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咖—— by空菊
空菊  发于:202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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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空空的网球场,安霖有一瞬间的冲动真想上去打两把。但四周全是工作人员,观众席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群演,实在是对他不友好。
“不了吧。”安霖说。
“你问问他还有多久回来。”秦遇扬了扬下巴,看向安霖的手机,应是注意到屏幕上有一排排数字,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安霖摁灭屏幕,扣过了手机。
他无视了秦遇的第一句话,态度显而易见地不自然,秦遇正想继续问,另一边的姜导突然叫道:“安霖。”
安霖立马坐直了身子:“导演。”
“这后面有一场戏,是陈晓霜和黄柏铭吵架后,一个人在更衣室里冷静。”姜导说。
安霖知道拍摄安排,这一场戏也是陈晓霜的单人戏份,但因为情绪是从上一场和黄柏铭的吵架中延续下来的,所以没有放在之前单独拍。
“现在我们打算把这个‘坐在长凳上冷静’,改成‘一边淋浴一边冷静’,这样就可以只拍背部,或者身体特写,不用露脸,回头让迟昊补个脸部镜头就行,也不耽误时间。”
“关键是你,”姜导问,“你愿意拍裸戏吗?”
安霖一愣:“裸戏?”
秦遇挑眉:“这是另外的价钱吧。”
“价钱都好说,看你愿意露到什么程度。”姜导说,“当然,我看你身材挺好的,后背能全露最好不过。”
这还是有点过了。
安霖已经准备回归普通人生活,不打算把自己的屁股送上大荧幕来当作退圈纪念。
不过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价钱和裸露程度,而是导演组删改了迟昊的戏份,还没有跟他打招呼。
从节省的角度来说,时间确实节省了,不用干等着迟昊回来,但钱并没有省多少,配角和群演还是在候场,该耽误还是耽误。
所以,从人情世故出发,这场删改其实可有可无,没必要为了赶这么点进度,让主演心里不舒服。
但导演组还是要删改。
这就像一场博弈,你用正当理由耽误我进度,我也用正当理由删改你戏份。
安霖隐隐闻到了一股硝烟味,也不知道迟昊从医院回来后会作何感想。

第8章 小道消息
安霖只同意露上半身,虽然没达到姜导的期望,但这本就是临时改戏,况且还是洗澡戏份,安霖能配合已经很不错了。
停摆好一阵的剧组重新开工,场务给安霖找来一条新的黑色泳裤,在他去卫生间准备时,道具组拆了淋浴间靠外的隔间,只留下花洒方便拍摄。
安霖换上泳裤,围着浴巾来到淋浴间,不意外看到秦遇正倚在门口和姜导聊天,倒也不是闲聊,正讨论着这场戏的主题是凸显身材还是表现情绪。
目的不同,拍摄手法也不同。若是凸显身材,镜头会更多地沿着演员的肌肉线条走动,放大局部特写;若是表现情绪,画面会聚焦演员的整体状态,传达深层内容。
前者可以增加宣传卖点,后者让人物更丰满,影片更完整。
站在导演的角度,当然倾向于后者。
如果迟昊本人在这里,或许会有不同意见——拍身材更能彰显他的个人魅力,但既然他不在,没人会替他考虑。
见安霖已做好准备,秦遇问:“要我帮你进一下情绪吗?”
