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成为佛爷贴身副官的日子!by九九九九九九九
九九九九九九九  发于:2025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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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这是从香江那边运来的相机,是西洋那边最新产的。”青年说道。
张启山并未第一时间接过,反而眸光沉沉地看着青年那条机械手臂。
青年是张小渔,他的左手当初被“山神”生生撕断,后来在齐铁嘴的帮助下安装了个机械手臂。
张启山轻叹一声,接过盒子。
江落对于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奇地扭过头看到青年正脸,惊讶地贴在佛爷耳边小声问道:“佛爷,他是张小锋的孪生兄弟吗?”
张启山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张小锋这个人应该是另一个世界之人,他点了点头:“对。”
张小渔没有注意两人的对话,他的视线被佛爷那霜白的厉害的鬓发紧紧揪住。
张启山:“何必亲自来呢?随便派个人送来就好。”
张小渔赶紧收回落在那霜白的目光,垂下头:“佛爷,我…我想在离开前…再来见您一面。”
张启山没有再看他,只是淡淡道:“你不该来的,趁着雪还未下大,走吧,今后要保重。”
张小渔猛地抬头:“佛爷!”
但却只见这个男人如山的背影…
张小渔直到背影完全消失,这才拉开车门离去。
他将车开出一段距离后,眼前越来越模糊,原来在无知无觉间,他早已泪流满面,他只能将车熄火,痛苦地伏在方向盘上,任由眼泪落下…
当初在本家受训历经磨难时他没哭,在湘山被山神活生生撕掉一条手臂时他没哭,可如今他见到男人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而他也要如同张日山一样离开男人身旁时,却轻而易举地,不可控地红了眼眶。
以前,他,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男人永远强大,永远令人仰望,是他们崩塌信仰的新的寄托,可他从未想过,男人也会变老…
他,他们,对于这个等同于神明一样敬仰的男人,从未真正了解过,哪怕是一分一毫…

第418章 隐居(九)
江落被佛爷抱到长廊里时,就从佛爷身上跳了下来,他牵住佛爷微凉的手,神情有些恹恹,声音很轻,但眼神却格外执着明亮:“佛爷,乖乖会一直陪在您身侧的,永远…永远!”
张启山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漆黑眼眸中清晰倒映着少年的模样,他喉结滚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全部都化为无声的叹息,他俯身与少年额顶着额,像是在汲取最后一丝温热,阖上的眼皮下,遮掩的是化不开的悲伤。
他知道,他不该有这般软弱的情感,他苦涩的想,可能他真的老了…
江落有些笨拙地用手抚在男人面庞,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佛爷流露出脆弱情感的一面。
“佛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您。”
张启山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一点一点的缩紧,痛得无法呼吸,但在下一瞬,他睁开那双浓黑的眸时,里面的所有情感只剩下爱怜,他勾着唇笑着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江落突然鼻子有些发酸,眼圈不自觉地慢慢红了起来。
张启山拍了拍他的脸蛋儿,手臂用力,一下子就将他抱了起来,又捏了捏他粉白的鼻尖,亲了一口,笑道:“走,进屋换身衣服,身上都沾上雪了…”
“嗯嗯…那一会儿要照相嘛?我还没自己用过相机呢…”
少年嗓音软软的,像毛爪子在心口挠。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遮掩下的沉重…
张启山顶了顶他的额,心软的像一摊水:“换好衣物,我们就拆开看看…”
江落绽开笑容:“到时候我给佛爷照相!”
“好。”张启山宠溺道。
少年面带璀璨笑容,对着男人举着相机,大声道:“佛爷!要对我笑!”
男人先是无奈失笑,随后眉峰完全舒展,嘴角含笑,神情柔和地望向镜头。
咔嚓——!
这一刻,时间好似永恒,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天刚蒙蒙亮,长硰城内就已经被一片爆竹声所笼罩,噼里啪啦声响过后,白一块黑一块的地面上撒满了大红色的爆竹纸。
一眨眼就来到了过年当天。
现在世道太平,市井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比往年还要多,还要热闹,人声鼎沸,满城上下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讲究点的都贴上了红对子,窗花纸。
一片喜庆,热闹非凡。
认识的,不认识的,不管平日里关系怎样,见了面,一搭眼,都要笑着说声:“过年嘞!过年好啊!”
