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杜晃,你昨天干嘛去了?你知道我在‘钱柜’等你等了一个晚上吗?我……”
老子娘从前儿就跟我这儿打电话,说你个混球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家,大总裁是不?翅膀硬了是不?我还告诉你小子,你爹妈还就是舍得出你这狼崽子去,你记不住回来是吧,那就往后别登门儿!
看来老头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怒了,我一个猛子扎下去大半个月没露面儿,中间儿还有个五、一。说忙,谁信?我一堂堂新社会的资本家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来剥削吧。再说,还有七天假呢?就算公司里忙撺掇着下属加班也得先福利福利我自己个儿吧。
要说那七天假,嘿!那小爷们儿真他妈够味儿,叫得那是一个澎湃。我寻思着这年头有点儿模样的男的都他妈争着当婊子,男婊子。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是不是?谁让改革开放之后窜出我这么一批爷呢。我这80年代生人的主儿就四个字儿赶闯敢玩儿,玩儿就玩儿新鲜的,得玩儿出花儿来。我玩儿也是做贡献,要不谁养活那些个小白脸子,感情这社会救助一部分是打我这儿出的,下岗再就业工程我也算是添砖加瓦了吧。你还别嫌我嘴欠,我要不是这么贫怎么能变着法儿的顺我爹妈的气儿,要不就凭我那吊样,老早儿被骂成猪头了。
今儿这趟是脱不开了,我把公司里的事情顺了顺,临走还不忘给了秘书小姐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脸:
“Sandy,具体的事务你看着处理就行了,对你我没什么可交待的。”
我明显觉察到那小姑娘顿时红了脸,闪闪发光的眼睛充满着惊喜和羞涩。去!这就电晕了,我这还穿着衣服呢。不过,话先说在头里,我可没有染指佳人的歪心眼儿。干正经事儿的时候,在人前怎么也得装的个人五人六儿的,保持一个打美利坚合众国留洋返城的海龟风度。用单超那厮的话说就是,杜晃,你丫整个儿一披着龟壳的狗鞭。操!这小子的嘴真他妈淫秽。
这不,我屁颠儿屁颠儿的往我老子娘家赶,刚进屋还没和二老打声招呼手机就响了,刚拿到耳朵边就听见接二连三的质问声。烦,真烦!我这人就烦别人提溜着我问东问西的,那语气比我妈还我妈。
我这一阵儿闹心,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给他打住了:
“有完没完?!我管你是钱柜铁柜,你乐意。我说我去了?你等一个晚上,你等多少个晚上干我屁事?”“……”那头儿不吱声了。
“小晃,你哪儿那么大脾气,怎么跟谁都耍浑啊?对人家姑娘家,有你这么说话的?”我妈听不下去了。
我怎么说话,我不一直这么说话嘛,当初在国外的时候我说得最溜的一句就是FUCK YOU,特地道,比老美说的还纯。再说了,我犯的着跟他说话讲卫生吗,他谁啊。老妈您要是知道电话那头那位少爷是您儿子的这个,您老得比我还激动。
电话那头闷了一会儿,半晌传来个呜咽的声音:“杜晃,我和你散。”
我操!谁和你不散过?就那点儿我给钱你出力的破事儿也配说散不散的。我说你也没出什么力吧,你丫的往那儿一躺全靠我耕耘。不过,我这几天性致高的很,这小爷们儿在床上伺候的我也是痛痛快快的,我可不想委屈了我弟。
我换了副软了点儿的口气,有时候把个男的糊弄的服服帖帖是件挺爽的事儿,好玩儿。“宝贝儿。我不忙吗?今儿又回家当孝子。明儿咱们去赛特,你指哪儿我打哪儿。晚上我找你去,我给你好好卖苦力。”
那头儿愣了几秒,噗的啐了一口:“你就别正经!”