尽管安霖仍然不露脸,但这场戏不同于之前的动作戏份,不是简单的跑一跑、打打球就行,需要安霖进入陈晓霜这个角色,才能用最少的肢体语言来传达丰富的人物情感。
秦遇帮忙进情绪,无非是给安霖讲戏,又或者带他过一遍两人争吵的戏份。安霖低头想了想,说:“不用。”
安霖不是不会演戏,相反,他开始拍戏的年纪大概比在场所有人都小,包括秦遇。
早在小学,他就参演过市电视台的公益短片,演一个给老奶奶让座的好宝宝。到了初中,他基本每个月都会参加文艺演出,高中更是早早接触专业的表演和声乐课程,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在辍学之前,安霖刚竞选上了校庆活动的话剧男主角。要不是家里出事,他心思全无,被别人换下,错过了崭露头角的机会,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接到戏约,开启了演艺事业。
这并非安霖瞎想,当初顶替他演话剧男主的那个同学就是在校庆上大放异彩,被选去了参演主旋律电影,早已在圈内有了姓名。
所以,陈晓霜这一场戏对安霖来说毫无难度,他只需要确保自己别犯老毛病就行。
淋浴间很狭小,挤不下太多人,除了摄影师外,灯光师、收音助理等人都待在门外。
导演和秦遇撤了出去,在室外的遮阳棚下看着监视器,虽然现场还有场记等人,但总体而言人非常少,不会给安霖造成压力。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还是安霖的身份并未转变,他依旧是替身,陈晓霜这角色并不属于他,没有人会用对主演的要求来审视他。
因此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整个人非常松弛,随着“咔哒”一声场记板打下,他立马屏蔽外界,进入了陈晓霜的内心。
输掉比赛,陈晓霜是不甘的。但比起不甘,他更多的是懊恼,因为和黄柏铭一路走来,两人惺惺相惜,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黄柏铭是为了陈晓霜好,陈晓霜知道。他就是太想赢下这场比赛,宁可打封闭也要硬拼。
但比赛太吃状态,他一上来就丢掉发球局,第一盘大比分输掉。黄柏铭发现他状态不行,让他干脆退赛,他感到恼火,两人边打边吵,最后他一怒之下直接解雇了黄柏铭,还说出了伤人的话语:你多久没打比赛了?你懂什么。
浴室里淅沥沥地响着水声,打过封闭的右手手肘开始隐隐作痛。
陈晓霜面朝着墙,左手撑着墙砖,右手垂在身侧,低垂着脑袋,任由水珠顺着他的头顶滑落,笼罩住他的双耳,帮他隔绝外界的声响,好让他专心感受手肘的疼痛。
他的确懊恼,但网球就是孤独的运动。
不像大多比赛,教练会陪在运动员身边,网球选手一旦上场就是一个人在战斗,团队只能坐在观众席就是最好的说明。
所有网球选手都是一个人养一个团队,所以陈晓霜安慰自己,教练也好,团队中的其他人也好,他和他们都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黄柏铭也不例外。
心里稍微舒服了些,但手肘却越发疼了。
陈晓霜垂下双手,抬起脑袋迎着花洒,渐渐从懊恼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后悔与不舍。
黄柏铭不只是他的教练。
他还是他的目标,是他的精神支柱,是最懂他抱负的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了。
拧上水龙头,疼痛变得不再重要,心里空落落的,就像缺失了一块。
陈晓霜用浴巾擦了擦脸,当浴巾放下时,只剩下一脸的落寞。
“卡。”
姜导在外面用对讲机下达了指令,场记随之打了板,安霖立马收起表情,继续用浴巾擦身上的水珠。
“安霖你先休息下哈。”对讲机里响着姜导的声音,“我这边看下效果。”
镜头回放,没有台词的场景也不需要确认现场声音,姜导摘下半边耳机,对一直在旁看着的秦遇说:“他还有点东西,你发现了吗?”
“嗯。”秦遇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里从未有过如此多情绪的安霖,“他有他的设计。”
“他的情绪是起伏的,忽高忽地,转折非常明显。”姜导说。
“因为陈晓霜这个人是有点自负的,就像一匹野马,很有自己的想法。”秦遇仍未移开视线,“和黄柏铭闹掰后,他会后悔,但不会反省,只会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没错!”姜导眼里的欣喜溢于言表,“他竟然完全理解到了这个人物。”
“是。”镜头回放到最后,秦遇终于收回了视线。
“回头就让迟昊补一下最后那个露脸的镜头。”姜导重新拿起了对讲机,“安霖,就这样哈,我们再保一条,你也可以再发挥一下。”
秦遇靠回椅背上,看着镜头里重新入戏的安霖,那股意外仍未消散。
要知道,这场戏是临时加的,安霖的准备时间不过换衣服的那几分钟,没有人给他讲戏,更没有人带他进入角色——秦遇倒是想帮个忙,但安霖说不用。
结果安霖所呈现出来的是他完全成为了陈晓霜,就连陈晓霜手肘的伤病都考虑到了,还演得完全能让人看懂。这种即兴发挥只有演技非常扎实的演员才能做到,和迟昊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顶峰开拍到现在,秦遇只和迟昊拍过日常训练的对手戏,而那部分戏还基本是安霖替演的。
回想起那晚两人打球时的场景,秦遇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似乎安霖才是他心目中的陈晓霜。
——现在的替身都这么卷了吗?
