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在五条悟的拉扯下嘶嘶作响,夏油杰的半个肩膀露出来;“悟、悟!看那边看那边!悟——!”
“这招对老子没用!”
撕——拉——
凄惨的一声脆响,惊恐呆滞的夏油杰与攥着袖子一屁股坐到地上的五条悟满脸空白,面面相觑。
家入硝子用咒力强化,顺利打中四靶。老板打扮的像《寻梦环游记》里的德拉科鲁兹,高声宣布胜者。他反手抽出一把电吉他,围着获奖的女士旋转歌唱:
“The touc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wherever I fall……”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All day long I can hear people talking out loud……”
“But when you hold me near, you drown out the crowd……”
歌声悠扬婉转,人群欢快沸腾。世界围聚成模糊涌动的背景,夏油杰站在原地摇摇欲坠,眼里只能看到自己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的左手臂。
五条悟飞快起身,若无其事地拍灰,跟着吉他嘀嘀哼唱了几句不成型的调子,左顾右盼间不经意将手里的袖子往身后掷。
他夸张的撑开眼睛:“哇——!好帅,独臂大侠!”
“把墨镜放下。”夏油杰冷笑着,两只拳头碰到一起试硬度:“我只看到个非主流和尚。”
“别这么想,大不了昨天和……”
围观群众尖叫呼喊,五条悟耳尖一颤,忽而止声望去。
“太厉害了吧!这还是今天第一个得奖的人!”
“连续四枪中靶,还有一枪是击中的旋转靶,好厉害!”
“比耍帅那个强多了,那架势,我还以为是个高手呢!”
“就是就是,最讨厌没本事还爱装的人了,好油腻啊!”
“哈哈哈哈!我眼疾手快拍了,这个视频将承包我一整年的笑点。”
五条悟倒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子:“*~&@:=^#@*%#*`* $ %&_..%#(J)!”
“悟悟悟,咱别冲动啊!”夏油杰挥出的拳秒变拉人的爪,他整个人后仰,死死拽住鼻喷白气的五条悟。
“老子要自证清白!”
五条悟大吼着,就这么拖着夏油杰夺过硝子手里的枪。他一甩枪杆,枪口对准老板。
老板挑眉,遥控器弹到天上,被他旋身接住。
他用背影看五条悟。
斗牛悟呀呀切齿:“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啊!”
“你别喷气了,鼻涕要喷出来了。”
左胳膊离他近,夏油杰害怕五条悟用这只擦。
回应他的是五条悟把他撅飞的屁股。
夏油杰:“……”
还有十发,五条悟面上羞恼,头脑却冷静缜密。
墨镜后的六眼莹莹亮光,整个人如一把锋刃,在游弋的灯光下恍若折射寒光。
老板全神贯注,没有去看每一发的结果,遥控器点出残影,恨不得一只胳膊长十只手。
僵持的局势,不规律的枪声,方寸不乱的少年,夏油杰不由自主被牵动了心神。
二、三…五、六…七…九——
家入硝子戳戳他,好心提醒:“现在可以呼吸的。”
夏油杰目不转睛,下意识怼了怼胳膊没理会——十!中了!
安静的摊位前掀起欢呼叫好,掌声雷鸣,议论纷纷。夏油杰已经听到周围好几个男女嘴嗨,要冲上去叫老公了。
五条悟将塑料枪丢回台面,他下巴微扬,挑向那只南瓜裤兔子。
老板浮夸地张大嘴巴,他晃动食指,摸出吉他,欢快舞蹈。
“The smile on your face lets me know that you need me……”
“There's a truth in your eyes sayin' you'll never leave me——”
“The touc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if ever I fall……”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他指着五条悟,又指了指摊位中心,兴奋招手。
“老子才不要跳舞。”
老板伤心欲绝,装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哽咽着唱完了这曲,而后踩着凳子,把那个和他等身的巨大兔子托下来,哀怨地递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嫌弃地瞥了眼兔子身上的灰,侧头朝夏油杰扬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看着几乎能把半个自己埋进去的巨兔,夏油杰嘴角抽了抽,认命地接过了这个沉甸甸的战利品。
巨大的兔子遮挡了他小半个视野,柔软的绒毛蹭着脸颊,带着股新玩具的塑料味。
家入硝子绕着夏油杰和他怀里的巨兔转了半圈,点评道:“嗯……意外的适合你嘛,夏油。抱着玩偶的裸臂肌肉男?”
