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赫映姬
赫映姬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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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妒,我见得多了。就因为人类有着这种本性,我们的生意才能蒸蒸日上。
  “可就在我快发疯的时候,”她吃吃的笑,“我突然听到了他的死讯,天可怜鉴啊!”
  “他的名字成了家里的禁忌,我又受到了宠爱。一切都没变,只除了,碍事的、天真的、满腹才华的弟弟死了。”她狠狠的吸了口烟,又重重的吐了口烟圈,“后来才我隐约知道,我那个一直被认为是天使临世的纯洁弟弟居然是个,同?!性?!恋?!” 伊蒂丝小姐大笑着,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我当时真是,彻底、懵了。”她笑的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吗?“伊蒂丝妩媚的对我微笑,难以抑止的笑意在她唇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太令人吃惊了!那么美好的弟弟呀,最接近神的弟弟呀,却是背叛了神之眷顾的存在!”
  伊蒂丝小姐又再一次平静了下来,她抽着烟,然后烦躁的掐灭它。“我实在没想过会在那样的场合见到他。很尴尬的时间和地点。对我们两个都是。”
  她沉默了半晌,甩甩头,接着说,“当时是午夜,在我酒店的房里。他进来时,我正在洗澡。我在等朋友为我介绍的、包我满意的好男人。”
  “我明白。”我猜到过Dana在做的事,所以不惊讶。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反倒是这样一位小姐居然也……
  “我从来没想过我那个把小提琴拉的跟圣歌一样的弟弟居然会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来。”看的出,伊蒂丝小姐至今还在讶异中。“他说:‘虽然今晚看样子不行了,但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你要把钱给我。’”
  “这个是我弟弟?!我那个放弃演出只是因为观众鼓错了掌的弟弟?!”伊蒂丝小姐不停的摇头,“我当时很不高兴!虽然我应该感到高兴,我一生的竞争对手已经不足为患了。但事实上,我气的用酒杯砸他!”
  “而他居然还敢笑!”伊蒂丝小姐又点了一支烟,“钱!钱!钱!这些年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看着她不停的喘着气,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有体会的。怪不得Dana如此恨着先生。先生毁掉的不只是Dana的人生,还有他的信心和尊严。
  “那个王八蛋!”伊蒂丝小姐高声咒骂,“那个、王八蛋。”
  我没有打断伊蒂丝小姐的恸哭,是呀,只有血缘的关系,这就足够了。
  “他站在窗口,叫着我姐姐,就像当年我砸掉他的小提琴时,他沮丧担心的神情。”伊蒂丝小姐眼神迷离,“他在微笑呢,那样和煦的微笑,夜风吹拂着他的发,就像当年一样,是会随时飞天的天使。他背对着阳台,两手撑着身子。”
  伊蒂丝小姐深吸一口气,“他对我说:‘姐姐,我已经不能再拉小提琴了呢。’说着这话时还是在笑,但是对于我们这种人生的意义就是小提琴的人而言,恐怕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他是你弟弟。”我言不由衷地安慰着,我不懂音乐。
  伊蒂丝小姐对我的安慰置若罔闻,“他说着:‘姐姐啊,我现在只剩下技巧了呀,恐怕再过几年,连技巧也不剩下了吧。’然后,” 伊蒂丝小姐回过神来正视我,勾起极度讽刺的笑意,“拿着我的钱走了。”
  我们俩对望着,有一段时间没说话。
  “我妒忌着他,所以一触碰小提琴,心便不可控制的扭曲,所以我没有告诉他,他其实只是到了瓶颈而已。如果过了这个坎,可以更上一层楼。”
  但Dana没有跨过这个坎,因为他是用生命在恨着先生,抽离了仇恨就什么也不剩了。Uriah没有能抚平Dana心中的创伤,相反,更加深了裂痕。先生留给了他一个残缺难以弥补的人生。
  
  我起身告辞,在我转过身时,身后传来轻轻的叹息,响起了伊蒂丝小姐的声音。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
  
  第七章 绝望的蔷薇十字  我坐在组织的资料库中,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天花板,面前摊放着我刚刚查阅的资料。
  真的是这样。
  我在离开伊蒂丝小姐下榻的饭店时,她曾经提到一件奇怪的事。她说那天她看到Dana的左胸前有一个文身,因为他从不文身所以还特地注意了。明明他进来时还是个紧闭的花骨朵,可在他靠着窗台时,那个文身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半含待放的花蕾了。是一个黑色蔷薇的文身,像活的一样。
  当时我心里就一跳,可千万别是那个。
  但事实证明,就是蔷薇十字。
  蔷薇十字是组织开发的一种生物武器,当时开发机构的负责人就是先生,它的具体作用是用于束缚和追踪的。但由于它会先给使用者带来某种痛苦而被舍弃。
  使用时,蔷薇十字的母体先被种植到使用者的身体里,当在使用者身上出现十字标记后,就表示它已经开花了,将用使用者的血液所浇灌的种子种到被施刑者的身上,被施刑者的身上一旦出现黑蔷薇,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加各种使用者所想到的痛苦。
  我决定去翻查Uriah的日记,看看是否有记录。
  果然被我找到了这样一段话:
  这两天不知Dana到底在做什么,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我很担心。
  今夜我决定去找他。
  我问了好些人,但都说没有看到。
  是终于厌倦了吗?
