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域人间by又了个又
又了个又  发于:2025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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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吴恙盯着?自己绷紧的指节,想起在文院楼第?一次见到林筠的场景。
不?,比那还要早。
林筠踏入校门的第?一天?,吴恙便已经认出了他,骨琀的出现让他意外昏迷了一段时间,但在醒来以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文院楼等他。
仅仅只是因为林筠对计划至关重要吗?
石板地传来的凉意浇不?灭皮肤下窜动的火,水下的画面在吴恙眼前闪现,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一丝恶劣的想法。
要是现在把人弄醒,看着?那双总是清亮的琥珀色眼睛蒙上水雾...…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咬碎了咽回去,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还是开始被?它影响。
吴恙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时的模样,只是用手小心翼翼拂过林筠的发梢,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耳边传来小狗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林筠的意识还没聚焦,先?被?湿漉漉的触感糊了满脸。
林筠猛然?睁眼,与一张凑近的脏兮兮小脸直直对上。
“哥哥你醒啦!”王小丫高兴地大叫,一旁的大黄也跟着?摇尾巴上蹿下跳。
爷爷奶奶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林筠后大惊失色:“哎呦我的乖孙子,你怎么躺在院子睡着?了,是床不?舒服吗?”
“不?是,”林筠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就是半夜想出来看星星,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吴恙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正一脸幸灾乐祸地靠在门边看戏,磕着?不?知又从哪薅来的瓜子。
“看星星?”
两位老人理解不?了这个行?为,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催促林筠进屋喝碗热粥,暖暖身体。
按村里?的规矩,人死以后需停灵三天?。
随着?天?亮,院子里?来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帮着?一起布置起丧事。
林筠和吴恙没被?安排什么事情,只能百无聊赖地蹲在铁锅旁烧纸钱,不?一会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一支穿着?白布麻衣的鼓乐班子摆好架势,随着?铜钹“锵”的一声,乐器声和阴阳先?生的念经声便开始一唱一和起来。
红事和白事,竟都是这么一套。
各种流程和宴席的准备让一群人整天?都忙得团团转,直到傍晚才终于将宴席铺开。
林卓城不?缺钱,直接按村民所?说的最高规格请的丧事一条龙,这群人办事尽心尽力,竟在一旁的小块空地搭了个舞台。
夕阳西沉时,舞台的彩灯“唰”地亮起来,将现场照得流光溢彩,活像开了个迪厅。
几个穿超短裙的舞女鱼贯上台,孝带混着?丝袜,纸钱与亮片齐飞,在棺材前跳起了爵士舞。
“这...…这合适吗?”林筠被?深深震撼,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吴恙往嘴里?塞了两口肉,也暗戳戳笑得不?行?:“我早听说渝城这边葬礼敲锣打鼓、歌舞升平,现在确实是见识到了!”
“那你们就不?懂了,”坐在同一桌的大叔突然?插话,“谁说这丧事只能悲办,热热闹闹送亡人多好啊你们说对吧!”
他呷了口白酒,红着?脸比划,“人死了魂儿还恋家,整得热闹点,还可以哄他尽快上路!”
“讲究!”坐在林筠旁边的王小丫突然?大喊,踩在板凳上站高,举起手里?的鲜橙多就要和大叔碰杯,也不?知看谁学的。
林筠将她一把揪起,按回在凳子上,往她碗里?又夹了不?少菜。
等到宴席结束,哭丧的便开始干起活来。
哭丧婆披着?麻布往棺材前一跪,抑扬顿挫的哭唱声骤然?拔高,在乡间荡出凄厉的回响。
“哎——呀——苦命的卓信啊!”
“你十六岁那年?寒冬腊月啊——嗬!”
“为给家里?捡柴火,跌进那溶洞啊——嗬!”
她每唱一句都以夸张的抽泣声结尾,余音绕梁,中气十足。
“大哥背着?你跑十里?山路啊,也没能把你腿给救回来——嗬!”
“你那双废腿啊,何时才能自己爬回溶洞啊——嗬!”
林筠:?