“硝子。”夏油杰的声音从兔子后面闷闷传来。
五条悟双手插回裤兜,嘴角得意地翘着。他无视了周围惊叹的视线和夏油杰的窘境,目光已经投向了下一个人头攒动的摊位。
“幽灵公馆”的铁门在身后关上,人声和光影扑面而来。
家入硝子满足地舒了口气:“补充能量的时间到了!”她快步走向一个散发着甜香热气的摊位。
三人组占据了张露天小圆桌,桌上堆满了战利品。
家入硝子拍开男生们迫不及待伸出的爪子,咔咔几张美照后才拿起烤串。夏油杰如释重负,将巨兔放在一旁的空椅上,捧起热腾腾的牛肉包。五条悟面前插着晶莹剔透的巨无霸苹果糖。他左看看右看看,张嘴咬掉半个。
嚼吧嚼吧,他含糊地说:“要逛的都逛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巨量的信息躁动,五条悟有点烦躁了。
夏油杰咽下嘴里的包子,目光扫过周围。
夜色已深,气氛愈加热烈。
一个扮吸血鬼的少年跑过,手上牵着他的幽灵公主。几个丧尸围着唐老鸭、玲娜贝儿、草莓熊兴奋合影。
他犹豫了一下,刚开口:“那……”
乐园广播响起柔和的音乐,甜美的人声播报:“各位亲爱的游客,今晚的‘万圣节魅影’城堡烟花秀,将于十分钟后在奇幻童话城堡前盛大上演……”
“烟花!”沉默的硝子突然眼睛一亮,迅速解决烤串:“快走快走!找个好位置!”
夏油杰闭嘴,拎起巨兔:“先看完烟花吧。走了,悟。”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要看改天去五条家,老子让人连续放一个月。”
五条悟摁住抽疼的额角,嘟囔了句站起身,捏着竹签慢吞吞跟上。
城堡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仰着头,无数手机屏幕蓄势亮起,空气里是爆米花的甜香和人群的燥热。
五条悟微微皱眉,汗水、香水、食物,各种气味混杂,还有……太多人了。
他不动声色的与黑发少年靠的更近些。
看着一旁举起手机,眼底亮光的硝子,两人默契地忽视掉可以用咒灵升空的事。
夏油杰直视前方的城堡,突然将兔子递给他:“悟帮我拿一下。”
五条悟端详了一会,慢吞吞地伸手掐住兔子的耳朵根,把它从夏油杰手里拎了过来。
巨大的兔子歪扭挂在他手上,与他黑衣酷哥的形象形成滑稽对比,但白毛和白毛挨到了一起,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画面和谐。
特别是带着墨镜的五条悟,白毛黑眼的配色,更透出几分神似来。
家入硝子转头刚好看到,眉眼弯起,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五条悟立刻瞪她一眼,空着的手把捏着的苹果糖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他正嚼着冰凉的果肉和糖衣,夏油杰忽然挪到他身后,微热的指尖轻轻摁在太阳穴。
命脉被掌控,战斗本能疯狂叫嚣着。五条悟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秒,而后坦然地提起巨兔,将它抱了满怀。
“十、九……”
人们开始大声倒计时。
“悟,”夏油杰忽然开口,声色清浅,朗朗入耳。
“你今天开心吗?”
