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by莫寻秋野
莫寻秋野  发于:2025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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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心里无端咯噔了一声,然后沉了下去。
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述厌对着手机沉默片刻,抿了抿嘴,心情莫名沉重了起来,点了通过。
时隔五年,徐凉云终于光荣回归了陈述厌的vx通讯录。
但五年前的聊天记录全被一扫而空,连被拉黑的提示都没有了,只有刚通过的时间点,下面挂着一条成功加为好友的通知,剩余的是一片空白。
连vx都知道他们得重新开始。
陈述厌的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打开对话框,对着键盘思索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他得说点什么。
于是陈述厌敲敲打打,然后无一例外地全部删掉。
他正对着手机烦恼的时候,徐凉云就突然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光看缩略图,陈述厌就能看出来,那是他拍的一张天空。
跟陈述厌这么多年,徐凉云也被感染得有了不少艺术细胞,这张拍得还不错,一看就知道还调了个色。
徐凉云很快就发消息过来了。
.:刚出医院。
.:已经叫人去给你买早饭了,一会儿记得吃。
.:案子有个事情得问你话来着,忘记跟你说了,送早饭的人一会儿会问你,你别紧张,照常回答就行。
陈述厌垂了垂眸,打字回了个好,又问他:“那你吃没吃饭?”
“没。”徐凉云给他发语音说,“一会儿路上买几个包子就行。我先开车走了,我得去看看杨碌。你想跟我说点什么就说,我看到会回你。”
陈述厌:“……”
徐凉云说完这话就不再吭声了。
陈述厌端着手机,发现自己这辈子真的是只有在对着徐凉云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给别人发消息真是他妈一件很难的事。
徐凉云都这么说了,陈述厌不发点什么就实在太对不起他了。
更何况徐凉云现在还有创伤性应激障碍,他有心理疾病,陈述厌更是得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才行……
他得说点什么的,无论什么。
陈述厌端着手机沉默了半天。
以前他倒是天天都有废话和徐凉云说。当然,徐凉云也有很多废话跟他说。
两个人在一起嘛,不互相叨叨废话那日子都过不下去的。
什么今天的云长得好像仙女教母,什么路边的蒲公英被风吹走了耶,什么今天路边摊的阿姨多给了两块肉,什么今天在路边看到了小猫——日子就是被这种毫无营养的发言和对话撑起来的。
可如今才刚刚重新开始,陈述厌一时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废话可以说。
才刚复合,他或许应该矜持一点。
……等等,需要矜持吗?
好像不需要。
矜持不矜持的,又不是刚谈恋爱。
这是复合,都是五年的老夫老妻了,端着是该端着一点,但没必要那么端着啊。
而且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徐凉云还爱他,他端着干什么,端给谁看。
再说徐凉云现在还有心理病,虽然陈述厌不太明白,但总之把他捧心尖上好好对待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所以端着肯定是不行,徐凉云现在一定心理脆弱,万一就因为这个难过了……
陈述厌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牙一咬心一横,一瞬就跟自己和解了,彻底放飞了自我。
他发:“你要吃什么馅的包子,从哪买的包子。”
“包子好不好吃。”
“今天冷不冷,你要穿着那件沾了咖啡的衣服去现场吗?”
“你总吃包子吗,你不会天天包子配咖啡吧?”
“这个搭配好诡异……你这么吃真的不会得胃病吗。”
“你现在怎么那么瘦啊,你不会真的有胃病吧?”
