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黑黑瘦瘦, 双手反剪, 手背相贴,似乎也在凝视镜头。
林月疏倒有点好奇了:
“照片谁拍的,为什么这里人都爱做这手势, 是他?们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他?跟谁打?招呼。”罗导幽幽问道。
此话一出, 全场沉默。
众人心里冒出麻麻赖赖的毛刺边, 鸡皮疙瘩一层层往上?叠。
“还有许美惠写的这几句诗。”林月疏也不揣着掖着了。
“这句‘未有半分求自赎,恐填沟壑更沾襟’出自王安石的《初去临川》, 如果没?记错,是想表达诗人深陷疾苦与忧愁, 渴望得到?救赎而不得志的苦闷。”
“还有这首《过零丁洋》,同样?表达诗人身陷危局、前路渺茫的极度心理困境。”
林月疏虽然没?读到?大学,但为了演好古代角色也读了不少书,大学生懂的他?都懂,不懂的他?也懂。
此番解析一出,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沉默。
冗长的死寂后,终于有人一语道破天机:
“所以许美惠,如果不是死于洪灾,就是趁着洪灾自己逃跑了。”
“许美惠是那个年代出类拔萃的高知女性,饱读诗书、抱负伟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爱情甘愿留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大山。”
林月疏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他?见过的大部分新时代女性,都在努力挣脱桎梏,而非认命妥协。
就算许美惠真?的因为赵建英舍生相救而倾慕于他?,以她的学识能力完全可以带着赵建英离开大山,奔赴光明未来,而不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爱”字,洗马桶!洗碗!蹉跎一生。
罗导听完,沉思片刻后再次看向照片。
据节目组收到?的情报,许美惠十?六岁到?十?九岁之间一直留洋英国,那时的相机已经发展得很全面,许美惠在英国不免常见。
但照片里的她,双肩向前缩着,双臂垂摆得极不自然,与其说是她对相机这玩意儿感到?局促,不如说有另外的人或事?在掌控她的情绪。
“明天。”罗导道,“我们展开村民走访工作,尽量选择年纪大的,采访一下他?们对许美惠的看法,说不定能获取更多?有用线索。”
众人点点头应下。
时候不早,不管是许美惠真?的遭遇了什么还是只是他?们多?心猜测,都得先睡了。
这地方条件艰苦,但林月疏不洗澡根本睡不着。
索性打?了水自己在帐篷里速冲一下,也只能这样?将就了。
“沙沙、沙沙——”
倏然,帐篷周围响起一阵鞋底摩擦乱石的声音。
林月疏一秒警惕,问:“是导演么。”
帐篷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月疏以为自己多?心听错了,刚要继续洗,眼一抬,呼吸跟着停滞了。
帐篷布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佝偻着腰,一动?不动?。
林月疏来不及腿软,身上?的水也没?时间擦,火速套上?裤子,裹了外套。
不等他?问是谁,帐篷门被人拉开,一个干巴巴的老头旁若无人钻进来。
林月疏随手抄起棒球棍。
等等,棒球棍?哪来的?
