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孽徒的白月光竟是我by碧海的夜曲
碧海的夜曲  发于:2025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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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这个少年就是慕风衍?
凌千锋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猜测,顿时觉得一个激灵。
难道真的会有起死回生这种事情?
想起当年教主利用李隐尧复活慕风衍时的事情,他又不得不信这种玄乎之事。
等他写完了药方,慕风衍又道:“再打盆水进来吧。”
他说完,然后发现凌千锋瞧着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也只是一闪而逝,他应了一声后,便出了房间。
凌千锋出去没多久,便有侍从把水送了进来。
慕风衍将布巾浸湿拧干,搭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段无洛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忽然开口道:“你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慕风衍垂眸看向他,“你吃过东西了吗?”
段无洛微微摇了摇头,最近这些日子,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已然不知什么时候吃了饭。
慕风衍道:“那待会让他们送些饭食进来,你吃了饭再喝药。”
段无洛乖巧地点头,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不肯离开。
他肩膀和手上还缠着纱布,慕风衍解开查看了一下,好像许久不换药了,尤其是肩上的伤已化了脓。
他这高热怕是伤口没处理好发炎所致的。
慕风衍无力叹息一声:“你的伤口怎么不换药?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段无洛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忘了…你别生气。”
离开了师父后,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凌千锋那些人好像是畏惧他,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瞧着他这般忐忑小心的神情,好像弄伤的是他一样,慕风衍原本的话也没法说出来了。
他缓和了语气:“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希望,即便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慕风衍现在知道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十年后再见到这个徒弟,曾经眉眼明媚绝艳的少年,硬生生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死气沉沉,一身伤病。
他根本就没在意过自己的身体。
段无洛微微笑了笑,轻轻颤声道:“我不会呀,如果你能教我就好了。”
“这也需要我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资质如此鲁钝呢?”慕风衍一边清理他肩上的伤口,一边轻嗤道。
为了方便他动作,段无洛松开了他的手,他说道:“我其实很笨的。”
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讨师父的欢心。
他这些天其实疯狂地想念师父,有无数次想要去找他。
可他又怕师父生气,尤其是在听见凌千锋说,师父他们离开那个村庄后,就隐匿了踪迹时,段无洛心里便冰凉而绝望了。
他知道师父肯定是为了躲他。
若真的找到了师父,只怕会惹得他更加厌恶吧?
所以即便内心煎熬得快要疯了,他也始终不敢去找他。
他会在梦里见到师父,是以这段时间便一浑浑噩噩地睡着,至少这样心中不会太难受。
可没想到这次醒过来,却见他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直到现在,段无洛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掌,发现是痛的,他苍白的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并不是在做梦啊。
慕风衍刚包扎好他肩上的伤,一低头就见他在自虐受伤的手掌。
他按住了段无洛另一只手,道:“你不是笨,是疯。这世上有谁没了谁,就疯魔得活不下去了?”
段无洛脸色煞白,哑声道:“是啊…所以这样的我,你肯定很讨厌吧…”
慕风衍摇摇头,垂眸望进他的眼中:“我只是不知道,我们两个怎么会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十年前…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李隐尧,所以我愿意成全你们,死生再不复相见。只是没想到上天却又让我重活了一次,可我也不想再与你有纠葛,既然是不爱我的,我自然不会再去纠缠。”
听着他说这些话,段无洛的手僵硬而颤抖。
“但一次意外我被抓到玄冥教,又遇到了你,纠纠缠缠到现在…我却发现你好像喜欢的并不是李隐尧。”
段无洛语气有些急促:“我现在是不记得那个什么李隐尧是谁了,可我想我以前肯定也不会喜欢他的!”
慕风衍莫名有点好笑,眉梢微挑:“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段无洛凝视着朦胧烛光下师父俊美温雅的容颜,说道:“我的心告诉我…自始至终只为你一人跳动。”
慕风衍怔了怔,在他深情认真的视线里,心头一阵火热,蓦然一跳。
段无洛犹豫着,但还是问出了盘旋在心底已久的疑问:
“所以…你其实是因为那个李隐尧,才疏远我的吗?”