“你现在查怎么样了。”
“晚上过来给我讲讲。”
“你是不是很忙,你先查案吧,我可以自己玩,查案最重要。”
十分钟后,陈述厌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二十条消息,又扶着脑门陷入了沉默。
……人要是想做,真的什么都做得到。
陈述厌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在心中感叹了一声自己真是没变。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笃笃敲响了。
“陈先生,”门外的警察说,“徐队叫我买早饭给你。”
陈述厌应了一声,让他进来了。
进门来的警察剑眉星目,一副凶狠样,是那个被徐凉云指名道姓插进来的民警。
他抬了抬手,手里是一份米粥和饼,还有一份小咸菜。
民警先生走过来,把早饭放到床头柜上,一言不发地给他拿了出来,打开了盖子。
一切都弄完后,他甩了甩手,转头说:“那我先去门口守,你有事叫我,吃完之后得问你点事情。”
陈述厌点了点头,又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后知后觉地觉得这警察有点吓人。
不是令人觉得害怕的那种吓人,是令人觉得敬畏的那种吓人。
也不知道之前怎么没发现,想来可能是全被恨意挡住了,所以对和徐凉云有关系的人全有一种渣男同伙的滤镜加成。
民警先生可能是发现了他突然的拘束,于是顿了一下,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放松点,陈先生,我没那么吓人。”
陈述厌:“……好的。”
“你先吃饭吧。”他说,“吃完饭叫我,徐队安排我问你点儿事。”
徐凉云刚发消息跟他说过,陈述厌知道,应了两声,在床上蹭着挪到饭跟前,随口问了句:“是要问快递员的事情?”
“不是,那小子被当场抓获了。”民警先生说,“要问吴夏树的事。”
陈述厌刚掰开筷子,一听这话,脸上一愣:“?”

一个让自己死的轰轰烈烈,让他那整个小区都有了心理阴影的男人。
“吴夏树的话,我记得我说过他死了。”陈述厌道,“还有什么可问的?”
“我是民警,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民警先生说,“听说是发现了他和方韵有很大关系,他好像画过方韵,画里还有白玫瑰,所以现在对他高度重视。如果他没死的话,应该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了。”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民警道:“刑警组的比我知道的更多。所以就是问你一下吴夏树的情况,别紧张。”
陈述厌点了点头。
民警见他理解,就点了点头,最后放下一句“那我在门外守,吃完叫我”,转头出门了。
病房的门被他拉上。
他走后,陈述厌拿好筷子,乖乖吃起了饭。
他一心二用,一边吃饭一边打开了手机,退出了和徐凉云的聊天界面,这才慢了很多拍地看到周灯舟昨天找过他。
周灯舟是找他问展子的事,顺便探了探他和徐凉云的事情,看起来很想八卦的样子。
看来警方把他受袭这件事保护得很好,一点儿口风没露出去,周灯舟什么都不知道。
陈述厌回了他两句展子的事,想了下,又轻飘飘地给他发了一句“复合了”。
然后坐等周灯舟给他发两排大问号。
朋友做得久了,对方会有什么反应都猜得到。
有时候就是想看这种反应。
陈述厌想着这个画面,都禁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他退出界面,咬了口饼,想了想,搜了一下创伤性应激障碍。
很快就有一大堆科普跳了出来,甚至还有推荐药物,乱七八糟得令人眼花缭乱。
陈述厌一看这些,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慢慢放下了筷子。
他点进去了其中一个,往下翻了翻。
越是往下深入了解,他眉头皱得越是深。
同一时刻,守在门口的民警先生正背靠着门手插着兜,很无聊地盯着天花板看。
走廊上人声冷清,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连脚步声听起来都相当冷漠无情。
这么呆了十多分钟后,忽然就有人遥遥叫了一声:“哎!警察大哥!”
警察“大哥”转头看去。
一个护士捧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朝他走了过来。
“刚有人去护士站那边,把这个交给我了。”她把花递过去,说,“他说他是陈述厌的朋友,是来看他的,但是陈述厌跟他说了现在情况特殊,他也没办法进病房,干脆就把这个交给我们,让我们拿过来了,你就给他拿进去吧。”
民警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眯了眯眼。
他吸了下气,看起来像是闻到了什么似的。
护士丝毫没察觉出来,还在说:“还有还有,那个人还有话让我传,他说——”
“等下。”他说,“别动。”
护士:“?”
