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绝色美人的未婚夫by烧栗子
烧栗子  发于:2025年11月28日

关灯
护眼

不知?云彻明?瘦没瘦,会?不会?变黑?
一想到云彻明?变成黑蛋,荀风不由笑出声,这下从白云变成乌云了,哈哈。
河沿的树光秃秃的,荀风踩着?枯败的树枝,咯吱咯吱,朦胧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喊——君复。
荀风疑心?是?幻听,竖起耳朵细细听。
又听到了一声——君复。
荀风僵硬而滞缓地回头,嘴角慢慢上扬。
——君复。
荀风转过了身,看见了身后的人。
笑容僵在脸上,此人不是?云彻明?,而是?一个旧相识。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那么叫他, 一个是云彻明,另一个, 是为他取字的师父。
荀风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多少年了,十年还是十三年没见?记不清。
“师父。”他轻声唤道?。
俊逸的中年男子满目慈爱,“你长?大?了,差点都不敢认。”
“你却是没变。”荀风打量着他。
“我老了。”男人摇摇头,荀风如?梦初醒,上前一步,“师父,你怎来了这儿?”
“走走停停, 缘分使然。”男人笑?道?。
荀风不自觉想起往事,师父给?他活路, 教他识字, 教他轻功,没有师父就没有他, 在他心里,早将师父当?作爹。
“师父, 外面冷,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荀风对师父这些年来的际遇很感兴趣, 男人拍拍荀风肩膀,“忘了?出门在外要喊我什么。”
“老祁。”荀风扬起眉毛, 再?次喊了他们行走江湖时的名讳。
老祁点点头,也唤道?:“小风。”
久别重逢,荀风喜不自胜,拉着老祁去了松江府最好的酒楼,又派伙计给?夏掌柜传话, 告假半天,师徒俩从白?天聊到黑夜,再?从黑夜聊到清晨,最后一起沉沉睡去。
老祁是个神秘的男人,饶是荀风也不完全了解他,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又如?父子,荀风着实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某一天,老祁忽然对他说:“小风,你出师了,我也该走了。”
荀风不舍,可老祁很决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师父,别走了,如?今我出息了,可以?给?你养老。”荀风说。
老祁已?经知道?了荀风的经历,问道?:“你决定一辈子留在这儿?不跑了?”
荀风垂下眼帘:“我想好好过日子。”
“可是,孩子,你不是白?景啊。”老祁一语点破:“我们这样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小风,我教过你,凡是都要想最坏的结果,你确定云彻明能?接受吗?他要是不能?接受,你该如?何自处?”
荀风低下头,手指摩挲杯壁,眼中晃过不安:“我不知道?,可我愿意相信他,也愿意为他改变。”
老祁凝视着荀风,久久不语,半晌才?道?:“你变了许多。”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荀风轻声道?:“师父,你也留下来罢,让我照顾你。”
老祁摇摇头:“我老了,也懒了,不想改,只呆在一个小地方,我会疯掉的。”
“不过,”老祁扬起狡黠的笑?容:“我徒弟那么出息,不跟着沾光简直可惜,小风,带我好好在松江府玩几天罢!”
荀风的许多习惯,爱好都受老祁影响,两人臭味相投,决定去玩,就要疯玩,玩得尽兴,于是荀风没时间去夏掌柜那了,整日跟着老祁往外跑。
二人会玩,又能?玩到一起去,荀风快乐的不得了,仿佛又回到以?前跑江湖的日子,惊险,刺激。
临近年关,云彻明还没回来,全国各地的掌柜们却纷纷来松江府送帐,白?奇梅不管生意上的事,拿不定主?意,便想让荀风招呼,谁知一连三天没见人影。
白?奇梅唤来永书,问:“景少爷去哪了?”
“小的也不知道?,景少爷不让人跟着。”永书道?。
“他一个人出去的?”白?奇梅忧心忡忡:“别是出了事。”
永书道?:“不是一个人,小的看见景少爷和一个,额,长?辈模样的人在一起。”
“长?辈?”白?奇梅拧起眉毛,她不记得白?家还有亲戚在世。
永书点点头:“瞧着很亲厚呢。”
白?奇梅顿生好奇,亲自在知止居等荀风,一直等到半夜荀风才?回来,看见白?奇梅支起胳膊在桌上打瞌睡吓了一跳,“娘。”
“你回来了。”白?奇梅睡眼惺忪,“饿不饿?”
