱伊拔出贴身的宝剑,紧握在手,高喊,“小心应付,不可恋战”, 却仍催马前行。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只有背水一战。
“想的美!”从林间窜出上百匹兵骑。为首的彪型男子吼喝道,“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想和我们斗?”筱伊的侍从平日里从事文职,出身却是燃矢武将世家子弟,个个骁勇善战。战场上,以一当十不在话下。面临如此紧急时刻,即使几日来身心疲惫,也可在瞬间爆发惊人的力量。
“上!”蛮汉大喝。身后的骑兵蜂拥而上。
顿时,两军厮杀一片,风起云涌、杀声震天。
筱伊扬鞭跃起,与敌将只有几步之遥,挥剑砍杀。
铿锵。
刀剑相抵,碰撞摩擦出积累的火花、银星迸发。使劲抵住对方传过来的蛮力,技巧地一转,水晶般透明的薄剑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脱离笨重的长刀,顺势一刺,直指敌人心窝。
“喝。”身经百战的蛮汉飞快的转动刀柄,形成一道严密的防护墙。
筱伊撤剑,看准间隙,挥剑劈砍。一剑击中蛮汉的手臂。那人吃痛地惊呼一声,却又不敢懈怠的扬刀上阵。
铿铿。瞬间火树银花绽放无数。两人势均力敌。
“想不到娇生惯养的小皇子还有两把刷子嘛!”对决间歇,男人出言嘲讽。
“哼。多谢夸奖,斩狗刚刚好而已。”筱伊回嘴。
“伶牙俐齿,看我的厉害!”唰的一声,蛮汉手中的长刀一分为二,左右互辅,展开攻击。快得好似追星银驹。
筱伊只见银芒一闪,来不及阻挡,左肩膀便被砍中。咬紧牙,硬是撑下来。手中宝剑越使越快,天女散花般幻出银星四射。剑锋封住敌人周身要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两人正斗得兴起,筱伊忽觉背后生风,对面蛮汉却大刀劈来。无法回避,只得用剑格开。背后却生硬硬地吃了一剑。调转马头,只见几个獐头鼠目的肖小手持长戟杀来。
“卑鄙!”不愿多言。施展毕生所学,水晶长剑满天飞舞,顷刻几人毙命。又有两个敌骑冲来,挥剑斩杀。
一场激战结束。筱伊策马伫立,艳红的衣裳已经有多处破裂,有的地方染上了乌黑的血迹,斑驳交错。以手轻拭脸颊上的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脸上阴沉的神色,嘴巴里隐隐约约的透出鲜血的腥味。银蓝的长发沾染零星的血迹,强烈反差的颜色,看起来甚是妖异。
“殿下。”言策马奔来,沿路砍倒负隅顽抗的几个敌兵。
筱伊见他身上亦是挂彩,但伤势并不严重。再看其余侍从,伤势也不是很严重,终究他们是赢得了这场战斗。
“争取时间,快走!”
哪知筱伊他们才前行没有多远,千百支疾箭自四面八方射来。疾风暴雨般,他们促不及防,许多人中箭负伤。顿时,伤亡惨重。
“殿下,殿下!保护殿下!”
“退回林中暂行躲避。以自身安危为重,快退回去。”筱伊挥剑阻拦密密匝匝的箭网,不时分心留意侍从的行动。
“殿下,快走!”言跟随在身边,时时照顾辅协。
“小心!唔……”筱伊挥剑为言挡下冷箭,不防一道冷风破空而来,冰冷的箭矢带着万钧之力,划裂薄裳、穿透身体,直直的钉在身后的树上。胸口火烧般的灼痛,似火如冰的剧烈疼痛快速取代一切知觉,蔓延全身。
真的很痛。筱伊感觉身上所有的精力、生命都随着不断自胸口涌出的鲜血快速流失。
“殿下!”言焦虑惊慌的神情变得模糊。四周的惊呼也变得蒙昧不清。
“走!”凝聚最后一丝理智,紧紧一夹马腹,爱驹登时如流星般窜入树林。
眼前一黑,自马背上坠落。难道他,连那个时候指给自己看的路线都是阴谋的一部分么?自己,竟然那样乖乖地跑进他的陷阱里面……
撕心裂肺的剧痛,淹没了伤口的疼痛叫嚣。
“封锁树林,一只鸟都不能放过!”什么人在叫嚣着……

蒙蒙的细雨在傍晚时分洒落人间。阴冷的树林里湿气更重,纵是身体强健的壮年男子也是无法承受。更何况是身受致命伤痛的荏弱身子。
言忧心忡忡的凝视冰雨中苍白憔悴的脸,紧握的纤细手掌也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胸前的伤处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但还是不断渗出触目惊心的殷红。环顾四周,一片愁云惨雾,侍从们情绪都很低落,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筱伊的伤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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