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顾琛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背对着门口，林柚也能感觉到那股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戾气。
【警告！目标黑化值急剧波动！97%...98%...99%！】系统的警报在林柚脑中尖锐响起。
林柚吓得一哆嗦，差点暴露。
顾母似乎也被儿子骤然爆发的气势慑住，顿了一下，但随即更加恼怒：“怎么？我说错了吗？你父亲当年不就是被那个贱人……”
“我说，住口。”顾琛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也不要拿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来揣测我的人。”
“我龌龊？”顾母气得脸色发白，“顾琛！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顾家好！你从小到大，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逼你学这学那，把你培养成最优秀的继承人，不就是不想你步你父亲的后尘，被感情冲昏头脑，毁了自己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扭曲的、自以为是的“控诉”。
“你把我关在琴房里弹不够十个小时不准出来的时候，是为了我好？”顾琛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你撕掉我偷偷画的画，说那是玩物丧志的时候，是为了我好？还是你在我发烧到四十度，却因为一次考试不是第一而把我锁在门外淋雨的时候，是为了我好？”
门外的林柚，猛地捂住了嘴，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
他……他听到了什么？
顾琛的母亲……竟然……
顾母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尖声道：“那都是因为爱你！因为对你寄予厚望！没有我的严格教导，哪有你的今天？！”
“爱我？”顾琛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苍凉和讽刺，“用控制、羞辱和冷漠来表达的爱？真是……令人作呕。”
他缓缓转过身。
林柚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但此刻，上面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反而呈现出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只有紧抿的薄唇和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你的‘爱’，让我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顾琛看着他的母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抓在手里。在乎的人，就要牢牢地锁在身边。因为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无私的给予，只有掠夺和占有。”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门板，精准地落在了门外偷听的林柚身上。
林柚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顾琛他……知道他在外面？
“所以，”顾琛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冽，却带着一种更令人胆寒的决绝，“我的人，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请回吧。”
顾母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琛“你”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铁青着脸，抓起手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快步离开了会客室，连背影都带着怒气。
会客室里，只剩下顾琛一个人，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塑。
门外的林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大口地喘着气，手脚一片冰凉，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顾琛刚才那些话。
琴房、被撕掉的画、发烧时被锁在门外淋雨……还有那句“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抓在手里。在乎的人，就要牢牢地锁在身边。”……
原来，那个看似无所不能、强势霸道的顾琛，那个黑化值高达99%的疯子，内心深处，藏着这样一个……被至亲之人以“爱”为名，肆意伤害、扭曲豢养的童年。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产生那样偏执的占有欲？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是表达“在意”的唯一方式？
林柚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于顾母的所作所为，同情顾琛的遭遇，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茫然和无措。
知道了根源，然后呢？他该怎么办？
【系统……】他声音干涩地在心里呼唤。
【隐藏线索‘顾琛的黑化根源’已记录。数据分析：目标人物的偏执型人格与极端占有欲，与其童年长期遭受情感虐待与控制密切相关。建议执行者从建立安全感和纠正其扭曲认知入手。】
安全感……纠正认知……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第9章 被疯批总裁缠上的小可怜（9）
顾琛站在门口，垂眸看着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还有些恍惚的林柚。他似乎并不意外林柚在这里。
他蹲下身，与林柚平视。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之前的空洞死寂已经散去，重新被那种熟悉的、沉沉的、带着占有欲的暗色所覆盖。
但他此刻的眼神，似乎比之前多了点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都听到了？”他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柚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轻轻地点了下头。
