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被他们打伤倒在地上,在命丧刀下之际,一个青衣人出现,挡下了对方的攻击。我…看到了他的侧脸和背影…”
“师父…那是你对不对?”
慕风衍尘封已久的记忆逐渐清晰。
“小洛儿,原来当时躺在地上,脸庞脏兮兮的小少年便是你。”
慕风衍感慨叹息,“当时我见你伤重昏迷了过去,只来得及喂一粒药给你,又见来了一批那群劫匪的同伴,便将他们引去别处。待我返回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你了,你是醒来后自己离开了?”
他也未想到,缘分竟如此奇妙。
“不是…”
段无洛双眸通红,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苏醒时天已黑了,看到李隐尧坐在一旁,他说是他救了我。”
他声音颤抖:“所以…十几年来,我都认错了救命恩人…”
慕风衍怔然,微微叹息,轻柔地拂去他眼角的泪痕。
他微笑着安慰段无洛:“没关系,你没认错,后来在卜思谷外你不就记得是我救了你吗?只要你当时没事就好了,都是一样的。”
清幽的月光洒照在段无洛脸上,苍白如纸,他眼底血色幽暗凝聚。
“正因我当年错将李隐尧当成了你,所以才为了替他解毒,以报答救命之恩来卜思谷找你…”段无洛惨然一笑,“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从头到尾,他都错得离谱,甚至害死了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
师父他…救了他三次。
他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师父的原谅?
察觉到段无洛的手僵硬发颤,脸色越发苍白,慕风衍握住他的手腕,顿时一惊。
他飞快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倒了一粒给他服下,同时伸手轻轻按摩着他几处穴道。
“这也是造化弄人,怪不得你。小洛儿,不要钻牛角尖,以免心疾发作了。”
慕风衍不禁庆幸,他已习惯性将缓解心疾突发的药放在身边,不然他要是犯了病疼上一阵,自己也要心疼死。
段无洛喉咙中好似被沉甸甸的棉絮堵住,说不出话来。
他唯有紧紧抱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才能稍稍从那沉痛的懊悔之中得以喘息。
慕风衍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微笑道:
“小洛儿,你应该这么想,若你当年没错认成是李隐尧救了你,你后来也不会因为他前往卜思谷,或许我们也就再没有相识的机会,也不可能成为师徒了。”
“世间之事本就如此,福祸相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段无洛沉默了半晌,才哑声道:“师父…你不恨我,不怪我吗?”
慕风衍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我爱你都来不及。”
段无洛沉痛冰冷的身心随着他温柔的低语,被汹涌的火热暖意笼罩住。
他转过头,含泪的眼眸深深凝视着慕风衍。
段无洛的吻虔诚而炽热,犹如一个卑微又疯狂的教徒,要把一切都奉献给他爱慕的神明。
他的身体,他的呼吸,他的思想,他的心跳,都叫嚣又乞求地希望他的神明能接纳。
明月偏西,夜风微凉。
但吹不凉他们二人逐渐火热的身心。
“…回房间。”
意乱情迷之际,慕风衍还记得他们如今在屋顶,百忙中空出嘴哑声道。
段无洛抱着他从屋顶跃下,在慕风衍的指引中回到他的房间里。
屋中昏暗,段无洛抱着他避过所有障碍物来到榻前。
“师父…”
段无洛低低唤着他,黑暗的光线遮掩住了他眼瞳内痴迷爱恋的渴望。
暧昧迷离之中,慕风衍抓住他的手,还没说话,唇便被封住了。
“当年拜师说的话,徒儿从没忘过…师父想怎么样都好。”
段无洛乖乖巧巧地道,语气可怜兮兮地。
“可是但师父…我心口还有些疼…”
想起方才险些犯了心疾,慕风衍顿时不忍心了,迟疑了起来。
“要不然…”
“不要!”段无洛飞快地打断他的话,“师父…做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慕风衍脸庞发热,但想到小洛儿的身子状况,他亦是心疼。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但段无洛目力非同寻常,察觉到了师父的态度。
段无洛嘴角微勾,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抬首吻住他。
静夜沉沉,床帐摇曳。
一缕照入窗弦的月光,在此情此景中羞怯地悄悄溜走。
翌日,晨曦洒照。
慕风衍在一个与章鱼打架,然后被缠得快窒息的混乱梦境中醒来。
随即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疲惫。
昨夜的记忆逐渐回笼。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
慕风衍脸颊一阵烫热,明明躺平的是他,为什么现在他却比跟人打了一架还累?
