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by一只淇雾
一只淇雾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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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冷战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跟个傻逼一样,纠结喜不喜欢,要不要弯,始作俑者一通电话就有备胎供挑选,根本不亏待自己。
心仿佛浸在墨水里,越搅越浑,想驯服这样一匹野马谈何容易,贺征一时接不上话,沉默如一张巨大无形的蜘蛛网拢住了整间屋子,季抒繁去浴室洗澡冷静的时候,他只能去阳台吹冷风。
洗完澡,穿戴整齐后,季抒繁扫兴地想走,贺征也没心情留,刚把人送到门口,撂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就响了。
“抱歉,稍等我一下。”贺征走回去接起电话,“喂,老蔡。”
季抒繁本来都拧下门把手,一只脚踏出去了,听到那两个字,又默默把脚收回来,轻轻掩上门,在玄关左摸摸、右看看。
“我没什么事……行啊……”
“衰到这个份上……你真不去医院看看吗……”
“白衣天使……今年的感动中国十大杰出人物得有你……”
“好……晚上见……”
贺征断断续续地聊了五分钟,季抒繁根据他的回应把聊天内容猜得七七八八,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这个今天刚刚宣布弯了的前直男不公开男友,下午没得到满足,晚上要去跟有着二十多年交情的好兄弟见面。
有什么好见的,见了二十几年还没腻?
这个姓蔡的没自己的事做吗,老围着贺征转几个意思?
季抒繁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虽然撞号的事一时半会儿不太好解决,但要他把自己辛苦耕耘的成果拱手让人是绝不可能的,一时琢磨得入迷了,连贺征挂了电话走到他旁边了都没察觉。
“走吧,送你下去。”贺征换好鞋,打开门率先走出去,然后转身朝他伸出手。
“……”季抒繁盯着那只索要的手思考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道,“是我疏忽了,我出门没有带钱包的习惯,这样吧,你先把我微信加回来——”
贺征秒懂他的意思,脸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期待你甩两张可以随便填数字的支票在我脸上呢。”
“这有什么问题,等上班了,我会让William——”
“季、抒、繁!”贺征喝住他,再放他说下去可能会把自己气死,粗暴地抓起他的左手握在手心,“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图你的钱!”
“……”原来是要牵手啊。季抒繁不吭声,任他牵着走,心情似乎轻盈了一点。
周末待在公寓的人是工作日的好几倍,上上下下都是穿着休闲服去大厅拿外卖或取快递的,电梯基本没有空的时候,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走在一起本就赚足了眼球,何况还手牵着手,一路接受了数不清的注视,好奇的、惊异的、激动的、鄙夷的……各色各样的,贺征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轻声问着身边的人,“介意吗?”
季抒繁被他逗乐了,“这话该我问你吧,之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见着个人就像小偷躲警察一样,不知道在虚什么,今天怎么转性了?”
“你总得给我消化适应的时间吧。”贺征弯了弯唇,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以后都不会了。”
季抒繁却像有预感般果断错开视线,手也同时抽出来插进口袋,“先顾好当下吧。”
出了单元楼,贺征才发现那辆银灰色宾利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季抒繁从口袋里掏出相匹配的车钥匙,遥控解锁。
不知是不是这车在这儿停太久停出感情了,贺征心里莫名有些别扭,道:“你一大早做了挺多事啊。”
“应该的。”季抒繁心里打着别的算盘,没把他的阴阳怪气当一回事,站在车前半天不动作,忽而盯着他的眼睛道,“其实昨天晚上你如果不抢着给杜总监挡酒,我根本不会为难你们。”
“……”贺征轻吐了口气,在心里跟自己说,没事,放轻松,他这是在吃醋,结果这口气愣是怎么都吐不完,“你意思是我自找的?”
“我没有,你不要误解我。”季抒繁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否认。
“那季总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美人计当前,又有名有份,贺征忍他个屁,直接把人按在车上狠狠亲了一口。
“不爽,老子看你护着别人就不爽。”季抒繁也毫不示弱,故意把他的下嘴唇咬破,浓浓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怎么办,没有一个礼拜好像好不了。”
“幼稚。”肚子里的气都被哄成了仙气,贺征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拉开车门道,“行了,快回去吧,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闻言,季抒繁挑了挑眉,抬杠道:“怎么发,你都把我微信删了,哦,iMessage联系?”