意识到唱词不?对,林筠陡然?抬头,却正对上哭丧婆直勾勾的眼珠。
哭丧婆的声调突然?变得阴森诡异,尾音拉得极长,冲着?林筠问道:
“我…的…鞋…呢……”

第45章 谎言
林筠猛地站起身, 却发现四周的宾客全都静止了?,夹到一半的菜悬在半空,张着嘴的酒盅停在唇边。
唯有哭丧婆的头颅以?诡异的角度后仰, 嘴角越咧越大, 直到撕裂耳根。
“咔哒”一声,她的下颚完全脱落, 露出黑洞洞的喉腔:“我...的...鞋...…”
供桌上的蜡烛突然窜起三尺高的绿焰,棺材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林卓信关节反折着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脚上竟又套上不合脚的婚鞋, 折断的脚趾被?垫踩在脚下,一截一截地往林筠爬来。
“看到我鞋了?吗?”
耳后突然传来湿冷的吐息。
林筠转头, 正对上哭丧婆贴到鼻尖的脸,其?腐臭的指甲已向他眼?眶的刺来。
林筠来不及捏诀, 只能尽力侧头先保证将眼?睛避开。
当尖利指尖即将刺进林筠脸侧时,一道寒光破空而?来,穿透了?哭丧婆的手?心, 巨大的惯性将其?扯着倒飞出去。
吴恙及时赶到, 将符纸甩到哭丧婆脸上将其?定?住, 拍了?拍手?。
“终于等到成?鬼了?。”林筠松了?口气,转身抓住吴恙手?腕, “可以?问灵了?,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恙点头,将钉在哭丧婆掌心的飞刀收回, 扯下朱砂手?链。
“蜃楼开眼?, 魂归往昔!”
随着朱砂悬浮成?环,问灵开启,世界骤然坍缩。
二人只觉脚下一空, 再?睁眼?时已站在一处陌生的农家院落里。
暮色四合,远处传来猪圈特有的腐臭气味。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坐在简陋的木轮椅上,正费力地转动轮轴往猪圈方?向挪动。
“喂。”少年?停在栅栏前?,声音很轻。
猪圈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猛地抬头,光着的脚上铁链哗啦作响。
她看起来比少年?还要小两三岁,脸上沾着泥污,精神?萎靡,眼?里无光。
“救我!”少女似乎已经久未开口,声音有些变形。
少年?没有回答,他盯着少女脚踝上磨出的血痕,突然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小心翼翼地穿过栅栏缝隙递过去。
“吃吧。”他小声说道,“别让人发现。”
少女迟疑片刻,终究抵不住饥饿,伸手?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少年?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叫林卓信。”等少女吃完,他才开口,“你的脚...…疼吗?”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镣铐下的一圈血痕,泪水又开始从哭干的眼?里溢出,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
“我给你带了?药。”林卓信从轮椅下方?的布袋里取出一个瓶子,“可能会有点疼。”
他笨拙地转动轮椅,试图靠近些,少女却突然往后缩了?缩,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别动。”林卓信停下动作,把药瓶放在地上推过去,“我偷偷来的,小心被?王德忠发现了?。”
少女慢慢伸出手?,指尖在即将碰到药瓶时顿了?顿,希冀地看向这个向她传递善意的少年?。
“你能帮我逃跑吗?”
林卓信低头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在离开前?扔下了?一句:“明天晚上...…我还会来的。”
夜风拂过院角的蒲公英,带起几缕轻柔的飞絮。
场景开始变化?。
“死丫头!就知道睡!”
王母抄起一桶脏水就往猪圈里泼,嗓门大得能震碎瓦片,她五十出头,颧骨高耸,嘴唇薄得像刀片,一双三角眼?吊着,看人时总带着股刻薄劲儿。
少女被?泼得一抖,尽力把自己缩在猪圈角落。
“哑巴了??不会说话?!”王母抄起一旁的扫帚就往栅栏里捅,“老娘花钱买的你,不是让你当祖宗的!”