段无洛朦胧睁开眼睛,环着慕风衍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在师父身边,他才难得安然沉睡,现在连他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都未曾察觉。
“师父,你何时醒的?”
尚睡意惺忪中,段无洛的唇便寻了过来,精准地撷住那一双嫣红微肿的唇瓣。
“疼不疼?”
段无洛柔声低问,轻轻按摩着腰上的穴道缓解酸疼。
尽管最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了,可现在他这么一问,慕风衍脸上未消的热意又上升了一度。
“…无碍,不疼。”就是腰有点受不住而已。
床幔将朝阳筛成朦胧的光影,落在床上。
段无洛看着身旁美景,原本单纯按摩的手渐渐变了味,鲜红清澈的眼眸逐渐幽暗。
“师父…时间还早,我们再做会儿运动怎么样?”
慕风衍:“…”
“你昨晚不是刚犯心疾?悠着点!”
“适当活动有益身心健康,这样心疾才能好得更快。”
最终日上三竿了慕风衍都没能起床,累得只想睡觉。
在困倦之中,他不禁反思了一下昨晚自己的心软是不是错了!
某个昨晚自称心口疼的家伙如今活力十足,像个吸足了精气功力大增的妖精。
段无洛一脸餍足,搂着慕风衍端详他的睡颜,时不时又爱怜不已地亲亲他。
慕风衍困得眼皮直打架,被他骚扰得没法睡,偏头将脸深埋入他胸膛中,软软地伸手将他的脸推开。
段无洛握住师父的手,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白皙修长的手指。
另一只手则放在他后背轻轻拍着,让他安然入睡。
直至晌午都没见慕风衍起来,莫苍风颇觉奇怪。
莫不是昨晚的桂花酒太烈,阿衍宿醉了起不来?
他还记得如今的阿衍酒量远不及从前。
莫苍风不放心,于是便来到了他房间外,想看看他怎么个情况。
他敲门后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
“阿衍…”话刚出口,莫苍风霎时噤声,惊愕地看着出来开门的人。
段无洛?!他怎么会在这儿!
段无洛靠在门边,银发披散而下,神色慵懒淡漠,雪白的衣袍随意披在身上,面上犹带几分刚睡醒的冷恹。
他披在身上的这件衣袍…不是阿衍的衣裳吗?!
段无洛衣领松散,白皙的脖颈上印着暧昧的红痕。
莫苍风的错愕转为震惊。
“师父昨晚有些累,现在还没起,你有事等会再找他吧。”
“呯!”门随即毫不客气的关上,独留呆滞的莫苍风站在外面。
睡得迷迷糊糊中,慕风衍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抱起他的段无洛。
“…小洛儿?”
刚醒的慕风衍声音中带着一股柔软的沙哑,听得段无洛心中一酥。
段无洛垂首在他额上吻了吻,柔声道:“师父,你出了汗,先沐浴一下睡得更舒服些。”
屋中屏风后放置了一个大浴桶,段无洛先伸手试了试桶里的水温,见不烫不冷温度正好,才轻柔地将慕风衍放入桶内。
慕风衍仍旧困倦着,泡在温暖的水里昏昏欲睡。
看着师父这副懒散放松的模样,段无洛心臆暖成一团,身心餍足的他此刻愉悦得想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快乐。
段无洛让慕风衍的脸垫在自己臂弯上,执巾轻拭他留了自己痕迹的肌肤。
过了片刻后慕风衍睡意才稍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情景,微微一默。
“…我自己来吧。”
沐浴清理什么的,慕风衍实在不好意思让段无洛帮他。
段无洛神色温柔,低笑道:
“娘子昨夜累了,现在让为夫来服侍你就好。”
“…”慕风衍呛咳了一声,抬眸瞪他,脸色涨红,“…谁是你娘子!”
