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在,我不躲。你打也打了,你要是高兴,我就不动你接着打。我就是求你看一眼……”李小全儿的嘴角明显高高的肿起来,说话也有些费力。
“我告诉你说,少跟我废话。你丫再提那码事儿,找死!”韩在放狠话了,“我这儿多的是手痒的兄弟,你要不想缺胳膊少腿儿就别让我再看见你!”
一路人穿过大堂朝里走去,剩李小全儿一个人立在那里。饭店的保安这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还别不认怂,这位爷不是咱们惹的,走吧走吧,快点儿。”
李小全儿踉踉跄跄的走了,我皱着的眉头却再也松不开了。这么一送水的小穷鬼怎么把个韩大少得罪了?不可能啊,就算韩大少他仗势欺人也不会欺负这么个没营养的吧。(月某人:你不也欺负的挺乐呵的?)还有他那些个话,神神叨叨的。怪事儿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我取了车,顺着小马路漫无目的的开,今儿这出儿够我消化消化的。李小全儿没走远,骑着个自行车正在我车前头,我减了速,不露声色的跟他后边开。我心里有个声音撺掇着,跟着他,看他到底是个什么鸟儿。
(六)
李小全儿车骑的歪歪斜斜的,有几次眼见着就往马路牙子上冲了,我在他后边儿跟了一道儿也揪心了一道儿,什么是丢了魂儿了看看他您就一百个明白了。不过,他倒是熟门熟路,七拐八拐的到了个人多车少的地儿。这我就松心了,就算撞也撞不到哪儿去,顶多碰倒个人来场肉搏李小全儿被暴揍一顿,我还落一笑话看着过瘾。(月某人:……缺德……)我手心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汗冒的湿乎乎的,整的跟新车上路的二把刀似的,我有那么紧张吗?没觉得。
这个地方人口密度有点儿过,走道儿的骑车的一片儿,四个轮子的动着费死劲,我又不敢按喇叭,也不愿意扯着嗓子喊开道儿。李小全儿就在我这进退不得的当没影儿了。操,我这宝马平日里要多拽有多拽,到了小街小巷就变死驴了,我逮着个空当赶紧着后撤,考我倒库技术是不是?好容易开出了人堆儿,找了个空地儿我就把车泊了,还是腿着吧。
这我才看清了,要不人多呢,一溜儿的大排挡,烟熏火燎的。穿梭在大排档的中间,我眼睛发亮的学么着自己的目标,可渐渐再也忽视不了周围一道道诧异的目光。我扫了周围一眼,老少爷们儿要么跨栏背心儿短打扮,要么光膀子,吆五吆六儿的大桶儿啤酒招呼。有些桌上的小妞儿抿着嘴儿冲我飞眼儿,平民西施。我朝自己身上瞥了几眼,是怪不搭调的,哪有西装革履穿这么精贵奔大排挡摆谱来的?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回车变装,省得跟踪不成暴露目标,过瘾!再看见我在大排挡逛当就是这副德行了,光着个大脊梁,穿着千数儿块钱的男裤,抽着万数儿块钱的皮带,再加上得天独厚与生俱来的混混气质,(月某人:这也叫气质~~~无语)特像回事儿。我溜达来溜达去的,就是找不见李小全儿,这小子往哪儿塞呢?闻着弥漫在空气里的佐料味儿,我的肚子也开始战鼓齐鸣了,细想想晚上饭还没吃,何况大中午的那场野战早把胃里的食儿耗光了。人跟丢了就跟丢了吧,我预感着这丫还得往我枪口上撞,早晚,还是解决国计民生先。
找了张干净点儿的位子坐下,跑堂儿的挺机灵的凑过来:“大哥头次来吧?一看您就是富贵人!”
我眉毛一挑,来了兴致,这小子挺逗:“你怎么看出来的?别见人就夸啊!”
“嘿,我这马屁还真从来没拍错过地方。”小样儿还来劲儿了。
“跟哥哥说说。”
“您这精壮精壮的体格儿没少跑健身房吧?一趟得多少钱呀!六块腹肌假不了吧?还有这肋板儿、背肌、腱子……”
“打住打住,我身材好也不经你这么夸吧!你原来干什么的?”