这般喧闹的人声,就连远在城郊好似都能听到。
那热闹到有些闹人的鞭炮声,还有爆竹里的那股硫磺味好似都传到了城郊。
此刻,江落半坐在飘窗处,脸上挂着两道月牙弯弯,怀里抱着个的玉兔石榴灯,喜滋滋的爱不释手,因为这是佛爷亲手给他做的!
只见这玉兔石榴灯,灯笼身呈略微扁一点的球形,纱面上画得兔子憨态可掬,颇有童趣,镶嵌在灯笼框架上一连串的红宝石,如同真正熟透的石榴粒一样,圆润晶莹。
灯笼下方系上了火红色的灯笼穗儿,穗上还串着五颜六色的玉珠,一动起来,就会发出清脆的玎玲声,哪怕没到夜晚,里面的蜡烛还未点燃,现在这个小灯笼只在阳光下整体就流光溢彩,好看的不行。
江落双手捧着华美可爱的玉兔灯笼在阳光下,姿容越发璀璨夺目,闪闪发光。
“过来擦擦手,吃饭了。”张启山将做好的菜端到桌上,转身就瞧见江落捧着那灯笼傻笑的模样,无奈之余,又隐隐心疼,他的乖乖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另一个世界,还是来到这里,好似只有隐居在水榭仙居的这段时日,才真正释放了天真本性。
即便是要吃饭了,江落依旧将这个灯笼抱在怀里,就跟只小狗舍不得自己心爱的玩具似的,走哪都要叼着。
江落嘴角压抑不住笑,他抱着灯笼走到佛爷跟前,一只手抱好灯笼,这才腾出一只手伸到佛爷面前,眨巴着水润润的瞳眸,一派天真无辜地瞧着佛爷。
张启山抬手照着他的小脑袋瓜轻敲了两下,无奈地直摇头,但还是从一旁拿过手帕给他擦手,这只擦好了,又擦另一只。
原本张启山以为他对那灯笼就是一时的热情,但谁曾想,坐到椅子上,吃饭了,他都抱着那灯笼不撒手…
张启山眉宇微皱,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少年抱着灯笼在身前,费力夹菜的模样。
“这灯笼又没长腿,你放一旁,先吃饭,吃完饭再拿着玩。”
这话一出,谁曾想,江落直接将筷子放在碗上了,双手紧紧抱着灯笼,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被风吹得不能驻足的蝴蝶,怯生生的扇动着蝶羽,还用特别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张启山僵了一下,语气变得温和:“好好吃饭,等一会儿我再给你做几个。”
江落拼命压制想要上翘的嘴角,可怜巴巴道:“佛爷,可…可现在就只有一个,乖乖只有一个您亲手做的灯笼,乖乖舍不得松开,乖乖很喜欢这个,您做的灯笼太可爱很有灵气,乖乖怕一松开,它就成精了,长腿跑了…”
少年嗓子像泡在蜜糖里一样,说出的话都甜得不行,偏生他还像不自知一样,装出委屈的模样,用那双明亮的灰紫色眼睛巴巴地瞧着你。
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被少年这么一看,都忍不住心软,更何况是张启山。
他只得伸出双手,一把就将少年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稳稳地抱到自己腿上,认命般给少年夹菜。
江落开心的不行,一头被编好的银色长发微微晃动,上面的金色发扣撞在一起,配合着灯笼穗上的玉珠,两者声音交相辉映,悦耳动听。
张启山对于少年坐在他身上不安分的行为,只是轻轻捏了下少年粉润的脸蛋儿,又投喂了口椒盐虾仁。
江落吃得津津有味,美滋滋的…
傍晚,透过长廊玻璃窗,看向墨色天穹,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长硰城,五颜六色的绚丽烟火在黑色幕布上绽放。
美极了,也热闹极了。
但江落看着天边绽放又落幕的烟花,又瞧了瞧长廊内挂着的点亮的各式各样的灯笼,觉得他与佛爷的家,比整个长硰城还要热闹,还要美。
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仰起头,在头顶棱角分明的下颌处,亲了下,然后一头猫进胸膛更深处,咯咯傻笑着。
张启山早已对少年时不时的突然“袭击”免疫,但听到少年明快的笑声,还是让他眼尾眉梢染上一层暖意,他伸手将少年捞了出来,看着少年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粉润的脸蛋上就浮现一层薄红,也俯身在少年的下颌上亲了亲。
江落又在他身上闹了会儿,拿起摇椅旁被点亮的玉兔石榴灯后,这才稳稳当当地缩在佛爷怀里。