经历了昨夜云雨,段无洛感觉师父眉眼神态之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媚态韵味,那一眼瞪得他心痒难耐,不由自主回忆起了昨晚销魂蚀骨的滋味。
“那我当师父的娘子也可以…”
段无洛声音微哑:
“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师父夫君,如此称呼可好?”
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有什么关系,只要位置不变就行。
此刻慕风衍已经没心力去计较称呼问题了。
将师父身子洗净,净面洗漱好后,段无洛用宽大的绒巾把他包起,没将他放回一派旖旎凌乱的床上,改为附近的矮榻。
段无洛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干毛巾轻轻擦拭他滴着水的乌发。
午后秋阳懒懒透窗撒入,明媚疏懒。
他手腕上那对金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清风拂过风铃般叮当悦耳。
“方才是谁来了?”
这会儿慕风衍已缓了过来,在他怀里挪了挪,换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在跟谁说话。”
“莫苍风,来看你醒了没有。”段无洛绯唇微撇,语气幽幽,“师父,他之前不会每日都过来叫你起床吧?”
“他还不至于这么闲。”
平时每天上午都是他给沈南星针灸的时间,估计今日没见到他过去,苍风不放心才过来的。
“那就好。”段无洛薄唇微勾,眉眼重染笑意,“他一个时辰前来的,我怕他吵到了师父,就说你昨晚有些累,现在还在睡觉,有什么事等你起来了再说。”
慕风衍面上一臊:“…”
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还要特别加上他昨晚有点累?!
是生怕不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吗?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段无洛将慕风衍的头发弄干,去取来衣服帮他穿上。
慕风衍微一抬眸,见他帮自己沐浴完又擦头发穿衣乐在其中,便懒得再阻拦,任由他去了。
段无洛以指为梳,轻轻梳理着慕风衍柔顺乌黑的长发。
他从怀中取出一根崭新的紫藤玉簪,插入发冠中。
“师父夫君,你饿了没有?”段无洛浅笑着伸手轻轻摸一下他腹部。
“…”这称呼他怎么听这么别扭,曲指往他额头轻敲一记,“叫师父。”
段无洛轻笑出声,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啄。
“是,师父。我去找些吃食来。”
段无洛出去后,慕风衍斜躺在矮榻里,有点困倦地轻轻打了个哈欠。
看了眼桌上的沙漏,已经是下午时分,竟睡了大半日。
过了一会儿,段无洛端了两碗面回来。
慕风衍刚吃一口,便尝出了久违的熟悉味道。
“这面是你做的?”
段无洛一双眼眸如红宝石般,一闪一闪着期待的光。
“师父,好吃吗?许久未下厨,不知道我的厨艺有没有退步了。”
“没退步,味道同从前一样好吃。”慕风衍笑道,“你还能找到山庄里的厨房?”
得到了师父夸奖的段无洛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这有何难,找莫苍风庄上的下人一问便知。”
吃完面后,慕风衍这才想起楚渊的事来。
他抿了口热茶,问道:“楚渊去到玄冥教,可是见到李隐尧了?”
段无洛:“没有,我拿到了信后,让他先等着。”
慕风衍猜到什么,有点无语:“…你不会是让他等着,然后自己跑到这儿来找我了吧?”
