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敲门。
他贴着门上,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莫苍风…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乱烤你养的那些大鸟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南星恳切又忐忑地朝屋里喊道。
他说了好几遍,屋里头才传出莫苍风冰冷的声音。
“我不是让你滚吗!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语气中的怒火,丝毫没有减少。
沈南星挠挠头,他再笨也意识到莫苍风是真的生气了。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生气。
…这该怎么办呢?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双清亮的桃花眼也黯淡了下来,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离开院子。
老管家见沈南星还杵在院门口不肯离开,仿佛要等莫苍风出来似的,便上去劝他。
“既然少爷让你别去烦他,你就先回去吧,等过几天少爷气消了一些再去跟他道歉。”
沈南星双目放空,压根没有听见老管家的话。
突然他眼睛一亮,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我赔他一只大鸟,他应该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啥?”老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把他的鸟烤了,那我去买一只来赔他!”沈南星兴冲冲地转身要出去,但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没钱。
以前他拿别人东西不给钱被打了一顿,云云后来告诉他跟人拿东西要付钱。
可他现在没钱呀!
自己又还不能打架,直接拿肯定会被打…
“管家爷爷,你能借我点钱吗?我回来帮你干活抵债!”
“那我去找!一定会找到的。”
沈南星巴巴地望着老管家,摇着他的衣袖,“管家爷爷,你就借我点钱吧…”
老管家被他这眼神看得不忍拒绝。
但想到什么,他又摇头:“少爷之前说过了,不能让你随意外出,你的身体才刚好呢。他要是知道你出去了,肯定更生气。”
沈南星一听神色又沮丧了下来。
出去又不可以出去,道歉莫苍风又不接受,他要怎么办才好啊?
要是云云在的话就好了,他肯定会帮自己想办法让莫苍风消气。
老管家刚把沮丧纠结的沈南星哄回房间,另一头玄冥教派来的信使已来到莫府外。
“少爷,玄冥教派了人来。”
莫苍风坐在书房里生着气,听见外头厮仆的通报声,神色微微一怔。
他沉声道:“进来。”
便衣装束的玄冥教弟子被引进书房中,朝莫苍风拱手见礼,把怀里的信递了过去。
“莫庄主,这是慕公子给你们的信。”
莫苍风看完信,神色稍霁,这是阿衍报平安的信,他还以为阿衍在玄冥教出了什么事呢。
他即刻提笔写了回信,交给玄冥教的弟子让他带回去。
那信使离开后,莫苍风想到让他满腹怒火的沈南星,冷哼了声直接把信收起。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仿佛整个世界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炭盆燃烧得正旺,烘得屋子里暖意融融。
精致的紫檀木茶几上,小火炉里的铜壶水烧热了,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慕风衍用热水冲淋茶壶和茶杯,将它们沥干后,从茶罐里取了些茶叶倒入茶荷里。
目光落在茶叶上,慕风衍道:“这茶叶青绿透亮,是明前龙井吧?”
段无洛笑应:“嗯,前几日刚送来的,知道师父喜欢,便让人多送了些。”
慕风衍用茶刮轻轻将茶叶拨至茶壶里,往茶壶冲水时有“凤凰三点头”的讲究。即水壶下倾上提三次,壶嘴里吐出细长优美的水流,注入茶壶里,茶叶茶水上下翻动,染出浓淡一致的茶汤。
细嫩的茶叶舒展开来,片片沉浮翻滚于水中,衬着瓷白的茶壶,尤为清新漂亮。
但段无洛的目光却不在茶汤上。
专注的眼瞳里满满地映出慕风衍娴雅随性的身姿,师父每次泡茶时,都赏心悦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管是随意简单地冲泡粗茶,还是像现在这样精细地泡一壶好茶。
清新茶香弥漫,袅袅热气中,慕风衍的眉眼温雅而朦胧。
他将泡好的热茶先倒入茶海里,再从茶海倒入茶杯中。
“教主请用茶。”慕风衍勾唇轻笑。
段无洛看着他放置在自己右前方的茶杯,莞尔一笑,执起茶杯轻轻闻了闻,才慢慢啜饮。
他赞道:“茶色青绿如碧,味道清甜可口,入口柔和清香,公子泡的这茶味道居然与我师父泡的一模一样。”
听见他这么说,慕风衍不禁想起了当初在玄冥教里,他叫自己去喝酒时,看见自己泡茶便怀疑起了他身份的事情。
慕风衍笑道:“那教主说说,是何种味道?”