民警说完这话,就一步上前,伸手在护士拿着的这捧花里来回晃了晃,权衡了一番之后,捏住其中一株蓝紫色的花,往外抽出来了一些,然后探头往里瞧了瞧。
护士捧着花,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不敢动。
病房外不止他这一名警察在守,见到情况有异,就有两个刑警围了过来,问:“怎么了?”
看花的这位民警很快把脑袋缩了回来,伸手把那根蓝紫色的花和里面的一朵红玫瑰各自捏出来了半根。
花茎上是淋漓的新鲜血液。
两个刑警各自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一个当即就反应过来了,连忙骂了声“操”,然后拔腿就往护士站那边跑,估计是想去抓那个送花过来的人。
民警想也知道那人肯定早跑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又把花按了回去,然后甩了两下手,把花从护士手里抱了过来。
另一个刑警从怀里掏出了警察证,亮了一下证件后,又拿出了一根笔,对护士道:“抱歉打扰一会儿,情况特殊,我得在这儿问你几个问题,根据要求还要进行录音,提前告知你一下。”
护士人都懵了,闻言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嗯嗯啊啊地应了两声,点了点头。
刑警先生简单道了句谢谢配合,摁下了录音笔的开关,问:“送花来的人长什么样?”
护士紧张得不行:“是……是个穿着黑西装打领带的人,很高很帅……”
“很帅?看到脸了?”
“没有。”护士说,“他戴着金色镶边的眼镜,还有黑口罩,还戴了一个黑色的帽子,但是人很高很瘦,脸型也好看,眼睛也特别好看……肯定是个很帅的人嘛。”
刑警和抱着花的民警互相对视了一眼。
刑警先生很快收回了目光,接着问:“那你有问他的名字吗?”
“问了。”护士说,“他说他叫……吴夏树。”
刑警:“……”
刑警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去。
他啧了一声,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接着问:“那……关于这个吴夏树,你还有什么别的印象吗?回忆一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仔细回想一下,什么细节都行。”
“啊……”
护士仰了仰头,目光飘忽了一下,很乖地去回想了一番,又伸手挠了挠脸,慢吞吞地回忆道:“他……很白吧,然后穿的一身正装,像个贵族似的,好像特别宝贝这捧花,交给我的时候特别小心,嘱咐我一定要交给陈述厌,说因为这些都是他最宝贝的作品……”
“作品?他是这么说的?”
“嗯。”护士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莫名其妙,问他什么作品,他就笑了,说这些就是他的作品。”
“我以为他是个搞花的艺术家,就那种搞插花的什么的,就没有再问了。但是最后他走的时候,又说了好多很莫名其妙的话,说让我告诉你们。”
刑警问:“他说了什么?”
护士道:“他说——”
被警察问起时实在太令人紧张,护士一时脑袋里有点空白。于是她低了低头,紧抿住唇,仔细思索了一会儿。
她记忆里,穿了一身黑色正装的人放下花离开时,还曾经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往外走了两步,突然说了一声“对了”,回过头,道:“他们还不知道那幅画的名字。”
护士当时正在登记他的名字,闻言一愣,抬起头,“啊?”了一声。
“吴夏树”像是魔怔了,他站在那里,眼睛里有诡异的光。
他说:“他们还不知道那幅画的名字。”
“他们还不知道那幅画的名字。”他再次喃喃了一遍,“你得告诉他们,我对他们所取的名字不满意,我对他们所取的名字不满意。”
“告诉他们,”他唱剧一样伸出手,高高抬向上空,目光随之一起看向空中,“告诉他们。”
他说:“那叫做雪白鹿。”
他看着自己伸向空中最前端的指尖,眼中熠熠生辉,闪烁着诡异的光。
他又喃喃了一声:“雪白鹿。”
病房的门被人突然砰砰敲响了。
陈述厌还在一边端着塑料碗喝粥一边沉思徐凉云的事,想得太深,当即就被吓得一呛,半口粥全咳了出去。
门外的人大声道:“警察,你方不方便现在问话?”