段无洛坦坦荡荡地点头:“是啊。”
“…”慕风衍无奈地笑,“小洛儿,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段无洛哼了一声:“谁让他胆大包天,敢将师父带走的?要不是看在他带了师父你的信过来的份儿上,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慕风衍险些忘了,小洛儿是个记仇的主。
段无洛之前到荷花镇找慕风衍他们扑了空,返回玄冥教时,楚渊已经来了,并且等了他好几天。
再次看到慕风衍的信,知道他这次的去向,段无洛顾不上休息,迫不及待启程前往红梅山庄了。
至于楚渊,呵呵,先等着吧。
段无洛笑盈盈地望着他:“况且我还想赶在中秋之前来见师父,好与你一道过个团圆节呢,哪儿有空理会他那破事?可惜我终究慢了一程,中秋节快过完了我才来到红梅山庄。”
慕风衍细细端详着他,眉头轻皱:
“难怪现在看你清瘦了不少,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有照顾好自己?”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段无洛没与慕风衍说,自己连着一个多月都在奔波往返寻他,笑眯眯道:
“自然是想师父想的。”
“贫嘴。”慕风衍白了他一眼。
但段无洛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疼惜,不禁垂首一笑。
第175章 师父打算何时娶我过门
慕风衍说道:“昨晚祭月后,因为爹娘和你都不在,因此我按照习俗将烙饼留了三份出来,但现在放冷了也不适合吃了。”
段无洛顺着他的目光,这才注意到桌子上装点心的碟子里放了三块饼。
民间过的那些节日,段无洛从前都是在跟师父一起生活后,才一一知道的。
每个第一次过的节日,皆是同师父一道度过。
只是在师父走了以后,段无洛就再没有过过任何一个节日。
虽已隔了十年之久,段无洛也认出了这饼是有何寓意。
“我们一起分吃了这饼,寓意阖家团圆,天天年年都不会分开。”
十年前的中秋夜上,师父将烙饼分给他,笑盈盈的话犹言在耳。
段无洛伸手将饼拿过来咬了一口,虽然已经冷硬了,但香甜的滋味依旧在舌尖泛开。
“吃了饼,才算是团团圆圆,师父以前与我说的,我一直记得。”
慕风衍笑了笑,指尖拂去他嘴角的饼渣。
“中秋都已过了,也没必要一定吃。”
“师父这话说的不对。”
“嗯?”慕风衍疑惑地看向他。
“有师父在,对我来说每天都是过节。”段无洛眸光温柔地凝视着他,“那些节日是因为有师父在身边,才有意义的。”
慕风衍失笑:“看来是这烙饼糖放多了,才吃了一块你的嘴就这么甜。”
“师父,我说的是真心话。”段无洛认真道。
听完段无洛昨晚讲了自己幼年的成长经历后,慕风衍才晓得自己这徒弟二十余年的人生中,怕是只有在卜思谷那短短几年的时光,才是真正开心的。
一想到这里,他便心疼怜惜得紧。
同时他也隐约明白了,段无洛为何会爱得偏执又自卑。
或许他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真的会喜欢他,爱他。
所以才会因为他一句话,连恢复记忆了都不敢表露出来。
慕风衍轻覆上他手背:“错过了这次中秋也不要紧,以后每一年每一个节日,我们都会一起度过的。”
段无洛心头发热,那热意涌入眼中,他紧紧反握住慕风衍的手,唇角挑起一丝笑。
“我如今已经是师父的人了,师父打算何时娶我过门?”
慕风衍沉吟:“过段时间吧,等你处理完教中的事情后,我再带你去见爹娘,向他们禀告此事。”
段无洛呆了一呆。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师父却给了他如此郑重的承诺。
尘世间那些个成婚的繁文缛节,段无洛原本是不稀罕的。
可对象换成师父的话,他心中自然是无比渴望。
他心底想要师父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
段无洛惊怔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却微微摇头。
“师父,不要与伯父伯母他们说了,我知道师父心中有我便好。若是让他们知道,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旁人如何想段无洛不关心,但那两人是师父的父母。
在段无洛心中,也已将他们当成家人。
慕风衍知道段无洛的顾虑,他说道:
“你觉得能隐瞒一辈子?等过几年到了适婚的年龄,我爹娘给我说亲的话,小洛儿也不在意吗?”
段无洛神色微僵,清澈的眼瞳肉眼可见地变得幽暗。
“…若真如此,师父会答应吗?”