迟昊比报备的时间回来得早一些,还没到中午便火急火燎地出现在片场,应是知道自己被删改了戏份。
安霖刚吹完头发出来就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了一个噩耗,迟昊以合同上没有约定为由,不愿意拍洗澡的戏,安霖刚拍的那个片段只能作废。
遮阳棚下氛围紧张,姜导黑着一张脸,迟昊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他的助理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在两人之间周旋。
正常来说,被导演组小小地针对了一下,迟昊应该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冒着和导演组闹僵的风险罢演。
他会如此抗拒,只能是因为代替他的人是安霖,而安霖刚甩了他,他无比介意,一点也不愿意退让。
所以与其说他是在与导演组较量,不如说他是在和安霖较量,他要告诉安霖谁才是这部电影真正的主演。
安霖倒是无所谓。
就算刚才的镜头最终出现在大荧幕上,别人也只会以为是迟昊,又不是他,对他来说压根没差。
他在观众席第一排找了个空位刷起了手机,毫不意外分享群里正在关注着这事。
【蓝莓:ch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疑问]】
【香蕉:可能他感觉被导演组穿小鞋了吧[嘘]】
【西柚:多大个事啊……我想说】
【榴莲:我来捋一捋哈,ch非常在意他的腰,感觉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但姜导觉得就这点事,是不是ch故意报复他昨天发脾气,就删改了ch戏份,然后ch一看,你这不是针对我吗?就撂挑子不干了】
作为局外人,榴莲的分析已经比较贴近事实了,但实际上这中间缺了个导火索,就是安霖甩了迟昊,还说他手指不如按m棒,这比秦遇那句“不行换我”还要让他破防。
【蓝莓:说个小道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蓝莓:一开始导演组压根没考虑ch,因为他腰伤没法拍动作戏,顶峰又基本都是动作戏】
【蓝莓:他就递了他替身al的资料,说是打了十多年网球,导演组就给了他二次面试的机会】
【蓝莓:最后定下是他,还是考虑到al有网球基础,ch有这么专业的替身,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草莓:怪不得,我就说他演技是还行,但有腰伤,导演组考虑他干嘛……】
【西柚:u1s1,al打球是好看】
【香蕉:所以导演让al替他,是在点他?还是什么,我看不懂了】
【苹果:也不至于点他吧,又不可能真让al顶替ch】
【葡萄:虽然扛票房的是qy,但ch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
【……】
消息一直在往上刷,安霖皱着眉,把页面拉回了蓝莓说的小道消息那里。
他从来都不知道导演组定下迟昊是因为他。
难怪他三番五次说想退圈,迟昊却非要他把这一部顶峰拍完。
仔细一想,圈子里从来都不缺特技演员,但网球水平接近职业选手的不能说是凤毛麟角,只能说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秦遇已经是演员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跟安霖相比还是差了一截。有安霖做替身,就算换其他男演员也会有巨大的优势。
也就是说,如果这条小道消息是真,恐怕安霖是迟昊能拿下陈晓霜这个角色的决定性因素。
而他从未告诉过安霖。
安霖呼出一口气,这谈的什么破恋爱。
看来分手宣言还是说得太轻了。
微信收到了一条新私信,是一直在群里吃瓜的榴莲。
【榴莲:[乖巧]】
【榴莲:可以八卦吗】
以安霖的性格,是不会跟人八卦自己的。但聚会那天他从榴莲和香蕉那里听了那么多别人的八卦,秉着礼尚往来,他自然不会扫了榴莲的兴。
【安霖:嗯】
【榴莲:迟昊有跟你生气吗?】
安霖抬起头来,发现遮阳棚下的气氛已经有所缓和。
迟昊到底是把工作放第一位的人,也就僵持了一会儿,现在已经一脸诚恳地跟姜导沟通着什么。他向来擅长这些,多半今天的插曲不会影响到后续的拍摄。
老神在在待在一旁的秦遇始终是袖手旁观的态度,兴许是感受到安霖的目光,他看了过来,随即给安霖发了一条消息:【你替他演,他在介意什么?】
安霖模棱两可地回了个[Emm]的表情,切换回了榴莲的对话框。
似乎除了秦遇外,大家都默认迟昊会觉得他这个替身不懂事,竟敢抢正主的戏份。
安霖半点真话都没法说,他和迟昊的关系本就微妙,不希望外面有奇怪的传言。
但他也不想说假话,索性换了个诙谐的方式。