扫帚杆狠狠戳在少女背上,她闷哼一声,却没躲,只是抱紧了?膝盖。
王父蹲在院门口抽烟,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他精瘦得像根竹竿,眼?珠子浑浊发黄,时不时往猪圈那边瞥一眼?,眼?神?带着让人不舒服的□□。
“看什么看?”王母扭头瞪他,“给儿子位良买的媳妇,你也想尝上一口?”
村里人不是不知道王家买了?人,可这一家三口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刁户。
没人敢管。
十来年?前?的农村还没有手?机,不知是谁趁着赶集上镇子里报过一次警,可等警察来时女孩早已被?藏起没了?踪影。
那事之后王德忠拿着菜刀挨家挨户地找人,大有一副找到报警人就杀人全家的势头。
“造孽啊……”偶尔有人摇头叹气,可被?王母眼?神?一扫,立刻噤声。
林卓信藏在房子后面的树林,偷偷地注视着这一切,轮椅的轮子卡在泥地里,手?指死死扣着扶手?。
他看着不久后王位良从屋里走出,拽着女孩的头发往屋里拖。
哭喊声从王家破旧的土屋里传来,夹杂着王位良猥琐的笑声和王父尖酸的咒骂。
他一直在林中等到深夜,女孩被?再?次关进猪圈,蜷缩在角落,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淤青,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吃吧。”他再?次偷偷来到猪圈旁,把点心递过去,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孩,“我哥从城里带的。”
女孩慢慢接过点心一口一口地咬着。
“明天..….明天我还会来的。”林卓信等她吃完,留下一句话之后,像以?往一般准备转身离开。
可这次女孩却罕见地叫住了?他,“谢谢!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
林卓信的轮椅猛地顿住,轮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缓缓转过头,“记住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
少女点点头,第一次冲他笑了?笑,“林卓信,我会记得的。”
林卓信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从记忆来看,林卓信似乎曾经和?这个被?拐女孩有过一段少年?人的感情悸动。
若那女鬼就是这个女孩的话,林卓信的献祭似乎是一种?极致痴情下的选择。
但林筠却感觉有些烦躁,凭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他近乎审视地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林卓信的脸上。
结果当真在其?转身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表情。
记忆在此刻再?次变化?。
女孩蜷缩在猪圈的角落,她死死盯着漆黑的屋内,直到王位良的鼾声如雷般响起,王母的咒骂声也终于停歇。
她动了?。
手?指抠进泥土里,她一点点挪向木柱。
那根拴着铁链的柱子已经被?她偷偷磨出了?一个缺口,只要轻轻一推,铁链就能滑出来。
咔嚓,木屑簌簌落下,铁链终于从柱子上脱落。
女孩浑身发抖却不敢耽搁,她赤着脚,蹑手?蹑脚地爬向屋后。
她白天被?拖进屋里时,曾趁着王位良完事后不注意,把他不怎么穿的一双鞋从窗户扔在了?草丛里。
只要穿上鞋,她就能跑得更快。
只要跑进山里,她就能活。
计划了?不知多久的逃跑行动终于有了?机会实施,所以?一向沉默的她,在今天晚上还特意和?那个轮椅少年?说了?谢谢。
可当她颤抖着拨开草丛时,呼吸却骤然停滞。
鞋子不见了?,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王父的声音突然从屋前?传来,伴随着打火机“咔哒”一声响,他正往猪圈处走去。
女孩的瞳孔紧缩,顾不得再?找鞋,转身就往黑暗里冲去。
可赤脚踩在碎石、枯枝、泥地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血珠很快从脚底渗出,在泥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可她不敢停。
“人呢?!”王父的怒骂声离着老远,仍然炸响在她心头,紧接着,远处屋内灯光骤亮,王母尖利的嗓门和?王位良的咒骂声混在一起。
女孩拼命往前?跑,喉咙里涌上血腥味,脚底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她不敢慢下来。
只要再?远一点……只要再?快一点……
“果然在那儿!”