佛爷给他做了好多灯笼,但他还是最喜欢第一个,这盏玉兔石榴灯,他眨着眼睛想,这些都是佛爷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少年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拎着被点亮的玉兔石榴灯,玉珠碰撞的声音在这黑夜中格外轻盈空旷,他躺在宽阔的胸膛上,灰紫色的瞳眸如同银河里最为璀璨神秘的星辰,映照着灯笼橘红色的光芒,粉润精致的小脸上是纯真的笑容。
这是独属于他与佛爷的热闹美景。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依靠在一起,躺在摇椅上,看着夜空中时不时绽开又凋零的烟花,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一切都那么祥和美好。
等远方的烟花不再盛开,张启山垂眸看着少年的发顶,揉了揉少年的温润小脸,声音沉柔:“时间不早了,可要回去睡觉?”
江落仰起头,对视上佛爷柔和的目光,眉毛皱起,疑惑道:“佛爷,我们不守夜吗?守岁呀?”
张启山眸光越发柔和,刚才少年在他怀里安静的像是睡着了般:“困了就睡一觉,醒来继续守。”
江落扑哧笑了起来,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哼哼唧唧地问道:“那若是乖乖一觉睡到了天亮可怎么办?”
张启山抬指轻弹了下他的额心:“那我替你守,我们两人不分彼此,都一样的。”
江落像条难缠的猫儿一样,止不住地额、脸蛋儿、下颌、甚至是眼睫毛,蹭着他的脖颈,就像是遇到了猫薄荷一样兴奋。
张启山被蹭得有些痒,抬手拍了拍少年翘起来的小()。
江落停了下来,靠在他的颈间,突然有些惆怅:“也不知道八哥和日山哥哥他们两个过年在做些什么,我有点儿想他们了。”
他没有问佛爷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想着,只要他们平安就好。
张启山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但他却不能给少年任何保证,连谎言都不能,因为他们的结局在一切终结前再也更改不了,他们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回不来了。
最终,他拍抚着少年的背脊,轻声道,:“别担心,他们都平安着,平安无事。”
江落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闷闷地“嗯”了声,随后就紧紧抱着佛爷的腰,将自己的脸蛋儿贴在佛爷的脸侧。
张启山眼角一片温柔,掌心顺着少年的脖颈一路落到背脊,然后重复,不厌其烦的,极为轻柔的重复…

第419章 隐居(十)
时光悄然而逝,美好的时光,好似与以往相比过得格外快,就好似你越在意,越是想要抓住、抓紧,它就偏生要与你作对,变得如流水一样,从指缝中流淌落下,即便是掌心中有残余的水珠,也很快会被风吹干,会被体温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长廊外的桃树开了满树桃花,还有些寒意的风一吹,桃枝就开始微微颤动,粉色的花瓣便扑簌簌落了满地。
长廊上的玻璃窗已经拆卸下来,粉色的花瓣儿随着微风共舞,落在了长廊上,落在了长廊挂着的灯笼上。
江落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颜色鲜艳饱满的柿子,迈着轻盈欢快的步伐从屋内走出,来到长廊旁立着的木架子处,将这些圆滚滚一个挨着一个放好,准备做冻柿子。
他小脸上带着明媚烂漫的笑,佛爷说一会儿要领他出去玩,等回家后还要给他做柿子糕,一想到这他甚至忍不住哼着小曲儿,可就在他怀里还剩下最后两个柿子时…
玄色大门外突然响起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紧接着大门便被推开了。
有外人踏进属于他与佛爷的院子。
在这一刻,江落怀中橘黄色的,圆滚滚的柿子,脱落,砸在了寒凉,坚硬的地上。
浓甜的果汁,果肉,像一摊烂泥烂肉一样。
摔得稀烂。
还有一些像血一样溅在了他的鞋面、裤腿。
在这一刻,好似这五个月如同梦境一样虚幻美好的生活…
全部凝固在寒风中。
“小兄弟,我是来拜访佛爷的,你能带个路吗?”