“这么记仇?”贺征噗嗤一笑,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该怎么发怎么发,要看看我的置顶联系人是谁吗?”
“算你动作快。”季抒繁没查岗,周身气场却明显平和了不少,低咳一声,站直身子道:“你晚上什么安排?”
“和朋友约了吃饭。”贺征报备了才问,“你呢?”
“那个医生?”季抒繁明知故问。
“嗯。”
“我没安排。”小妲己眼睛滴溜一转,主动钻进纣王怀里,用脸蹭着他的胸口道,“我还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cp拜托你不要敏感肌了!!!

第35章 城门失火
晚上六点不到,第一批用餐的客人还没进店,椒香小院处于难得的静谧之中,穿着统一黑红配工作服的店员们稀稀拉拉地倚在各个角落,有脖子上绕着一圈耳机线边听歌边擦桌子的,有戴着口罩都遮掩不住哈欠、在小料区添添补补的,还有找不着活干、干脆猫在一处玩手机摸鱼的,端的是一派和谐、互不打扰。
蓦地,门外迎风飘扬的两串红辣椒徐徐悬停,厚重干净的玻璃大门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推开,店员们如梦初醒,整齐划一地对着门口喊了一句,“辣才对味,椒香小院欢迎您的光临!”
趴在收银台睡得昏天黑地的曹雅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瞪瞪地撑起身子,看着肩并肩、大步朝她走来的两个男人,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进了某不可说属性的漫画世界。
走在左边、穿着短款藏蓝色派克羽绒服、个子略高的那位,是她熟悉的贺征哥,一个多月不见,依旧帅得耀眼,但仔细瞧瞧,又有些不同,浑身散发着一种灰尘洗净的爽利感,一举一动都不停让她幻视四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右边那穿着一身白色羊绒大衣,从头到脚都裹得严实的哥哥,曹雅印象十分深刻,不仅因为那张比BJD娃娃还要精致的脸,更因为他和贺征哥之间诡异又亲昵的氛围——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小雅,蔡煜晨说他提前找店员订了包厢,方便帮我看看是哪一间吗?”贺征走到收银台前,从兜里掏出一盒费列罗投喂给曹雅,问道。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稍等我看看。”曹雅贼兮兮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个来回,没好意思当着BJD娃娃的面拆巧克力,就埋头盯着电脑道,“噢,是二楼的都江堰,煜晨哥还没到,我先带你们去吧。”
话一落地,小院的门就再次被推开,穿着贺征同款浅灰色派克羽绒服的蔡煜晨径直走过来,眉眼带笑道:“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一起吧。”
“哎哟喂,默契来了挡都挡不住啊!”贺征转过身,主动揽了揽他的肩膀。
见状,季抒繁微微眯起眼,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早知道这家伙收拾半天就挑了件这么没品味的羽绒服,还不如先拉去商场改造一下。
“你柜子里拢共就那么两件羽绒服,想没默契都难。”蔡煜晨唇色有些白,头发也不像平日那般用发胶一丝不苟地拢起,刘海无序地散在额前,微微遮住眉毛,显得眼睛格外清亮有神,调侃完贺征,就将视线落到季抒繁身上,“新朋友,不介绍下吗?”