“温柔绵长的感觉,润物细无声般笼罩在人心里头。本教主此生喝的第一杯茶和第一杯酒,皆是师父亲手冲泡和酿制,自然忘不了。”
慕风衍眸底笑意柔暖。
段无洛放下茶杯,笑眯眯道:“公子泡得一手好茶深得我心,本教主要重重赏你。”
“不知教主要赏什么?”
段无洛指尖轻扣他下巴,含笑的红眸妖娆勾人。
薄唇温柔落下:“赏公子做教主夫人可好?”
慕风衍挑眉轻笑:“可我家只招赘婿,怕是要辜负教主的一番美意了。”
“那没关系,本教主便入赘你家,携十里红妆嫁与公子,公子可愿意?”
“愿意…”柔暖的尾音消失于温柔相贴的双唇间。
段无洛抱住靠在自己怀里的慕风衍,与他十指相握。
“师父,待我们的事告诉了伯父伯母后,我们便拜堂成亲吧。”
“好。”慕风衍神色温柔,笑着点头。
“若是…”段无洛抿抿唇,眉间藏着隐忧。
“若是爹娘不答应,我们也只好私奔了。”慕风衍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
段无洛低笑,眼里的忧愁随之淡去。
两人相拥而坐,静静地看着屋外纷扬的雪花。
时隔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又能像从前那般,同师父品茶赏雪。
段无洛微微笑着,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搭在慕风衍的肩膀上,神色温宁。
“师父。”
“嗯?”慕风衍微微侧过头。
段无洛轻啄了他脸侧一口,笑道:“就想叫师父而已。”
他依旧还是会经常想起过去的一切,只是回想那些事,心口已慢慢不再泛疼。
“师父,等雪停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听出徒弟语气里的跃跃欲试,慕风衍失笑:
“以前在卜思谷你不是不喜欢堆?我记得你就只堆了一次,还是我拉着你去的。”
段无洛抱紧怀里暖烘烘的师父:“因为第二天起来,我发现两个雪人融化倒塌了。”
那时看着师父堆了一个雪人,他便在旁边堆了一小些的雪人,两个雪人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少时的段无洛瞧着那两个雪人,心里有种暖融融的满足感。
“雪人自然是会融化的,化了再堆便是。”
“是啊…”段无洛低喃,微笑了起来。
下午时,雪才堪堪停了。
这几日连着不停地下雪,积雪覆盖得很厚,湖面也结了冰。
周围的竹林也披上一层雪白的外衣,隐约露出些许苍翠的底色。
段无洛还真跑出去堆了雪人,慕风衍站在屋廊下含笑注视着他忙碌的身影。
他一袭红衣在雪地里鲜艳如火,长及膝的银发被寒风吹扬飘飞。
“师父,快来呀!”见慕风衍还站在屋廊下,段无洛招手喊他。
恍惚间,慕风衍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段无洛一袭红衣,拿着画卷跑到自己面前来,脸上笑意明艳活泼,藏着一丝紧张羞涩。
是啊,他以前印象里纯善明艳的徒弟,怎么会是假象呢?
只不过是因为他待在昏黑的环境里太久了,连着他这个人看过去都是黑沉沉一片罢了。
慕风衍笑应一声,手撑在栏杆前轻轻一跃,掠过结了冰的湖面,轻盈落到段无洛身旁。
段无洛已经堆好了一个雪人,胡萝卜和松果做它们的眼睛鼻子,找了枯枝当双臂。
慕风衍也堆了一个在它旁边,做了同样的装饰。
两个雪人相依相偎靠在一起,胖墩墩的透着娇憨可爱。
段无洛分别给它们画了一个笑脸,这才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呯!”一个雪团忽然砸到段无洛身上。
他转过视线,见慕风衍手中正捏着雪团,温雅的面上挂着一丝坏笑。
“好啊师父,你偷袭我!”段无洛飞快蹲下身抓了把雪捏成团。
慕风衍扬眉朗笑,闪身避过他扔来的雪团。
“段教主武功盖世,岂是我能偷袭得了的?”