慕风衍挑眉,曲指往他额头又敲一记。
“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段无洛抿唇,倾身搂住他,垂首埋入他颈窝处,闷声道:
“对不起,师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的。”
“正因为爹娘他们是我们的家人,所以才更不能隐瞒他们。”
温暖的手掌轻轻抚着段无洛的后脑勺,温柔地安抚他敏感不安的心。
“可能他们一时间会接受不了,甚至生气失望,但隐瞒欺骗他们,才是对至亲之人的伤害。”
“况且我也做不到隐瞒自己的感情,小洛儿,从决定重新与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便已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段无洛鼻尖发酸,他紧闭上双眼,不想让眼泪夺眶而出。
心中却是无比温暖安定。
他的师父啊,一直都是这么坚定坦诚。
远比他要坚强果敢得多。
“师父,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面对呢?”段无洛抬起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到时候伯父伯母如果要动家法,就让我担下好了,毕竟是我先引诱师父的。”
慕风衍手掌抚上他的脸侧,与他额头相抵,微微笑道:
“不好,我不忍心。”
段无洛贴着他的脸颊,撒娇般轻蹭:“我皮厚肉粗,不碍事的。”
“皮厚肉粗?”
慕风衍冷哼嗤笑,指尖却温柔地将段无洛脸颊边的发丝拂到耳后。
“是谁折腾出一身旧伤暗疾的?”另一只手掌轻贴在他心口处,“我看是身娇体弱才对。”
段无洛吃吃一笑,垂眸道:“师父当年说…要我活着,洛儿不敢违背。我不敢寻死…怕师父气我不听话,就不肯见我了。”
想起十年前他临走前说的话,慕风衍心中闷堵抽紧。
那时他意识昏黑将散之际,恍惚听见段无洛嘶声道:
“师父、师父…是我害了你,我会陪你一起死,到地下向你赔罪…”
慕风衍满心愤恨,说出的话亦无比狠绝。
“段无洛,你有什么资格陪我死?黄泉路上我最不愿再与你相伴。”
“我要你好好活着,别再来打扰我。”
回想起当初之事,慕风衍歉疚不已。
“小洛儿,对不起…”
段无洛忙摇头道:“师父不要道歉,错的是我,如今师父肯原谅我同我在一起,我已经无比满足了。”
“我更庆幸那十年我等待过来了,老天待我不薄,又将师父还给了我。”
望着慕风衍微红的眼眶,段无洛弯眸笑了起来,朱红的泪痣点缀在眼角,绮丽又明媚。
“只要想到师父如今在我身边,我便觉得过往一切都很值得。”
以前段无洛刚从地宫里出来时,是喜欢待在太阳底下的。
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也有温度,变得更像一个人。
师父不在了以后,除非必要的话,他几乎不会踏出地宫一步。
玄冥教的那处禁地,段无洛也极少在白日时去。
甚至在他的寝宫中,常年不曾点燃烛火,永远都是一片森冷漆黑。
因为阴魂鬼物,是不能见太阳不喜见光的。
他曾无数次祈盼过,师父能来见一见他。
哪怕一面,就算要他永生都待在地宫里也好。
越听见他这么说,慕风衍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温柔凝视着段无洛:“与你在一起,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十年前也是。”
慕风衍微微一笑,伸手抱住他。
“当然我虽然难过愤恨,但并不后悔爱你。”
“师父…”段无洛呼吸微有急促,哑声道,“谢谢你。”
这句不后悔,于他而言是最大的安慰。
“对了师父,伯父伯母他们,如今在卜思谷里,一切都安好。”
慕风衍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在卜思谷?”
段无洛点头,期待地看着他:“我将它重新修缮了,只是一直没能告诉你。过些时日,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慕风衍惊讶之余,更是欣喜。
卜思谷是他从小长大之地,在他内心深处,那里才是第一故乡。
恢复前世记忆后,慕风衍也是打算回去一趟的,即使那里已成了一片废墟。
只不过兜兜转转,一直都没有机会。
“好。”慕风衍眉眼盈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是小洛儿了解我,师父给你奖励。”
“师父,就亲一下吗?我还想要…”
他软声轻语,薄唇极具暗示性地凑近,却又不肯贴上去,仿佛在等他主动一般。
慕风衍笑着满足了他的要求。
后者喜上眉梢,才想更进一步,他却已退开,段无洛呜呜抗议:“师父…”
“你还想一整天都在屋里腻歪不成?”慕风衍捏捏他挺直的鼻梁,“我要去看一看沈南星的状况。”
“他都养了这么久的伤了,师父你少看一天他也死不了…”段无洛欲求不满地哼哼。
他虽如此抱怨,但慕风衍出去的时候,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行至院子里,段无洛才想起昨晚被他扔在房顶的剑。
“这是定光剑?”