王位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女孩猛地回头,看到王父拎着锄头向她追来,王母和?王位良紧随其?后,三人狰狞的面孔在月光下如同恶鬼。
锁链的重量和?脚底的刺痛让她越发抬不起脚,她跑不掉了?。
“贱骨头!还敢跑!”王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地上一掼。
女孩的头重重磕在石头上,眼?前?一阵发黑,可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指甲深深抠进王父的手?腕里。
“我杀了?你!”王父暴怒,抡起锄头。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软软倒下。
血从她的额角汩汩流出,染红了?半张脸。
她睁着眼?睛,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可最终,她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晦气!”王母啐了?一口,“人是不是死了??现在咋办?”
王父阴沉着脸,“放心吧!这事除了?林卓信那瘸子以?外没人知道,而?且这贱人跑的方?向是他报的信,他不会说出去的。”
“那队接亲人不是说有人让他凑冥婚的单子吗?把她拿去买了?不是刚好吗?”王位良探头探脑地说着。
“这主意好!”王母一拍掌,“尸体都省得自己处理了?。”
而?此时,在王家的院子前?,林卓信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一双破旧的鞋子,嘴角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弧度。
他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病态的颤抖,“你怎么能抛弃我独自跑掉呢?”
说完,他盯着自己两条没有知觉的腿,突然又开始大笑。
自从腿无法?走路,林卓信的心理在日复一日的搓磨中早已扭曲。
林卓城可以?离开村子去大城市里打工,恋爱创业,带着女朋友回来和?父母商议婚事。
而?他却只能成?为村里人口中的那个林瘸子,甚至有时还需要父母半夜帮他处理失禁的床单。
他满心愤恨,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直到发现那个被?锁在猪圈里的女孩。
女孩脚踝上的铁链比他轮椅的刹车更牢固,当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施舍的食物时,他第一次感受到比止痛药更强烈的战栗。
但最令他兴奋的是女孩眼?中逐渐熄灭的光,完美复刻了?他自己的灵魂溃败史。
多么奇妙啊,原来让别人也坠入深渊,竟能缓解自己的疼痛。
他沉浸于掌控的喜悦,救赎者的身份,沉浸于女孩对他的依赖。
可那簇火苗今晚竟然又再?次出现,她甚至特意在自己离开前?说了?谢谢。
她需要他,依赖他,甚至感激他。
那她怎么能逃呢?
当他被?困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她也必须留下来,永远陪着他……

第46章 结阴契
结阴契, 即把自己的生命献祭给鬼,问灵的内容为林卓信和女孩的共同记忆。因此自女孩彻底身亡后,记忆已经没有了下一幕, 四周变成一片黑暗。
林筠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张了张嘴,却因为想说的太多, 反而哽在喉间。
从王家人最后的话推断,女孩的尸体也没能被妥善处理, 而是被王位良一家卖给了接亲队, 不知和谁结了冥婚。
“所以...”林筠缓缓说道,“那个被塞满冥币的..….”
“只能说活该。”吴恙冷笑:“赚死人钱行亏心事, 死的时候肚里?满财,挺顺他意的!”
“按这么?说, 王位良三人都?是女鬼所杀?”林筠问道。
但还没等吴恙回答,他自己已经察觉不对?:“这女孩的死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如果要?报复的话, 怎么?等到现在才?开始?”
林筠顿了顿:“……而且正常情况下, 鬼也杀不了他们!”
“结了阴契, 鬼就能通过活人短暂进?入阳间。”吴恙一脸牙疼的表情,皱了皱眉:“至于这变态怎么?拿到的邪术, 二重?问灵应该能看到。”
说完,吴恙摸出蝉玉,拉过林筠的手腕。
“九幽洞照, 黄泉开眼!显汝祭献时, 现汝断肠刻!”
随着二阶问灵的开始,如墨的黑暗缓缓消退,争吵的声音逐渐升高。
“我不需要?!你们聋了吗?要?我说多少?遍!”林卓信带着愤怒的咆哮声传来。
“总要?有个人照顾你的呀儿子!”老人声音带着哭腔祈求, “等我们哪天在床上爬不起来,你怎么?办呐?!”
“啪!”
紧接着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林卓城将面?前的饭碗狠摔在地上,米饭四散飞溅。
他脸上的表情阴郁得吓人,枯瘦的手背暴起青筋,轮椅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压着声音:“什么?意思?没了你们我就活不下去了?”