我心里一暗爽,知道那位搞定了。能搞不定吗?又是票子又是屁话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这两样换不来的,还有什么人儿是上不了身儿的?再怎么贞节烈男也甭跟我这儿装熊样。你说我空虚,我空虚什么啊,晚上我给他折腾回来,我充实我满足。
老妈听我打情骂俏完了,放下心了,她倒是希望我这样。我知道她怎么打算的,天下父母一个样。“小晃,改天把人家姑娘领家里来,你也老大不小了,24岁的人了。还有,别对不起人家,你倒是个大老爷们儿。”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我知道我妈听着了我那最后一句话,我心想您老这是多余,我有这个心他还没这个功能呢。领家里来?我领谁来?跟我玩儿的那些个小男孩儿?您当咱家是养鸭专业户啊。再说了,我就是学么着个正经的,您要瞅见我给您找的不是儿媳妇是个半子,您不把我给劈了?我呲了一下牙。
“呲什么呲?”老头儿从报纸后边吼了我一嗓子,感情老头儿那些年的眼科教授不是白当的,退休了还宝刀未老,连开天目也自学了。我没吱声,跑厨房找我妈耍赖去了。
(二)
我在家吃了顿午饭,和俩老的唠了半天嗑儿才离开。老人,就爱听个顺心的话儿,小事儿上我从来不和他们宁着来。大事儿上,嗨,家务事能有什么大事儿?我在外边儿由着性儿的折腾那是我的生活,我爸我妈也知道他们这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岁看老。我是我爸医院妇产科的李医生剖出来的,李医生说你们家公子不用等到三岁,我现在就知道他将来小炮荒子一个,凭什么?就凭他落生那一泡尿,那小把儿虎虎生威啊。这话还真应验了,我是皮得要命。不过我们家对我从小挺宽容,说好听点儿那叫无为而治,说白了就是俩字儿不管。我爸一眼科教授再加上院长的政职没工夫搭理我,我妈那是一贤妻良母,看见我跟看见花儿似的,护着,我说这是民主。可我有我的谱儿,谁见我玩儿出过收拾不了得摊儿来了,再高级别的状况我也能把它摆平喽。我说这叫游刃有余,这叫精明,我天生就是游戏人间的料儿。
“杜晃,你说你这么不是东西是天生的吗?”床上的人枕着我的胸膛,撒娇似的嘟囔。
“放屁!我这是自学成才。”我不安分的凑过脸去,“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你现在还能在我床上?”我一个猛儿,翻身把他压在身子底下箍住他的手。“那我就真不是东西一次,让你小丫的再有力气拐着弯儿的骂我。”
再到公司已经是第二天了,秘书头天给我打电话说单超先生昨天来找过杜总,我说知道了。我笑,单超先生、杜总,这称呼还真是唬人。单超是我哥们儿,能交心的那种,我俩凑一块儿堆儿怎么也是臭味儿相投志同道合,呵呵,两匹人狼。我估摸着这小子今天得到公司里堵我。
跨进公司大楼,我径直向电梯间走去,我的办公室在15楼。这个点儿人不多,也就是我这没人剥削的敢在十点过半的光景还大摇大摆的度着步。走到电梯门口一抬头,发现面前正对着一大桶纯净水。再往下看,那桶水正压在一个单薄的肩膀上,那个肩膀显然很是吃力,哆哆嗦嗦的让人担心那桶水就这么哐噹一下砸地上。哦,送水的呀。那小子堵着电梯门,我站在他后边,约莫半分钟他都没什么动静。我有点急了,我工作时间有弹性也不能让你这么浪费我青春是不是。
“我说,你那手指头不按电梯键,拄着墙干嘛?挡人了知道不?”我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那小子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我,过大的动作使他的双腿有点抖,拄着墙的的手指明显因为加大了力度泛着白。怕是看到我抬着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本来对着我的那双没什么精气神儿的眸子渐渐笼上了点愠怒。我记得单超曾经评价过一次,杜晃你丫少摆那个脸,整个一欠扁找抽型儿。