“咳……这位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瑞盛风投的季总,季抒繁。”贺征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之前他可是跟蔡煜晨吐槽过老色鬼和小色鬼的,拍着胸脯说潜规则什么的都去死吧,这才过了多久就被小色鬼勾得乱了道心,啪啪打脸。
“季总,”蔡煜晨尾音拖得略长,看着不知为何突然化干戈为玉帛的两人,联想起昨天下午在电话里听到的教育片台词,心里泛着古怪,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绅士地朝季抒繁伸出手,“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出于修养,季抒繁很少在公开场合直接落人面子,所以即便他对这个姓蔡的抱有不小的敌意,也还是摘掉了手套,同他握了下手,“蔡医生,一表人才,闻名不如一见。”
简单打过招呼,一行人直奔二楼都江堰包厢,不成想,刚推开门,就撞上一道选择题。
包厢内放着张一米多长的方桌,不比圆桌可以三个点等间距地围坐,想在这张桌子上面对面寒暄,势必要分坐两侧,季抒繁在心里“啧”了声,正想看贺征准备怎么端水,就被他按着肩膀坐到了板凳上。
“你疯了?我穿的白——”季抒繁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余光扫到旁边不知道发生了而显得惊诧不已的两人,又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国粹关回了肚子,恶狠狠地剜了始作俑者一眼。
那又如何呢,他就是故意的,既罚了这不给操的金屁股一顿不舒坦,又让那张讨亲不讨喜的嘴受了一遭罪,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快哉快哉。贺征对那刀子眼视而不见,安抚地捏了捏季抒繁的后脖颈,自然而然地挨着他坐下,拿着菜单问他想吃什么。
“……”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季抒繁不着痕迹地把手探到桌子底下,结果还没碰到目标大腿就被当空拦下,虚合的指缝被四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强势岔开,拧拧不过,甩甩不开,只好任他扣留着。
然而,这屋子里有洁癖的不止少爷一个,还有个难伺候的,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纸巾,不急不躁地把凳子擦了三遍才慢悠悠坐下。
曹雅作为这间小餐馆的第一继承人,看着这一幕简直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愤然控诉:“煜晨哥,如果不是早知道你有洁癖,我一定会怀疑你是对家派来找茬儿的!”
“多此一举了,找茬儿的都没他讲究。”贺征隔岸观火乐得不行,报了一连串菜名给曹雅,一半是他和蔡煜晨每次来必点的爆辣菜式,一半是专门给季抒繁点的清汤寡水。
蔡煜晨听着后半串几乎不可能从贺征嘴里蹦出来的菜名,立刻反应了过来,“季总不吃辣吗?”
“嗯,他在国外待得久,养了个洋人胃。”贺征顺嘴道。
“哦?你这么清楚?”蔡煜晨冷不丁挑了下眉。
“……我猜的,这很好猜啊!”贺征尬笑了一声,把菜单推出去,“我点好了,你们看看还要加什么菜。”
闻言,曹雅划拉了一下平板上已点的菜品清单,制止道:“哎呀,三个人,八菜一汤够吃了,贺征哥,上次你和这位哥哥单独来,也是点了一桌子菜,没吃几口就走了,好浪费!”
“单独来过啊……难怪猜得这么准。”蔡煜晨意味深长地朝贺征笑了笑,从腿边的置物架上抽出一个废水缸,用不锈钢保温瓶里的开水把水杯都冲洗了一遍,才提起桌上的陶瓷茶壶,往里斟茶。
没想到保密协议的回旋镖先打自己身上,贺征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讪笑道:“那就先这些吧,不够再点。”
“得咧,有什么需要再叫小女子!”曹雅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正要退出包厢,又突然注意到什么,“咦”了一声,好心提醒道,“贺征哥,你嘴巴破皮了,是上火了吗?那几道硬菜要不给你减减辣?”
“……”回旋镖,镖镖必中!贺征赞许地朝曹雅竖起大拇指,“那就中辣吧。”
“OK!”曹雅施施然退场。
季抒繁唇角勾起隐秘的弧度,趁其不备,迅速把手抽了出来,而后端起蔡煜晨递过来的茶杯,小抿了一口,问道:“来的路上听说蔡医生昨晚通宵做了十四个小时的手术,今早开车回家不小心追尾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房间逐渐被暖气填充满,贺征站起身,脱掉羽绒服,顺带把蔡季两人脱下的衣服一起挂到衣架上,阴阳怪气地“嘿哟”了一声,“被交警问话的时候都抽得出身救人,能没处理好吗?零下二度的天气,纵身往那东江水里一跳,打捞失足少女,英勇程度可见一斑呐!”
“人命关天,事急从权而已。”蔡煜晨低咳了一声。
“确实,要不然一生严谨、连红灯都没闯过的蔡医生怎么会因为疲劳驾驶而喜提交警罚单,又碰巧路见不平,为失足少女挺身而出,胳膊被石头划破了都不好意思去医院包扎。”贺征啧啧称奇。
“……我就是医生,这点小伤还不能自己处理?”蔡煜晨警告地横了他一眼。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蔡医生脸色不是很好,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休息?”季抒繁问。
“一个人待不住呗,昨儿个在女朋友那儿吃了闭门羹,音乐剧没看成就算了,还被叫回医院做手术,今儿个又是追尾又是英雄救美的,精彩但不光彩的事迹总得找个人说。”贺征一语道破真相。
只是这真相落进不同人的耳朵里,风味也天差地别。
蔡煜晨想着怎么反击,于是冷冰冰地甩出一句:“那也比你一个人在家看片强,何况片子还是加过密的,大抵不够你尽兴。”
季抒繁则淡淡然放下茶杯,歪头朝贺征一笑道:“你们关系真好,每天都联系,蔡医生没掌握和女朋友的相处之道,你还不懂事地霸占他的私人时间,好兄弟都这样?”