声音变了,应该是换了个人。
陈述厌放下碗,咳嗽了两声,抹了下嘴清了清嗓子,应声让他们进来了。
开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警察得了他回应,拉开了门。进门来的警察有两个人,一个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徐凉云就是莫名其妙看重他的民警,另一个是见过一两次的刑警,也是之前一直都负责看护他的。
两个警察跨着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刑警朝他一点头,走了进来,面目严肃到狰狞:“打扰了。”
陈述厌:“……没事,不打扰。”
陈述厌一边应了一声,一边抬头看向民警。
民警先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看向他的脸色还算柔和。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被徐凉云看重的人,陈述厌莫名其妙有点小依赖他。
他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民警:“出什么事了吗?”
两个警察走进病房,刑警先生一屁股坐在了病床旁的一排椅子上,民警先生站在一边,脸色阴沉地朝他点了点头,道:“吴夏树又活了。”
陈述厌:“?啊?”
刑警先生拿出手机,点了两下,说:“刚刚有个自称是吴夏树的人,来医院送了一捧花给你。”
陈述厌:“……??”
刑警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里的照片调了出来,递给了陈述厌看。
陈述厌拿过来一看,就见这是一捧相当五颜六色的花,白的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全都有,一应俱全。
“他说这些是他的作品。”刑警先生说,“根据我们的资料,吴夏树确实是一个很喜欢画一些花的画家。”
“他确实是。”
陈述厌应了一声,又放大了这些花,来来回回看了一下,轻轻皱起眉,道:“这里面……好像至今为止的花都有吧?”
确实是这样。
已经死亡的方韵案件里出现过的玫瑰、陈述厌家里的那些黄色花瓣的向日葵、以及这次杨碌失踪时被留了满地的蓝桔梗,都在这一捧花里。
这里一共七支花。除了这三朵,还有一朵白色的绣球花、一束蓝风信子和一束紫风信子、以及一朵粉色郁金香。
“对。”刑警先生回答,“也就是说,这个人一共要杀七个人……目标并不仅仅是你和方韵两个人。我猜多半是劫你没劫成,所以察觉到了这么下去难度太大,干脆就用这种方式扩大了范围吧,这样好办事。也有可能是一开始打的就是调虎离山的主意,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排在第二个。”
陈述厌默然,再次看向图片里的这捧花。
“不过呢,不管是哪种,现在都要抓紧时间。”
刑警边说着边拿出了个笔,拎在手里给陈述厌看了一下。
陈述厌知道那是根录音笔,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请便。
刑警便摁下了录音笔开关,清了清嗓子,干起了正事。
刑警开口问他:“吴夏树是个怎么样的人?”
“特别内向。”陈述厌回答,“我跟他七八年前就认识了,他人特别自闭,跟他说十句话他也不见得能回一句,只管自己安安静静画画。但他其实对别人意见都挺大的,每次问他对画有什么意见他都会变得很话痨,是那种很能指点江山的人。我不是很喜欢被别人说教,所以跟他关系不太好。”
“你有跟他吵起来过吗?”
“没,我不是很喜欢跟人吵。有几次他指点我,我不高兴了,就跟他说你别说了我不爱听,他就没再说过话了。那之后有一次我俩又因为一件事彻底闹僵,就不怎么主动联系了,基本上也就朋友圈互相点个赞,所以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认识吧。”
刑警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个小本来翻了两页,看了两眼,接着问:“吴夏树和你互相了解多少?”
“不多,但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他很不能接受这个,有次写生的时候跟我悄悄说过男人应该找女人才对,两个男人就是变态,就是有病,不正常。我听得很不高兴,摔了笔跟他说了句跟你有什么关系,转身就走了。就是那次闹僵的,所以我们俩关系还挺不好的,但他跟方韵关系不错,听说他很喜欢方韵——听说。”
刑警应了一声:“你听说的是真的,我们查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两圈录音笔,又问:“你还没回答完,你对吴夏树了解多少?”