“我没看见你,谁知道后边有人……”那小子小声嘟囔着,眼神儿可没软半点儿。
“我知道你没长后眼,现在看见人啦吧,闪一边去。”我下巴抬的更高,眯着眼挑衅的扫着他。不劳您告诉我我也知道我现在这张脸属于“我是全人类他大爷”型儿的。
“你这人……”那双眼开始窜火了。
呀喝!给小爷我玩儿目不斜视啊!我把他一拨拉,上前一步按下电梯键。我这一拨拉不要紧,那小子整个人啪的甩在了墙上,那桶水竟然没掉下来,生生磕在了肩上。我看这下儿不轻,那小子皱了皱眉,呜的一声低鸣。
“呦喂。视力不好,这脚跟儿也不稳啊!”我抱着胳膊,乐呵呵的看着他那副狼狈样儿。嘿,我承认我平日决非善类,不过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和这满眼喷火的小子较较劲儿弄得我怪乐的。
“你他……”小子快被我激出国骂来了,正在这时电梯门哗的一声开了,也打断了他的三字经。我抢先一步跨入电梯,按键关门,一气呵成。
只听见门缝儿里挤进来得一个声音:“等等……我上去……”
等你,等你上来给我念三字经?我他妈傻呀!走出电梯,我一脑子那小子白着小脸的窝脖儿样,安能一个爽字了得,精神焕发的进了办公室。(月某人:姓杜的,你幼稚不?我打!)
我前脚进屋单超后脚电话就来了。
“
粘床上了?连你个鬼影也看不到。”单超张嘴就屎臭屎臭的。
“操!有新鲜的吗?昨儿看我爸妈去了。”
“倒是有新鲜的……嘿嘿”
“你这家伙又玩什么邪的呢?”我都能像想得到单超那张奸笑的脸。
“我献宝来了。邪的?妈的我挂了哈。”
“我说你有劲没劲?”
“红酒。之华士50年份的。来不来吧你。
“就算是一当,哥哥我也上定了!”谁让我好这一口呢。
“
晚上老地方见。”
“那什么……”
我滔滔不绝的和单超扯淡,几下敲门声隐约传来。
“进来!”我朝门那儿喊了一声。随着脚步声传到耳朵里的是低低的两个字“送水”。哦……送水的。啊!我脑子里刷的闪过了个念想。抬头一看,我心儿里美了,冤家路窄啊。
“就这么着了,我先挂了啊……”
那小子瞄了我几眼,大概也认出来了,没什么反映,扛着那沉不啦叽的东西就往饮水机走。小子跟我玩儿无视啊。
“嘿,干吗的?”我明知故问。
“唉!唉!问你呢,你谁呀就往里走?”
他没吭声儿,光指了指肩膀上的东西,连眼皮儿都不带抬的。我这暴脾气的,他妈的给我玩儿沉默,这是个什么宁种啊。我盯着他换水,不由得将视线从他手上转移到他身上,细细打量起来。这小子细胳膊细腿儿的,纯白棉T恤里那副没几两肉的小身板儿晃晃当当的,露出来的手臂脖子白的不健康。我心想你个太阳地儿底下送水的保养的不错啊,还真风吹雨打都不怕啊。我瞅着他的脸,比脖子更白,巴掌大的瓜子儿脸秀气的不象话,也就十六、七岁。
“我说你童工吧,啊?”没声儿。
“你就这么进来了,我这儿少了东西你负责啊?”还装蒜。
“呦,你不光瞎猫狗眼走不稳道儿,还又聋又哑。去!我跟一残废较什么真儿!”我看你鸵鸟到什么时候。
果然,那小子蹭的撺儿起来,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死瞪着我,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来:“我19了!”
我愣了愣,奔儿的笑了。“我他妈问你岁数了吗?你倒积极哈!”
那小子也一愣,吃了个憋气得小脸儿更没了血色。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恨恨的说:“你以为老子没干过童工。告诉你,别以为你今天坐在这儿跟个人似的拿老子穷开心,就凭你,这家公司也得玩儿完!着火,招贼,破产!”