【安霖:I don't car】*
作者有话说:
*一个梗,比I don't care更加不care的感觉

第9章 权威
淋浴间的戏最终迟昊还是没有补拍,他搞定了导演组,成功向安霖宣告谁才是真正的主演,尽管安霖对此毫不在意。
剧组将按照原先通告单上的安排继续拍摄,下一场戏是陈晓霜独自在更衣室冷静之前发生的事,他在比赛中大比分落后,黄柏铭让他退赛,他不同意,两人在赛场上爆发激烈的争吵,最终黄柏铭拂袖而去。
两个主演都已做好准备,手里拿着剧本,分别站在球场广告牌围栏的内外两侧对着台词。
化妆师调整着两人的妆造,副导演在叮嘱会入镜的群演务必给出最自然的反应,四周人声嘈杂,但两人并未受到影响。
秦遇:“你状态不好,这场别打了。”
迟昊:“我说了我可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秦遇:“你还想不想继续打下去?”
迟昊:“吵死了,能不能安静一点。”
“……”
秦遇似乎已经入戏,把自己代入了教练的角色,两人对着对着台词,他对迟昊说:“你其实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但你不想听。这里你的状态是心烦,和你上一次跟前团队爆发矛盾的时候不同。”
安霖在不远处的遮阳棚下候场,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
他发现秦遇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极其专注,丝毫不夹带个人情绪。仿佛迟昊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有无过节都不重要,两人演好黄柏铭和陈晓霜才最重要——尽管不久前他才当着迟昊的面调侃他不行。
安霖突然想到拍淋浴戏前,秦遇说要帮他带一下情绪。
现在秦遇对迟昊也是一视同仁,现实中他作为前辈,影片中他作为教练,都有义务帮迟昊更好地发挥,所以他丝毫不介意倾囊相授,和迟昊谈他对陈晓霜这个角色的理解。
只是迟昊的反应颇有些微妙:“我知道的,秦老师。我这个角色就是有些自负,你越说我越烦。”
安霖心头一跳,用余光扫了眼迟昊,只见他表情如常,一副虚心听取的模样,好像只是在说陈晓霜的反应。但安霖了解迟昊,他在人际交往中绝不会说任何有歧义的可能会造成对方误会的话语,除非他就是故意。
你越说我越烦——以迟昊的为人,应该会补一句“我说戏里”,又或者打从一开始就用“教练”来指代。但他没有,他就这么对秦遇说出这话,安霖很难不怀疑他是在暗讽,他会拍戏,不需要秦遇指导。
然而秦遇似乎没发现,接着说:“你要把对我的烦完全发泄出来,觉得我怎么那么吵,恨不得把我从球场赶出去。”
“没问题。”迟昊说,“我待会儿就放开了演,秦老师你别介意就行。”
“嗯。”秦遇说,“那样最好。”
这影帝段位不够高啊。安霖在心里说。
怎么被讽刺都听不明白。
“安霖。”闲来无事的姜导难得主动找安霖搭话,“对不住哈,让你白拍了。”
无论裸替的牺牲有多大,只要最后镜头没被用上,都是拿不到钱的。
安霖说:“没事,导演。”
“你之前学过表演吗?”姜导和安霖闲聊起来。
姜导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知名大导,他的名字就是质量和票房的双重保障。换作其他在片场等待机会的人们,一定能嗅到命运垂青的味道,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但安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机遇,对此毫无想法,只说:“学过。”
“在哪儿学的?”姜导又问。
安霖报出了大学和专业,那是国内最难考的电影学院和竞争最激烈的专业。从这个专业出去的前辈,大多混得都不错。
“你是科班出身?”姜导很是意外,“条件这么好,怎么在做替身。”
红的人总有各种机缘巧合,不红的人都各有各的苦衷。
娱乐圈里不红才是常态,见安霖没有立马回答,姜导大概也猜到背后有什么原因,没再多问,拍了拍安霖的肩说:“以后多的是机会。”
安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说顶峰已经是他拍的最后一部电影。
两个主演对完了戏,随着姜导一声令下,这一场戏正式开拍。
外国籍的对手球员发过来时速超过220km/h的球,陈晓霜接得很吃力,第一球下网。
按照球场礼仪,比赛途中,观众席不得出声影响选手,黄柏铭只得紧绷着嘴角,将双手抄在胸前,眉头拧成了川字。
第二球和第三球,连续吃了两个ace。
第四球,陈晓霜回出大角度斜线球,第一时间上网,却被对手打穿。
一局五分钟不到结束,裁判冷冰冰地对着话筒宣布:“love game.”