“不多啊。”陈述厌说,“全都是听说来的,我对别人不怎么感兴趣,听说他大学转过一次专业,刚考学的时候不是美术生……都是传言。”
刑警撇了撇嘴,有些头疼的拉长声音嗯了一声。
他又问了陈述厌两三个问题,但陈述厌真的和吴夏树走得不太近,问题回答得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用。
刑警只好收班。
“行吧,先这样。”他说,“刚刚收到花的时候给徐队打了电话,他说犯人已经知道了你在哪,指不定想干什么,所以还是现在就办出院,他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们也马上去给你办手续。”
陈述厌点了点头,示意了解。
两个警察交代完事情,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不久,陈述厌的手机便突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陈述厌转头一看,见是徐凉云给他打过来了一个语音通话。
他低头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喂,”陈述厌问,“怎么了?”
徐凉云在电话里沉默了两秒,然后才嗯嗯啊啊地开了口。
他说话时声音有点慌:“那个……他们应该跟你说了吧,花的事。”
“嗯。”陈述厌说,“刚刚问完我的话。”
“嗯……我寻思也差不多该问完了,才给你打电话。”
徐凉云现在一跟他说话就有点干干巴巴,话里话外都硬邦邦的,支支吾吾地像刚跟他谈恋爱似的紧张——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刚谈恋爱的时候徐凉云还很年轻,意气风发的特别自信,可比现在更放得开。
人可真是越活越回去。
陈述厌垂了垂眸。
“犯人来过了。”他说,“你在哪儿呢?”
徐凉云突然就更慌了:“我来了我来了,你别怕,我马上到——我还有两个路口就到了,你别怕……外面都是警察呢,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到啊。”
陈述厌:“……”
陈述厌一时无言。
他本意是说“犯人来过了,这儿不安全,还是趁早走比较好,所以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商量商量”,可徐凉云却把他的意思理解成了别的。
陈述厌也不好再改口,只好顺着话往下说了:“行,那你慢点。”
“可以快点的。”
“……”
“我马上到。”
“……好。”
“你别怕。”
陈述厌哭笑不得:“我没怕,他送完花就走了。”
“怕他在附近。没事,我马上过去带你走。……带你回我家,保证他不敢跟上来。”
陈述厌:“……真的啊?”
“……真的。”
徐凉云顿了一下,然后紧抿住嘴,好像想强调什么一般,又重复了一遍:“真的。”
“没有第二个叶夏了,”他说,“没有第二个叶夏了。”
——他像是在对陈述厌说,又像是在警告自己。
陈述厌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全部欲言又止了。
最后的最后,他只轻轻叫了他一声:“徐凉云。”
徐凉云应了一声:“哎。”
“给我买花吧。”陈述厌说,“给我买花好不好。”

陈述厌浅浅笑了一下,嗯了一声。
他一笑徐凉云就慌,陈述厌听到他呼吸很明显抖了一下,然后慌慌张张地说马上就要到了,又支支吾吾地说了好几声别怕以后,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以后,陈述厌低头看着被挂断的界面,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徐凉云真的太不像徐凉云了。
徐凉云来得倒真的很快,电话挂了以后没十分钟,陈述厌就听到了一阵咚咚的焦急脚步声。
然后病房门就被拉开了。
陈述厌抬头一看,见到徐凉云站在门口,紧抿着嘴,脸色有点白,有些气喘吁吁。
看来,尽管“吴夏树”没有怎么样,但隔天就出现,并且在这么近的距离放下了一个杀人预告这件事,对徐凉云的冲击还是很大。
并且又是在他走了以后出的事。
徐凉云很明显坐不住了,他走进来,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件陈述厌的外套,给他罩到了身上,说:“走,我叫人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了,我去给你取轮椅。”