这左一句一听就是要毁他一世英名,右一句更像是要索他的命,贺征夹在中间,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做作地大灌了一口茶,“哎呀,你们不觉得热吗,这暖气是不是开得太高了?”
【??作者有话说】
命苦小贺:嗯?又我?

好好的一顿饭,三个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蔡煜晨一向是慢热的性子,本就不多的倾诉欲会在不熟的人面前自动缩减为零,等菜上齐了,筷子动了,嘴也不忘初心地闭上了,一不谈受挫的情史,二不谈今天一整天坎坷的经历,脑子里冒出两个处理起来有点伤中枢神经系统的念头——“我兄弟是GAY?”和“我兄弟什么时候成GAY了?”
季抒繁则更不用说,被捧惯了的大少爷若非自愿,这辈子都不可能屈尊暖场,吃饭之于他也只是维持生命体征所必备的步骤,没有什么爱吃的,倒是有一堆不爱和不擅长吃的,比如那盘椒盐皮皮虾,戴着塑料手套剥了半天,虾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不说,还反把他扎得满脸严肃。
贺征在旁边看得乐呵,但显然再不插手少爷就会被这只小小的皮皮虾惹毛,叹了口气,从筷筒里抽出一副干净筷子,夹起一只没受过伤的皮皮虾,将一根筷子插进虾尾,从内部慢慢刺探到虾头,另一根筷子则从外侧压住虾腹部,最后两根筷子一起发力,利落地将壳和肉完全分离。
“吃吧。”贺征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季抒繁的盘子里,抬眼看到蔡煜晨的杯子空了,又拎起茶壶帮他添满,“对了,老蔡,我这边临时安排了工作,二十三号进组,预计会在瀛海影视城待四个月,蕊宁二十六号的生日音乐会没办法去捧场了。”
“没事,工作重要。”蔡煜晨回过神,开玩笑道,“多给她送几套《名师测控》和《尖子生学案》,说不定哪天就对你祛魅了。”
“你认真的?你这亲哥当得真是没话说。”
“当然,不然成天缠着我要你的腹肌照也不是回事儿。”
“小丫头片子上哪儿学的这些。”贺征哭笑不得,“不过生日礼物我给她准备好了,这两天就给她寄过去。”
“嗯,不是教辅资料拒收。”
“你这家伙!”
季抒繁一言不发地听着,吃光了盘子里的虾肉就又夹起一只放进贺征碗里,等他剥好了,就十分自然地把头凑过去张嘴等喂,唇齿碰到那沾着椒盐的指腹,又顺势挺进一分,用柔软的舌尖舔了舔。
“……”贺征刺激得躯干一震,老婆,虽然我稀罕你,但这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了。
“……”蔡煜晨更是连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兄弟,你俩未免太唐突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蔡贺两人对视一眼又火速错开,同时抓起水杯大灌了一口。
“咚咚——”好在这时候包厢门被敲响,曹默曹雅父女端着三碟日式焦糖布丁推门而入,曹雅左手端着甜品,右手握拳当做话筒道,“恭喜三位客官抽中小店今日幸运顾客的名额,现在为您呈上的是饭后甜点——招牌时光布丁,一口带你回到宝贵的旧时光!”