慕风衍包扎好他手上的伤,才抬起了眼眸。
“你当年其实是为了李隐尧,才到卜思谷来的。李隐尧那时中了毒,而我身上的金蚕蛊可解此毒。”
所以…当初一开始,他就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师父的…
段无洛脸庞更苍白了几分。
“我介意的不是李隐尧,而是你当初骗了我。”
慕风衍微微笑了笑,提起这番他当年临终前说的话,已不再如那时一般讥讽愤恨。
“你当时若与我如实说,既然是要救对你而言重要的人,我又岂会袖手旁观呢?虽然当年因为我师姐之事,我不喜欢东岳派之人,但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也可以考虑救人。”
更何况,李隐尧还是他的胞弟,即使自己那时候不知晓他与自己有血缘关系。
段无洛只觉得有血腥气不断往喉咙上涌,他身上高热未退,而今亦觉得有种烈火焚身的灼痛感,脑袋犹如被钢针扎刺一般。
他嘴唇颤抖着,那句对不起却再也说不出口。
以前的那些事,又岂是一个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摸过去的?
段无洛眼眸痛苦而黯然,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着,痛得好像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但这些事,也已经过去了。”慕风衍望着他惨白的脸色,终究有些不忍,“我如今与你说,也不是要跟你算账的。”
段无洛的目光愧疚而难过,他倒宁愿师父要报复他。
若心里还有怨恨的话,或许说明他还爱着自己不是吗?
现在他这般释然看开的样子,反而令他心里失落不安。
段无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哑声道:“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若来日我段无洛负你伤你,便让我不得好死。”
他眼神恳切而忐忑,慕风衍望着,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总觉得,自己若是再如之前一般推开他,便真的会将他逼上绝望的死路了。
慕风衍微微颔首。
段无洛眸中的光芒也随之被点亮了。
“但你要明白,我只是答应不再让你走,而你也不能控制我的自由。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段无洛欣喜的心情又因这番话失落难过了一瞬,但他还是开心的。
至少师父愿意让自己呆在他身边了,将来他也一定能努力让师父回心转意的。
“还有,好好将身体养好,我不喜欢随便糟蹋自己身体的人。”
段无洛小鸡啄米般点头:“好,都听师父的…我还可以再叫你师父吗?”
“我们早已断绝了师徒关系…”段无洛听见他这句话,嘴唇颤了颤,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庞又转苍白,但随即又见他说道,“你若还想叫我师父,那不得重新行拜师礼?”
段无洛的眼眸又亮了起来,急急地便挣扎着起身:“师…”
慕风衍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等你身体好了再行礼也不迟。”
“是,师父。”段无洛小心地靠着他,眸光恍惚又欢喜,“师父…我是不是还在梦中?你今晚的出现,我怕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等梦醒了又回到原点了。”
看到他眼底压着的不安,慕风衍握住了他的手。
“你仔细感受一下,这不是做梦。”
段无洛垂眸,他的手因高烧而依旧滚烫着,师父握过来的时候,他掌心温凉,那舒服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是真实的。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不是回自己家里了吗?”
慕风衍道:“那你可知,这儿是哪里?”
段无洛微微怔了怔:“我不是在回玄冥教的路上么?”
慕风衍轻笑:“你如今在荷花镇,凌千锋把你带到这儿来了。”
段无洛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低声道:“这个凌千锋…他是趁我失忆了不知玄冥教在何处,就瞒着我来了这里?”
“凌千锋见你病得严重,怕你要死了,所以带了你来这里,又去找我来见你一面。”
段无洛张了张口,纤长的眼睫轻颤:“我确实…很想很想师父,可我知道你不愿见我,所以…我不敢去找你,只是我没想到凌千锋竟亲自去找你了。”
慕风衍将他垂落到脸上的发丝拨开:“若你还没失忆的话,恐怕现在你会带着我一道回玄冥教了吧。”
段无洛抬起眼眸,歉疚地望着他:“师父…我以前经常强迫你做不开心的事吗?”