顾琛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林柚冰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对峙时的冰冷截然不同的……一丝微不可察的小心翼翼。
“害怕了？”他又问。
林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闷闷的疼。
他摇了摇头，又很快点了点头，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低下头，小声地、带着点鼻音嘟囔：
“你……你妈妈她……太坏了……”
他没有说害怕顾琛，而是下意识地谴责了那个施加伤害的人。
顾琛怔住了。
他预想过林柚的各种反应——恐惧、厌恶、疏离、或者更激烈的反抗。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句带着点孩子气的、为他抱不平的嘟囔。
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句软糯的、毫无章法的话，轻轻敲开了一丝缝隙。
他沉默了良久，然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坐在地上的林柚拉了起来，揽进怀里。
这一次，他的拥抱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强硬的禁锢意味，反而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丝寻求慰藉般的依赖。
他将下巴抵在林柚的发顶，闭上眼睛，低声说：
“嗯，她很坏。”
“所以，”他紧紧了手臂，将怀里温软的身体深深地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肯定，“别想离开我。”
“我不会变成她那样，”他像是在对林柚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但我也不会放你走。”
林柚被他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西装面料，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这一次，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害怕得发抖。
他心里乱糟糟的，充满了对顾琛复杂身世的同情，对任务前景的迷茫，还有一丝……因为窥见对方脆弱一面而悄然滋生的、连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心软。
傲娇的小猫暂时收起了所有的利爪，安静地待在猎人的怀里，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这个把他圈禁起来的疯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而黑化值的提示，在他脑海中静静浮现：【当前黑化值：95%】。
在窥见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后，数值竟然……回来了。
顾琛的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林柚几乎要在他怀里睡着。
没有强势的掠夺，没有令人窒息的禁锢，只是单纯的、紧密的相拥，仿佛两个在冰天雪地里互相取暖的人。
最终，顾琛松开了他。男人眼底翻涌的暗色平息了许多，恢复了平日里的深沉，但那份锐利的掌控感似乎淡了些许。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林柚还有些苍白的脸颊，然后牵起他的手，带着他离开了会客室外冰冷的走廊，回到了总裁办公室。
接下来的半天，风平浪静。
顾琛继续处理工作，林柚则窝回他的专属沙发，抱着平板，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顾琛那些平静却字字泣血的话，还有顾母那刻薄冰冷的嘴脸。
【系统，】他忍不住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让顾琛觉得，不是所有‘在意’都需要用‘锁起来’的方式表达，他的黑化值会不会降得快一点？】
【理论存在可行性。】系统分析道，【目标人物的认知模式源于长期扭曲的环境刺激。若能提供稳定、安全且正向的情感反馈，有助于重塑其认知，降低因‘害怕失去’而产生的极端占有欲与黑化值。】
稳定、安全、正向的情感反馈……
林柚琢磨着这几个词，感觉任务比让他去泼咖啡骂人难上一万倍。
但他心里憋着一股劲，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傍晚，顾琛结束了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办公室内只余下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和……某种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睁开眼，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林柚正蹲在办公室角落那个小冰箱前，笨手笨脚地捣鼓着什么。冰箱里放着特助准备的各类饮品和水果。
顾琛看到林柚拿出几个颜色鲜艳的果子，又找到牛奶和……一小罐蜂蜜？
小家伙想干什么？
顾琛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林柚显然不太擅长这类事情。洗果子时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切水果的动作更是看得顾琛眉头微蹙——那刀子拿得颤颤巍巍，切出来的块大小不一，奇形怪状。
【系统系统！酸奶在哪里？这个榨汁机怎么用？】林柚手忙脚乱地在脑海里求助。
【执行者，系统不提供厨艺指导。】系统的回答冰冷无情。
林柚：“……” 要你何用！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直觉，把那些惨不忍睹的水果块和酸奶、牛奶、蜂蜜胡乱混合在一起，倒进榨汁机，按下开关。
“嗡——” 榨汁机工作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林柚紧张地盯着那旋转的刀片，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搞砸。
几分钟后，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两杯……颜色有些微妙、质地也不太均匀的混合饮品。
一杯推到自己面前，另一杯，他深吸一口气，端了起来。
他转过身，一步步挪到顾琛的办公桌前，脚步有些迟疑，眼神躲闪，就是不看顾琛的脸。他把那杯颜色奇怪的饮品“咚”一声放在顾琛面前的桌上，力度没控制好，溅出了几滴在光洁的桌面上。

第10章 被疯批总裁缠上的小可怜（10）
