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伊带着惊讶地看着忘忧。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但又不能不赞服苍羝统治者的睿智。
“那样说来,那个家伙真的是很厉害的啦?”筱伊皱起秀气的眉,不服气的确认。
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忘忧忍不住打趣道:“能让筱伊这样讨厌的人,当然不是普通的人物啦!”
“哼哼,讨厌!就是很让人不爽!”筱伊再次气鼓鼓地噘起嘴。真的很让人火大耶!那个家伙真是让人生气。为什么还被说成很厉害的样子?
“好啦好啦,”安抚似的拍拍筱伊的肩膀。“有这样一个弟弟我也很不爽啊。”处处比我这个兄长优秀,很没面子呵。“我不是都撑过来了么,没关系啦!”
“所以你就安心的当苍羝的‘大米虫’?”特意加中“大”的语气。那家伙也挺可怜的,要养这么大的一只米虫。不过,活该啦!
“米虫?”忘忧难以置信地比比自己,我长的像米虫吗?还是“大”米虫?人家可是在老老实实的工作、勤勤恳恳地做人唉。
“安啦,我不会因为你没用而歧视你的。人家也是很努力地在当米虫呦!”
筱伊一副理所当然,了解了解的样子。殊不知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冤案。
摸摸胸口,窝心啊。忘忧终于知道为什么筱伊见到自己会那样的亲切了,原来是遇到“知音”了,真是无语问苍天。
“而且,人家觉得忘忧真的是很美丽的说。”筱伊从来不会吝惜对别人的赞美。
“啊?有吗?”可怜的忘忧再次被刺激到了。默默地看着筱伊,良久,又茫然地看看天。
筱伊,你才是那个怀抱着上天赐予的美玉的孩子啊。而且,被“狼”盯上了还不自知。
可惜,可惜,忘忧在心中大摇其头。
第二章
于是,在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筱伊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度过了很快乐的时光。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哪能事事尽如人意呢?这不,人间常有的旦夕祸福来敲门了。
筱伊正兴致勃勃的与周老伯喝茶、谈天。却很不幸地被人打扰。
“嗯?”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朦胧的睡眼以及混沌的大脑根本无法告诉他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那个……苍羝使者来访。”侍者小声在耳边提示着。
“什么?”筱伊依然停留在蒙昧的状态,谁要理会那种人啊!“这种事情拜托泽哥哥不就好了,干吗来烦我?”说着,做势就要躺回去,继续与周公下棋去。
“很不幸,我已经到这里了。”一道魔魅的邪音贯耳,伴随着男人魅惑人心的笑容。
我怎么可能让你忽视我的存在?
很抱歉,你那恶心扒拉叽的笑容对我没有用!
条件反射一般,尽最大努力睁大眼睛把厌恶的感情传递给对方。却招惹对方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忽然间想到什么,抓起身边的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紧接着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这个家伙怎么在这里?!”整座府邸剧烈地连晃了三晃,余震还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很不幸,苍羝使者就是鄙人——我。”坏心眼的好心提醒,彻底打破了筱伊想要继续休眠的小小愿望。
沨焓轩本来是打算拜访冉泽的,到达府邸时却被告知“长皇子殿下一早就到议事厅去了”,心底不由得感叹燃矢泽的勤奋。正要离开,侍者传话说“筱伊殿下尚在府中”。于是,心念一转,索性逗弄一下那个好久不见的可爱小皇子。沨焓轩已经把筱伊完全看成了自己的新玩具了。待在大厅里等了很久,却仍不见筱伊的人影,侍者也久久露面。不会是听到我的名字就躲起来了吧?谁会让你如意!我们就来玩一下猫抓耗子的小游戏吧。想到这里就很不客气的寻了过去。
而一进寝室便明白了为何连侍者都失去踪影的原因,也了解到“筱伊殿下尚在府中”的含义。啧,怪不得冉泽要那样勤奋啊,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宽阔舒适的寝床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埋身在松软的大枕堆中,稀有的银蓝长发凌乱的散落在大床上,在绚烂阳光下浅浅漾着魅人光泽。由颈部蜿蜒而下直到腰际,裸露着大片雪白的细腻肌肤,优美的背部曲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只在腰部,用单薄的丝背遮掩,纤细挺直的长腿更是毫不吝惜的暴露在空气中,错觉似的竟然泛着朦胧的银色,周身散发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气息,隐隐若现地蛊惑着人心。
焓轩不觉眯起狭长的双眼,以眼代手仔细的审视每一处细节,不放过每一个呼吸,让这具身子的细微动作完全埋入自己的脉搏。直到餐足,才示意战战兢兢的侍者叫醒那个睡梦中的人。
“你那薄薄的羽毛能遮掩什么啊?筱伊殿下还真是健忘啊,这具身体的奥秘早就已经被我窥探过了,不是吗?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如果你忘记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呀。”惋惜似的,男人叹了一口气,眉目见带着些许受伤。
侍者的脑袋立刻呆掉。什么……这个男人竟然和殿下……他不敢再想下去,深怕不小心知道这两位大人物的秘密而身首异处。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愤,筱伊花瓣般精致的小脸儿瞬间转为绯红。“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看,我要揍得你满地找牙!” 说着,似乎忘记了自身的状况,就要冲下床。什么嘛,说的好象谁和这个家伙有什么纠葛似的。
“殿下!”还好惊讶到丢掉下巴颏儿的侍者及时会神,抓住了筱伊的被子,稳稳地隐藏了即将泄漏的春光。皇室的声誉是不容一丝马虎的。
懵懂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又有了丢脸的行为。火样燃烧的眸子扬着炽烈的怒焰寻肇事者,却对上一双含着挑衅意味、微笑的水样绿眸,美丽却也邪恶。
怎样,有本事过来揍我啊!