江落身后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略微深沉的嗓音。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这一切早都有预料不是吗?
佛爷今日会说要带他出去玩,让他戴上鲛绡…
那道声音主人身后好似还跟了几个人,他们见这银发少年不说话,也不转身,觉得怪异,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少年肩上…
江落那双漂亮的眸底骤然升起一片血红,他的手如同铁爪一样,死死扣在那条手臂上,蓦然转身,在这一瞬,所有人都未来及反应时,那人的手臂就被活生生扭成怪异弧度,凄厉的惨叫声,将院落中的麻雀惊得猛地扇动翅膀,飞掠向高空。
江落阴冷地凝视着破坏他与佛爷生活的人,这些擅自踏入他们的家的人,他浑身都在颤抖,他想,只要他现在杀了这些人,就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与佛爷了。
那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面对如此诡谲凶残的少年,刚毅的面庞上却并未显露出恐惧,反而微微拧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他身侧的那些像是保镖的人,瞬间抽出腰间的手枪,挡在了男人面前。
江落面对这些黑漆漆的枪口没有丝毫畏惧,此刻他心底的暴虐,杀戮,嗜血已经达到顶峰,就在他缓缓朝着这些该死的多余的擅自出现的家伙挪动脚步时…
两方之间剑拔弩张之际,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来客人了。”

屋内传出的低沉声音,仿佛是收紧恶犬脖颈上锁链的讯号。
江落鲛绡下浓密若蝶翼的睫毛倏地一颤,他的眸子迷茫而无措的抬起,周身的杀意在这一瞬全然溃散,只余下满心满肺的惶然,他没有再理会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再想杀死这群外来者,他只是垂着头,转身走回架子旁,单膝跪地,一点一点清理着地上摔烂得像烂泥烂肉一样的柿子。
江落鼻翼间萦绕着柿子摔烂散发的甜腻气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指尖被冻得发红,他可能是有点委屈?
有点想哭。
中年男人给了身旁保镖一个眼神,他们神情虽然还很警惕,但却退让出一条路来,有两人赶紧上前将因手臂骨头全部碎裂剧烈痛楚造成应激性休克昏厥的男人扶到一旁。
中年男人路过江落身旁时,眼神带着打量,但他脚步没有停留,因为今日他肩负着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其余的保镖想要跟着进去,却被中年男人一个眼神制止。
中年男人穿过长廊,踏入屋内的那一瞬,视线便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人身上。
只见男人两鬓飞霜,眼角已经出现细纹,但周身气势却丝毫不减,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会有种站在高山脚下,觉得自己很渺小的错觉。
中年男人掩饰住刚才一瞬的失态,眼底闪过试探,但面上的态度依旧尊敬,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通今博古只知一句盛名之下无虚士,如今得以见到张大佛爷真容,才真正通晓这一句,那位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张启山一手轻搭桌上,坐姿侧影庄重,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像没有听到中年男人说的话般,眼神好似望向窗外…
中年男人话音落下,将近五秒,也不见这威名远扬的张大佛爷有半点动静,他抬眼顺着张大佛爷的视线望去,好似明白了什么,继而开口:“我是那位身边副手之一,王淼。刚才未向佛爷您通禀姓名,是我先失礼了,让院内的小兄弟误会,这才有了刚才的小冲突。”
张启山长指微动,视线锐利地划过中年男人面庞,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他的眼睛如墨色深渊,凌厉的让人不敢直视。
中年男人身侧的手指颤动一下,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呵…”张启山发出一声短促的、饱含讥讽意味的嗤笑,“是姓王,还是姓汪?”
中年男人瞳孔骤然一缩,但下一瞬便反应过来,笑道:“张大佛爷,鄙人姓‘王’,名淼。”
虽然中年男人极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但刚才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被这双漆黑凌厉的眼眸准确地捕捉。
张启山眸底的玩味儿更加浓郁,那是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他背部完全靠在沙发上,明明是坐着的姿态,可偏偏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睥睨的不屑感。
“汪三水,我看不到你们汪家的诚意,你们汪家莫不是真当我九门是树倒猢狲散了?”