二人你来我往地砸来砸去,雪地上布满了他们的脚印。
段无洛脚上的金铃叮叮当当欢快地响个不停,洒落在禁地之中。
得亏禁地里不许玄冥教其他人进入,不然那些教众瞧见他们教主居然幼稚地打起了雪仗,估计要震惊得怀疑人生。
再说楚渊这边,他如今与李隐尧暂时在小镇的医馆里待着。
楚渊原本打算等他退烧后,尽快离开小镇,毕竟此处离玄冥教还很近。
要是段无洛知道他们仍在玄冥教附近一带待着,难保不会找麻烦。
可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楚渊的眼睛一直刺痛流泪,怕光看不清楚东西。
大夫检查后说是患上了炎症,眼睛被强光刺激而引起的暂时性失明的症状,也就是雪盲症。
在茫茫雪地里行走,直视雪地犹如直视阳光,久了就会损伤眼睛。
楚渊天刚亮就背着李隐尧下山,在雪地里走了大半天才到找到这小镇,双眼自然是受不住。
大夫安慰神色焦忧的楚渊道:
“公子不要太担心,你这炎症不是很严重,治疗后最多休息两三日就没事了。有些人在雪地里待久了,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幸亏今日不是艳阳天,否则你在茫茫白雪中活动一两个时辰,眼睛受损更严重,很可能会失明,以后可要注意呀。”
楚渊摸了摸遮在眼睛上的敷布,压下心里的愁绪,问道:
“我要一直戴着这纱布,不能视物了吗?”
大夫:“对,等你眼睛不再畏光时,这敷布才能摘下来,而且不管眼睛多么疼痒也不能揉。你先躺着休息吧,隔个半天我再来检查恢复情况。”
楚渊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大夫又检查了一下躺在床上的李隐尧的脉象,李隐尧自知道自己动弹不了后,就一直睁着眼睛呆呆出神。
此刻听见大夫的声音,他空洞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大夫…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我以后都下不了床了吗?”
大夫微叹:“公子周身筋脉俱损,想要恢复很难,老朽医术浅薄,没有办法医治公子这病。”
李隐尧脸色惨白,眼中迸出尖锐的恨意。
“慕风衍…慕风衍!这个心肠歹毒的伪君子!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凄声厉吼,额头青筋迸起,愤恨激动的表情直把大夫给吓了一跳。
李隐尧转过头,含泪的双目恨恨瞪着楚渊。
“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把我救回来做什么!与其一辈子躺在床上不能动,还不如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楚渊脸上覆着敷布,盖住了双眼,面对李隐尧恨怒地指责,他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
大夫还记得之前楚渊背着他前来求医时,表现得无比焦急担心,可这会儿又漠然得像是对待另一个人。
“我救你回来不是为了你。”
嫉妒和痛苦仿佛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如今连他身体里那个家伙,都有人爱着!可他呢!
从前他跟自己一样,都不被段无洛所接受,李隐尧心里还有种诡异的平衡感。
但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楚渊,处处在乎‘李隐尧’,他自然觉得不舒服。
现在看到楚渊为了他,能做到这个地步,那股不舒服也变成了嫉恨。
命运总爱捉弄他,他那么恨慕风衍,可却有一个‘慕风衍’待在他的身体里。
李隐尧从来没有把自己身体里的那个意识,当成是他的一部分。
他们两个甚至都想彻底弄死对方,然后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李隐尧通红的眼中浮起扭曲诡异的恨意,忽然冷笑了起来。
“好啊,你既然这么想救他,我偏不如你愿!反正我现在成了一个废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就让他跟我一起陪葬好了!”