这句话声音小到像是自言自语,但下一句音量却陡然?变高,几乎到了嘶吼咆哮的地步:“我是废人吗?啊?我需要?人来照顾我?”
他一把将盘子也一并掀到了地上,手上被打?翻的滚烫汤汁溅了一片,却是一副仿若未觉的模样。
但接着,他又猛然?打?了自己一耳光,脸上挂上悲伤:“是我拖累你们了……”
可下一秒,他刚恢复正常的面?容又变得狰狞扭曲起来,抬头盯着两个老人冷笑:“呵!那你们去找林卓城啊,他混得这么?有出息,怎么?从来没提过把你们接走?”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缩着肩膀,颤颤巍巍地去捡地上的碎玻璃,用手把散落的饭菜和地上的灰土拢在了一起后,一言不发地去屋里?找扫把和撮箕。
林卓信继续挖苦道:“你们当年为了两百块钱,非让我给当年那队外地人带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我的废腿都?是因为你们,报应!现在的一切都?是报应!”林卓信说完,便又开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林卓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疯,两位老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再去触林卓信的霉头,踉跄着离开了屋内。
院子里?正等着一老一小两个女人。
“杜婆子,你也听见了,我家这个儿子性子怪……”老人手指攥着衣角:“他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放屁!”杜婆子突然?尖声打?断,脸上那颗黑痦子随着表情扭曲跳动。“我说林大姐,这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是你先找到我,我才?开始帮你找的人。”
她掐住身旁女孩的后颈,把她猛然?往前推了一下:“老娘大老远带人过来,你们当是赶集呢?”
女孩被推得一个趔趄,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别看她这样,这女的身体没什么?毛病,就是有点痴傻,不锁着也不知道跑,多适合给你儿子当媳妇!”
“可……”两位老人还想再说。
“哎呀!”杜婆子直接打?断,用手狠狠掐起女孩的脸颊肉,又去掀女孩的衣摆。
“就凭这个样貌和身段,你儿子但凡是个男人,我就不信他拒绝得了。”
说完,杜婆子抓着女孩的手就把她往屋里?扯。
“卓信啊!”杜婆子刻意拉长尾音,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你先别急着闹,先看看,先看看,喜不喜欢?”
林卓信不耐烦地抬了下眼,却在看到女孩的面容时愣住了。
十几年的搓磨,可以让很多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女孩逃跑的那天,林卓信在院子里待到天亮,却只等到了女孩的尸体。
一具浑身是血、毫无生气的尸体。
而十几年后,面?前这张活生生的脸,竟然?和记忆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看着她,林卓城就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脏臭的猪圈前,轮椅的把手质感化作粗粝的木栅栏,感受到让人战栗的幸福。
他同意父母把她买了下来。
杜婆子抱着一大袋子钱,脸上笑开了花:“哎呀我就知道,就靠你那大儿子,整个金子山没谁比你们林家更有钱!”
当天晚上,女孩呆在林卓信的房间。
“怎么?会这么?像?”打?量着女孩的脸,男人憔悴的面?容仿佛被重?新灌注了生命一般,饶有兴趣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有回答,甚至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直愣愣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林卓信也跟着逐渐平静下来,狐疑地再打?量了一下女孩,直到看到其耳边那颗和以前那个女孩一摸一样的痣。
怎么?可能痣也一样?
“叶白英?”林卓信难以置信地喊了女孩的名?字。
“啪!”