当初他们只以为这天底下的敌人,只有外敌,那些卑劣日寇,所以让汪家占据了先机…
可如今他们已经明确了敌人,那就将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百倍,千倍,乃至是万倍的还回去…
汪家能往九门里渗透,九门自然也有办法往汪家渗透,一个存在上百年的大家族,定会有不少的龃龉,就像东北张家一样。
东北张家出了他父亲与他这一脉,汪家自然也会有同样的人,同样想要摆脱这腐朽黑暗的家族…
那些汪姓人想要借他的势力摆脱汪家,隐姓埋名,可他的势力不是那么好借的…
张启山毫不避讳地揭穿了中年男人的真实身份,他没有太多的耐心陪汪家继续玩这种幼稚把戏。
这种把戏没有必要在他们两者间存在。
一切都该继续推进。
汪三水脸上神情开始变幻,他跟随在那位身侧,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有遇到过?可偏生今日见到这位东北张家的叛逃者,这位败在他们手下的九门掌权人,却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不光是看不透,甚至在面对他时,心中隐隐升起畏惧,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竟然对此人有了畏惧。
他稳住心神,再次开口时,已经换了个态度:“不愧是张大佛爷,原本家中主事认为此次我若是以本家人的身份见您,恐有失礼,想着等您应了那位出山后,再以一个绝对正式的场合与您见面,所以还请恕我刚才的隐瞒。”
张启山薄唇微勾,语气中满是讥讽:“正式的场合?咱们之间要做的事,能公之于众吗?”
汪三水神情微僵,但还是继续道:“看来张大佛爷对于我们,以及那位的目的,很是了解,既然如此,我想,佛爷您的决定是否要与我们同行回到故土?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有着共同目的。”
张启山眸光锐利,脸上讥讽越发浓郁:“东北张家早已四分五裂,这样破败腐朽的家族,你们汪家还对抗不了吗?”
汪三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现在的东北张家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待宰羔羊,只等压在案板上那一日…
可他们要寻的是东北张家守护千年的秘密,他们寻不到张家这一代的起灵人,所以只能来拉拢张家上一代起灵人张瑞恫的孙辈——张启山。
他们知道张启山一定掌握他们所不知道的…
并且,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九门这些年在龙国各地的部署,三教九流,确实比他们的渗透的还要多。
“佛爷,这些事情我没有资格与您谈,我今日的任务是那位要请您出山,我代表的不是汪家,所以请恕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汪三水态度放得极低,没有丝毫傲意,毕竟,张启山已经点明了他的真正身份,他就不光是那位的副手。

院落内,安静的有些怪异。
唯有三月末的寒风在孜孜不倦地来回走着,带着满地的粉白花瓣,浮起又落下。
刚才举枪的保镖们都神情警惕并带有敌意地盯着安静蹲在木架前的银发少年。
即便少年的身形很是单薄,但也不能打消他们的警惕,毕竟就是这么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刚才竟轻而易举地废了他们一个弟兄。
其中一个年纪尚小的青年,皱眉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银发少年,脚步挪动到皮肤略黑的男人身侧,声音压得极低:“陈哥,你说这人是什么来路,怎么…”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冷厉的眼神一瞪,他顿时就收了话,没再敢多言。
但他们这行人心中都有这个疑惑,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路,太过怪异。
这个长硰城,甚至是整个西南地区,都充斥着古怪。
江落对于身后那些探究、警惕、敌意的视线,没有丝毫在意,他脸色有些发白,身躯甚至有着极其细微的颤动,就像是冷极了。
他现在有些厌恶自己的耳力为何这般好,他能够清晰听到长廊尽头,属于他与佛爷的屋子里,那个外来人与佛爷的对话…
他知道那些对话的含义,他知道这场有时限的美梦结束了。
江落感觉一股凉意从某个缝隙缓慢侵入他的心口,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他们平静的生活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了。
他想到佛爷哄着他的话,嘴角勾勒出一个凄惶的苦笑。
果然,佛爷又在骗他。
神明哄骗了他的信徒。
作为信徒的他,是否该感到荣幸?