“时光布丁?”季抒繁接过曹雅递来的布丁,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贺征,“菜单上好像没有这个。”
“小雅满嘴跑火车呢,哪家川菜馆的招牌能是日式布丁,那也太大逆不道了。”贺征浅浅解释了一下,“我和老蔡刚上初中那会儿,默叔收了炸串摊开了这家店,默叔是蜀地人,手艺又好又地道,店开了没两个月名声就传了出去,每天慕名来尝鲜的人很多,不过那会儿光租店面就差不多花光了默叔的积蓄,实在没钱招伙计,我跟老蔡一有空就来帮忙,默叔得了闲就会给我们三个开小灶,做点糖水、甜品什么的,后来小院经营向善,招了几个帮工,我们课业也一天比一天重,默叔就不许我们再来瞎掺和了。”
“上一次来默叔这儿吃布丁还是初升高的暑假,算一算都十二年了。”蔡煜晨回忆道。
“怎么成瞎掺和了,真的帮了我们家很多啊,你们升初中那会儿我才上小学呢,我爸爸说不了话,要不是你们帮忙,这店哪开得起来。”曹雅不满地纠正。
“原来从小就有英雄情怀。”听完这个名为旧时光的故事,季抒繁脸上的严肃更是挥之不去,“还是两个人一起拯救世界。”
“这个说法太夸张了!”贺征直觉不对,补救地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跟曹默介绍道,“默叔,上次匆匆忙忙的都没机会跟你介绍,这位是我——”,爱人两个字被停顿吞没,花了足足两秒才选用别的词替代,“很要好的朋友,季抒繁,季节的季,抒情的抒,繁荣的繁。”
“……默叔。”季抒繁表面得体地打着招呼,心里都不知道翻了几个白眼,真JB能扯,上次恨不得赶紧买单了走人,介绍个屁介绍!
曹默连点了两下头,虚张的嘴悄然合上,朴实生涩的笑意在那张黝黑粗糙的脸上实在不明显,但又能凭借眼尾那几条弯而深陷的纹路辨别出来,他拽了拽曹雅的袖子,挥舞着双手一阵比划。
“小季哥哥,我爸说贺征哥和煜晨哥都是非常善良、非常优秀的人,你也一定是,欢迎你常来小院做客。”曹雅逐字翻译完,没按捺住私心,满脸红光地夸道,“能说吗,小季哥哥你长得好漂亮,衣品也超级好,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谢谢,不过一般都是我追别人,没有人追我。”季抒繁莞尔一笑。
“能理解,追你得鼓起多大勇气啊……但貌似被你追压力也不小。”曹雅连连感叹,“总之能站在你身边的人也一定是闪闪发光的。”
“或许吧。”季抒繁吐出这三个字的瞬间,贺征揽在他肩头的手也撤了回来。
他不是闪闪发光的,起码现在不是。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那些因现实而存在的难题可以被短暂地选择性忽视,却永远不会消失,好似潜藏在海底的巨大冰川,风和日丽时露出一些可爱的尖尖角,狂风骤雨时又足以吓退所有妄图窥视之人。
贺征无比笃定自己能在演艺圈闯出一番天地,但又深知这番天地太狭隘,很难将他托举到季抒繁不低头也能瞧见的高度。
也许玩玩就忘是他们之于彼此最好的选择,可只要这个念头一产生,浓浓的不舍和不甘就会像洪水一样冲垮他用理智筑起的堤坝——所以,作为爱人待在我身边吧,一天也好,两天也罢。
曹默曹雅走后,季抒繁尝了一口布丁,忽而道:“默叔不是先天性聋哑吧?”
“不是,默叔年轻的时候在一家化工厂上班,干的是前线操作的活,但那化工厂的老板是个杀千刀的,为了降低生产成本,买了一批质量检验有轻微瑕疵的材料修管道,刚开始没什么问题,时间一久,高酸高碱的化工原料把不耐受的部分腐蚀了,管道穿孔,再加上储罐超装、阀门破裂一系列并发问题,有毒气体大面积泄露,化工厂的工人和园区周边的住户死的死、伤的伤。”贺征叹了口气道,“默叔被毒气毒伤嗓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当年那起事故闹得很大,老板拿不出赔偿金被逼得跳了楼,不过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因为贪心毁了多少家庭啊!”
“你说的这起事故我有印象,二十多年前的惨案了。”季抒繁垂眸放下勺子道。
“你怎么会有印象?我都是翻旧报纸才知道的。”贺征讶然。
“因为应急管理部门派去牵头调查这起事故的人是我外叔公。”
“……哦。”贺征目前还不想知道他家几代从商几代从政,果断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但你是怎么看出默叔不是先天性聋哑的?”