陈晓霜回到休息椅上,拿起毛巾擦汗,身后的观众席上响起了黄柏铭的声音:“他知道你手肘有伤,专打你正手,你在跟他硬拼什么?尽量用反手!”
陈晓霜不耐烦地放下毛巾:“我心里有数。”
第二局,陈晓霜仍未在状态,丢掉发球局,大比分来到二比零,他肉眼可见地变得烦躁。
黄柏铭也开始着急,身体前倾到极限,巴不得冲到陈晓霜面前去:“少用鞭打!你手肘不想要了?拼正手你拼不过他!”
尽管大部分观众并非国人,听不懂黄柏铭在念叨什么,但陈晓霜仍不喜欢黄柏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打不过,不爽地吼道:“我说了我知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第三局,对手球员发球局,陈晓霜毫不意外没能破发,黄柏铭的话越来越密,也越发有攻击性。
“你打成这样不觉得丢人现眼?我是观众我就要求退票!球童都比你打得好。”
“你打下去也是输,傻子才明知打不赢还要继续打!”
“把你打废了就好了,我看你就是活该,就该吃点苦头!”
休息椅上的陈晓霜回头看向黄柏铭,烦躁的表情就像卡壳一般,憋了半天才憋出毫无威力的一句:“吵死了。”
“卡!”姜导不满地喊道,“陈晓霜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熄火了?”
安霖只负责打球,手里没剧本,但他隐隐记得刚才对台词时,秦遇的台词好像不是这样。
果然,只听迟昊对姜导说:“秦老师自我发挥有点多。”
他的语气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只带着几分苦恼,好像秦遇这样乱改台词给他造成了困扰。
观众席上的秦遇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感觉你状态不够,想push你一把,你不能接吗?”
所有人都知道秦遇是沉浸派,经常演着演着会自我发挥。
但不同于那些为了给自己加戏,乱改台词的演员,他的发挥绝不会超出人物本身的范畴,相反,他会放大人物的性格特征,甚至以往好些经典台词都是他现挂,所以他的发挥就意味着权威,没有人会觉得他戏多,只会关注迟昊有没有这个能力接下。
迟昊被噎了一下,露出客气的笑容:“好歹跟我商量下吧。”
秦遇把脸朝向给他补妆的化妆师,不咸不淡地说:“我开拍前就说了会让你心烦,你要是接不住即兴,我也可以按照剧本上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收起下巴,和两旁的人使眼色,一副有好戏看了的模样。
这时安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敢情秦遇听出了迟昊之前在讽刺他?
“这个不是即不即兴的问题。”迟昊很轻地皱起眉头,做出讲道理的样子,“黄柏铭是陈晓霜的教练,他本意是为了陈晓霜好,就算要骂,怎么会说‘丢人现眼’、‘傻子’、‘活该’这种话?”
说完,他看向姜导,寻求认同似的:“是吧,姜导?”
“你是这样理解的吗?”不等姜导接话,秦遇偏过脸让化妆师停下,站起身走到围栏边喊道,“安霖。”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投了过来,刚拿出手机准备看分享群的安霖默默把手机放了回去:“啊?”