不管了。
“谁让你进来的,欠揍?”棒球棍带来的安全感,满满的很贴心。
老头咳嗽一声,手背相贴又做上?那诡异的手势。
“我是阿崇,不记得了?”老头一笑,颧骨下冒出一片阴影。
林月疏当然不可能记得,他?习惯了对人脸和?姓名张冠李戴,索性不再为难自己去记忆别人的长相,何况这老头的长相毫无可取之处,看一眼都嫌多?。
“你有事??”但他?记得阿崇这个名字。
“来者是客,过来瞧瞧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大半夜的,这人倒热情起来了。
“没?有,你请回吧。”林月疏不留情面下达逐客令。
老头却是个赖皮,偏不走,环伺一圈蹲下身子开始捡地上?的头发。
林月疏掉发不多?,这老头就跟个雷达似地一寸一寸找,弄了几根碎发攥手里,笑得很恶心:
“能帮你打扫打扫也是好的,不打?扰了,早点休息。”
他?攥紧头发,背着手离开了。
林月疏盯着他的背影默不作声。
这一晚,很多人都失眠了。
翌日?一早,林月疏睁眼第一件事?看手机。
自打?他?爆红之后,手机少见今天这般安静。这座山里依然没?信号。
在背包里翻出霍屹森送他?的手表,仔细戴好。
他?倒是没?有对着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村民炫耀七千万的癖好,纯粹是他?觉得自己应该也必须戴。
指针跳动?的声音节奏而明朗,林月疏抱着手坐了好一会儿,在指针跳动?声音的安抚下,心情渐渐放松了些。
这个时候,又莫名想起了霍屹森的脸。
奇奇怪怪的,心情更好了些。
节目组简单煮了点速冻水饺当是早餐将就了,便扛着设备深入寨子,找寻年纪大的村民询问有关许美惠的事?。
溪安侗寨上?空青云密布,晋海市也不遑多?让,厚重的乌云斜斜压下,水汽的爆发一触即发。
霍屹森坐在会议室里,听着下属喋喋不休汇报工作,他?却不知第几次看向手表。
会议纵然无聊,却没?有哪次如今天这样?难熬。
难以宁静的心神,透过不断轻点桌面的指尖传出来。
会议一结束,以往要留下几名元老畅谈蓝图的霍屹森,今日?却如等待放学多?时的中学生,如果不是碍于面子,他?可以用跑的。
一回到?办公室,先拿起手机给林月疏打?电话。
那边信号时好时坏,现在已经成?了“不在服务区”。
霍屹森皱着眉思忖片刻,叫来江秘书:
“报备明天的航线,我要出趟远门。”
“明天恐怕不行?,这几天有军事?演习,所有的私人航线报备通道都关了。”秘书小?心翼翼问,“不然我给您订高铁?”
“好,订接下来最早一班车。”霍屹森拿上?车钥匙阔步出了门。
秘书倒腾会儿手机,满面愁容:
“没?有一等座了。”
“没?一等就二等,再不行?火车站票,总之。”霍屹森抿了抿唇,“我要过去。”
“霍代表。”秘书忽然喊住他?。
“怎么,觉得我匆匆忙忙不够体面。”霍屹森这样?说着,脚下也没?停。
秘书皱着眉,欲言又止半天,心一横道:
“我觉得您的担忧不是无风起浪。我那天整理裁员名单,看到?邵总经理的个人信息,他?的老家……就是林老师现在录节目的地方。”
霍屹森脚步倏然一顿。
短暂的沉默后,他?步伐决绝进了电梯。
“知道了。”
“许美惠……”潮湿的竹屋前坐着个眼瞎的老太太,她不会说普通话,只能有当地血统的工作人员帮忙翻译。
“我就没?见过比她还坏的女子!”老太太拐杖敲地,邦邦响。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这和?他?们收集到?的情报不一样?。
问了一路,几乎都是对许美惠一片骂声,但具体原因,他?们却怎么也不肯说。
林月疏在一户人家家中转悠着。
这一户户主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也是唯一一家愿意让他?们进门喝茶的。
屋内晦暗,几盏烛灯摇曳,一张老旧木桌上?摆着个神龛,周围吊着色彩艳丽的花条、黄符,供奉着一座不知名神像。
之所以说不知名,是因为这个造型属实少见。
黢黑干瘦的身体,却有个很大的肚子,双手摆出同那些村民一样?的手背相贴手势,面部用红布遮着,上?面用金漆写着:
【法量无界】
神像下还有一只香炉,插着两短一长三炷香。
林月疏的注意力却不在这。
这座神像后面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
他?反复对比几张照片上?的人物?,和?眼前这老头有几分相似。
而正中间还有个八九岁小?孩,长得文质彬彬,还挺讨喜。
老头见林月疏被照片吸引了视线,主动?介绍:
“这是我孙子,他?可太有出息了,是我们寨子里唯一飞出去的金凤凰,他?现在在大城市当职,年薪千万不止。”
林月疏后退几步,没?作声。
也太能吹了吧,年薪千万的,他?只知道邵承言。
林月疏忽然打?了个寒颤。
邵承言?
林月疏迟疑半晌,缓缓凑近那张小?孩照片。
邵承言长什么模样?来着?