“喏。”他声音很小，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看你……好像有点累。”
说完，他立刻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速走回自己的沙发，抓起自己那杯，埋头小口小口地喝起来，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绯红。
顾琛垂眸，看着桌上那杯卖相实在不敢恭维的“爱心特饮”。
杯壁上还沾着一点果渣，液体的颜色介于粉和黄之间，显得有些浑浊。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是不是又做错了？顾琛会不会觉得他很可笑？或者更糟，觉得他别有用心？
就在林柚快要被这沉默逼得夺门而逃时，顾琛伸出手，端起了那杯饮品。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用指尖摩挲着微凉的杯壁，目光落在杯子里那混沌的颜色上，久久没有移开。
然后，在林柚偷偷投来的、紧张又期待的余光中，顾琛将杯子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他的动作顿了顿。
林柚的心也跟着一顿。
顾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口中的液体咽了下去。味道……很复杂。水果的甜，酸奶的酸，蜂蜜的腻，还有某种……大概是没处理干净的果皮带来的微涩。谈不上好喝，甚至有点怪异。
他抬起眼，望向那个假装专注喝东西、实则全身紧绷、连发丝都透着紧张的小家伙。
心底某个冰硬角落，仿佛被这杯味道古怪、却带着笨拙暖意的饮品，缓缓地、坚定地融开了一个缺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动作顺畅了许多。
他将杯子放回桌上，里面还剩下大半。他看向林柚，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些许：“过来。”
林柚捏着杯子的手指收紧，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在离办公桌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味道怎么样？”他忍不住小声问，带着点忐忑。
顾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他，忽然问：“为什么做这个？”
林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就……看你很累啊。” 他顿了顿，想起会客室里听到的那些话，声音更小了些，带着点别扭的关心，“……喝点甜的，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他说完就后悔了，这算什么理由！
顾琛深邃的眸光凝视着他，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表皮，直抵灵魂深处。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过来点。”
林柚迟疑地往前挪了半步。
顾琛伸手，不是拉他，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手背。那触碰一触即分，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下次，”顾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承诺的意味，“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
不用这样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讨好。
林柚猛地抬起头，撞进顾琛那双此刻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里。
那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强势，也没有了之前的偏执和疯狂，而是映着一点微光，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有些呆愣的模样。
他……他是不是听错了？
顾琛的意思是……他以后可以……提要求？
【当前黑化值：92%！】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肯定的意味。
林柚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微妙的、混合着惊喜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好像……真的找对方向了？
他看着顾琛，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显得格外明亮，像是落入了星辰。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底那点雀跃，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傲娇，小声嘟囔：
“谁、谁讨好了……我就是顺便……”
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底气。
顾琛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有再戳穿他。
“嗯，”他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一份文件，语气恢复了平常，“玩你的去吧。”
林柚“哦”了一声，转身走回沙发，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他坐下，抱起平板，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虽然过程笨拙又丢脸，但结果……好像还不错？
傲娇的小猫，第一次尝试伸出爪子，不是为了挠人，而是为了笨拙地、试探性地，去安抚那只囚禁他的猛兽。
而他发现，猛兽似乎……并不排斥，甚至，露出了可以被驯服的、柔软的一角。
任务的曙光，似乎终于穿透了层层阴霾，泄露出一丝真实的微光。
而林柚心里，对顾琛那个“疯子”的定义，也开始悄然松动，掺杂进了一些更为复杂难言的情愫。
那杯味道古怪的特饮，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顾琛和林柚之间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紧绷得令人窒息。
林柚获得了某种“有限度的表达权”。虽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窝在沙发里当他的背景板，但偶尔，他会对着平板上无聊的单机游戏小声抱怨，或者看着窗外突如其来的大雨微微蹙眉。