心里的小人开始疯狂打鼓,已经预感到这时候被cue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这么骂他?”秦遇问。
不是骂陈晓霜,是骂“他”。
和你越说我越烦的“你”,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安霖突然意识到他是了解迟昊,但他不了解秦遇啊。
他怎么会觉得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影帝是个善茬?
秦遇不是没听出迟昊的小心思,他只是演得没听出来,骗过了迟昊。
然后到真正开拍的时候,他故意给迟昊施压,迟昊到底也没拍过几年戏,怎么应付得了影帝演技全开?
偏偏秦遇又表现得极其专业,没有人会觉得他在针对迟昊,只会觉得是迟昊能力不行。
以上这些还不算完,现在他还叫了安霖。
虽然安霖压根不想在两人中选边站,但非要他选,他还是选择秦遇。
于是他只好回答:“因为黄柏铭知道陈晓霜不会听他的,他这么骂是为了扰乱陈晓霜心绪,让他尽快输掉比赛,不要再打下去。”
现场有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姜导也说:“是,秦遇这么处理没什么问题。”
秦遇看着安霖,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还是有陈晓霜能理解我的用心。”
好吧,安霖决定收回他刚才对秦遇的评价。
这人哪里段位不高,分明是千年的狐狸,城府不知道有多深。
迟昊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客气,尤其在安霖帮秦遇说话,秦遇把安霖也认作陈晓霜后,他的脸完全黑了下来,说道:“行,我知道怎么演了。”
第四局比赛,安霖上场接发了几个球,换迟昊上场。
他明显憋着一肚子火,当秦遇再次开启疯狂输出——还和上次骂的还不一样时,他猛地把球拍一摔,站起身走到围栏边,朝秦遇吼道:“老子知道怎么打,你算哪根葱在那儿指手画脚?”
“卡卡卡!”姜导立马喊停,“陈晓霜和黄柏铭又不是仇人,这是什么反应?”
现场工作人员的表情更好品了,助理赶忙上前缓和气氛,迟昊也意识到演得不妥,对姜导说需要调整一下,姜导索性让所有人原地休息。
嗡的一声,安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秦遇:他骂我】
安霖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怎么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安霖:……我还给你作主不成?】
秦遇看着消息笑了一声,突然感到有人靠近,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秦老师。”迟昊在秦遇身旁坐下,递了一根烟过去,“不好意思啊,刚才演得有些过了。”
秦遇不由有些佩服,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
他扫了眼迟昊手里的烟,接了过来,用自己的火机点燃,让化妆师等人离开,说:“卡了就别演了哥们儿,没意思。”
他的状态和走戏时完全不同,迟昊也不傻,收起他恭维那套,压低了声音,还是尽量好好说话:“你因为安霖这么针对我,是不是有点不专业了老师。”
秦遇平心而论,他一开始压根没想怎样,还好好地和迟昊对戏,谁让迟昊要跟他耍小花招?
这都算了。
现在竟然给他扣不专业的帽子——要说秦遇最介意别人说他什么,就是不专业——那好,他也不惯着。
“所以你们没有和好。”秦遇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烟,“你有车怎么忍心让他挤公交?我倒是不介意天天接送你老婆上下班。”
迟昊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眼底聚集起浓浓的阴霾。他微微侧脸偏向秦遇,像忍耐到极限触底反弹似的,再也顾不得体面,沉声说:“我跟他的事你少掺和,我敬你是个前辈,别给脸不要脸。”
秦遇好笑地咬着烟,看向不远处安静的安霖。
他怎么突然觉得不掺和不礼貌了呢。

但不接又不行。
等铃声断掉三次还坚持不懈地响起,迟昊心烦意乱地关掉花洒,简单披了个浴袍出来拿起手机:“喂。”
电话刚一接通,经纪人的质问便劈头盖脸地响起:“你真跟秦遇说了别给脸不要脸?你脑子进水了吗?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红透了啊?”
气势汹汹中带着几分崩溃,不用想也知道是助理通风报信。
“他一开始就看不起我,我说什么都没差。”迟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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