“老人家,请问您贵姓?”林月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免贵姓……你们在干嘛!”老头忽然一声怒喝,激动?的像个孙子一蹦三尺高,一把截住导演助理的手。
而导演助理的手,正停在神像遮面的红布前。
“想……看看长啥样?。”助理吓懵了,口不择言。
老头粗鲁的把人推一边,赶紧对着神像手背相贴:
“神母圣前,福佑万民。弟子祈愿,神力宏展,保安植福,开恩赦罪远秽曜于无形……”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众人整懵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半个字。
这下好了,本来看着唯一像正常人的老头,也因为助理手贱开罪了人,老头也不想再和?他?们谈什么许美惠,一股脑全撵走。
林月疏还在回味那张八九岁男孩照片。
这么一想,之前见过邵承言他?妈,他?妈的口音和?这寨子里的人倒真?有几分相似。
且他?妈也提过,邵承言老家在穷苦大山里,是那唯一考上?大学扎根大城市的人。
这也太巧合了点。
林月疏还没?回过味,被匆匆赶来的其他?组工作人员打?断了思路。
一帮人集合回帐篷,根据采访获得的消息这么一合计——
“我敢打?包票,许美惠绝对是自己跑了。有人说当时洪灾,寨子里淹死的人最后尸体都找到?了,唯独不见许美惠。”
“赵建英寻她这么多?年,走南闯北都没?她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个人要是打?定主意要藏起来,天王老子来了也找不到?,我估计她改名换姓了,甚至在不在国内都两说。”
“所以根本不像赵建英说的那样?,二人互生情愫。”
罗导眉头紧锁能夹死苍蝇,一口气憋半天,使劲吐出来。
还以为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凄美爱情故事?,合着赵建英这老王八蛋到?死娶不到?媳妇,就没?皮没?脸卯着劲儿打?人家的主意。
哎呦,这期节目话题可猛了。
“罗导,我估计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那咱们还拍么。”副导问,“要不算了,这地儿实在太邪乎了。”
“当然拍,这反转多?够劲儿,不光要拍,咱们还得彻查清楚许美惠逃跑的原因。”
林月疏一脸生无可恋。
他?想泡澡,想吃好吃的……
导演发令,一行?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再艰再险,就把自己当二皮脸。
林月疏把自己裹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烙大饼。
白天一幕幕总也闪现脑海,加之西?南深山的气候主打?一个黏腻,林月疏坐起来满身乱挠,似乎哪哪都痒。
忍不了了,必须洗澡。
他?拎上?水桶,出门即迷路。
昨天无意间找到?水源,现下天色黑暗,山中小?路纵横交错,每一条都见过,每一条又很陌生。
林月疏在山里兜兜转转,借着月色寻找水生植物?,以此找到?水源。
“哗啦啦——”溪水攒动?的声音陡然冒出。
林月疏心下一喜,拎着水桶乐呵呵去了。
站在溪边,银白玉盘在水中颤动?,这条溪对他?来说倒是陌生,但当下容不得讲究,有奶就是娘。
林月疏在溪边趴下,水桶塞进去刮水。
倏然,他?鼻子动?了下。
嗅嗅,嗅嗅。
鼻子尖冒出一股很奇特的气味,像是会散发香气的木料成?堆成?山,其中又压抑着腐烂的臭味,站起身气味就没?了,压低身子后味道又来了。
林月疏像只精于嗅觉的小?狗,一路嗅嗅闻闻,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气味愈发浓烈,熏得人头昏脑涨。
林月疏不禁身子一歪,鼻尖撞上?一扇木门。
他?缓缓抬眼。薄薄的月光下,一堵木质的双开小?门,约摸只有小?学生高,门上?有俩铜环,叫人摸得油光水滑掉了漆。
那扇形的门洞像是长出了生命,伸个手呼唤林月疏进去一探究竟。
林月疏不由自主跟着歪了头。大脑在不断膨胀,胀到?纤细的脖子无法支持。
诡异的香味一股股往鼻子里钻,太阳穴突突地跳。
林月疏对着铜环缓缓伸出手——
“啪”的一声,他?左手打?右手,人也清醒过来。
拎起水桶起身,恐怖片里常见的作死情节,他?没?兴趣。
一步刚迈出去,脚下被什么东西?狠狠硌了下,大水桶带着林月疏往前一踉跄,水洒了一半。
林月疏以为是石头,没?太在意,准备回去添点水。
月光下,特殊材质的东西?闪闪发亮,猛然夺去了他?的全部神思。
是个戒指盒子,铜制雕花,而且,非常眼熟。
林月疏丢了水桶捡起盒子打?开。
一只在自己这,另一只在江恪那。
林月疏嘴巴张了张,发出无声的惊呼。
如果说戒指巧合的是同款,怎么连网购的戒指盒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江恪的戒指会在这。
结合他?无故失踪,贴身物?品又出现在如此遥远且诡异的山村,真?的只是他?猜想那般,江恪再一次任性地不告而别?