“后天失语者和先天聋哑人的行为逻辑不一样。”
听到这里,蔡煜晨表情也变得肃正,将视线投向了季抒繁。
“虽然默叔失语了二十几年,但他依旧有尝试发声的意识,比如张嘴和一些轻微的气声,用手语和人沟通的时候也很自卑拘谨,光这两点就和大多数的先天聋哑人有本质区别。”季抒繁缓缓道,“先天聋哑人从未体验过口语,所以不会有发声意识,基本也不会因为语言缺失而产生心理创伤,另外,手语很依赖面部表情传递语法,系统学过手语的先天聋哑人情绪都很外显,以便他们准确地传递信息。”
“……季总,你的知识面会不会太广了?”贺征听得目瞪口呆,继承人培训课程里还包括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广,只是我凑巧有这个经验。”季抒繁扭过头,平静地注视着他。
“……什么意思。”贺征敏锐地从那目光中捕捉到一丝近乎绝望的痛楚,心脏骤然缩成一团,“什么叫你凑巧有这个经验?”
沉默片刻,季抒繁“噗嗤”笑出了声,涩涩地眨了两下眼,拿起勺子继续吃布丁,含糊不清道:“这你也信?我说什么你都信?”

第37章 谁家姑娘
明天是周一,蔡煜晨和季抒繁都要上班,吃完饭没安排别的活动,早早散了场,各回各家。
时值晚上八点,天气严寒,夹着雪星子、从胡同头吹到胡同尾的北风简直能把行人的脸皮刮掉一层,贺征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把伞,看季抒繁被风迷得睁不开眼的样子心里挺不落忍的,一到停车点,就开门把他塞了进去。
“坐副驾。”季抒繁把车钥匙插进点火开关,降下车窗道,“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爸妈家就在附近,再有两个礼拜就进组了,这几天我就住这边陪陪他们。”贺征用手拨了拨头发上的落雪,昏黄的路灯在他脚下拉出一条长长的虚影。
“哦,那我走了。”季抒繁顺时针拧了拧车钥匙,脚却没动。
“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就这样?”季抒繁单手把着方向盘,忽而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没别的想跟我说了?”
“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贺征有点摸不着头脑。
季抒繁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踩住刹车,把钥匙旋至“START”档启动发动机。
“阿繁。”贺征突然弯下腰,单手撑在车窗上,指尖小幅度蜷了蜷,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探进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不可以,你不是都叫了。”季抒繁僵直地拉起手刹,挂入空挡。
“阿繁。”贺征低笑着又唤了一声,宽大的手掌从他的头顶落到脖子后,把人掐过来,轻轻吻着嘴角,“其实我很想跟你说晚安、明天见、梦到我,但是两个男人这样好像太腻歪了,我怕你不喜欢,怕你误会我把你当女人。”
温热的鼻息一深一浅地落到脸上,心脏也好像随着那节奏跳跃起伏,直到撞上一条虚无的警戒线,季抒繁颤动的瞳孔猛地滞停,耳边响起“嘀嘀嘀”的电子计数声,被碎发掩住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他不得不一手扶住车窗,像争取新鲜空气似地将头往后仰了仰,瞳孔恢复颤动的瞬间,脸上也露出了公式化的笑,“该腻歪就腻歪,谈恋爱不就这么回事儿。”
那天晚上,贺征抱着手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都没等到季抒繁主动来报平安,单方面发出的“晚安、好梦”也始终没有回音。
第二天早上六点,顶着一脑门官司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凉透了,贺征撑着膝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给手机充上电,随便套了旧衣服就出门晨跑了,一路上见天不是天、见云不是云,跑了没两公里就泄了劲,闷头进了家老字号早餐店,打包了两袋油条、两碗豆腐脑和两碗炸酱面回家。
贺父今年五十七,还要在岗位坚守三年才能退休,吃完儿子买的早餐就蹬着那辆又破又结实二八大杠去学校报道了,贺母今年五十五,正好到B市正高级教师的法定退休年龄,在家悠闲地养了大半年花草。
“小征,今天难得出了大太阳,帮妈妈把阳台的海棠和角堇都挪挪位置,不用浇水,昨天刚浇过。”贺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揉着温度一低就疼得厉害膝盖关节,吩咐道。
“来了。”贺征收拾好餐桌,把残羹倒进厨房的垃圾桶,出来看见弯腰低头坐在沙发的母亲,就先去她房里兜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对加绒护膝,半蹲在母亲面前,好生交代道,“妈,之前我给你约的针灸艾灸护理,你有空就多去做做,别嫌麻烦,平时也不要久蹲、提重物,不然这风湿发作起来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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