他说这话的时候和陈述厌挨得很近。陈述厌看到他脸边有汗淌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急着跑上来而累出来的。
陈述厌实在很想问他点什么,但眼下似乎不是时候,他只好应了两声,答应了下来。
徐凉云好像把他当成残废了,还亲力亲为地给他穿好了衣服,然后给他戴上了手套。全副武装完毕以后,他本来要去给陈述厌取轮椅,可突然又不放心陈述厌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了,便又把他背了起来,去护士站一起办手续。
他已经叫人去办了,陈述厌被背着过去的时候,看到民警正趴在护士站前台那儿扶着脑门填表。
之前问他话的刑警也站在护士站里,正捏着录音笔问两三个护士的话。
徐凉云一走过去,民警就回过了头。
他看了一眼被徐凉云背在身上的陈述厌,似乎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徐凉云:“都差不多了,有个护士去取轮椅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走,剩下的手续我来就行。”
徐凉云没说什么。他回过头,看向自己背上的陈述厌,说:“那先送你回我家。”
陈述厌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徐凉云说完,又转头看向在填表的民警,说:“你弄完也过去,到我家门口去守。”
民警头也不回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陈述厌眨了眨眼,看了看民警,又低头看了看徐凉云。
等了一会儿以后,他们就等来了去取轮椅的护士。徐凉云把陈述厌放到轮椅上,又嘱咐了这里的警察几句,让他们结束询问之后一半回局子调查一半去外出找杨碌,推着陈述厌走了。
他走以后,留在护士站里问话的刑警也恰巧完成了工作,手插着兜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看向徐凉云离开的方向。
他叹了口气:“真是不容易啊,我们队长。”
民警嗯了一声,没多应答。
“又是让你去守他家门口吧?”刑警说,“他怎么那么稀罕你。”
“别说这种屁话。”民警头也不抬地道,“我有老婆。”
陈述厌被徐凉云推着出了医院,又被他抱起来送进了车里,还被亲力亲为地系上了安全带。
做完这些,徐凉云又让他等一会儿,随后关上车门,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了后备箱。
陈述厌在后视镜里看着他在后面一阵叮叮哐哐地收拾,又转头打量了一下车里。
这车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浅浅香味,陈述厌有点闻不了这个味道,一闻就感觉自己要晕车。
他把车窗摇下来了一点,捏了捏眉间,轻轻晃了晃脑袋。
闻了这一会儿他就感觉头晕了。
徐凉云很快就把轮椅收好了,他走过来,坐到了主驾驶的位子上。
见陈述厌摇下了车窗,他愣了一下,然后无奈一笑,道:“抱歉,车里烟味重,怕呛到你,洒了点香水……香水也很呛吧?”
“没。”陈述厌说,“开窗就好了。你以后少抽点那东西,最好戒了,对身体不好。”
徐凉云坚定地点头:“好,我戒。”
徐凉云的神色太过坚定,跟接了圣旨一样坚决。这还没干什么,陈述厌就莫名有了一种他能为了这个保证上刀山下火海视死如归在所不辞的感觉。
他都有点害怕了。
“……你慢慢来。”陈述厌讪讪道,“也不是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全戒了……就少抽点,慢慢戒。”
徐凉云朝他狠劲儿点头,满脸写着你说得对全听你的。
“……你真的懂了吧?不能着急啊?平时也可以抽一点的,别多抽就行,我的意思是,我们慢慢一点一点戒掉……好吗?”
徐凉云点头如拨浪鼓。
“……你懂就好,那开车吧。”
徐凉云乖乖开车。
陈述厌却还是发愁,特别不放心。
他总有种徐凉云真的会因为自己一句话狠劲儿戒烟的感觉,从今天开始就不抽了那种,说他会为了这个伤害自己陈述厌都信。
陈述厌内心无奈叹气,心道这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他自己盯着了,看他有一点儿不舒服就疏导一下。
也只有他说话才会在徐凉云这里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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