林月疏也来不及多?想,迅速起身想去叫人帮忙,可一回头,眼前是比黑夜还黑的大山,风声萧萧,如野兽发出的低鸣。
就算他?聪明的一路向北找到?回村的路,命运未卜的江恪,又在经历什么,还能撑多?久。
邵承言,没?错,照片上?的男孩,就是小?时候的邵承言。
曾经被江恪拿刀威胁离婚的邵承言。
林月疏缓缓低头看向那堵木门。
匪夷所思,却又顺理成?章串成?一条线。
就连他?来到?此地录制节目,都说不好是否真?是巧合。
林月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没?关系,江恪很壮,能一个打?十?个,而自己只需要稍微清清兵线做做辅助,就是一场胜仗大捷。
林月疏不再犹豫,解开木门上?潦草做门锁的红布。
门一开,一股潮湿的香臭混杂扑面而来,顶的他?直犯恶心。
门洞很低,他?只能弯着腰前行?。
越往里走,空间愈发宽阔,他?终于可以直起腰。
林月疏出来得急没?拿手机,幸好戴了霍屹森给的手表,表盘上?的刻度和?指针数字都有夜光功能,尽管光源极度微弱,但有总比没?有强。
这短短一路,林月疏也真?算见识了。
里面什么都有,诡异的花圈符咒,不知什么动?物?的残骸,总之就是没?有人玩意儿。
林月疏强忍吐意,捂着口鼻继续走。
脚步一顿,眼中多?了两朵火光。
走到?底了,一处空旷山洞,周遭摆了一圈蜡烛,供奉着一尊婴儿大小?的神像,和?在村民家里看到?的一样?,红布遮面,浑身黝黑,但plus版。
神像前摆了三个碟子,其中一只里面装着什么红通通的东西?,另一只上?摆着个茶杯,最右边碟子是空的。
林月疏走近瞧了眼,发现那红通通的玩意儿是一截红布条,系得非常仔细,中间堪堪捆着几根头发。
林月疏后背一凉。他?认不得别人,难道还认不得自己的头发么。
不免想起昨日?在帐篷里冲凉,被叫阿崇的诡异老头以帮忙打?扫为由捡走的头发丝。
再看向下一个碟子里的茶杯。
一瞬间,寒毛一根根竖起来,无数的情绪直冲天灵盖。
茶杯里的,是一堆牙齿。
林月疏捂着嘴巴后退几步。不行?了,心下也顾不得江恪,赶紧回去摇人。
他?刚迈出一步,坚定的决心被黑暗中响起的咳嗽声击碎。
林月疏回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山洞的角落隐隐坐着个人。
咳嗽声一声未平一声又起,独特的清朗磁沉音色被痛苦挟持。
“江……江恪?”林月疏不敢上?前,怕遭人埋伏。
短暂的沉默后,那人发出了嘶哑碎裂的一声:
“快走,去报警……”
林月疏怔了许久,终于是无法再衡量利弊。
他?朝着那人飞奔而去,于昏暗中摸索着找到?他?的脸。
一摸,湿漉漉一片,泛着浓重的血腥味。
“江恪,你怎么在这。”林月疏还是觉得无可置信。
“邵承言马上?带人回来了,你先走好不好。”江恪的语气近乎哀求。
林月疏也猜到?是邵承言贼心不死卷土重来,只是没?想到?他?会把事?做这么绝。这不是小?凰文么?
林月疏点点头,扭头就跑。
没?跑两步又折返回来。
他?终于理解了影视剧中那些不顾生死的蠢货为何屡屡坏事?,你心下最放不下的人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情绪会挟持理智无法再做出正确判断。
林月疏在江恪身上?摸索着,摸到?了冰凉潮湿的铁链子。
那铁链子又粗又重,弄半天纹丝不动?,气的他?一口咬上?去,吃了一嘴铁锈。
“呸呸!”