  终于他厌倦了。
  是呀,这样的日子,早该厌倦了。
  我累了。
  我找到他了!
  我去扔垃圾时,听到了他的哀鸣声。似乎是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累积的总爆发,听得让人心底发寒,在那一瞬,世界都像是毁灭了。国破家亡不过如此。
  我见到他时,他已经痛得失去了理智,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到我的耳里,恨不能撕裂了自己与世界的怨毒,“King!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好似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是什么呢?
  我不想知道。
  我合上Uriah的日记,我知道蔷薇十字所带来的痛苦,发作到最极至时,便是黑蔷薇花盛放如邪恶的礼赞。它的枝条会一点一点从花的茎部生长出来,蔓延至全身,并像蛛网结成的天罗地网般不停包围着勒紧着。如果不能及时让使用者再次把种子种植入体内,它会频繁发作,直至彻底崩溃。但如果种植进去,就更不能摆脱,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苦。
  而且,蔷薇十字是通过交合种植的。
  恨着先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以Dana的性格,又岂会屈服。
  便是这样,Dana恨着先生,赌上了自己的尊严与一生吗?
  不对!
  蔷薇十字的开发是在先生加入组织之后,换句话说,令Dana想同归于尽的是别的事。
  是什么?
  目前只有先生知道。
  我决定,冒死请教。
  “先生,”我冒死问了一句,本以为声音会颤抖,谁知出人意料的平静,“你到底对Dana做了什么……”会让他如此恨你。我思索着,只是被遗弃?值得人用生命去作为筹码?或是为了区区蔷薇十字?蔷薇十字第一次发作不会如此痛苦,而且只有再加入种子,才能更进一步。Dana的情况显然不止一次。
  “我做了什么?”先生在黑暗中微微侧着头,像是在思考,月光静静洒在他的侧脸上,像勃朗宁的画作。“我想想……”先生稚气地露出笑脸。
  我突然想逃跑,跟了先生一年多,我还是知道的。先生微笑不是真的在思考,而是生气了!
  “呃……”我努力发出声音,不然真的会被先生吓跑的。而我,非常非常想知道真相。
  先生叹了一口气,轻不可闻。“我早说过,”先生背过身去,双手撑住窗棂,“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先生已经打算告诉我了,不然他是不会把背部裸露在别人的视线里的。
  “我对他作了什么?”先生发出阵阵冷笑,“我做了一件我想对哥哥做,而不忍心做的事。”
  我虽然猜到先生对自己的哥哥Uriah有异乎寻常的感情,但没想到他要做的竟然是……
  非常残忍,尤其是对全身心爱着先生,又无冤无仇的Dana。
  “在我和Dana相处的最后日子里,大约有一个月吧。”先生转过身,回想着当年的情景,抿着嘴,皱着眉,然后十分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天天找三个人轮奸他。”
  我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因为我实在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没理由呀。” 我越来越不理解先生了。明明该是爱着Dana的吧,不然不会用那样绮丽美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也不会将他与自己挚爱的哥哥葬在一起,更不要说用一星期的时间来凭吊。之前都不认识,就更谈不上深仇大恨吧。我这样想着。“Dana他……一定反抗了吧。”
  “嗯,”先生点头,表情不变,“我把他反锁在屋里,他不顾一切地从窗户跳下来摔断腿。被我抓回来后,他还想逃。于是我就割开了自己的静脉,把血注入葡萄酒杯,然后逼他喝下去。我告诉他,我会天天给他一杯血,他能喝多少我就给多少。只要我死了,这事也就可以完了。”
  “他好像还绝过食。不过我也有办法。”先生接着说到,“我逼着他打营养剂,我说只要你乖乖按医生的话输液,我就给你机会杀我。一瓶一刀,看我们谁先死。”
  “他……不问为什么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先生。
  “开头他是一天一个花样,没空问我” 先生眉宇间露出了一种心疼的伤心,“后来突然有一天就不反抗了,只是哭泣着、自伤着、叫喊着为什么,直至绝望。”
  “先生,他出卖你……是在那之后吧……”Dana应该只做过这样一件令先生深恶痛绝的事,而带着Uriah私奔就更是在这之后。
  “对,是在那之后。”先生回给我一个大大的点头,赞许地微笑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让我有一种自己是在回答老师的提问的感觉。
  “那……那你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我茫然。尤其是为什么这件事是想对Uriah做的。