“这么说倒也不准确,就是把我困在你身边而已。”
“对不起…”段无洛愧疚不已地道,可越道歉他就越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越苍白无力。
“是没失忆的你做的,其实也不该让你来道歉。”
段无洛嗫嚅:“可那也是我啊…”
况且,他也不是没动过要强制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可是一想到这样会令师父伤心,让他更反感厌恶自己,他便又不敢了。
他要的只是师父爱他而已,并不是怨恨。
说话中,侍从送了熬好的热粥进来,段无洛现在的身体状况,就适合吃些清淡的流食。
慕风衍把粥碗接过来,舀了一勺吹凉,送到他嘴边。
段无洛呆怔着,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给他温暖的熟悉感。
“没有胃口?”
段无洛忙摇头,张口吃下。
病了这么许久,他原本是没有任何胃口吃东西的。
之前吃下去的东西都被他吐了出来。
这次温热的粥刚咽下,他的胃便又翻腾了起来。
段无洛薄唇紧抿,强自压下那股想要干呕的感觉。
他隐藏得很好,慕风衍都未曾察觉,见他喝下了小半碗粥,倒放心了些。
随即,侍从又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
慕风衍把粥碗放到一边,探了探药碗的温度:“趁热把药喝了吧。”
段无洛乖乖地把药喝下,皱着眉头说道:“好苦,师父,你去帮我寻些蜜饯吧。”
看来失忆了,这小子倒跟从前一样受不了药的苦味了。
侍从已经出去,慕风衍微微一笑:“好。”
看着慕风衍起身出了房间,段无洛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苍白着脸跌跌撞撞冲到屋角放置的痰盂前,尽数将方才吃下的东西都呕吐了出来。

这里并未备有蜜饯,因此慕风衍还花了一些时间才找来的。
他觉得下次过来的时候,得备上一点带来才是。
慕风衍回到房间,段无洛闭目躺在床上,面庞苍白没有血色,几乎与垂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同色。
昏黄灯烛下,雪白长发垂散如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有种病美人的脆弱美感。
听见脚步声,段无洛立时睁眼望了过来,苍白的脸上绽开了笑。
“师父。”
慕风衍将盘里的蜜饯递给他。
段无洛抿了抿唇,眼里忽然透出了丝调皮撒娇的意味。
“我手没有力气,师父喂我好不好?”
慕风衍无奈;“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喂?严格说起来,你现在可是比我还大好几岁呢。”
段无洛撇撇嘴,见他面上并无不耐反感之色,便悄悄往他身边靠了去,手轻掩着胸口,面庞贴在他臂膀边蹭了蹭。
“可我真的不舒服啊,师父~”
方才把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空空如也的胃里又烧得慌。
慕风衍看着他,这如西子捧心般的姿势在他做来,竟没有丝毫忸怩之气,反倒让他心软了一瞬。
他捻起一颗蜜饯,送到他面前。
段无洛眼底泛起笑意,启唇咬下。
湿热的舌尖轻轻扫过慕风衍的指尖,眼眸直勾勾盯着他,眼角的泪痣妖冶而惑人。
慕风衍只觉得指尖有什么流窜而过,又酥又麻的感觉,对上他深邃温柔的视线,亦觉得那目光仿佛藏了钩子,要把人的心魂都勾出来。
他将手收回来:“生了病都不老实,安分些。”
段无洛含着蜜饯,那甜滋滋的味道好像也蔓延进了心里。
他眨了眨眼,清纯无辜地望着他,委屈道:“我不是在老老实实地吃蜜饯吗?还要吃。”
慕风衍:“…”
他又捻了一颗递过去。
给他吃了几颗,慕风衍才把盘子放到一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快躺下休息吧。”
段无洛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师父…那你呢?”