而顾琛，似乎真的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偶尔会在他小声抱怨时抬眸看他一眼，或者在他对着雨幕发呆时，吩咐人将室内光线调得更暖和一些。
这种变化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让林柚心里那点试探的小火苗，悄悄燃烧得更旺了些。黑化值稳定在92%，没有再回落，但也没有上涨，这已经让他谢天谢地了。

第11章 被疯批总裁缠上的小可怜（11）
这天下午，顾琛接了个电话后，脸色比平时更沉凝几分。他挂了电话，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落在虚空某处，半晌没有动静。
林柚正偷偷用余光观察他，心里嘀咕着是不是又有什么糟心事。忽然，顾琛转过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晚上有个家宴，”顾琛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跟我一起去。”
林柚瞬间僵住，手里的平板差点滑落。家宴？顾家的家宴？那种听起来就刀光剑影、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我不去！”他想也不想地拒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光是想象要和顾琛那个可怕的母亲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就头皮发麻。而且，他以什么身份去？被顾琛圈养的“小玩意儿”吗？
顾琛对他的拒绝毫不意外，眼神沉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必须去。”
“为什么？！”林柚有些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些，“那是你的家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应付他们。”顾琛的回答简单直接，甚至带着点罕见的、近乎任性的坦诚。
他站起身，走到林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且，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剧本’里还有什么吗？”
他微微俯身，靠近林柚，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带你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不好吗？”
林柚的心脏猛地一跳。顾琛长大的地方……那个充满了冰冷琴房、被撕毁的画作和紧闭房门的……家？
好奇心，以及对顾琛那复杂过往的一丝探究欲，竟然诡异地压过了恐惧和抗拒。
他张了张嘴，想再次拒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顾琛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偏执，反而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将他拉入自己世界的决绝。
【系统……】他下意识地求助。
【机会。】系统的回答言简意赅，【深入目标成长环境，有助于更全面理解其黑化根源，寻找化解契机。风险与收益并存。】
林柚抿紧了唇。他讨厌这种被强行安排的感觉，但系统的话又让他动摇。
而且……他偷偷瞥了一眼顾琛，男人看似平静，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他是不是……其实也并不想去面对那个所谓的“家”？
一种莫名的、类似于“同仇敌忾”的情绪，悄悄冒了出来。
“……衣服呢？”他憋了半天，最终别别扭扭地挤出三个字，算是变相的妥协。总不能让他穿着这身休闲服去参加豪门夜宴吧？那才是真的去当笑话的。
顾琛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得逞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直起身，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会有人送来。”
傍晚，一辆线条流畅奢华的黑色轿车驶离市中心，向着城西著名的半山别墅区驶去。
车内空间宽敞，气氛却有些凝滞。
林柚穿着顾琛让人送来的定制礼服，合体的剪裁将他纤细的腰线和笔直的长腿勾勒无疑，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舒适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从繁华都市逐渐过渡到绿意盎然的幽静山道，心情也跟着一路下沉。
顾琛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侧脸在车窗透进来的斑驳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
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
车子最终驶入一扇气派的雕花铁门，沿着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停在一栋灯火通明、风格古典恢宏的别墅前。
别墅前已经停了不少豪车，穿着制服的侍者安静地等候着。
车门被打开，顾琛率先下车，然后转身，向车内的林柚伸出了手。
林柚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无形力量的手，犹豫了一下。
外面已经有不少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好奇与审视。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指尖微凉，立刻被顾琛温热干燥的大手紧紧包裹。
顾琛牵着他，步伐沉稳地走向别墅大门。
他的姿态自然无比，仿佛牵着林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感受到手心里那只小手的僵硬和微颤，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力道，像是无声的安抚，又像是更深的禁锢。
踏入灯火辉煌的大厅，喧嚣的人声和悠扬的古典乐瞬间涌来。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几乎所有人在他们进来的瞬间，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带着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焦点主要集中在被顾琛紧紧牵着的、面容精致却带着明显不安的林柚身上。
林柚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他下意识地往顾琛身边靠了靠，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雪松冷香。