  “呵呵,没说吗?”先生露出了微笑,“我本来不想做的,但……”先生神情黯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为什么他要那么像我哥哥呢。”
  “开始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哥哥那样!” 先生迷惑着思索。 “我本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只是想知道呀,是不是所有人,”先生的微笑像是要哭出来了,“是不是所有人如果是被所爱的人伤害便可以原谅,甚至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拥抱那个坏蛋呢……”
  “可是后来这感觉就变了呀,”先生沉默了良久,突然抬头,炙热的眼神狂乱而充斥着迷茫,先生紧紧盯着我,一直烫到了我的灵魂,“后来不知怎么搞得,看着他那连自杀都不想的空洞眼神,我就不能控制的要去伤害他,好像只有看到他痛苦,我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才能归到原位。我这样想着,痛恨也罢,厌恶也罢。只要我的影子能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他的灵魂深处,我愿意与一切为敌!”
  “一次便足够了。”先生的声音异常坚冷,“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他回头好好看看我!”
  先生瞪着我,一字一顿:“我要让他知道!我,King,在这里呀!”
  
  第八章 碎裂的前夕
  我这两天一直躲着先生,顺便整理思绪,在那些平静的叙述之后先生就突然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因为先生异乎寻常的表现让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只能机械地记下来,而来不及反应。
  所以这两天我抽空看了Uriah最后的一篇日记或是说一些断句:
  ——这两天我老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自从那天Dana像个发狂的野兽一般差点把我掐死之后,有些东西开始变质了。我和Dana过得小心翼翼,如非必要,我们都尽量少说话。
  ——但该发生的命运谁也无力阻挡它的洪流。
  ——Dana最近躲着我,他一直不进门。
  ——前两天刮风,他送我的风铃终于碎了。
  ——邻居说Dana一直对着半只耳环发呆,他语带艳羡地向我形容那半只耳环,不停念叨着那可是个值钱的玩意儿,人家小姐八成想救他出火坑。
  ——据说,从那半只耳环可以看出主体是个用一种名为“鸽血红”的名贵红宝石镶嵌成的简笔蝴蝶造型,两条用钻石缀成的垂珠下各吊着一片铂金制的刀尖状细叶。
  ——我对那半只耳环极害怕。
  ——因为我有一只完整的、一模一样的耳环。
  ——那是母亲的遗物,在她还没有落魄到那狼狈的地步之前,某位恋慕着她的著名珠宝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做的非卖品,
  ——世上理应独一无二的耳环。
  ——理应只有两只的耳环。
  ——一只在我这儿。
  ——一只在弟弟King那儿。
  ——那一夜,是幻觉该多好。
  ——Dana突然说要搬家,好像是一个什么人追来了。
  ——我不能控制自己去怀疑,那个让Dana浑身颤抖的人就是他口中的King。
  ——阴天。不祥的气息近了。
  ——我们没有来得及搬家。
  ——枪声在很近的地方响了,我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想看见。我恨着自己。
  ——我听到了King的声音,神,……抛弃了我。
  ——我一直都是虔诚地祈祷着的呀,神啊,世上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是他呢?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做了被神背弃的事吗?
  ——King在我的怀里低声抽泣像个被遗弃的小狗,几乎是细的要断裂的声音,茫然无助的气息席卷过来。虽然护士小姐一直说King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但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个被欺负了就会扑到我怀里痛哭的孩子呀,我最爱的弟弟呀。King他紧紧地抓着我,指甲深深地扎进我的肉里。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流到我身上,他全身都在颤抖,像近乎溺水的人终于经历千辛万苦爬回岸上了。没关系了,King,我的好弟弟呀,你已经回家了呀,哥哥在这里呀,你已经回到哥哥的怀里了,哥哥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伤害你!谁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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