听见他语气里透着决绝,楚渊心中一惊,顾不得许多扯开遮目的敷布,双眼一触到亮光,就疼痛难忍眼泪直流。
即便视线模糊,但他的动作依旧极快,一旁的大夫都还没反应过来,楚渊的手已经覆到了李隐尧嘴巴上。
牙齿狠狠咬到楚渊的手掌,他痛得闷哼一声,鲜血流了出来。
李隐尧现在手脚动弹不了,寻死唯有咬舌自尽。
楚渊急乱中,只能用手去拦住他。
嘴里充斥的血腥味让李隐尧一怔,他怒瞪着楚渊,像是发泄情绪一般,咬得更疯狂用力。
剧痛令楚渊眉头紧皱,加上眼睛的刺痛,他额上冒出了一片细汗。
大夫都惊呆了,回过神来忙上前劝说李隐尧松嘴。
李隐尧目中带恨,狠狠地咬着,鲜血流淌而出,顺着下巴流到脖颈下。
雪盲症让楚渊双眼通红,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涌出。
他忍着疼痛睁眼直视李隐尧,眸子里尽是执拗。
“你不能死,他要活着,你就一丝一毫寻死的念头都别想有。”
楚渊可以直接捏伤他的下巴,令其脱臼,让他没法再继续咬下去。
但想到这具身体也是‘李隐尧’的,他亦舍不得伤了分毫。
于是最后是李隐尧咬得嘴巴酸累了才松口。
楚渊的手抽出来时,已是鲜血淋漓,手背的咬痕血肉模糊,可见李隐尧是用了多狠的力气。
楚渊可以直接捏伤他的下巴,令其脱臼,让他没法再继续咬下去。
但想到这具身体也是‘李隐尧’的,他亦舍不得伤了分毫。
禁地里的两人玩闹了许久,身上的衣裳都沾满了雪花。
最后干脆并肩躺在雪地里躺了下来。
“小洛儿,冷不冷?要不我们回屋再休息吧。”
慕风衍伸手轻拍掉徒弟肩上发上的雪花,怕他受冻了。
“不冷,师父不信摸摸,我都热出汗了。”
段无洛笑着拉过慕风衍的手,摘掉手套往自己衣服底下探去。
触到温热的肌肤,还真出了点细汗。
慕风衍笑:“叫你刚才跑那么欢。”
说话中,段无洛微凉的手也探进了慕风衍衣服里。
“师父比我还热,跑的也不比我慢呀。”
不同于段无洛寒凉的体质,经过一番奔跑后,慕风衍体温热得像个小暖炉,肌肤白里透红。
段无洛的手放在他衣衫下,被烘得暖呼呼的。
两人温柔含笑的目光静静相会,都无意识翻过身朝对方靠去。
寒风似乎也缓和了些,仿佛不好意思打搅雪地里亲密接吻的两个人。
“…回屋,外面冷会着凉的…”慕风衍红着脸轻喘一声,“小洛儿,把手抽回去。”
段无洛眉眼含唇,嗓音低哑:“师父言不由衷啊,你的手怎么不收…”
“哼,哪能让你每次都占了领导权。”
段无洛轻笑,凑过去重新吻着他。
片刻后,慕风衍伸手轻拍了拍他,哑着嗓音道:“好了…回屋吧,让下人瞧见多不好。”
“他们看见了也不敢多说,师父莫担心。”
段无洛虽如此说,但也克制住了冲动,扶着慕风衍从雪地里起来。
沐浴过后,慕风衍看着手上的衣裳,脸庞透着羞耻的绯红,神色纠结。
孽徒真是什么鬼点子都想得出来!
但想到先前答应了段无洛的事,慕风衍还是红着脸将其穿上。
他刚换好,段无洛便进来了。
“师…”走到屏风后看到站在那里的师父时,段无洛一下子失神呆住。
慕风衍乌发披散,穿了件雪色袍衫,广袖飘飘,俊逸温雅。
但衣衫料子很薄,里内再无任何衣着,衣下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长腿细腰,美好的酮体几乎一览无余。
这身半透明的白衣,比完全不穿还要诱人。
段无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炽热。
慕风衍被他的视线盯得更加不好意思,俊脸红如玫瑰,反而更添了一丝风情。
“咳…”他轻咳一声稳住情绪,“你看也看了…我可以脱了吧?”
段无洛几步上前,伸手将他抱住,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
“师父这样穿极美,不要脱。”
慕风衍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徒弟火热的目光看得烧起来了。
既羞耻又莫名觉得甜蜜欢喜,红着脸伸手揽住他脖颈。
“真的好看?”
“好看,美得让洛儿移不开眼…”
段无洛低语,俯首落下炽热的吻,双臂将打横他抱起,往床榻而去。
烛光摇曳,夜还很漫长。
那件薄薄的白衣,最后被撕成了碎片,散落了满床。
慕风衍才睡醒过来时,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但他还困着,躺在床上懒懒地完全不想起来。
段无洛早已醒了,但是精神奕奕,丝毫不见疲累。
“师父,你醒啦?”