慕风衍将浸了冷水的布巾搭在他额头上,看出了他眼底潜藏的不安。
“安心睡吧,我不会走的。”
“可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身体怎么吃得消?”段无洛自觉的往里挪了挪,一脸纯良地说道,“这床榻很宽,能睡两个人。”
慕风衍瞥了他一眼,合衣上床躺下,弹出一缕指风,吹熄了灯烛。
房中陷入了黑暗中,唯有窗外撒入一缕银白的月光。
段无洛悄然靠着身旁温暖的躯体,嘴角微微勾起,安然闭上了眼睛。
他数日来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病弱的身体已疲惫不堪,一直都是强打着精神,此刻有慕风衍相陪在畔,段无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之中。
段无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往身前摸去,却触到一片冰凉。
他连忙睁开眼,只见床榻上只有他一个人。
段无洛脸色苍白,慌张地挣扎起身,目光在房中四处寻找,嘴里喊道:“师父!”

难道…难道昨天晚上的一切真的都是他恍惚之中做的梦?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本就昏沉刺痛的脑袋,顿时疼得更加剧烈了。
凌千锋忙回道:“教主,萧公子他今早回去了,他说今晚会再来的,他给您留了纸条,就在床榻上。”
段无洛即刻低头看去,才发现枕边放了一张纸条。
【我先回家一趟,晚上来看你。】
望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段无洛紧绷的心也松了下来,轻轻将那张纸压在心口处。
幸好昨夜并不是一场梦。
不然他会承受不住的。
他道:“备水,我要沐浴。”
昨晚不知师父来,他病中容色定然是不堪入目,今日一定要拾掇干净了才行。
凌千锋迟疑:“可…萧公子要您好好休息,不能随意下床,您这高热都还未完全退去,还有肩上的伤也不能碰水…”
他话还没说完,段无洛冰冷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不得不说,教主即使是失忆了,病中清醒的时候,那眼神和以往也没甚差别。
“快去备水,昨夜出了汗,粘腻得难受。”
嗯…其实也有点不同,教主要是没失忆的话,是不会有后面那句解释的。
凌千锋只好遵从了,出去吩咐人准备热水。
慕风衍是天刚蒙蒙亮就回去了的,昨夜悄然翻墙出去,清早亦是翻墙进来,并未惊动家里的人。
他回房换了身衣裳,与父母用过早饭后,有点不放心段无洛的情况,便打算去他那儿一趟。
慕风衍也没有隐瞒莫苍风,以后估计要时不时去看他,莫苍风也迟早会知道。
“什么?他…他怎么来到荷花镇了?难道…是跟着我们来的?”
听见阿衍说段无洛如今在荷花镇,他脸色便沉了下来。
慕风衍道:“是凌千锋带他来的,这半个多月来,他情况并不好。”
莫苍风叹了口气:“你不是打算不再管他了吗?你不是那种下了决心又轻易动摇之人。”
“但他或许是不同的吧。”慕风衍轻叹着摇头,抬眸看着院子里葳蕤繁茂的紫藤萝,“我以前失忆的时候,就喜欢紫藤了,亦不忘寻了一株来种在这院子里,更何况现在恢复记忆了呢?”
爱恨纠缠太深,若一方不肯放手的话,他也走不出去。
望着踱步远去的青色身影,莫苍风目光落寞而怔然,他苦笑了一声,突然觉得他未能说出口的感情,就如院子里那过了花期的紫藤,悄然枯萎衰败了下去。
“喂!云云呢?”沈南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没找到慕风衍,就问呆站在院子里的莫苍风。
莫苍风看了眼他好像从没有过忧愁的双眼,突然间有点羡慕。
“他出去了。”
“啊,去哪儿啦?是不是去玩儿了?居然不带上我。”沈南星不满地小声嘟囔。
莫苍风挑眉:“呵呵,你这些天不是忙着跟那两只小白虎玩儿?怎么今天想起阿衍来了?”