慕风衍看着他取下来的剑,觉得眼熟,随即便认了出来。
之前在荷花镇,慕容丘用这把剑与段无洛交手时,他还有印象。
“嗯,我专门拿来给师父你的。”段无洛将定光剑拔出,随意挽了个剑花,“师父可喜欢?”
定光剑薄如蝉翼,凛凛寒光锋芒毕露,是柄难得的宝剑。
“你将九华派掌门人的佩剑都抢了过来,就不怕他们再来找你算账?”
段无洛傲然嗤笑:“他们也有这个本事才行。”
他顿了顿,小心地看了慕风衍一眼。
“况且那天晚上…我将慕容丘等人都杀了,就算不拿走这把剑,他们也迟早会来寻我报仇。”
慕风衍微怔,但也并不惊讶。
想起慕容丘那天在萧府的行径,他心里亦是愤慨的。
“师父?”见他不说话,段无洛有些紧张。“我…”
慕风衍把剑接过来,指尖轻弹剑身,发出嗡地轻响。
他道:“慕容丘他们那般咄咄逼人,你就算不下杀手,恐怕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
他转眸担忧地看着段无洛:“如此一来,你便与九华派结仇了。”
段无洛紧绷的心一松,牵住他的手:“…师父不是怪我的罢?”
“我怎么会怪你。”慕风衍道,“他们欺人在先,若是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江湖上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皆与我有仇,多一个九华派不多,师父莫要担心。”
段无洛停下脚步,将身旁人揽入怀里,沉声道:
“这次我会保护好师父的…十年前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再发生。”
“嗯,我相信小洛儿。”
慕风衍笑了笑,想起武林大会的事,又问道:
“九月初九星魁盟要在嵩山举办武林大会,此事你可知晓?”
“知道。”段无洛红眸浮起一丝不屑冷芒,说话语气温和依旧,“师父也听说了?”
“之前路过桃园山庄,在那里借宿时,听庄主宋毅说的。他们开这武林大会,是为了对付你…”
慕风衍面色忧虑地抬起眼,还未继续说下去,段无洛便笑着安抚了他。
“师父,那些不过乌合之众,即便联合起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不要担心。”
“他们都认定如今江湖上部分被灭门的帮派,是玄冥教所为,这些事情你调查过了吗?怕是有人蓄意针对你。”
段无洛眼眸微眯,哂笑道:“此事我很早便交给凌千锋去查了,但这些人隐藏颇深,即便抓到了几个人,也当场自尽身亡,从他们的身上无法查到其他的身份讯息。”
“这些人行事时,穿的皆是有我玄冥教标志的衣装,武功路数江湖上各个门派皆有出现。”
慕风衍闻言,眉头紧皱:“连你都查不出来?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
“他们无非是想再度挑起矛盾,引发玄冥教与江湖各派的争端。其实就算有证据证明并非玄冥教所为,估计那些名门正派也不会相信。”
微凉的指尖轻抚上慕风衍眉间褶皱,段无洛道:
“师父,你莫要为这些事烦恼了,我会将它们处理好的。”
慕风衍轻轻叹气,将他的手握得紧了些。
“小洛儿,我既不愿江湖再起杀伐纷争,更担心你会出意外。”
他声音微沉,隐带颤抖:“我也不能失去你。”
段无洛俯身吻向他抿紧的唇,在金铃叮当脆响中,他缓声说道:
“如今师父在我身边,我只会比任何时候都惜命,更舍不得离开师父,所以师父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慕风衍抬手勾住他脖颈,与他紧贴,重重地回吻了过去。
“小洛儿,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的命也是我的,因此要替我保管好,知不知道?”
听到师父难得这般霸道的宣言,段无洛心里的愉悦满足洋溢了整张脸。
“遵命,娘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