薄唇温柔吻他惺忪的眉眼,段无洛伸手轻轻按摩着穴道,帮他缓解疲劳。
身上的酸累逐渐消缓,慕风衍懒洋洋的躺着。
“嗯,什么时辰了?”
慕风衍声音慵懒困倦,还有点沙哑。
“大概快午时了,师父是不是饿了?”
慕风衍嗯了声,“有点饿了,但不想起来。”他抬了抬眸,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段无洛温柔宠溺眼中闪过一抹坏笑,帮他梳理凌乱的长发。
他俯首凑到慕风衍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慕风衍面颊一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段无洛最爱看师父这害羞脸红的模样,他眼里笑意更深,满满的深情几乎要从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溢出来。
“师父昨天说过的话,如今却不认账了嘛?”
慕风衍面红如霞,昨晚他说了什么话?全部都不记得了。
就算记得也不能承认!
昨晚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都不知道,段无洛带着自己去沐浴时,慕风衍迷迷糊糊醒了一下。
段无洛笑着坐起身,手臂微抬,用丝线把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勾来。
他扶起慕风衍,细致温柔地帮慕风衍穿上衣服。
慕风衍从小便自己照顾自己,并不习惯有人服侍他穿衣束发,但见到徒弟好像很喜欢做这些,慕风衍便也随了他了。
慕风衍浅笑着感叹:“我饭做不好也就罢了,连穿衣洗漱都让小洛儿帮我,以后怕是要养成什么都不会做的人了。”
“师父什么都不会做多好,这样就离不开洛儿了,什么事都只能依靠洛儿。”
段无洛一想到那个情景,心里就欢喜满足得不得了。
慕风衍在把玩着他垂在身前的白发,哼声:“你的计谋成功了。”
他早已习惯了夜晚睡时有人相伴,习惯了小洛儿的一切,若是有朝一日与他分开的话,哪怕一分一秒恐怕都无法忍受了吧?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离不开彼此。
“哥哥照顾弟弟,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段无洛贴在他耳边,话语温柔,但磁性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别样暧昧。
他嗓音空灵而磁性,像妖精般惑人。
慕风衍红着脸偏过头:“哼…好小子,如今还想当师父的哥哥了吗?”
段无洛坏笑道:“师父昨夜不是叫我哥哥吗?”
慕风衍轻咳:“有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师父若是忘记了,洛儿不介意再帮你回忆起来。”
“…”这会儿孽徒倒是不介意自己年纪大了。
段无洛笑盈盈,帮他将外袍穿上,以手为梳梳拢着他顺滑的长发。
念及师父还饿着肚子,段无洛也不再逗弄他,换好自己的衣裳,便带着他起身下床。
“师父,我们先去吃饭吧。”
因为自己烤了莫苍风的白鹤,把他给气得不轻。
又不能去找一只赔给他,沈南星苦思冥想许久,终于又有了办法。
莫苍风还在气头上,从老管家那儿知道沈南星这两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懒得去管他,只要别跑到外面去就行。
园子里的梅花都已开了。
凌霜绽放,满园清香。
覆盖着积雪的枝桠上,点缀朵朵鲜艳红梅,宛如冷艳清傲的美人。
清悠鹤鸣回荡在梅花林中。
数只白鹤在雪地里嬉戏漫步,它们身形窈窕轻盈,展翅轻扬,从容优雅,在冰雪世界里仿佛一副意境优美的水墨画。
莫苍风一来到梅林中,白鹤们都朝他围了过去,叫声也变得欢快了不少。
他蹲下身,伸手轻抚它们洁白的羽毛,严肃的脸庞浮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白鹤扬着双翅,围在莫苍风身边翩翩起舞。
莫苍风在梅园里待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去。
回到他住的院落,却看到沈南星正蹲坐在房门外,眸子眼巴巴地望着院门口,仿佛在等他回来。
莫苍风见到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沈南星双眼一亮,立刻站起身来。
他蹲坐太久了,双腿发麻使不上力,猛一站起来便踉跄着跌倒。
莫苍风脑子还没反应,身子已替他做出了选择,闪身上前扶住他,避免了沈南星脸面朝地栽倒的惨状。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莫苍风面色更冷了,等沈南星一站稳便撤手松开他。
他冷声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沈南星见状连忙重新抓住他,甚至干脆双手牢牢抱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避免莫苍风又把自己甩开了。
清澈的桃花眼诚挚又忐忑地望着他,小声:“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先松手。”手臂被他紧紧搂着抽不出来,莫苍风语气沉冷地命令。
沈南星噘嘴:“我一松你又跑进屋了,连话都不肯听我说。”
莫苍风忍下脾气,侧目冷冷看着他。
仔细一瞧,他才发现沈南星的脸色不太好。
眼敛下有淡淡的乌青,眉宇间也有点憔悴,像是没睡好一般。
莫苍风心下微动,这没心没肺总是能气得他原地升天的家伙,这一次难道真心是知道自己错了?
