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域人间by又了个又
又了个又  发于:2025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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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南式开猛地停下动作,扫向四周。
林筠和吴恙心头一紧,却?听见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阴影中?,一位身形瘦削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烛光映照在她脸上,正是南玉竹的奶奶,南式开的母亲。
她看着法阵中?形容枯槁、背驼如山的儿子,嘲讽道:“这么多年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东躲西藏,你?现在的样子,比我这快入土的老太婆还要腐朽。”
南式开脸上肌肉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怨恨。
他此刻正处在压制体内恶鬼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分?心也无?法移动,只能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母亲。
“妈……咳咳……”他忽然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哽咽,“妈,我知道错了咳……当年是我咳,是我不对,我不该研究禁术,不该害人……我这些年咳,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妈,我是您儿子啊……”
老妇人脚步微顿,听着他一声声的“妈”,布满沧桑的脸上似乎有?所动容,眼神也略微复杂起来。
她一步步靠近,伸出手想去触摸儿子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颊。
“式开啊……”她叹息般低唤。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南式开面?颊的瞬间,南式开眼中?伪装出的悔恨瞬间被狠毒取代!
“老不死?的!去陪你?那短命的丈夫吧!”他猛地从袖中?甩出数张用?黑血绘制的符纸,带着浓烈的煞气?,直射老妇人面?门!
然而,老妇人似乎早有?预料。
她那看似迟缓的身形骤然变得灵活,原本要抚摸他脸颊的手猛地收回,另一只一直紧握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其掌心赫然握着一枚青色古玉!
“请鬼玉!敕!”
老妇人一声暴喝,那枚古玉爆发出青光,精准无?比地迎上了那几张黑血符箓,更去势不减,重重印在了南式开的胸膛之上!
“噗!”
南式开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抛飞,狠狠撞在摆放着邪门器物的木桌上,瓶罐罐摔碎一地。
他喷出一口黑血,背后那原本被强行压制的隆起,此刻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起来,衣物被撑得几乎撕裂,一个模糊头颅的轮廓疯狂顶撞,仿佛要破体而出!
“啊!不!不——”
南式开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再也无?法维持任何法术,整个人蜷缩在地,痛苦地翻滚起来。
他体内的恶鬼在玉的刺激和压制法术中?断的双重作用?下,开始了疯狂的反噬。
老人一击得手,迅速后退,冷冷地看着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儿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就知道咳咳咳……”南式开剧烈咳嗽着,怨毒地盯住老人,“你?个老虔婆咳咳咳!毒妇!现在你?咳咳……咳满意了?咳非要亲手把你?儿子送下地狱咳,你?才甘心吗?你?这辈子就没把我当人看!”
老人嘴唇紧抿,手微微发抖,但没有?回应。
这时,南式开突然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双手掐诀。
他东躲西藏这么多年,怎会没有?保命的底牌?
只是这代价太过惨重,需要将他本就残缺的阳寿献祭给?体内的恶鬼,换取短暂的力量。
之前为了抓林筠已经用?过一次,元气?大伤,若此刻再用?,他很?可能活不到找到下一个续命宝贝的时候。
但眼下已别无?选择,南式开嘶吼出了献祭的咒文。
“以我残寿……奉予尊鬼……荡魄……惊魂!”
刹那间,他背后隆起的蠕动骤然加剧,他背过身去脱开衣服,背上的人头缓缓睁眼。
吴恙迅速咬破指尖用?血在林筠额间划过,使其不受影响。
“之前我就是因为他背后那颗头晕倒的!”林筠快速解释。
“我知道……”吴恙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血色的虹膜之中?黑纹如同树根,蠢蠢欲动地想要生长蔓延。
于?此同时,老人虽早有?戒备,但压制来得太快,她身体剧震,握着玉的手无?力垂下,整个人软倒在地。
施展了禁术的南式开脸色瞬间变得死?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
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手脚并?用?地向落在不远处的一枚木印爬去。
死?老太婆……只要……只要拿到……就还能活……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枚物件时,一道身影懒洋洋地挡在了他的面?前,鞋尖不轻不重地将木印踢开了。
“哟,这是怎么了,南大师?”