力度适中按了会,他忽而鼓起掌心,盖住了他的耳朵。
五条悟的呼吸微微停顿了一瞬,干净清晰的皂角香涌入鼻腔,他不由自主翕动鼻翼,墨镜后的眸子闪光。
他沉默着,目光定格在那些华丽灯光下最平凡普通,却笑得最没心没肺的普通人身上。
他以为……夏油杰是来实地教学,带他俯身融入人间的。
夏油杰只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和明亮光华的眸子。
就在这时——
第一束烟花撕裂夜幕,在城堡尖顶轰然炸开!金光四射,璀璨夺目的烟火骤然将夜空点亮,照亮无数张仰望的面庞。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无数光朵争相怒放。
五光十色、万紫千红。巨大的光球逆着地心引力、拖着彗星尾迹,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升腾、绽裂、坠落。
光芒如雨,将城堡、人群、尘埃都染上尘世的色泽。
巨大的声浪和炫目的光影如同瀑水席卷。夏油杰眯了下眼,身旁的家入硝子举着手机,屏幕光映亮她兴奋的侧脸。
五条悟抱着兔子站着,下巴抵到玩偶翘起的耳朵上,镜片上倒映着热烈到绝望的光花。
无数色彩流淌,过于敏锐的感官忠实捕捉每一道强光和巨响。这些“噪音”如此暴烈,如此不容忽视地侵占了他所有感知。
五条悟脸迎着光,被烟火圈揽到它的领地。有一刻,他恍觉似乎自身也属于人间。
一瞬间是有意义的,相遇别离是有意义的。烟花转瞬即逝凋谢在他的眼里,那么他呢,他的一生要拜托谁来让他欢愉不孤?
五条悟一向不屑于思考这些伤春悲秋,除了自我苦恼外再无二用的命题,但在不由自主走神的这一刻,他知道,若有谁他想托付,若有谁值得期许,若有谁能坦然回应,给出肯定回答……那个人必定是夏油杰了。
夏油杰不叫他俯身,夏油杰教他侧耳。
夏油杰问他,你感到快乐吗?
绚烂光影明灭跳动。五条悟微微仰着头,姿态依旧疏离。
隔着墨镜,视线从夜空收回,落在怀里穿着可笑南瓜裤的白色毛绒巨兔上。
兔子呆滞的黑眼睛反射着微光,他盯着看了两秒钟,摇头晃开夏油杰的手。
“杰。”他将巨兔不由分说塞进对手里:“拿着,老子手酸了。”
夏油杰无奈哼笑,接过几经转手的呆萌南瓜兔。五条悟错他半步,懒懒后仰,倚靠着他。
夜空中又一簇巨大的银白花束炸开,千万颗流星坠落,将城堡映照得剔透。
光芒也照亮了五条悟的侧脸,他的墨镜边缘,以及唇边沾着一点的亮晶晶的红色糖屑。
“老子以后年年要来看烟花!”
他突然大声宣布。
“好。”
“怪刘海要陪老子来,还有硝子,一个都不准少!”
“好——”
烟花燃烧后的硝烟味、爆米花甜香、还有身边人制服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涌入鼻腔。
五条悟觉得落地,感到幸福。
不是快乐,是幸福。
“你们两个,过来拍照了!”家入硝子占据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跳着冲两人招手。
“来了,硝子!”
“来啦——!”
三人组凑到一起吵吵嚷嚷。
“兔子怎么办?”
“你抱着呗。”
“抱着有点挡脸。”
“那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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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是《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全世界的学生都讨厌早八,这绝对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连夜回校三人组坐在教室里,拿出了睡在天国的架势,奇招百出到令人震撼。
家入选手架起临床医学,封面朝内,抵着不受控制一点一点的头;夏油选手拇指食指上下掰开撑住眼皮,支着脑袋,假装自己还在听课;五条选手演都不演,双手一摊头一摆,睡了个人仰马翻。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本来闭一只眼,见此忍不住把睁着的那只眼也给闭上。
他咬牙切齿,卷起女学生的“头架”敲在夏油杰的背上,一个流畅转身将五条悟从座位上踹了下去。
碰——砰——乓——
匀称的三声。
家入硝子嘟嘟囔囔地治疗头上撞出来的大包,夏油杰龇牙咧嘴地安抚着被厚重的医学知识照顾的臂膀。只有五条悟,从座位上滑下去后迷瞪坐起,砸吧了两下嘴装作无事发生,又躺回地上四仰八叉地继续睡。
瞧着班主任愈来愈黑的脸,夏油杰赶忙扑上去将挚友捞回,抓住两边的白发前后左右发力将人摇醒。
这幅火急火燎的小媳妇模样,看得夜蛾正道眼皮子抽搐,牙直勾勾得疼,刚刚闭上的眼睛此刻恨不得马上瞎掉。
白发少年嗷嗷叫唤,他掀开眼皮不满道:“夜蛾老师,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回应他的是无敌修正拳和红肿丸子头。
五条公主丧着脸扑到挚友怀里,全身被蚊虫叮咬般滚来滚去,哭戚戚卖惨。
“杰~老子如此优美委婉的艺术语言,夜蛾老师竟然不领情!”