电灯处传来电流声,玻璃猛然?炸开,林卓信常年将房间门窗封死,此时连月光都?无法?透入,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我……的……鞋……呢………”
“我的鞋……”
“林…卓…信…我的鞋呢……”
带着卡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林卓信双眼瞪大,浑身冰凉。
“你……真是叶白英,你不是死了吗?”林卓信手死死掐着轮椅把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多年没有知觉的两腿竟开始发麻,传来一种?穿骨的寒冷。
“呵呵呵呵我记得你,林卓信!”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让男人汗毛倒束,头脑空白。
地上的白蜡烛突然?开始自燃,幽绿色的火苗窜起一尺多高。
林卓信被吓得一哆嗦,蜡烛的光只能笼罩极小的一片地方,而在光的边缘处正站着个黑影。
黑影逐渐走近,先是血肉模糊的双脚,指甲缝里?塞满黑红色的泥垢,刺目翻卷的皮肉在光影中显得越发狰狞。
然?后是布满淤青的小腿,皮肤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蜡烛飘动着继续上移,直到脸部开始显露,林卓信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叶白英的脖子上仅有一张薄薄的白纸,其上勾着粗糙得宛如小孩乱画的五官,嘴巴用血红的颜料一路描到了耳根。
那张脸正在慢慢皲皱,血红的颜料顺着纸面?流淌,滴落在地面?上。
“哒…”
“哒…”
“哒…”
水滴落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让林卓信的意识回归,温热的水流顺着轮椅坐垫边缘滴落。
他被吓得失禁了。
瘫痪夺走的不只是他行走的能力,还有作为一个人的体面?。
一时间,水滴的声音竟盖过了他所有的恐惧,转为了恼羞成怒地愤恨。
长久的绝望开始往脑子里?涌,将身体里?的某根弦拉到极限,猛得断裂开来。
“呵..….呵呵...…”
林卓信的笑声起初像生锈的齿轮转动,继而变成歇斯底里?的嚎叫。
“杀我啊!”他声音带着怪异的音调:“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先别…咳…急着死……咳咳!”
黑暗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阻止了林卓信进?一步地发疯。
“谁?”林卓信手推动轮椅往后退了退。
“滋滋——”随着电流声再次响起,电灯突然?亮了回来。
一个驼背的男人正靠在门口,浑浊的眼珠里?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吴恙深吸了口气:“果然?是这个痨病鬼!”
“谁?”林筠侧眼问道。
“还记得杨通海是受谁指导养的小鬼吗?”
“嗯,”林筠回忆了一下,“他当时说的那个咳得厉害的大师,就是他?”
吴恙点头:“你这记忆力还挺厉害!”
“听你的口气,认识?”林筠狐疑地问道。
“洞察力也厉害!”吴恙竖了下大拇指,解释道:“我爸妈好歹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一些比较出名?的同行都?了解一点。”
他嘴角带了几分不屑:“这个人出名?主要?靠的是歪门邪道!”
果然?,吴恙刚一说完,那人便用实际行为把这评价给作实了。
“你咳,你喜欢她?”驼背男人挤出丑陋的笑容,“想不想和她咳咳……永远在一起?”
“什么?意思?”林卓信一脸漠然?,“你又是谁?”
驼背男人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纸人的身边,然?后直接用手压上纸人的头,往下按去。
纸人的五官在令人作呕的“咕叽”声中变形压缩,最后被揉捏成了一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你不用……咳……管我是谁。”男人掏出袋红布包,“你今天能重?新见到叶白英,是因为我把她的魂魄暂时附在了纸人上。”
“你想让她复活吗?”他边说,边解开了布包的结扣,从里?面?取出本婚帖来,“这阴间鬼若想重?回阳间,必然?要?活人作桥,你若愿意和她结阴契,以后便可以永生永世和她在一起了。”
“呵!”林卓信冷笑,这人出现得莫名?其妙又一副替他着想的样子,他自然?不信其鬼话。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将那本空白婚贴接了过来。
“永生永世在一起?”
林卓信喃喃念道,叶白英小口吃糕点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又念了一遍:“永生永世在一起?”
林卓信的手指在婚帖上摩挲着,最后嘴角扯出一个病态的笑容:“需要?我怎么?做?”
事实上,林卓信已经不在乎这个驼背男人的话有几分真假,也不在乎自己的后果怎样。
他摸着湿透的轮椅坐垫,迫切地想结束现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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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叶白英:晦气!

第47章 小卖部
随着婚贴被林卓信缓缓展开, 纸面逐渐渗出粘稠的黑血,几?缕黑雾扭动着钻出,在空中凝结成密密麻麻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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