吴恙双手插在兜里?,林筠站在其身边,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南式开……

南式开艰难地抬起头, 吴恙身上有骨琀可以帮他吊命。
在怨毒浮现之前,他脸上先露出了卑微与乞求。
“吴……吴爷咳咳……”他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求您……求您救救我!”
“咳咳咳……”他挣扎着想要磕头, 却因背部的剧痛而只能将额头抵在地面上:“我咳咳……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招惹您和林爷……我就是条不知?死活的老狗……”
“求您救我……求您……”
“啧!”吴恙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眼神里掠过?一丝讥诮:“南式开,你的命早在几年前就该绝了, 你活得够久了……太久了!”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南式开的侥幸。
他抵着地面的额头青筋暴起,卑微的乞求瞬间蒸发, 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后的疯狂。
他猛地抬起头, 打量完林筠后视线钉在吴恙的脸上。
“咳咳……吴恙……”他声音嘶哑,“你别太得意!我体内的这东西……不过?是从那本源上剥离出来?的一根枝杈……”
他呕出一口黑血, 眼神带着嘲弄:“而你……咳咳咳……你身体里埋着的,才?是真正的根!”
“咳你还能撑多久?”南式开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看着我的现在咳咳……这就是你未来?的下场!”
林筠脸色骤然?一变。
吴恙开口, 声音听不出喜怒,“不劳费心,总之你的路到头了。”
南式开脸上闪过?一抹不甘, 过?往的记忆在濒死的这一刻涌入脑海。
南家, 曾经是世代侍奉帝王、以驱鬼问?灵之术享誉朝野的南家。
即使如今玄门没落, 即便家族自清末因卜算失误被抄家灭门,仅剩他们?这一小?支苟延残喘, 大量核心传承断绝,他也始终以自己的血脉为傲。
为此,他不再拘泥于家族残存的那点正统术法, 开始疯狂搜罗, 研究各种偏门,不问?正邪。
母亲对此深恶痛绝,屡次严厉惩诫, 锁他禁闭,毁他手稿,骂他离经叛道,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他不理解,只觉得如今在普通人?眼中,连鬼怪之说都是迷信,那些门内人?各各守着规矩,如何能重振玄术?
他转为暗中进行,手段愈发激进,终于在一次试图以攫取地脉的实验中失控,酿成?大祸,殃及整整一个村子的无辜性命。
滔天业障瞬间反噬,本应当场毙命。
生死关头,他竟硬生生摸索出一道歹毒无比的转嫁之法,将那份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业障强行分摊到了所有与他有血脉联系的南家人?身上,包括他那严厉的母亲,和他尚且年幼的女?儿南玉竹。
而他本就体弱的妻子也因此丧命。
靠着亲族替他分担的罪孽,他活了下来?,开始疯狂寻找彻底解决业障和延续家族的方法。
直到他路过?江陵镇,在那座偏僻水库边发现了一棵巨大得异乎寻常的古老槐树。
他意识到这槐树绝不简单,如获至宝,开始在树下布阵做法,试图汲取其力?量。
然?而,他低估了槐树的恐怖。
就在他法术进行到最关键时,异变陡生,一条黝黑如鬼爪的槐树枝丫竟活物般暴起,瞬间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那枝丫并未夺取他的性命,反而留在了他体内,伤口逐渐愈合,那截槐枝却在他背后生长,最终形成?了一个不断汲取他生机的鬼头轮廓。