夏油杰的脸庞柔和温柔,熟练地配合挚友的表演欲:“悟,你和夜蛾老师隔了好几个代沟呢,他应该没有抓住这个宝贵机会的能力,get到你的好意。”
“五、条、悟!夏、油、杰!”
本就挂事浮躁的心瞬间抽疼,班主任双眼噌噌冒火,他牙一咬、心一横,翻出那张不忍直视、曾打算当做不知、严格保密的照片,怼到两人脸上。
夏油杰拘谨局促,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往后挪了半步,这才看清楚屏幕。
实话实说,家入硝子的拍照技术属实不错。照片构图精巧,氛围暧昧,尽显纯爱唯美——
夜色忧郁,月色温柔。两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额头相抵,捧脸拥吻,含情脉脉的半阖着眸子。
黑发少年身体歪斜、眼尾飞红。原本就狭长含情的狐狸眼更加水润,眼波盈盈,虔诚地注视自己的神子。白发少年纯真炙热,捧着雪颊,直率坦荡的将真心同唇瓣一并捧出奉上。
“你们怎么解释?!”
貌似□□头头的班主任此刻像捂紧胸口的病西施,让人觉得若再微微打击,这个健壮魁梧的人瞬间就会一口气上不来厥死过去。
他被气得当真是七魄去了四魄,剩余三魄,两魄跪在夏油家,一魄在五条家承受鞭笞。
至于还有三魂,在看到照片狂按人中的第一天,就随着枸杞茶变菊花茶消散在人世间了。
没能关心学生的精神世界属他失职,他反思!可万万没想到,作为一个光荣的高专教师,还得要督察未成年学生规范恋爱!
现在你让他拿什么当胆,告诉五条家,你们心心念念的少主喜欢男生,五条家的嫡系马上就要绝后了?!
夏油杰嘴巴张大,顿时石化,裂成渣渣。他的太阳穴疯狂鼓动,灵魂瞬间升华。
怀里打滚的少年登时成了烫手,不!烫胸的铁块,揽着对方的手搭也不是放也不是。
五条悟撅着屁股,满脸无所谓地趴在夏油杰怀里,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天下第一”“那咋了”的嚣张气焰。
他不满地嚷道:“夜蛾的兴趣越发变态了!现在不爱扎娃娃,改成喜欢收集别人的吻照了。”
夏油杰大惊失色:“等等,悟!”他又急忙拧头:“不是这样的夜蛾老师……”
夜蛾抬手,示意他打住。他摁住抽痛的太阳穴,浑身无力:“我知道,在恋爱方面我确实没有管的资格。但我要提醒你们……”
夏油杰崩溃大吼:“不,不是,这是角度问题啊!我们没有亲!没有亲!”
夜蛾正道神情恍惚,自顾自的说:“别隐瞒了,杰。你放心,高专不会有人歧视性向的。”
他顿了顿,不放心地艰难嘱咐:“你们还小,谈恋爱一定要注意分寸。有些事不能做,做了的话……也一定记得别冲动,做好防护措施。”
夏油同学绝望咆哮:“不,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如果你们结婚,五条家反对——”
“我们怎么可能结婚啊,老师你在想什么!”
夏油杰恨不得以下犯上,揪住他的领子大力摇晃!!!
班主任涣散地继续说:“你可以当个高专老师,到时候和悟可以住在学校里。如果五条家发现,甩给你十个亿让你离开悟——”
五条悟举手抢答:“杰一定不会离开我的,老子八岁就比十个亿值钱了!”
夜蛾正道苦着脸,还算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那么要承担起责任来啊,悟!”
语毕,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挥衣袖,踏着铿锵的步伐离去。
夏油杰恍恍惚惚,大脑离家出走。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把五条悟抛出去,伸手挽留:“你等等,夜蛾老师!你等等我,你听我解释啊——!”
家入硝子有些无奈:“你惹他干嘛?”
五条悟奇怪地看她:“老子可是是真心的。”
她刹时语塞,诡异地沉默了两秒:“你认真的?”
五条悟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老子想和杰永远在一起,以什么形式什么身份,这不重要吧?”