他生下来那日,段鸿飞险些要将他掐死。
但段鸿飞又突然想起妻子在怀他之时,对他的到来充满了憧憬和期盼,是以终究没下狠手。
可段鸿飞依旧恨极了他,将他视作害死妻子的凶手。
于是将他扔进玄冥教的地宫中,眼不见为净。
段无洛从记事起,便待在阴冷幽寂的地宫内,能接触到的只有抚养他长大的奶娘。
奶娘说他的母亲生得很美,眼角也如他一样,有一颗漂亮的泪痣。
他那时还不知爹娘是什么,奶娘告诉他说,是将他带到这世界上的人。
他更加不懂,既然是把他带到这世界上的人,为什么他却从没见过他们?
后来有一天,奶娘突然睡着不醒了。
段无洛原先以为奶娘是像他偶尔贪睡一样,不想起床,可没想到好几天过去她都没再醒来。
他守着奶娘冰冷僵硬的身体,摇她叫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段无洛内心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起奶娘说,地宫外面是有人的,于是他尝试着出去,希望能找到人帮他叫醒奶娘。
以前他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子,想出去看一看,可是奶娘不让他出去,总说他要再长大些才可以出去。
可现在段无洛没有办法了,他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叫醒奶娘。
他依照记忆中奶娘出去时经过的石门前,找到打开门的机关,前面出现了一条幽长的通道。
段无洛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出去。
渐渐的,前面有白光,越来越亮。
他走到通道尽头,外面光线明亮无比,开阔宽广。
段无洛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光线下的感觉。
刺得他双眼生疼,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可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感觉,又让他惊诧眷恋不已。
那完全不是地宫里阴冷幽暗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奶娘跟他说的“外面世界”。
头顶就是奶娘说的蓝天白云吧?
真的很漂亮,很温暖。
沐浴着暖暖的光,他心里的慌乱和茫然也消散了许多。
段无洛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就看到人了。
他长这么大,除了奶娘以外,就没再接触过外人。他一时怯怕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上去说话。
随后对方也发现了他。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那两个人过来问道。
想到奶娘,段无洛稳了稳心神,指着地宫的方向:“我是从地宫里出来的,奶娘她一直睡着不醒,你们…你们可以帮我叫醒她吗?”
“地宫?”两个人面面相觑,低声嘀咕了什么,然后一个人说道,“你在这儿等着。”
他们也没说帮忙,其中一人转身就走了,留下那个还站在原地。
段无洛以为他们不肯帮,又对留下那个人说道:“帮我叫醒奶娘,我就会回去的,不会再出来了。”
虽然他觉得外面真的很好,可是奶娘说他还没到可以出去的时间,他不能出去。
段无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时间,等奶娘醒了再问她。
那人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地宫那里还有你这么个小孩子。那儿不是个禁地吗?不过看你这苍白的肤色,倒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
段无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问道:“你可以帮我去叫一下奶娘起来吗?她…她睡了很多天了,都没起床。”
“你奶娘不会是…”那人面露古怪,“她不会是死了吧?”
段无洛呆住,他不是第一次听说死这个字。奶娘告诉他说,他的母亲就是生下他后死了。
他不知道死具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因为母亲死了,他才见不到她。
段无洛想到以后见不到奶娘,心里慌了起来,连忙摇头。…
“不是的…她是睡着了,一直没起来…”
肯定不是死了,奶娘还在啊,没有消失让他见不到啊,怎么会是死了?
过了一会,离开的那个人又带了一个人过来。
段无洛望去,见他身量高大,脸上眉骨处有一道疤痕。
他挥手让那两个人离开,对段无洛说:“少主,我是凌千锋,我随你去看看你奶娘。”
段无洛此刻心神不宁中,也没注意到他前面说了什么,只听清楚了后半句。
他点头,领他返回地宫里奶娘的房间。
凌千锋伸出手在奶娘鼻子前叹,望着他的眼中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声音低了下来。
“少主,她已经死了。”
段无洛眼睫毛颤了颤,茫然问:“那我以后…见不到她了吗?”