在生机不断流逝的绝望中,他对着槐树苦苦哀求,竟意外地与树中的意识达成?了交易。
他负责散布消息,引诱那些能够走阴的玄门中人?前来?驱鬼,实则作为献给槐树的祭品,祭品越多,槐树反馈给他的微薄生机便越多,让他得以苟延残喘。
他就这样成?了槐树的伥鬼,帮着它害了不知?多少人?。
直到三年前,他再次前往水库边准备献祭时,骇然?发现那棵巨大的槐树,竟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腐朽躯壳。
里面的那只槐鬼,不知?何时已然?脱身离去,不知?所踪……
南式开不得已开始寻求其他的续命之法。
直到在金子山遇见吴恙,感受到其身上的本源气息,南式开才?终于知?晓那逃脱的槐鬼就在吴恙体内。
他闭上眼猛地拍上自己的额头,不甘化为最后的嘶吼:“你会比我惨……千百倍……”
异变陡生。
法阵中央的黑血猛地沸腾起来?,阴煞的寒气轰然?爆发,背上的鬼头发出桀桀的怪笑,开始疯狂抽取南式开的生机。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在空旷车间回?荡。
在林筠和吴恙的注视下,南式开自己的头颅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痛苦地后仰,而他背后的鬼头则奋力?前伸。
骨骼错位的“咔嚓”声令人?牙酸,两个头颅的位置在扭曲中开始交换……
几个呼吸之间,交换完成?了。
南式开的头萎靡地耷拉在背后,眼神空洞,迅速干瘪下去,脖子上则变成?了那个面色青黑的鬼头,它扭动着脖子,发出适应新身体的骨骼脆响。
“嗬……自由……血肉……” 恶鬼惨白的眼珠锁定了车间内唯一的两个活物。
它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比之前明显了数倍不止,裹挟着黑雾朝两人?扑来?。
吴恙反应极快,雷诀与黑雾正面相?撞发出爆鸣。
林筠则移至旁侧,趁机将血符射向恶鬼下盘。
然?而黑雾虽被雷诀打散部分,却瞬间再次凝聚,林筠的血符撞在上面,只是让它身形微微一滞。
两人?只能凭借出色的身手在布满废弃机械和杂物的车间内周旋,利用环境不断躲避。
可这恶鬼煞气源源不绝,黑雾过?处,钢铁也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呼吸都已急促,应对越发吃力?。
就在这时,不远处昏迷倒地的老人?突然?动了一下,那恶鬼惨白的眼珠一转,猛地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黑箭直扑老人?。
“不好!”林筠脸色一变,闪身拦在奶奶身前,胸前画符,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砰!”
黑雾与符咒炸开,林筠被震得踉跄后退,手臂被逸散的煞气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和一股阴寒的侵蚀感。
“林筠!”吴恙见状瞳孔骤缩。
那恶鬼再次扬起利爪,吴恙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
“妈的……”
他低声咒骂一句,猛地一咬牙,远比场上恶鬼更加深沉的阴冷气息骤然?爆发。
再次扑向林筠的恶鬼猛地一僵,惨白的眼珠中露出了极度的恐惧,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竟是噗通一下朝着吴恙的方向跪伏下去,发出了畏惧的呜咽。
“用雷诀!”
吴恙话音刚落,林筠的手已骤然?成?爪,银色的电流迅速凝聚流窜于指尖,猛地拍向恶鬼额头。
“敕!”