毕竟哄骗他的可是他敬仰爱慕的“神”!
可那双被鲛绡覆着的清澈眸子里却逐渐充溢着阴冷的、瘆人的、刺骨的恨意。
水榭仙居外,再次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辆,两辆,三辆…
仿佛是一群钢铁巨兽将整个水榭仙居都包围了,那嘈杂的轰鸣声,渗进院落,冲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些保镖脸色骤然一变,眼神变得更加凌厉警惕,他们要往长廊的尽头的屋子靠拢,但却被一直安静蹲在那的银发少年拦住。
江落听着外面持续的轰鸣声,眼底的恨意越发汹涌,他甚至分不清、也想不明白这恨究竟是对谁。
直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双眸中盛满的阴冷恨意还未来及褪去,他用了这双眼睛映照出佛爷的面庞,等意识到时,眸心震颤。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猛然的,踉跄的,退后了两步。
他怎能?怎会生出这种情感?
卷着桃花花瓣的寒风吹动了他的银色长发,寒风顺着他的发丝流入脖颈儿,灌进衣服里,让他蓦然打了个阴冷的寒颤。
他是疯了吗?他怎么能,怎能对佛爷生出这种肮脏的情感?
泪水一瞬濡湿了鲛绡。
阴冷的恨意如同被烈日炙烤的冰层,灼烧融化。
他依然深切地,偏执地,浓烈地,无时无刻毫不掩饰地渴望着神明的注目…
无论神明做了什么,身为信徒的他,又怎能生出亵渎心理。
他在乎他到可以泯灭本性,桎梏逻辑理性。
风起,花落,心明。
即便他难过到整颗心都在撕裂,依旧极力稳住声音,可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着扯着神魂的悲惶:“佛爷,我们,是要离开了吗?”
少年的嗓音带了细细的哽咽,那样可怜又惹人心颤。
张启山感觉自己的魂啊肝啊全都因为少年声音里难以言表的凄惶而颤动,但此刻他不能有丝毫表现,他的声音极为冷漠:“走吧。”
冷漠的声音混杂在寒风中,藏着的是不能明言的心思。
在这个男人出现的这一刻,上面派来保护汪三水的保镖们,周身气势都不禁弱了几分。
汪三水听着外面汽车的轰鸣声,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恐怕他们进入长硰城地界的那一刻,张大佛爷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有可能是他们踏足西南地区,或者更早…
张启山没给他们丝毫眼神,直接无视了他们,与少年走出水榭仙居。
亲兵恭敬拉开车门,他们坐了进去。
江落此刻不安极了,他惶然无措地低垂着头,他与佛爷离开了,温暖的,宁和的家。
“走吧。”
又是一声,极为冷漠的,相同的命令。
随着声音落下,所有车辆都开始发动,朝着水榭仙居背道而驰的方向前行。
江落回过头,最后望向了一眼,那好似还残存着他与佛爷身影的廊前,他与佛爷静静地相拥,靠坐在一起,午时温暖的光映照下树枝的影子…
他在树下堆着雪球,佛爷神情温和,带着笑意,静静看着他…
可如今只剩下廊前独树,用开满桃红的枝桠拥抱灰蒙蒙的天空…
一只圆滚滚的麻雀在枝头瞪着小黑豆似的眼睛看到他们走了,也扑棱棱地飞走了。
小院内的唯一鲜活也没了。
起风了。
高天开始淅淅沥沥飘起小雨,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雨丝在灰色的天空中盘旋,打落在朝上的桃树枝上,也落在后车窗上。
一滴、两滴,密密麻麻,还未离开的冬日,肃杀无比,雨滴徐徐渗着冷气。
雨水纵横,模糊了车窗后远去的院落。
也模糊了江落的视线,他看不清他与佛爷的家了。
他明明早有所料,可事到临头,还是非常难过,属于他与佛爷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再也没有了…
随着与汪三水他们车辆拉开距离,张启山卸下冷漠的面具,搂住少年的肩膀,轻声道:“抱歉。”
江落身躯颤抖,直到再也瞧不见那美好的梦境,他才将头靠在有力的臂膀上,他紧紧的抱着佛爷紧实的身躯,仿佛落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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