凌千锋点头:“嗯。”
见不到奶娘,那这里以后不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凌千锋把他带出了地宫,对他说:“我带少主去见你的父亲。”
段无洛心绪茫然难过,沉浸在再也见不到奶娘的无措中,听见他的话只是下意识点头。
与奶娘的分离,让他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死亡。
凌千锋把他带出地宫后,安置在一个房间里,第二日就带他去见他的父亲了。
他随凌千锋来到宽敞明亮的大殿,看到了负手立于高台上的男人。
男人玄黑衣袍,高大挺拔,犹如一座孤冷的山,他努力地仰起头,才能看得清楚他的背影。
他转过头,金冠束起的发两鬓斑白,面容比凌千锋年轻好看很多,一双冰冷幽寒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看过来。
段无洛看到他的眼睛,便想起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地宫。
幽森冷寂。
男人身形一晃,转瞬掠到他跟前,冰冷的手指用力捏着段无洛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那双幽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手指颤抖地按着他眼角的泪痣:“长得真像…”
段无洛那时还小,尚不知父亲目中那尖锐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后来他才渐渐明白,那是夹杂着悲伤的怨恨。
父亲只见了他一面,就把他交给凌千锋了。
他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甚至对父亲这个概念都很模糊,但是在见他之前是有期待的。
因为奶娘说,父亲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每个人都有父母,是父母给了他生命。
他之所以一直只能生活在地宫,是因为每个孩子小时候都这样长大的,等他大了就能出去了。
以前段无洛是相信奶娘这番话的,后来他读书识字了,才知道奶娘是骗了他。
父亲把他扔在地宫,只是因为厌恶他而已。
他见过了父亲后,还是被送回了地宫里。
凌千锋对他说道:“少主,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段无洛点头:“想。”
见过了外面的阳光,他一点都不想待在地宫里了。
更何况奶娘已经不在,此后地宫中就再也没有人能陪伴他。
凌千锋道:“教主他如今还不能接受你,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你好好学武识字,终有一天他会认可你的。”
段无洛似懂非懂:“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出去了是吗?”
“是。”
凌千锋找了人来教他读书,以及学习武功。
如果段无洛不曾出去,没见到外面明亮温暖的阳光,那么待在黑暗中他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一旦见过了,他就越加厌恶待在黑暗里。
可自从读书识字后,他也才开始明白,其实父母都是把孩子就在身边扶养长大,爱护他们疼宠他们,并不是像他那样。
几个月后,段无洛再次被凌千锋带出地宫,他的父亲段鸿飞检验了他这段时间学习的成果。
段鸿飞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在地上的段无洛,只冷冷说了一句:“没用的废物,回去继续练。”
段无洛以为自己是学得不够好,因此回去后更加刻苦练功努力看书。
每次跟教他功夫的凌千锋对招,他都是一直打到遍体鳞伤再也没力气爬起来才罢休。
他这样拼不仅是为了能让父亲满意走出这地宫,更重要的是想打发时间。
段无洛自己在地宫里,没有人的时候,经常感觉不像是活着的一样。
太冷寂了。
他拼命练功识字,这样就能转移注意力了。
时间久了,凌千锋冷峻的面容上,也都流露出了怜惜。
段无洛又一次被段鸿飞打伤,躺在创伤养伤时,他问凌千锋。
“父亲其实是厌恶我,才把我丢在这儿是不是?”
段无洛问得很冷静,甚至有点漠然,因为他对父亲从来没有期待过。
甚至他也不知道该期待父亲什么。
在书上知道到的父慈子孝,他只了解字面意思,心里并不能体会。
凌千锋默了默,头一次跟他解释道:“少主,教主他多年来心结未解,因为你母亲的死,他太伤心痛苦了,所以才迁怒了你…”
“母亲?”他只觉得茫然。
一个他没有任何印象的女人,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从此以后他只能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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