强光吞没了一切,恶鬼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冰雪消融般彻底化为虚无,只留下一小?撮灰烬缓缓飘落。
车间内暂时恢复了死寂。
老人?步履沉稳地走到那撮灰烬前,神情复杂地用手指轻轻抚过?,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林筠脱力?地单膝跪地,喘息着看向吴恙。
而吴恙则微微低着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蔓延着熟悉的黑色符文,从手背、脖颈一路爬上了他的脸侧。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暴虐气息,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用全?部意志对抗着体内翻涌的东西。
“吴恙?”林筠心头一紧,唤了一声。
吴恙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清明?与暴戾交织,他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吴恙!”林筠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快步上前。
吴恙眸子此刻只剩下血红,他猛地抓住林筠的手腕,将林筠手臂伤口处的阴煞抹去,可因察觉不到自己的力?道,几乎要捏碎林筠的骨头。
奶奶目光扫过?吴恙身上蔓延的黑色符文:“你这情况……比我想的还麻烦,我先帮你压制。”
相?比于金子山时的几次失控,如今的吴恙身上已经寻来?好几样可以压制的物件,再加上之前被周子瑜阴的经验,勉强可以保持理智。
他猩红的眼眸挣扎片刻,最终一丝理智占据了上风,艰难地从怀里掏出骨琀紧紧握在掌心。
吴恙干脆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开始全?力?引导骨琀的力?量,配合老人?的手段进行压制。
林筠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目光始终锁定在吴恙脸上。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吴恙紧握成?拳的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吴恙周身狂暴的气息开始慢慢收敛,脸上蠕动蔓延的黑色纹路也渐渐变得缓慢、暗淡,虽然?仍未消退,但至少不再恶化。
林筠此时脑中不断回?想着南式开说的话,视线不经意间被南式开先前撞翻的木桌旁,散落在地的一个陈旧笔记本吸引。
他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弯腰捡起。
随手翻开几页,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南式开研究各种邪术、禁术的心得。
林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地看了一眼正紧闭双眼的吴恙,又瞥了一眼专注施为的老人?。
随即他不再犹豫,动作轻巧地将笔记本合拢,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内侧……

就像是生病太久的人?渐渐忘记了健康的感觉。
自从当年在江陵水库, 他?拼尽一切将那只槐鬼封在自己体内,以身为笼,日夜不休的消磨便成了他?逃脱不了的感知。
阴煞如同附骨之疽, 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灵魂, 带着钝痛。
他?早已?习惯了。
习惯到?可以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没有人?可以从他?身上窥见端倪。
但这?不代表痛苦不存在。
那些被迫激起又被强行压抑的负面情绪, 那些不甘、怨恨、暴戾并未消失,反而?越发滋长, 与槐鬼隐隐共鸣。
在情绪剧烈波动, 意志稍有松懈的瞬间冲破束缚,让他?短暂地陷入一种失控的、暴虐的状态, 甚至不止一次伤害到?林筠。
那种状态下的攻击性并非完全来?自槐鬼,更深、更暗的来?源于他?吴恙自己。
痛感并不会尖锐得强烈, 但长久且不得解脱的感觉让他?在前两年时常陷入崩溃,痛得狠的时候会觉得恨,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些?
凭什?么明明该肆意青春的年纪, 他?会失去父母, 甚至还得失去未来?, 换取别人?的平安?
他?难道就活该吗?
吴恙不是圣人?,哪怕他?再良善, 意志再坚韧,在无数个?被折磨的深夜,有些阴暗的念头根本挥之不去。
在面对杨通海、面对林卓诚、面对南式开的时候, 他?无数次想?要杀人?……
他?居然一直保持着理智, 没有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或像周子瑜那样心理扭曲的变态,几乎已?经是个?奇迹。
林筠的存在是他?那时的救赎,虽然听着俗气, 但确实如此?。
吴恙难以形容自己在高中、在大学看到?林筠时的心情。
他?得对得起这?份期待。
他?得配得上林筠眼中那个?值得追随的自己。
可最近他?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了,镇压变得越来?越吃力,失控的频率似乎在增加。
他?会死。
这?个?认知前所未有的清晰,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他?死后,林筠又会独自一人?……
一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开始疯狂滋生,如果他?注定要走,为什?么不带着林筠一起?
让他?永远停留在自己身边,彻底成为只属于他?吴恙一个?人?的,林筠会愿意的……
“吴恙!”
吴恙猛地睁开眼睛,视线直直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的眼眸里。
林筠正蹲在他?面前担忧地看着他?。
吴恙心脏因后怕而?开始剧烈收缩,被自己之前的念头吓得有些反胃,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来?源于自己还是来?源于槐鬼。
“你没事了?”
林筠见他?脸上的符纹已?经全部消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猛地将吴恙揽进了怀里。
吴恙双手环住林筠的腰,把头埋在其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人?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仿佛要将彼此?融为一体:“……没事了,别担心。”
“不是?”一个?略带困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南奶奶歪着头看过来?,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先说一下,我?不是那种迂腐老年人?……你们?两个??”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是我?理解的那种关系?”