“呵呵……宰猪的。”
我气绝。
“甭跟我这儿贫嘴了,有什么吃的?”
“我就知道您这样的没来过咱们这大排挡。这么着吧,半斤兔儿架一扎生啤您先咪着,得闲儿给您上个爆炒鱿鱼丝、麻辣家巧儿腿、溜肝尖儿、清炒三丁,四个菜饶您三两米饭保您吃痛快了!”
“就这么办吧,快点儿哈!”我确实饿了,搁他一犯贫更饿得不行了。
大口大口的咽着啤酒,时不时的咋么两口兔儿架,真够味儿,我想我以后得常来,滋润。不一会儿,四个小菜儿上齐了,样子不如大饭店里的漂亮,可这一入口,妙极妙极!顾不得烫了,我边扒着米饭边往嘴里填菜,吃的那叫一个香,这三两米饭一准儿不够吃的。
“还合您口味吧?”一个女的问我。
“不错不错,再填碗儿饭行不?”我又吃了一口家巧儿肉才抬起头来。
“填几碗儿都成,我请了。”那女的挺豪爽,估计是老板,看我是个好吃的主儿想留回头客。
我光顾吃了,一边儿嚼着嘴里的饭一边儿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大姐真大方,我以后天天来。”
那女的细声细气儿的笑了,妩媚的眼神儿一抖:“那就天天来啊,好吃的多着呢。”
“那我就一样一样的尝,我这人嘴馋。”手里的饭快见底儿了。
“那我怎么样?你敢不敢吃?嗯?”你玩儿挑逗啊,够邪。遇着同类了,没想到这么大佐料味也当不住同类的气味。
“油太多了,麻烦下次清淡点哈!”我是吃着爆炒鱿丝腻口了些。
“嘿!小子,给填碗儿饭。”
扭过头叫饭,正对上刚才那个伙计的眼,他也好像正盯着我,边看我边讲电话。我想等会儿他讲完电话再叫他,要不我自己盛也行。
“大姐,你那饭在哪儿呢?”问老板就行了吧,谁让我肚饿呢。
“你还真贪吃啊……有意思!”
我管你有意思没意思,让我吃个安生饭就行。没理会那女的,不大一会儿就感到周围好像站了不少人。我抬起头,放下筷子,就见刚才的小伙计跟身边儿一个大个子指着我说:“就他,对绣儿不三不四的。”
那大个子走我跟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说到:“小子有眼光,看上了我的人。不过,你不配!”
我快速的斜了被称作绣儿那女的一眼,她冷冷的看着大个子,嘴闭的紧紧的。其实,只要她一句话误会就全没了。我笑,看来是郎有情妹无意,我好死不死的被拉来做了个垫背的。不过,那个绣儿倒和我挺像的,没事儿找事儿型的。那大个子,唉……乱吃什么飞醋!反正我也吃饱喝足了,活动一下筋骨就全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吧。
“老兄,你当我什么货色都看的上啊?”我明摆着在挑衅,你他妈以为人多我就认怂啊,照打!