“哼。”孩子气的别过头。
我才不要被你看笑话哩。我又不是笨蛋,你放了饵我就要乖乖上钩吗?哼!
“言,伺候本爵更衣。”
“这……”名为莫言的侍者为难地呆在一旁的沨焓轩。“那个……焓轩殿下还在……”
不情愿地再次看向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他正好整以暇的打算做个称职的观众。
混蛋,我可不想为你免费演出!
我不介意付出一定的报酬。
男人认真的回答。墨绿色的瞳柔柔的漾起波澜。
“滚!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登徒子轰出去!”
堂堂苍羝国的二皇子会被来自最讲究礼仪教化的燃矢国的侍卫轰出去么?当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是不太可能,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可能嘛!
所以,就在现在,这位被某人深深厌恶的“瘟神”,还是毫发未伤的、完整无缺地坐在大厅里,悠哉游哉的喝贡茶、看风景。尽可能离他最远的座位上,是一个情绪恶劣、闷不做声的黑脸美人。“宁静安详”的气氛,持续着。
衰到家了,为什么大清早就让这尊瘟神出现在我面前扰人清梦,是我最近的祈祷不够虔诚么?神啊,我会反省的,拜托,救救我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筱伊的抱怨变成了诅咒。真是不明白,这个臭屁的沨焓轩就是有本事挑动自己的神经。有种即将崩溃的的预感。
我要杀人,我绝对要把你大卸八块,然后剁成肉酱,骨头拿去喂狗、肉拿去喂鲨鱼!我还要把你倒挂在城楼上,风吹日晒、雨打雪埋,臭到连野狗都不愿意咬!我还要把你鞭尸示众,让乌鸦来啃你的骨头!
筱伊不断地在心里咒骂着,言语中焓轩早就死过成千上万次了。喝、喝、喝,但愿茶叶噎死你!要不是言说什么“礼仪之邦、大国交好”,我宁愿把那些贡茶拿去喂狗!
偏偏筱伊的恶劣情绪没有半分感染到那个“罪魁祸首”,反倒是他不在乎的“乐观”情绪让筱伊越来越不爽,简直到了要抓狂的地步。使得随侍在侧的言抑制不住的内心自我厌恶,直希望自己的存在成为透明!
装作没有看到他不时递过来的憎恶眼神,装作不曾感受围逐渐升温的空气,装作完全没有察觉到侍者哀怨的神情,老神在在地摆出最高贵完美的姿态,却故意泄漏自己的情绪:时不时轻挑优雅的眉,回敬那两道强烈的杀人电流;洋溢在唇边的淡淡浅笑,则郑重宣示自身绝对的优势与存在感。
呵呵,果然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沨焓轩暗暗的在心中为自己的行为叫好。只要一看到筱伊的挫败模样就好有成就感,呵呵,我是不是有施虐狂倾向啊。意识到自己的恶劣,不觉唇角微扬,勾画出一条魅力的曲线。让不小心瞅见的侍者条件反射般的窒息、然后很干脆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紧接着被双方很有默契的用阴冷利剑杀死。
“天啊!救命啊!”言虔诚的祈祷。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可怜的侍者虔诚的祈祷。
“筱伊,我进来喽!”伴随着温柔悦耳的嗓音,一个身着锦绣青黄的身影踱了进来。
瞬间,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态度上有了质的转变:筱伊先是愣了一刻,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到了来人温暖的怀里,腻着不愿出来。谦和优雅的品茗者则静静的放下茶盏。用一种平静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来人,就像是对待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而可怜的侍者眼中更是流露出入蒙大赦般的感激神色以及对来人封若神明般的崇拜眼神。
在踏进大厅的那一刻,敏锐的神经便感受到弥漫在空气里的诡异气氛。悄悄的扫视四周 ,呵呵,自己来的还真是巧啊。
那个极像发光体的“危险分子”是绝对不能忽视的,而且很成功的,接收到饱含威胁的警告目光。拜托,我是无辜的好不好。只是现在,大概没有人理会自己的感受。
正要启唇。椅子上的颀长身影便先一步站起身来,谦雅有礼的躬身问候:“皇兄,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没想到皇兄与燃矢小殿下熟稔到如此地步,真是出乎意料啊。”
“呵呵,哪里哪里。没想到皇弟你也在这里。呵呵。”干笑几声,勉强地扯动僵硬的脸部肌肉。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可悲的命运哀悼,呜……那可是最可怕的二皇子耶,为什么我要跑来当炮灰啊。
“忘忧,人家可是一大早就乖乖的等你来接我了。我们上次不是说好要去骑马的吗?走啦,走啦!”彻底忽视那个惹人心烦的存在,示威似的抓住忘忧的手臂不放,还用甜腻的语气央求着,撒娇似的仰着脸。
“呵呵。”无奈的笑笑,他可是已经被自己的弟弟用眼神戳了好几个窟窿了,不知道补得好补不好。“你还有客人在,不是么?”卖个顺水人情给那个静立的某人,他可不想被公文压死、被自己的弟弟整死。
“有么?”筱伊很郑重地逡巡四周,遭遇到一张冰冷的俊脸。“喔,原来你说他啊。嗯……”不耐烦的翻翻白眼,你这个家伙还在这里呆着干嘛!