两人?都微微一僵,拉开了一点距离。
在长辈面前你侬我?侬确实是不太好意思。
“奶奶,我?们?在一起了。”林筠低着头说,耳朵边有些泛红。
“我?喜欢他?好多年呢!”吴恙接过话头。
“是我?喜欢好多年。”林筠纠正,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都一样,都一样!”吴恙笑得见牙不见眼,在林筠掌心轻轻挠了挠。
南奶奶看着他?们?,先是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她?不再多说,转身蹲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素色布袋,想?要将地上那点属于南式开的灰烬收敛起来?。
可捡了两下,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望着指间那点微不足道的尘埃,她?沉默片刻,随即站起身,拿起墙角的旧扫帚,猛地将那点灰烬扫进车间积年的尘土中。
扫帚扬起细小的尘雾,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那些所谓的执着、痛苦、不甘、善恶,最终都归于平凡的尘埃,再难分辨。
“走吧。”她放下扫帚,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吴恙和林筠则将南式开散落一地的物件收拾了一下,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刻着“玄”字的铃铛。
回到?宿舍时天色已?沉,孟驰戴着耳机在电脑前激战,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林筠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快板社社长的电话。
“林筠,社?里下周要办个?小型晚会,鼓励每个?社?员都出个?节目露露脸,你要不要也报一个??凑个?热闹也行!”
电话那头社?长的声音热情洋溢,吴恙和孟驰同时转过头,齐刷刷地看向林筠。
吴恙挑眉,无声地用?唇语问道:“你什?么时候加了快板社??”
林筠有些窘迫地避开吴恙探究的目光,低声对着话筒说:“我?参加!”
电话刚一挂断,吴恙就拖着椅子滑了过来?,手臂极其自然地揽过林筠的腰,将他?连人?带椅拉近自己:“怎么回事啊林同学?什?么时候对我?们?传统曲艺这?么感兴趣?”
孟驰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在一旁故意清了清嗓子:“啧啧啧!某个?人?为了某个?人?,连快板都学起来?了,真是感天动地啊。”
林筠顺手从桌上放零食的小盒子里捡起一块独立包装的小饼干,朝孟驰扔了过去:“闭嘴吧你!”
他?顿了顿,视线在吴恙和孟驰脸上扫过:“你们?两个?都会打快板吧?这?个?节目谁都别想?跑,我?们?三个?一起上,等玄承宇回来?的时候刚好可以当观众。”
“啊?”孟驰傻眼。
吴恙手臂收紧了些,心下了然:“我?反正没问题!”
孟驰陷入沉思:“玄承宇回来?肯定伤心死了,咱弄个?节目安慰他?一下!”
三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照不宣中达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筠宿舍及其周边区域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艺术氛围之中。
每天例行上课之后,三人?便会找时间凑在一起练习。
起初,他?们?只能?在宿舍里进行,孟驰基本功最扎实,节奏稳,花样多,自然而?然地成了临时教练兼艺术指导,吴恙有基础学得快,更是进步神速。
只有林筠手脚协调性似乎总差了点意思,虽然跟着社?里面练过一小段时间,但毕竟业余,“噼里啪啦”的声音常常毫无章法。
“筠儿?,这?快板在你手里怎么跟个?暗器一样?”吴恙第不知道多少次堵截从林筠手里甩飞的快板,脸上带着调侃笑意。
“确实!”孟驰摸了摸额头上的一处大包,深以为然,“扔符纸的时候没见扔这?么准!”
一句话两个?短板,林筠这?下彻底被戳到?痛处。
林筠生气,林筠自闭。
他?们?练习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左邻右舍,没过几天隔壁宿舍的就开始好奇地敲门:“几位哥改曲艺班子了?这?是要出道啊?”
“别说,这?玩意儿?听着还挺上头!”有人?凑过来?,“能?教教我?不?就打个?响也行!”