顾琛对他的靠近似乎很受用，手臂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更紧密地护在自己身侧。
他面无表情地对着几个上前打招呼的旁支亲戚点了点头，并未多做停留，径直带着林柚穿过人群。
“琛哥，你来啦！”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声响起。一个穿着花哨西装、年纪与顾琛相仿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林柚身上打转，带着令人不适的玩味，“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顾琛眼神一冷，揽着林柚腰的手臂收紧，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完全隔绝了那人的视线。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让开。”
那男人脸色一僵，似乎有些下不来台，但慑于顾琛的气势，最终还是悻悻地让开了路。
顾琛带着林柚，直接走向宴会厅相对安静的一个角落。那里坐着几位年纪较大的长辈，主位上，正是白天才见过的那位顾老夫人。
她今天穿着一身深紫色旗袍，佩戴着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妆容精致，却依然掩不住眉宇间的刻薄与冷厉。
看到顾琛搂着林柚过来，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覆上一层寒霜。
周围的谈笑声也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来。
“祖母。”顾琛淡淡地打了声招呼，语气疏离。
顾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林柚：“这是什么场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往里带？”
林柚身体一僵，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顾琛仿佛没听到她的讥讽，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按着林柚的肩膀让他坐下，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然后，他自己才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姿态闲适，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地盘。
“他是我的人。”顾琛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顾老夫人冰冷的视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这个小角落，“带来给祖母看看。”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顾老夫人脸上。
她精心安排的、意在给顾琛施加压力的家宴，反而成了他公开宣告主权、挑衅她的舞台。
顾老夫人的脸色由青转白，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她死死盯着顾琛，又恶狠狠地剐了林柚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周围的几位长辈面面相觑，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插话。整个角落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柚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
他低着头，能感觉到顾老夫人那淬毒般的目光，也能感觉到顾琛揽在他腰侧的手臂传来的、稳定而灼热的温度。

他忽然有点明白顾琛为什么一定要带他来了。
不仅仅是为了对抗，不仅仅是为了宣告。更是因为……在这座冰冷压抑、充满敌意的牢笼里，顾琛需要抓住一点什么，一点属于他自己的、温暖的东西，来证明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哪怕这点温暖，是他强行掠夺而来的。
林柚悄悄抬起眼，看向顾琛的侧脸。男人下颌线紧绷，眼神冰冷地与他对面的至亲对峙着，像一头守护领地的孤狼。
心里那点因为被强行带来的怨气，不知不觉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酸酸涩涩的情绪。
他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甚至，在顾老夫人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中，他鬼使神差地，微微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
顾琛似乎察觉到了他这细微的变化，揽在他腰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夸奖？
【当前黑化值：91%。】
系统的提示音悄然响起。
在这危机四伏、暗潮涌动的家宴上，黑化值，竟然再次下降了。
顾老夫人那淬毒的目光和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角落这一小片区域笼罩得密不透风。
林柚挺直的背脊下，指尖却在微微发颤。他终究是不习惯这种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
就在气氛僵持到极点，连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时，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就是让咱们顾大总裁金屋藏娇的小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端着香槟的中年男人晃了过来，他是顾琛的一个远房表叔，平日里最是趋炎附势，此刻显然是看出顾老夫人不悦，想上来踩一脚讨好。
他目光黏腻地在林柚脸上、身上扫视，带着令人作呕的评估意味。
“听说没什么家世？啧，阿琛啊，不是表叔说你，玩玩可以，带到这种场合，就有点不懂事了。”他故作亲昵地想拍顾琛的肩膀。
顾琛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那表叔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但嘴上却不饶人，转而对着林柚，语带轻佻：“小弟弟，跟着阿琛图什么呀？钱？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