“在外面吃过了。”荀风在她对面坐下:“那么晚了娘怎么不去睡?”
“还说呢,最近都见不到你人影,忙什么呢?”
荀风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以?前的老朋友来了,我招待招待。”
“原来如?此。”白?奇梅揉揉眼睛,温柔道?:“既是你朋友,何不带回家,让娘也认识认识,谢谢他对你的照顾。”
荀风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谎话,不敢让老祁露面,且老祁比他还能?骗,待见了白?奇梅,非得狠敲她两笔,“他是江湖人,没个规矩,且过几日就走了。”
“明日别出去。”白奇梅握住荀风的手,嘱咐道?:“掌柜们都来了,彻明又不在,你多费神。”
玩过了头,荀风把正事都忘了,有些臊得慌,忙不迭点头:“娘放心。”
“嗯,不早了,你快睡罢,娘也去睡了。”说着打个哈欠。
送走白?奇梅后,荀风好好反思一番,这段时间委实太过火了,只顾着和老祁玩闹,正事一点都没干,夏掌柜见了他就吹胡子瞪眼的。
“从明天起,我一定好好干,改过自新。”入睡前,荀风发下宏愿。
翌日,老祁一身骑装打扮,兴致勃勃对荀风说:“小风,我们去山上打猎。”
荀风天性风流,爱玩,做工对他来说需要极大?的自制力,但一想到白?奇梅,他拒绝了老祁:“过段时日我再?陪你去,今天实在走不开,许多人等我呢。”
老祁微微笑?着,“和他们一起哪有跟我有趣?云家家大?业大?,难不成就指着你一个人?他们离了你没事,我离了你可不成。”
荀风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老祁是他半个爹,而且两人十几年没见,人生在世,有几个十几年?他和老祁见一面少一面,怎忍心拒绝?
老祁继续道?:“过完年我就走了,小风,你不想多陪陪我吗?”
荀风的天平彻底向老祁倾倒。
夏掌柜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不见荀风人影,各地的大?掌柜吵成一团,“我说,老夏,你耍我们玩呢?”
“你个老人干,我逗你玩作甚!”夏掌柜心里窝火,不耐烦道?。
“哎!我说你个老夏,我们大?老远来,又等了大?半天,始终不见景少爷,生气还不许吗!”
“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
“就是,往年过年家主?是怎么对我们的,他倒好!将我们都晾在一边!”
夏掌柜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往云府去,得知荀风又不在,怒气达到顶点,满腔恶气无?处安放,想也不想,找白?奇梅告状去了。
白?奇梅愕然:“昨晚景儿应了我的。”
夏掌柜面对白?奇梅不好随意发火,憋着气道?:“夫人,景少爷太不像话,您真得管管了!”
白?奇梅深深叹一口气,不明白?景儿是怎么了,身心俱疲:“劳夏掌柜多担待,我一定好好说他。”
“夫人,说句不该说的,我看景少爷不是块好材料,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不像话,您看,家主?一走连个顶事的人都没有,夫人,我也是为了云家着想,给?家主?纳个小妾,生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啊。”
白?奇梅没说话。
夏掌柜见状也不多言语,只道?:“夫人您自己盘算盘算罢。”
等了足足两日,白?奇梅没等到荀风却等来了云彻明的一封信,信上说他已?经到了琉球,很快到家。
白?奇梅拿着信看了一又一遍,眼泪不自觉滚落,忙叮嘱小厮将府上上下打理一遍,还在门楣上挂了红绸。
荀风打猎回来,见府上焕然一新,心里一动,随便逮个人问两句,果然是云彻明要回来了!
“娘。”荀风脚下生风,忙去找白?奇梅确定,白?奇梅将信拿给?荀风看,笑?眯眯道?:“想来再?过二三天,就回来了!”