于是,在短暂的休息间隙,教学现场便从宿舍内延伸到?了走廊。
孟驰狠狠过了把当老师的瘾,从最基础的单点和双点教起,感兴趣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时间宿舍开始门庭若市,往来?不绝。
玄承宇是在节目表演的前两天回到?学校的。
他?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脚步虚浮地踏上宿舍楼的台阶,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
宿舍门前人?不少,个?个?拿着副快板在那敲。
“我?室友回来?了,自个?回去练去吧!”孟驰很快把人?驱散,接过了玄承宇的行李。
林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没事,我?……挺好的。”玄承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
“这?应该是阿爷的!”吴恙把那个?刻着“玄”字的铃铛交还给了玄承宇,然后将南式开的情况和已?死的消息尽数告诉了他?。
仇人?已?伏诛,阿爷的因果已?了。
玄承宇默默地听着,手指摩挲着铃铛,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阿爷下葬时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遍遍地回放。
村子里来?了很多人?,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白事办得风风光光,热闹非凡。
乡亲们?都说,玄老爷子是高人?,走得也体面,这?是喜丧。
可在那片热闹之中,玄承宇只觉得天塌地陷,他?看着那口厚重的棺材缓缓落入土中,看着一锹一锹的黄土覆盖上去,最终堆成一个?小小的坟茔。
他?想?起小时候阿爷带着他?走南闯北给人?看事,想?起阿爷给他?买镇上新出的糖果,想?起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阿爷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拿着那张通知书“不经意”地在村子里转悠了一整天。
世界上最疼他?、管他?的亲人?真的不在了。
玄承宇几乎是行尸走肉般地被村里的长辈们?劝说着,收拾行李,回到?了学校。
他?知道阿爷希望他?好好念书,希望他?出息,他?不能?辜负。
回到?宿舍以后,他?不想?让几人?担心,努力地想?要表现得正常,吃饭、洗漱、上课,一样不落。
孟驰几人?似乎在排练什?么快板节目,说是为了社?里的晚会,但他?提不起兴趣,没有过多地过问。
直到?表演当天下午,孟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林筠和吴恙一左一右夹住他?,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活动中心带。
“走了走了,给哥几个?捧场去!”
“必须坐到?第一排!”
玄承宇被动地跟着他?们?,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好,肯定给你们?鼓掌。”
活动中心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舞台上挂着红色的横幅,气氛热烈,前面的节目一个?个?进行着,掌声和笑声不断,但玄承宇大多只是目光放空地看着,思绪早已?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报幕员念出了林筠三人?的节目名字。
“下面有请林筠、吴恙、孟驰,为大家带来?节目《一棵树》,掌声有请!”
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去,很快又亮起,玄承宇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三人?穿着临时统一了的深色上衣和裤子,虽然算不上多么专业的演出服,却显得格外精神利落,出色的外貌一下子吸引了场下人?的目光。
“我?靠,相声社?还有这?么好看的?”
“还一来?来?两个?!”
吴恙靠左,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笑意。
林筠站在中间,因为过于专注,唇线不自觉微微抿紧。
孟驰站在右边,咧着嘴笑,冲着玄承宇挤眉弄眼。
三人?简单地调整了一下站位,互相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随着孟驰一个?细微的起势动作,三人?的手臂同时抬起,快板悬于身前,做好了开始的准备。
那一刻,舞台的追光打在他?们?身上,清脆响亮的快板声炸响,整齐划一。
“嗒嗒哩嗒嗒,嗒嗒哩嗒嗒……”
“打竹板,站成排,我?们?仨要演起来?,今晚不把英雄赞,专揭某人?的短来?踩!”
“哪位仁兄这?么惨?面子今晚要摘牌!”
孟驰手指突然指向玄承宇:“不是仇来?不是冤,是咱哥们?心尖尖,大家先别急着笑,他?的糗事真不少!”
“先说那天起大早,头发梳得立又翘,直奔教室去占座,姿势潇洒他?最傲,掏出书本桌上拍,怀里抱着个?枕头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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