“挚友和恋人可不一样哦,夏油在某些方面可是相当固执的人。”
“不一样?为什么。”五条悟眉头揪到了一起:“挚友是永远陪伴,结婚也是永远陪伴,这没什么区别啊!”
他用婴儿蓝般纯洁的眼眸注视着女同期,看起来是真真切切、完完全全的茫然。
五条悟和夏油杰曾经请教过家入硝子反转术式的运转原理,而听到“咻——嗖——”的回答后,也是如今同款的懵逼表情。
家入硝子一时失语。一个万年单身狗,勉强她去形容爱情与友情的微妙心绪未免为难,她艰涩地用最直白的行为去形容:“恋人之间……会接吻,会上.床……你懂吗?”
五条悟呆了两秒,羞涩的捂住脸:“硝子怎么可以说这么……这么粗鲁直白的话?”
家入硝子:“……”
她一秒死鱼眼,诊断结果绝症晚期,没救了!
随便他们好了!!!
夏油杰连滚带爬追上去,强拉硬拽着夜蛾正道的袖子,非要解释给他听。
“老师,那张照片只是硝子拍的借位照,用来整蛊我们的!”
他急得满脸通红,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把话甩在男人脸上。
夜蛾瞧见他绯红的脸颊,指尖蜷了蜷,选择给面子点头。
“我们两个是在吵架,情绪激动才挨得那么近的!”
见他点头,夏油杰略微放松,语气舒缓了一些。
带着墨镜的班主任,神情都藏在镜片之下。他直直站着,双手交握在身前,时不时点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夏油杰诡异停顿了一下,接着总结陈词:“我和悟是清白的!”
夜蛾正道抬表看了眼时间:“我知道了,我还有事,你先回教室吧。”
于是夏油杰挂着笑容,心满意足地放心离去了。
夜蛾正道刚转身就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和五条家交代这件事呢?
嗯……还是先瞒一段时间吧,能拖就拖!这对鸳鸯怕是不牢,别给一棒子打飞了。
心中有了主意,他霍然松快不少,健步如飞的离去了。
高专建在山上,师生不多。夜晚静谧的只能听见窗外的虫鸣鸟叫。五条悟躺在床上,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挚友、恋人……恋人、挚友……恋人、挚友……
挚友和恋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硝子说恋人能接吻上.床,挚友不能。
可是上.床的话,他和夏油杰已经干过了。杰抱起来可舒服可舒服了!胸膛软软的,比五条家重金请师傅手工做的枕头还要助眠,还会给他捂耳朵和眼睛。
至于接吻……
五条悟琢磨着。
他是肉做的,杰也是肉做的。任何人接吻,本质上和菜市场大妈把两块猪肉帖到一起没有任何区别吧。
他嫌别人脏和恶心,但杰是香香的啊!身上只有好闻的皂角香,头发也香香的,是清爽的橘子味,枕在脸下沁人心脾。
所以,挚友不能成为恋人吗?这两种区别只是普通挚友之间拥有的壁障。在他和夏油杰这种神话级别的挚友组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杰、杰、杰……杰在做什么呢?
突发奇想,五条悟想做就做轻盈地跃下床,赤脚落地,鬼鬼祟祟将耳朵贴在了不久前修复好的崭新墙壁上。
隔壁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沙沙声——是写字的声音?杰在写报告吗?
嗖嗖声——应该……是在翻书!看来不是在写报告,是在做作业。
撅着屁股耸着肩,五条悟一点也不觉得累,推测夏油杰房间声音的游戏可比解密有趣多了!
得意忘形的大猫嘴巴咧的老大,牙齿咬在一起无声大笑,脚尖却兴奋地呲溜碾了圈地板。
夏油杰抬头,眉头皱的能随机掐死一只苍蝇。
书桌侧的墙壁不停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他起身用食指从上而下划过墙面,最终蹲下,指尖停在踢墙线。
想起手机上推送的新闻,眉尾一抖。
这里怕不是虫子泛滥成灾了?
召唤出了一只网状的咒灵,把它罩在踢墙线防止漏网之鱼,又随手丢了一只有触手的蝇头进去——
“刺啦”一声,扒下了整条踢墙板。
墙后的‘虫子’咚一声往后蹿,夏油杰也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而后无语地望着触手兢兢业业呈上的踢墙板,额角青筋直跳。
他气势汹汹甩开门,撸起袖子走到五条悟门口开始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小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肌肉,五条悟咳了两声试着压低嗓音,又撸乱头发,若无其事打开门,熟练地倒打一耙。
“老子都被你吵醒了!你大半夜要干嘛!”