“你他妈找夯。”
专业流氓真不是白混的,手比嘴快。大个子话音儿没落地,七、八个小伙子狼似的扑上来。我也不是善碴儿,左一拳右一掌的冲人身上招呼。你他妈专业流氓,我他妈还无赖票友儿呢。我已经把两个踢得起不来了,我手向来黑,不打死就奔着致残干,更何况你妈的成心的惹我做冤大头。肉搏战最耗体力了,听说过拳击最累人了吧,加上对方又是人海战术,我手上没家伙,拳头挥的有点吃力了,腰上肚子上挨了几下子。余光看到叫绣儿那女的跟一人儿耳语了几句,那人就跑了。操,不会是再叫来几个高手吧,我今儿玄了。这一走神儿不要紧,一个小子操着酒瓶子就朝我搽来了:“我操你妈!”小子打红了眼了。
我一个侧身儿,头倒是躲开了,肩膀却坐坐实实的挨上了。好一阵钻心的痛,一个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我低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血滴答滴答的越流越欢实,再往上几厘米就伤我大动脉了。其他人都停了手儿,估计是被这血了呼啦的镇住了。我看着鲜血往外涌,厌恶的对他们骂道:“我操会打架吗?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我最讨厌见血了,所以我打人都是把丫打成内伤,伤肝儿伤脾伤骨头,那两个横在地上的小子肯定比我惨。这时人围的已经很多了,大个子见状做了个停的手势,几个打手都向他那边站。不知谁喊了声:“老拓来了!”大个子机灵了一下,有点儿心虚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挤进人群,抄着油腻腻的炒饭勺子破口大骂:“你个王巴羔子,你老子的生意全让你给搅了,我揍死你个小王八蛋。”
大个子听罢拔腿就跑,那速度极有专业精神。“你老子打你还敢跑?你个不知深浅的混帐!那里跑!”胖老头儿狂追上去,使狠劲儿施展他的夺命连环勺。
“我让你砸我生意!我让你砸我生意!”胖老头儿打的尽兴。
那帮喽喽见怪不怪的旁边踔着,还极有见地的狂喊:“老大!左边!右边!防守!有空当!过人!”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闹剧,从主角一下跌到了路人甲,高手寂寞啊。“唔……”刚一动伤口就痛得跟活撕我皮似的,我难受的快昏过去了,这皮外创真磨人。
“天啊!”随着一声惊叫,我的肩膀被人握住了,众人的视线也回到了我身上。
抬脸看这人儿,嘿嘿,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小全儿正奋不顾身的往我枪口上撞泥。我知道这只笨鸟儿得送上门儿来,可没想到这么快,还是我这么英勇的时候儿。
他盯着我流血的肩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冲大个子他们吼到:“有你们这样的吗?把人打成这样!”又低头看我的伤。我呆愣了半晌儿,嘴角白痴似的往上弯,爽极爽极!李小全儿原来这么紧张我啊!
又见他迅速的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来,押在我伤口上固定住,整个动作快的我看不清。他转过身儿,一手还指着我对大个子和胖老头儿说:“这王八蛋下手没轻没重的,小田哥你快点儿送六子小马去医院,怕是伤到骨头了,这丫流血流不死的。”
我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上,那个疼呦,鼻子都快气歪了。
小丫挺的又张口了:“小田哥,这事儿估计是误会。”
没错没错接着说,我才没有调戏良家妇女,再说那个什么绣儿也不是良家妇女。
“你认识他?”
“嗯。找过我麻烦。”我操!你就这么给咱俩的友情定义?
“那就再揍一顿!他……这行子对你绣儿姐不规矩!”大个子争辩到,还想窜过来给我几计老拳。
“绣儿姐,是不是误会?”李小全儿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绣儿没吭声儿。
“你这么肯定,小全儿?”大个子厌恶的瞪着我。
“嗯。我保证。”李小全儿关键时候还是够意思滴。乖乖,这才象话。可后半句让我寒透。“丫是一变态,我亲眼见的。”
又是一阵吃痛,我不能自已的闷出一声儿:“唔……”
李小全儿跟胖老头儿说:“胖叔,这人我先弄走,今天请个假,您卖我个面子,这半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明儿我早点儿过来。”
胖老头眯缝着眼儿瞅了我一会儿“嗯”了一声儿。
于是,我现在就被李小全儿半拖半抱着一路腿着到了一个小院前,我看见院门上用不知是什么色的漆写着“此房出售”几个字儿。开门进屋,做拐杖的李小全儿吃不住劲儿了,俩人顺势往沙发上歪去。靠!我这全身土猴儿外带挂彩的打车都打不上,累死我了都,不过他比我还累。
“我去打点儿热水,给你清理一下伤口,你先在沙发上靠会儿。”
“哎!”我赶忙扯住他欲离去的身子,他有点儿受惊,毕竟有以前的那么一出儿。
“干吗?”他有些气恼的甩开我。
“你怕我?”我心中有种挫败感。
“……我真得去打水了……”
这次我没拦他,他快出屋时,我朝他背影问了一句:“你干吗这么照顾我?”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妄想,挺想听他说点儿暖心的话的。
“可怜。”他干脆的回答。
我悻悻的,我跟个受伤的流浪猫流浪狗的没差别吧,刚被我干倒的那俩个家伙他也是急了白是的,这小子还真是心肠软。
接下来他以让我瞠目结舌的熟练和速度帮我清理,包扎了伤口。
“我说,你还挺在行的。”
“啊?”他给我系着“蝴蝶结”。
“看不出你光挨打,久病成医了吧?”我打趣他。
屋里一阵儿叫人难耐沉默,我好像踩着什么雷了。好一会儿,他才舒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是啊,久病成医。有一段时间我天天给人包伤口……”他抬眼看着我的脸,微微的一笑:“怎么?手艺还不错吧?”