你个小嘎巴豆儿还一嘴一个老子。“呵,嘴上倒是放屁放的挺痛快的,你妈的。”
我不紧不慢的拨了个电话,冲那头儿沉着声音说:“后勤吗?我杜总。把那家供水的单位换了。为什么?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那小子盯着我,猜不透我要干什么,瞪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嘴角一勾,两步跨到饮水机前,一脚踢散了那物件儿,水汩汩的往外流。小嘎巴豆儿反映过味儿来了,这时候后勤的也赶过来了。
“你弄得吧,嗯?你弄得吧!你废物啊你!”后勤的那个胖子推搡着他。
“杜总啊……你看这……”
我没理那胖子,心里跃跃欲试的等着看那小子气急败坏争辩的蠢样儿。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没衬了心儿,小嘎巴豆儿咬着嘴唇一脸的隐忍,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的水雾。看他那委屈样儿,我顿时失去了玩儿下去的兴致,我这是图什么啊我。他绕过我,提了空水桶一句话没说走了出去,我看见他走到门口时开始抽抽哒哒起来,还抬胳膊呼啦了把脸。
后勤的那胖子在一边儿讲着电话:“你们派的这是什么人啊?”
我知道,刚刚那位的工作是保不住了。
(三)
听完Sandy的汇报,我又批了几个案子,转眼就到了午饭的时间。亏什么别亏了自己的五脏庙,从昨天到今天我这体力脑力双管齐下的,中午就到新开的那个餐吧来个黑椒牛排吧。
穿过大厅的时候,身后几个前台的小姐正满脸错愕的谈着什么。
“你是没看见,吓我一跳!”
另几个眨巴着眼儿叭儿叭儿的听着。
“就那么一下子连人带桶的滚下台阶了。”
“伤得重不重?”
“没看出来。就是死活不去医院,说是贫血,惯了。”
我直觉是那小子。贫血?什么年代了还营养不良,至于给我玩儿苦情山茶花儿吗你。
“后来怎么着了?”
我竖起耳朵接着听。(月某人:杜晃啊杜晃,你洗心革面不当恶霸当八婆了?)
“扶着腰爬起来走了,换个人就得讹那个碰倒人的一笔。”
“到底是小孩儿,老实。”
“不过,那小孩儿长得还真好看……”
我没再往下听,(月某人:你听的还嫌少啊?)不过肯定是那小子没错。我想起那小嘎巴豆儿单薄的身体,扛着一桶水更显得晃晃悠悠的,特别是没有血色的脸,惨白的吓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就那样儿的一身排骨还弄一重体力,瞎掺和!摔一跤,这还是轻的呢!不过,好像滚下台阶了……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滚下台阶了……操!我一恶霸,我同情心泛滥个什么劲儿。我也想日行一善吧,我也多少想让人念个好儿吧,我对那个让我欺负哭了的小子也有点可怜吧,要饭得我也不是没给过钱,他在我眼里顶多也就是个小乞丐吧,乞丐多了去了,我也不能个儿个儿一把罩着吧。不,他还不如个乞丐呢,乞丐也没他那么说倒就倒,一小废物。我琢磨的有点儿烦心,甩了甩混乱的头,牛排我是没胃口吃了。
“杜晃,今天不在状态吧你。可怜我这芝华士50年份的红酒糟蹋在你口条那儿了。”
单超在那儿可怜他那宝贝,一脸怨毒的看着我大口大口像灌水似的灌酒。
“你这叫驴饮知道不?”
我和他坐在“乔都”昏黄的灯光下,这里是我常来的酒吧,单超是它的老板。也因此,他总能通过各种渠道搞来一些珍品,我得舌头也总是在第一时间过足酒饮。
“你就娘们儿吧你,我这叫海量,瞎诈唬什么呀你。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要钱,喝你几口破酒就心疼了?”我记得那小子就是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
“一套儿一套儿的你倒是。”单超一边儿咂摸着杯里的酒一边儿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他知道我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