烦躁的模样,凌乱的头发,沙哑的鼻音……夏油杰的手迟疑地落在空中。
又见他身后的书包躺在地上……
难不成是他拆墙的力度太大,把他的书包震下来了?
一时间,夏油杰愧疚又心虚,他低眉顺眼说:“抱歉,我听到了奇怪的声响误会了你,把你吵醒了。”
五条悟的眼珠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飞转,嘴里还在抱怨:“老子那么信任杰,杰倒好,一有事就推到老子身上。”
黑发少年头低得更低了,更心虚、更歉疚了。在心中反思,狠狠唾弃了自己几个来回。
他怎么能因为悟偶尔调皮就对他抱有刻板印象呢?这难道是挚友该做的吗?悟又不是总是这样!
五条悟见他抿唇的模样,得意地咳了两声,继续演。
不满的一锤锤向墙壁:“杰总是这样!总是不信任老子,总是让老子失望,惹老子伤心!”
一声巨响,尘灰缭绕!
两人懵懵对视,看着夏油杰不可置信的眼神,五条悟讪讪收了回拳头。
刚修好的墙,又塌了……
这么浮夸顿挫的台词语调,那么用力过度的表演动作,夏油杰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抱着胳膊阴阳怪气道:“我?把你?吵醒了?!”
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书包明明昨天就被他随手甩在地上了!还有刚刚抱怨的话,那哪是什么刚睡醒的沙哑鼻音,分明是故意掐出来的超绝气泡音!
什么不要抱有刻板印象!什么五条悟又不总是这样!都见鬼去吧!!
五条悟反应迅速,宁死不认,摆出一副讨债的嘴脸:“是啊。还不是高专太破没空调,老子是嫌冷才才打通的房间,杰要补偿老子。”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冷是吧!补偿是吧!”
他冷笑着,右手抬起,掌心向上,一个像焦黑火山岩的巨大肉瘤出现在房间内。
对温泉的恐惧诞生的低级咒灵,唯一特长是高温桑拿。
它甫一现身,打通的房间瞬间成了超级烤箱,本来还有几分湿冷的空气温度骤然飙升。
五条悟脸上的得意刷一下凝固了。
他感觉像是被塞进了正在喷发的火山口,滚烫的空气疯狂涌入鼻腔和喉咙,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某猫脸上若无其事,腿上“嗖”地蹿开。
夏油杰同样不好受,汗水湿透了他的刘海和后背,但脸上“核善”的笑容却异常灿烂:“怎么样悟,温度还满意吗?”
望着那刺眼的笑容,再看看洞口冒着蒸汽的肉瘤,不服输的火焰噌一下窜上五条悟头顶。
老子跟你拼了!
他咬牙挤出声音:“满意!太满意了!杰!干得漂亮!继续保持!千万别停!老子就喜欢这样!”
将人从洞口推回他的房间,他带着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气势,直挺挺躺回床上。
夏油杰垮下脸,也也不服输地躺回去。
……躺了没几秒,床就湿了。
他余光瞄了瞄洞口,见对方没有探头,鬼鬼祟祟躺到地板上。
刚挨地,嘲讽就接踵而至:“这就受不了了,杰也太逊了吧!果然硝子说你虚不是没有道理的!”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指控!夏油杰把球踢回去:“我只是不小心滚下来了而已!倒是你,这么关注别人,是坚持不住了吗?”
“放屁!老子的眼睛,无论睡没睡都能监视你,你别想作弊!”
说完,静了两秒,他飞速补充: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夏油杰不甘示弱:“哼哼哼哼哼哼哼!”
五条悟呆了两秒,把头探进洞口,“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夏油杰:“……”
“你口水喷出来了。”
高专房间格局相似,从夏油杰的角度看去,还可以望见五条悟翘起的白嫩脚丫。打烂的墙壁正好紧挨着五条悟的床头,也幸好是他在自己房间轰烂的,要不然这些墙渣可以让他的床今晚报废。
五条悟:“你刚刚鼻屎还喷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