“二殿下,不知我国陈年的残茶您喝的惯喝不惯,如果喜欢的话,希望您下次再来。我一定会关照厨房为您特地留下来的。那么,失陪了。言,送客!”呵呵呵,好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的一句话却让侍者变了脸,冤枉啊!什么陈年残茶,那可使上好的极品贡茶!如果传到泽殿下的耳朵里……看来自己的小命是真的“休矣、休矣”了!
而且,这样对待苍羝的当权者……后果会不会很严重?如果是那样的话……第一个被砍掉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呜呜呜……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忘忧更是瞬间呆掉。“勇气可嘉!竟然公然挑衅焓轩的威严。另一方面……人家不要被自己的弟弟虐待惨死啊!这个挡箭牌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呜……欲哭无泪啊。
沨焓轩却没有顺筱伊心意地暴走,只是淡淡的扬扬修长的眉,俊美有形的脸孔变都没变,甚至露出招牌似的完美微笑,不过,墨绿色瞳孔的深处一点笑意都没有:“哪里哪里,多谢殿下的款待。方才那贡茶的品位就像殿下你一样,感谢殿下的热情服务。在下告退。”
擦身走过两人身旁,威胁似的刻意对上自己兄长的眼,也不理会脸色苍白的筱伊,迈着沈稳的步子离开了。
忘忧感觉到自己的眼皮猛地开始跳动。凶兆啊……
卑鄙小人。
筱伊可不管首先出口伤人的是自己,反正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家伙的错。
可是,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一抹心虚在心底蔓延。
落漠地放开一直紧抓不放的忘忧,不理会忘忧惊讶的表情,径直地走到椅子边,坐下。安静,不说一句话。不可否认的,那抹心虚紧紧的纠缠住他的心,让他无法呼吸。似乎感觉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啊。不管怎样,好象自己做错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大大的呼出一口气,似乎自己做的真的有些过分。
“筱伊,”忘忧走到身旁,没有任何询问,很体贴的拉过有些僵硬的身子,温柔的拥在怀里。柔软的温度,在融入忘忧怀抱的一刻,筱伊虚脱似的放松,不理会自己微微的颤抖,紧紧的回抱住忘忧,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
忘忧也没有想到焓轩会也筱伊计较,而且说出那么重的话。那样子,根本就不象是他的作为啊。
“我有些过分。”自胸腔发出闷闷的单薄声音,类似哭腔的几不可闻。
忘忧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没有料到筱伊会责备自己,但也只是无奈的笑笑,所有安慰的话语生硬硬地咽了回去。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寒着脸步出府邸,不理会随从关切的询问。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紧接着扬鞭而去。
耳边的风呼啸着,却无法让内心冷静。无处询问积聚在他内心的郁闷究竟为何,无处排遣的感觉,只能使自己更加烦躁而已。下意识的抚上胸口,那里在隐隐叫嚣着疼痛,一点一滴的、犹如千百枚银针在扎,渗透皮肤,痛入骨髓。是受伤,是无论自己怎样镇定自若都无法欺骗自己的受伤。真是讽刺呵,竟然会介意这种小事,而且那个始作俑者竟然还是个孩子。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当看到那个人扑到忘忧的怀抱里时,他胸中澎湃翻滚的浓酸,那是一种忘记所有自持,恨不得斩杀忘忧的愤怒。从未有过的体验,也是让他震惊的经历。
而那个人,似乎尚未自知。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的吧。他可以对所有人展露笑颜,单单对自己,是那样的吝惜给予。
恼怒的挥挥手,想要挥去自己如怨妇般的幽怨之情。下一秒便意识到他的动作是多么的幼稚,想要自我解嘲,笑容却僵在了唇边。竟然有如此软弱的想法!男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第三章
今天是苍羝国的上巳节,是苍羝国的最隆重的节日,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国上下所有民众都会穿上最华丽的服饰,带着花枝,聚集到各地的神庙里,由大神官向上苍祈福。宗教仪式过后,人们会在傍晚开始规模盛大焰火晚会,这样的祭典会一直持续一周的时间。本来,在苍羝的首都,这样重要的祭祀,皇室成员是必须参加的,但由于时逢两国重要的盟会,忘忧与焓轩根本无法脱身。所以,只能在盟会期间举办形式上的酒会以资庆祝,同时也是为了让忙碌了半个多月的两国使团人员得以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