荀风将信翻来覆去看,一字一字琢磨,暗想,清遥也没在信上说想我,也没问问我好不好,心下又开心又惆怅。
白?奇梅见他高兴,知道?他和彻明是真心相爱,断断不可提小妾之事,可这段时日他太胡来,不教训一番难改恶习,便板起脸,将信夺回来,冷声道?:“我还没找你算帐。”
荀风心虚不已?,低下头不敢看白?奇梅。
白?奇梅用手指直戳荀风脑门,恨铁不成钢道?:“又跑出去玩!你看看你身上,还有泥呢!都多大?的人了,正事不干,明明说好了,怎可反悔?”
荀风呐呐不敢言。
白?奇梅斜着眼看他:“这回是因为什么?”
“娘。”荀风软了声音:“我这好友对我十分重要,且他要走了,日后恐怕不得见,所以?,所以?我才?想着多陪陪他。”
白?奇梅心里的火气已?经下去了一半,可面上却装着冷硬:“再?骗我一次,我就把你赶出门去!记住了没有!”
荀风心下一凛,莫大?的惶恐涌上心头,他猛然抬头,呆愣地看着白?奇梅。
白?奇梅见他吓着了,很是心疼,但一想起夏掌柜说的话,硬是板着脸,一副坚决模样。
荀风满腔热血凉了半腔,良久,哑声道?:“我记住了。”
“好孩子。”白?奇梅没忍住,摸了摸荀风脑袋:“娘也是为了你好。”
荀风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云彻明归期将至,荀风没心思出去了,一连拒绝多次老祁的邀约,老祁面上没说什么,可荀风知道?他难过,但云彻明快回来了,他想第一个见他,真没心思出去玩。
荀风彻底老实,和府上的人一样,整日翘首以?待,期盼云彻明回来。
在大?年二十九的清晨,有个小厮风尘仆仆叩门,禀告白?奇梅,“家主?下午就能?到家了!”此言一出,满府活过了一般。
荀风惊喜不已?,就连衣服都换了好几套,换好衣服,环视一圈,觉得知止居灰扑扑的,不鲜亮,自己动手布置起来。
正做到一半,永书过来了,荀风惊道?:“回来了?”
永书面色古怪。
荀风停下手中的活计,雀跃道?:“我这就去。”永书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陌生,荀风察觉到不对劲,唰一下,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耳边响起永书的声音:“夫人喊您去花厅,说是有人找上门,自称是白?景。”

云彻明点点头,微微翘起嘴角, 竟透着几分腼腆:“家里人?等我呢。”
“可日夜兼程,人?实?在受不住,家主,不妨歇上半天,半天耽误不了事,一定能赶在过年前到家。”
云彻明望着商队,个个蓬头垢面,一脸倦容,最年轻的护卫耷拉着肩膀, 手里的水囊晃出半滴来都没察觉,俨然一副累瘫了的模样, 饶他归心似箭也不得不体谅一二, 思量一会?儿?,“也好, 歇上半天。”
众人?欢呼起来,云彻明也扬起笑容, 此趟出行收获颇丰,经过一番交涉, 新?航线算是有了着落,他带着满船的茶叶, 瓷器,丝绸换来了满船的香料,银器等稀罕物,今年是一个丰年。
云彻明摸了摸怀中小包,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房契。
出海一趟不容易, 需得将所有事都料理干净,他说?要带白景环游世界不是空口?白话,是斟酌再三,思前想后?方才说?出口?。
他已在海外看了地,买了房,不论走到哪都有一处安身地。
云彻明性子内敛,无论做了什么天大的事都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想到要和白景双宿双飞,共赏世界风光,心头一热,面上无知无觉挂上笑容。
身前事都差不多了,还有一件身后?事,云彻明垂下眼睫,寻思过完年后?和白景商量,收个干儿?子,他们一走,娘也寂寞,留个人?陪着娘也好。
胡思乱想了很多,想的每一件事都和白景有关,云彻明摩挲着玉佩,迫不及待想见?他。歇息一阵,云彻明精神?抖擞,丝毫不见?疲态,两?只眼睛炯炯地发射亮光,站在船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船靠岸时,夕阳正往海面沉。
云彻明在舱里仔仔细细打理自己,擦身,洗脸,样样都细致,铜盆里的水晃着碎光,他用剃刀轻轻刮去下颌的胡茬,指腹蹭过颊边凹陷的线条,心忽然沉了沉,这趟出海瘦了不少?,脸也晒黑了,白景见?了会?不会?愣神??会?喜欢这样的他吗?