“林月疏。”江恪很少这样?直呼他?大名,钝重无力地声音却决绝坚定,“一会儿邵承言来了,你我都走不了,你是我们最后的王牌,离开这,马上?找警察来,好不好。”
林月疏与铁链子对抗的手顿住了。
道理他?都懂,他?只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赌一分一秒。
所以他?才?讨厌人类无聊的感情,总是会变成?束缚手脚的枷锁。
片刻地思索,林月疏站起身:
“在这等我,马上?回来。”
林月疏这次没?再犹豫,扭头冲着黑暗而去。
视线受阻,奔跑途中被石壁磕了手脚,这些都无暇顾及,抱着鲜血淋漓的手只有一个念头,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
“嘭!”
忽然,黑暗中,他?迎面撞上?什么东西?。
那东西?像堵墙,撞的他?人仰马翻。
“咔嚓。”黑暗中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木棍顶端小?小?的火苗跳得越来越欢快,变成?了炙热的火把。
林月疏缓缓瞪大眼睛。
火把映亮了狭长的山洞,但火色不够明亮,因此林月疏只能看到?邵承言的一颗脑袋悬在半空,冲他?幽幽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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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寻找许美惠》这个节目设定参考了日恐伪记录片《寻找石永菊江》里的部分设定。
2.“神母”参考了游戏《咒》里大黑佛母的部分设定。
有兴趣的总裁可以看石永菊江原片,但不建议,挺多人都说原片不恐怖,但过于晦气,会引发不适。
主要我没看懂,也就吃嘛嘛香。笨使我百毒不侵。[菜狗]
不过《咒》这个游戏确实做得非常棒[点赞]个人心中排得上号的恐游了。
第86章
“这不是我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前妻嘛, 在这里见到?你,有点超乎预料了呢。”邵承言笑?得阴恻恻的, 语气也不乏轻佻。
林月疏的手在暗处摸索着,抓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紧紧攥在手里。
他缓缓起身,故作从容拍拍裤子,并不急着对簿公堂,先朝邵承言身后看了眼,确认敌情。
邵承言的帮手还不少,身后密密麻麻的人挤满了狭窄洞穴,从衣着来看, 都是当地寨子的土著。
那些人一向麻木冰冷的眼神, 却在此时泛着一层兴奋的光, 摇摇荡荡。
倒是邵承言也不装了:
“我的前妻为了别的男人只身赴险,倒真让我有点伤心呢。”
林月疏此时的目光分外寒凉。
终此一刻也终于弄明白,江恪并非不告而别, 而是被邵承言用了某种手段带到?这里, 甚至连这节目, 也是他勾结或者说诱.骗地方台高层引蛇出?洞的一环。
邵承言看了眼林月疏的身后,空无一人。
“真稀奇, 那个唯你是瞻的霍屹森竟然舍得放你一人离开,没见到?他, 我还多少有点失望呢。”
林月疏不禁蹙眉,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似乎无论是江恪还是自?己,都不是他精心策划这场游戏的真正目的。
还是说他想引出?来的根本就是霍屹森。
林月疏不知道霍屹森和邵承言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大概能分析出?个四五六,以?霍屹森那不做人的性子, 估计没少折腾邵承言。
林月疏也不妨实话告诉他:
“霍屹森不是傻子,凭什么为了个仅能带来身体满足的工具人下榻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鬼地方?”听人折辱自?己家乡,邵承言横眉冷竖,眼底的怨气似要吃人。
不光他,后边那一串土著也听冒火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这些人似乎很听邵承言的话,邵承言不吱声,他们也只敢做做样子表达不满。
邵承言盯着林月疏看了许久,勾勾手指,后面俩土著立马跳出?来,一边一个按着林月疏的肩膀把他往回?推。
林月疏这时候不敢贸然和他们火拼,双拳难敌众手,他们又给出?口堵得死死的,真要动手,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他被大部?队推回?到?山洞的空旷地,来到?了那尊被红布遮面的神像前。
不用等发号施令,一群土著立马围着神像跪成一圈,口里念念有词。
每人脸上露出?的表情,与其说是对信仰的虔诚,不如说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恐惧。
唯有邵承言,淡淡扫了眼神像,读过?书的人对怪力乱神到?底是嗤之?以?鼻,但像这些没读过?书的土著,很容易就着了知识分子的道。
邵承言用当地方言说了些什么,土著们听后立马如临大敌,一个劲儿给神像口头谢罪。
林月疏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心下了然。
邪.教,绝对是邪.教。
信仰是虔诚的、尊敬的,而非这些土著,被几?句没有出?处的鬼神故事骗得腰杆子都挺不直。
等他们拜完神像,一帮土著忽然冲过?来,有人抓着林月疏的头发,有人用四肢锁住他的身体,林月疏根本无从反抗,身体向后一倒,后脑勺重重磕地上。
“邵承言!”角落里传来江恪的低喝声,“冤有头债有主,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你算什么男人。”
邵承言额头的青筋一跳,重复:
“男人?”