小心瞅了瞅莫苍风的脸色,见他没有要推开自己的意思,他赶紧把自己在心里默背了很多遍的道歉说出来。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烤你养的那些鹤了,对不起…莫…”沈南星想了想,感觉直接叫他全名显得不够亲近,也不够有诚意,于是就改了口,“风风,你原谅我吧。”
莫苍风听见他的称呼,嘴角抽了抽:“…”
“风风?风风~”沈南星晃着他的手臂,像以前朝慕风衍撒娇一般讨好道,“别生气了好不?管家爷爷说生气老得快的。”
“…”莫苍风受不了地喝住他,“闭嘴!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真是不知羞!
沈南星被他喝得缩了缩脖子,瞧见他冷冰冰的脸色,忍不住瘪了瘪嘴。
“我…我也是这么叫云云的呀。”
委屈屈。
自己都这样诚心诚意道歉了,莫苍风还是生气。
他松开手转过身去拿放在门口的风筝,捧到了莫苍风面前。
“我原本想去买一只来赔给你的,管家爷爷说,外面没有你养的大鸟卖…所以我只好做了一个风筝给你,暂时先赔给你,等我身体完全好了,就去山里找一只活的大鸟给你怎么样?”
莫苍风看向他手里的风筝,形状有些歪歪扭扭,看得出是一只白色的鸟,上面还贴了一层洁白干净的羽毛。
但要说这风筝是一只白鹤,莫苍风还真看不出来。
白鹤有长着鹅毛吗?而且在风筝上贴了鹅毛,这能飞得起来?
就算勉强飞起来了,恐怕也到处飘着鹅毛吧?
莫苍风瞅了风筝半响:“你做的?”
刚问完这句话,才看到沈南星拿着风筝的手上遍布着许多伤口。
他眉头皱了皱。
“是啊。”沈南星点点头,“我让点心做得很好吃的厨娘姐姐教我的,这个都是我自己做的。”
沈南星说这话的时候,清亮的桃花眼里浮起一抹自豪。
他可是失败了好多次,才做出了这个最好看的风筝呢!
莫苍风目光落到他手上:“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呃…”沈南星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手缩到风筝底下,“不小心被竹子给划伤的,嘶…”
受伤的手划到风筝,疼得他轻呼一声,险些让风筝掉下去,又手忙脚乱抓住。
莫苍风将风筝接过来,另一只手拉起他的手查看。
只见有几根尖细的竹刺,扎进了沈南星手掌皮肤底下。
沈南星忍着手上的疼痒,见他将风筝拿了,神色顿时高兴起来。
“风风,你不生气了吧?”
莫苍额头拉下几条黑线:“不许这么叫我!”
他一个大男人被他这么叫,总觉得怪怪的,之前叫全名不是挺顺口的吗?
难道他道歉不成,还想撒娇让自己原谅?
他可不是心软的阿衍,会轻而易举就原谅他的过错!
莫苍风冷哼,抓着沈南星的手将人拽进房间。
沈南星乖乖被他拽着进屋,很是不解:“我也这么叫云云呀,为什么不能这样叫你。”
莫苍风白了他一眼:“不行就是不行,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给我坐下。”
“噢。”沈南星坐了下来,撇撇嘴,“我喜欢你才这么叫的。”
转身去取伤药的莫苍风脚步顿住,心头忽地一跳,转过头神色惊诧又复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