云彻明深吸一口?气,走出船舱,甲板上的人?正挤在栏杆边朝码头挥手,呼喊声裹着海风飘过来。他更紧张了,甚至生出了一股近乡情怯的懦弱。
他来了吗?
云彻明朝码头望,船尚未停稳,时不时颠簸几下,他握紧栏杆,望穿秋水一般望着人?群,终于,他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夏掌柜。
夏掌柜身边跟着众多掌柜,云彻明顺着这堆人?四处搜寻,可找来找去,再也找不到熟悉的人?。
奇怪,娘身子不好,不来可以理解,白景怎么没来接他?
船缓缓靠岸,云彻明压下心中疑窦,大跨步下了船,夏掌柜等一众人?立刻迎上前来,声声唤道:“家主!”
云彻明的一颗心早就飞回了家中,然掌柜们的一番热情也不能冷脸对待,微微颔首,朝众人?打了个招呼,掌柜们七嘴八舌,询问?此番出海的情况,云彻明有一下没一下点头,时不时附和几句,待差不多了,才脱身回家。
回家路上,云彻明越想越不对劲,他早早派了先锋说?今天就到,可家里怎么没动静?按说?娘不来,白景不来,可总得派个奴仆来吧?
静悄悄,不是无事发生,就是大事发生。
云彻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马车坐不住了,当即要了一匹马,自己快马加鞭先走一步。
到了云府,云彻明敏锐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门口?的石狮子缠着红绳,门楣上挂着红灯笼,门前干净整洁,是一副热闹迎春场面,可大门紧闭,不闻人?声。
出什么事了?
云彻明惴惴不安,抿着唇,指腹抵在冰凉的门环上,深吸一口?气才推开。
吱呀一声,门轴的声响划破寂静,绕过影壁,踏上回廊,依旧是熟悉的景致,可婆子小厮不见?一人?。
云彻明越走越慢,越来越慌,快到花厅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锤锤心口?——他的心乱舞,几乎要脱口?而出。
靠近花厅,隐隐可闻人?声。
云彻明的心安稳了些,掉到了嗓子眼里,看来没有什么惨案发生,也许是因为今儿?是好日子,娘将人?聚在花厅发赏钱,或者看他归来,正布置接风宴呢。
“你说?里头那?位……真的是景少?爷吗?”
“别是打秋风的吧?前儿?街上还说?有冒充官亲的呢!”
花厅外的私语声飘进耳朵,云彻明的脚步顿住了,太阳穴突突地跳。
“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的。”
“也就‘像’而已,这厮骗人?都赶不上热乎的,不知道咱们府上已经有一个景少爷了吗。”
“可是我听说……”
“什么?”
“听说原来的景少爷跑了!”
“我也听说?了,永书去请景少?爷,谁知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肯定是做贼心虚,就是可怜了夫人?。”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现在的景少?爷和夫人?很相似呢,说?不定他才是真的。”
“快看,夫人?握住景少?爷的手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云彻明发出一声暴喝,可那?喝斥里带着虚张声势,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满院奴仆猛地回头,见?是家主,忙低头躬身退到两?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云彻明一步一步从?人?墙穿过,背脊僵直,他缓步走近花厅,听见?白奇梅的啜泣,也看见?一个陌生的人?。
“娘。”他叫了一声,漠然问?:“这个人?是谁?”
白奇梅抬起通红的脸庞,定定望着云彻明,望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似的,扑到他怀里,嘴唇颤抖,“彻明,彻明,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云彻明搂住白奇梅,眼睛盯着陌生人?,再次问?:“他是谁?”白奇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陌生人?上前一步,清秀的脸上堆着笑:“在下白景。”
四个字,拆开来看每个字都认识,但合起来,他不懂。
云彻明只觉得后?颈一麻,像被雷劈中,他扶着白奇梅的手松了松,指尖掐进掌心:“你不是。”
白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道:“姑姑,表弟,我回来了。”
云彻明身形一晃,死死按住白奇梅的肩膀,白奇梅紧紧搂住云彻明的臂膀,母子俩相互搀扶才没有倒地。
“将这人?赶出去!”云彻明双眼隐隐泛红,侧头对管家道。
“表弟!”白景脸色骤变,往前凑了两?步,“咱们小时候定的娃娃亲,还有一对玉佩,你的刻‘白’,我的刻‘云’!可惜去年我遭了劫,玉佩被偷了,连人?都差点没了……你怎么不认我?”