他环伺一圈,一把捞过?火盆里的木柴,棒头烧得炙旺,在邵承言带着怨气的脚步声中来到?了江恪面前。
林月疏也终于看清了,江恪无故失踪的这几?日遭到?了邵承言的非人虐待,不知用过?什么极刑,眼角很长一道撕裂伤,伤口极深,挂着一层血痂。
邵承言举着火把蹲在江恪面前,笑?道:
“这东西烙你脸上,你就知道什么叫男人了。”
江恪冷冷盯着眼前不断跳跃的火苗,不发一言。
倒是林月疏沉不住气了:
“邵承言,你想怎么样,或者说你想我怎么做,你说话,别折腾其他人。”
他并非真的向恶势力低头,所说每个字都是缓兵之?计,先拖延时间,等节目组发现他人不见了自?会想办法寻人。
邵承言听闻,收了火把,转身来到?林月疏身边。
他看了眼身后的神像,蹲下,饶有兴趣地问:
“你的信仰是什么。”
林月疏盯着他,不说话。硬要说的话,他的信仰只有自?己,可面对绝对的数量和力量,这句话岂非笑?柄。
邵承言笑了,语气讥讽道:
“你们这种生来好?命的人哪里懂得,大部?分人想要冲破命运的桎梏,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吃多少的苦,遭受多少的折磨!”
“所以?,寨子里的人想尽办法找到?了一条突破不公命运的路。”他说着,视线落在蒙面神像上。
邵承言抽出?三炷香,将?其中两柱折断一半,点燃后,香炉里三炷香呈现两短一长的状态。
之?后,他从香炉底下抽出?一张红纸条,展开。
上书几?行字:
【祭祀启示:
弟子愚钝,招致神母盛怒,散发瘟疫及诅咒。
唯有神相?之?人以?血肉献祭,常侍左右,方能逢凶化吉,以?求风调雨顺,家族兴旺。
遂择吉日虞备,悔过?洗心,诚心忏悔,以?得神母宏谅。
无嗔恨行,法量无界。】
邵承言合上纸条压回?香炉,漫不经心念叨着:
“因为愚钝,招致灾祸,六十年前的洪灾,二十年前的瘟疫,十年前的鼠患,寨子里的人用无数生命探到?了神母的喜好?,我们苦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找到?最佳祭祀人选,逆天?改命,接下来的日子,会一路风调雨顺,洪福兴旺。”
此话一出?,没文化的土著再次着了知识分子的道,一个个高举火把,齐声共喊“法量无界”,又将?目光对准被按在地上的林月疏。
林月疏:这什么大型邪.教现场。
邵承言居高临下俯视着林月疏,笑?得亲切:
“抱歉,神母之?命,不容有违,牺牲你一个造福千万家,你也会感到?骄傲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为首的族长阿崇立马从村民手中接过?铜刀,俯身在林月疏眼边比划着。
林月疏惊恐地瞪大双眼,刀尖冰凉的触感轻轻抵在眼角,轻微的刺痛被不断放大。
他也终于明白了神像前的三碟贡品,为何有一碟是空的。
因为供奉于神母的祭品,是头发、牙齿和眼珠,符合邵承言所说的“以?血肉祭拜”。
“邵承言,你疯了……”林月疏牙齿打着战栗,掌心一片冰凉。
“不要怪别人,疯也是被你一步步逼疯的。”邵承言哂笑?,眼底的冷血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