这个笑看在我眼里是淌着泪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的过往让他笑的如此伤心,那话语就如同在哭泣一般。
“李……李小全儿……”我莫名的心疼,想看他笑,想看他炸着毛儿叫唤。
“哦。你去卫生间凑和着擦擦身上吧,我把水弄好了。用完就别管了。待会儿你睡床,我睡沙发。”一切安排的井井有调,就跟我进这屋的第一感觉一样。
“李小全儿……”
“啊?”
沉默……
“说啊……”
“你身上味儿……油烟子味儿……熏死我了。”
“滚蛋你!”
床没我家的水床舒服,可我一夜无梦,睡的香极。大清早我不告而别,李小全儿睡的婴儿般安稳让人不忍心动。我轻轻的带上门,回大排挡那边取车。开着车把他家的路又认了一遍,直奔公司了,一心满足。
回到公司处理完一堆的事务,我坐在办公桌前,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回想着李小全儿扑过来满脸紧张的处理我的伤口,我的胸口就满满当当的挺舒服。忽然,他祈求韩在时那张低三下四的脸又不时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的。我心一沉,嗯……理论上讲,和韩在那厮来往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李小全儿这小子也许没有他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年头儿扮猪吃老虎的小丫挺多了去了。不过……他把我拖回家包扎伤口,让我睡床自己个儿挤沙发的那份儿善心又不像是装得,昨儿我还真有那么点儿甜滋儿滋儿的。去!杜晃你丫几百辈子没人疼是不是?贱逼劲儿的!李小全儿他个臭小子对你好一点儿就美呲了?话说回来,那小子对哥们儿也还真挺够意思,看到大个子手底下那俩歪瓜劣枣儿歇菜了担心的什么似的。我操!李小全儿紧张的人那时候儿正想干死你杜晃呢,他对他们好就是想对你不利。可是……小嘎巴豆儿一晚上睡的挺踏实,除了中间儿起来怕伤口发炎给我灌了次先锋,没觉着他想图谋不轨毁尸灭迹什么的,难道是未遂?靠!心底这么嘀咕他我都觉得自己没个爷们儿样了。琢磨着那小子昨儿晚上一身儿松松垮垮的睡衣睡的迷了麻睁的还惦记着给我灌消炎药,皱成一团儿的巴掌脸儿眼儿都没睁开的样子我就止不住有那么一点儿小感动,这方面算是个体贴孩子。还有,今儿早上的时候一睁眼就瞧见李小全儿蜷的跟小猫儿似的在沙发上酣睡,小样儿还挺养眼。轻浅的呼吸没有一点儿声音,略带倦容的睡脸恬淡的让人忽视了时间在流逝。我细细的品味着那时的平静和柔和,已经很久没有心情这样体会自己的生活了,平日里习惯了喧嚣和浓烈,这个突然闯进或者说被我强拉进我生活圈子里的人随身带来的那股子云淡风轻劲儿竟让我欲罢不能到上了瘾儿。他妈的李小全儿你个祸害让老子大白天儿的脑壳子里大闹天宫,我管你是天生痴傻呆嗫还是装孙子假模假式,到我这儿全得给我现原形儿,小爷跟你卯上了。(月某人:寒~~~~杜贱人爱的表白还……还……还真有个性,怕是这贱人还一心一意滴钻牛角尖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