云彻明大喝:“管家,快将他拉出去!”
白景上前几步,眼眶泛红,“姑姑,你睁眼瞧瞧,我真是白景,您要将我赶出去吗?”
“彻明,”白奇梅六神?无主:“彻明,娘,娘真是糊涂了,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彻明冷冷凝视白景,“休要胡言乱语!最后?警告你一遍,若你离去,我云家既往不咎,否则,定将你扭送官府!”
白景看着油盐不进的云彻明一时也来了火气,叉腰怒吼:“你个不男不女的妖怪,脾气比小时候还臭!”
云彻明怔愣。
白景继续道:“姑姑,我爹死之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们,让我和云彻明成亲,他死都念着云彻明的病,现下我来了,你却将我赶走?这是什么道理?九泉之下我爹要是知道了,一定气得跳脚!”
“我来之前都听说?了,有个骗子假冒我和云彻明成了亲!你们的心被猪油蒙了不成?宁愿相信骗子也不相信我?”
“姑姑,你瞅,”说?着白景扯扯自己的面皮,又揪揪自己的鼻子:“我的脸跟我爹如此相像,姑姑,你难道看不出来?小前的事我记得一清二楚,四岁那?年……”
白奇梅目光发直,她从?白景的脸上窥见?了白家血脉,因为太一目了然,所以才分外痛心,原来之前的种种都是假的,她被骗了,她还让彻明嫁给?了一个骗子!
云彻明死死咬紧牙关,咬到牙齿一阵一阵酸痛也没放开,面前的白景和以前的白景不像,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处,面前的白景他感到厌恶,是很熟悉的厌恶。
他绝望的发现,白景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是白景。
那?和自己成亲,和自己同?床共枕,和自己海誓山盟的人?是谁?
他不知道。
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对他的爱人?一无所知。
白景还在说?话,白奇梅也在说?话,可云彻明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天旋地转,指尖泛起麻意,喉头做痒。
——噗!
云彻明身子一歪,吐血倒地。
“彻明!”
“家主!”
天在地上,地在天上。
云彻明睁着眼,可什么也看不清,嘴里汩汩冒血,他只觉得腥呛,吵,好吵啊,好像有好多人?围过来了,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可始终没看到想看的人?,他竖起耳朵,期盼能听见?一声清遥,可始终也没听到。
爱来爱去原是一场空。
他走了。
什么也没留下。
云彻明颤着手,伸向腰间玉佩,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血,一路蜿蜒,在衣袍上留下道道血痕,嘴里发出‘赫赫’声响,他努力挺起腰板去够玉佩。
他存在过。
玉佩是证明。
血将玉佩浸润,白云变成霞云,云彻明握紧玉佩,将它放至胸口?,他想呼唤爱人?,可搜肠刮肚想了一圈,不知道爱人?叫什么。
白景是假的。
君复是真的吗?
——咳。
云彻明又吐出一口?鲜血。
天地失色,再没了意识。

再一次,搞砸了。
用?力搓了搓头发,荀风发出一声低吼,他恨自己,恨施定鸥的算计,恨白?景偏要在这时回来,更恨老天爷——既然给了他一场美梦,为?何要在他快沉溺时,狠狠将这梦砸得粉碎?
清遥, 清遥,清遥……
他在心里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 舌尖发苦, 这下真的是遥远不可及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
荀风浑身?一僵,猛地站起身?盯着门板, 声音发紧:“谁?”
门口传来小伙计的吆喝:“客官,天黑了, 要添盏油灯吗?”
荀风莫名觉得这话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小伙计见屋里没动静, 扬起声音又喊了一遍:“客官,我们的灯不生?烟, 点着了,那亮的,都能绣花!只要三文钱。”
荀风想起来了,来松江府的前一晚也有此番情景。
“哈哈哈。”荀风不可抑制地狂笑,笑得身?子颤抖,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门外?的伙计愣了愣,心里嘀咕:这屋里怕不是个疯子?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低骂句 :“晦气”,刚要转身?,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下。
伙计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灯险些摔在地上,回过头看,是个青衫男子,嘴角噙着浅笑,一只手摊着三文钱,另一只手指了指油灯:“这灯,我要了。”
生?意主动送上门,伙计心中的不满霎时烟消云散,笑嘻嘻道:“好叻,您拿好。”
老祁小心地拿过灯,推开房门,屋内昏暗,床脚处隐隐可见一团蜷缩黑影,黑影发出的声音凄厉,令人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油灯果然很亮,能照亮脚下的路,老祁精准地绕过地上歪七扭八的酒壶,将油灯放在桌上,推开窗,晚风吹进屋子,吹散了污浊的酒气。
“小风。”老祁将荀风搬到床上,爱恋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还难受吗?”
荀风很奇怪地看了老祁一眼?:“我没难受。”
老祁笑笑不说话,道:“正主一现身?,你?就不行了。”
荀风垂下头,扯扯嘴角:“我毕竟是个假玩意儿。”
“小风,师父走过的路多,看见的事多,你?这也不过是小事,哭一哭,闹一闹,也就过去了,现如今白?景现身?,松江府没了你?立足之地,你?又撒了弥天大?谎,云府的人指不定怎么恨你?,小风,你?想过后路吗?”
荀风摇摇头,低声道:“以前我不愿意想。”
“可怜的孩子。”老祁眼?睛微微弯着,竟是个笑模样,他温声道:“现在你?有大?把时间可以想,离开了温柔乡,用?理智好好想想,云家虽好,可适合你?吗?云彻明到底是个男人,你?也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心,小风,扪心自问?,以前你?没喜欢过旁人吗?可结果怎么样?你?还不是挥挥衣袖走了个干干净净?男人喜新厌旧,没有长性,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你?们的好也只是一时的。”
荀风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始终没说话。
老祁又往前凑了凑,语重?心长:“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早把你?当儿子看。我真不愿看你?出事,云家在松江府势力多大??遭了这么大?的骗,焉能不气?依我看,送官都是轻的,搞不好要性命不保。”
“小风,跟师父走吧?”老祁的声音软下来,“咱们还过以前的日子,逍遥自在,不好吗?”
荀风捧住脑袋,脑仁一跳一跳,钻心的疼,他喃喃道:“我不知道,师父,我不知道。”
老祁轻柔地给荀风按太阳穴,宽声安慰:“师父相信,你?能想明白?。”末了又补了句,“只是小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荀风闭上眼?睛,声音干涩:“师父,明天,明天我告诉你?答案。”
老祁缓缓笑了,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好。”
“彻明,你?醒了。”白?奇梅擦干眼?泪,俯身?去瞧,“你?都要吓死娘了!”
云彻明悠悠睁开眼?睛,目光越过白?奇梅往门口扫,声音沙哑:“他呢?”
白?奇梅抽噎道:“我让他先去歇息了。”
“他呢。”云彻明又问道。
白?奇梅这才反应过来,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他跑了,不知道跑去哪了。”
云彻明闭上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我要找到他。”
“彻明!你?听娘的。” 白奇梅抓住他的手,掌心冰凉,“这样的骗子咱们不要了,也别?招惹了,好不好?”
云彻明摇头:“不。”
“他是个骗子啊!”白?奇梅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娘知道你?喜欢他,可他骗得咱们娘俩团团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真心?彻明,别?傻了,一次教训还不够吗?”
白?奇梅的伤心不比云彻明少,她真将荀风当作?自己的亲侄,退一万步来说,云家难道养不起一个闲人吗?明明坦白?的机会那样多,可他仍选择欺骗。
云彻明固执道:“我就要他。”
“我不同意。”白?奇梅也坚定道:“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云彻明挣扎着坐起身?,“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白?奇梅又气又恼,指着云彻明鼻子骂道:“你?是贱骨头不成?人都跑了,你?巴巴的上赶着去追!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种!”
云彻明没说话,低着头找鞋子,长睫下的眼?睛幽黑深沉,似在酝酿一场风暴。
白?奇梅见他面色苍白?,嘴唇紧抿,颤颤巍巍穿鞋要走,当即气得七窍生?烟,她一把夺过云彻明的鞋,泄愤似的扔出老远:“我不许你?去找他!”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