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夜话by迟迟迟迟迟行也 CP
迟迟迟迟迟行也  发于:2025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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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又犯病了,和草原上的那一次一样,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其实这些都是假的,我只是在自己吓自己。
我也只能这样想,但凡我发挥一点想象力,我今天就得活活吓死在这里。其实上次草原遇险后我就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我一直和自己说,如果这是幻觉,你绝对不能再输给它第二次。
我冥冥中已经不得不妥协了,这种事情就是没完没了,它的开始是无声无息的,它的结束,只有疯子和消失者会见证到。
或许公主幡的传说是在掩饰它——一个有诡异结局的故事,想掩盖的是,这样的故事往往根本没有结局。
我一方面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一方面实在是无法控制地让恐惧操纵着我的大脑。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四下望去,安全感的缺失让我的恐惧不断攀升。
我不敢闭上眼,也不敢看得太多。所幸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家具,所以就没有留下很多阴影的部分,不然我能从床上站起来的第一天我就会把它们全部破坏掉。
我不受控制一样反复看了房间三四次,确定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出现在房间里,我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但是我发现我没拉窗帘。
好像有一只手掰着我的下巴,逼迫我看向窗外一般。我的脑袋艰难地转动,一点一点地偏向窗口。
在不远的地方有几间蒙古包,这个季节有些牧民们在那里住,微黄的灯光透过蒙古包的布面,朦朦胧胧地投射到窗户上。
黑暗中,有一个比较小的蒙古包在聚居地旁边,紧紧地贴着那个大的蒙古包。
我盯着它看,然后我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那个蒙古包很突兀,它不应该在这么紧密的地方。我早上经常眺望窗外,但从来没有见过它。一旦夜色降临,这片的风景也和走廊一样完全不同了。
那个蒙古包的形状特别奇怪,它比普通的长一点,圆弧也更拱一点,像是被挤压过一样。
我几乎是入迷地注视着那个地方,猜测着它到底是什么。事后想起这种状态是非常不对劲的,更像是有什么和走廊一样,希望我看着他。
我一直盯着他,几分钟之后,那个蒙古包动了一下。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甚至出现了耳鸣。
那好像是个背对着蹲在地上的人。
从他的肩膀高度来看,他至少有五米高。
我不堪重负的精神终于断线,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回到了床上,金毛坐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我惊魂未定,四下环顾,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睡前的模样。我望向窗外,夕阳正好,暖洋洋地照在窗台上。远处那片蒙古包的空缺中没有任何东西,更没有什么人。
“醒啦,”金毛饶有趣味地望着我,“梦见什么了?”
我看着他,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种传说是只要你和非人之物说了话你就会一直见到他,我不是很想一直见到金毛,就很明智地没有和他搭话。
或许我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好笑,金毛先笑一步,“林先生,不要太敏感啦,”他凑上来,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抓住我的手,直接往他脸上放,“捏捏看?”
我赶紧把手抽出来,弄得我好像认识了他很久一样,搞什么肢体接触,我跟他根本不熟。
但是他抓我的手的时候感觉手是热的,应该是真人。
“我刚刚做梦了,”我说,“现在是哪天?”
“早上我来找你,”金毛说,“然后中午的时候你说你有点困了,要睡一会…我就出去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碰见你在做梦。”
“我说梦话了吗?”
虽然这样问,但我心知肚明。我估计也说不出什么话。
“说了很多呢。”
金毛笑着说。
突然之间,整个房间都黑了下来。金毛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像一阵风刮过,所有的颜色颗粒都化作了碎片。
我耳畔重新响起了令我绝望的那个声音。
呼吸声。
一下一下的,绵长的,轻松的…
然后它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快,我背后的人好像在被人追赶,从肺里挤压出来的气流越发艰涩,杂音越来越大。
他的心跳声在这片黑色的空间里回荡着,震耳欲聋。如同在我头顶擂鼓,咚,咚,咚,每一次都撞击在我的鼓膜上。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从我四面八方响起。我像坐在一个混乱的音响中间,所有的声音都一齐向我涌来,侵占着我的感官。
那个声音远了,又近了,我模模糊糊地听到它似乎是一个女人在讲话。
这个人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有惊恐的,有疲惫的,有轻松的,有快乐的。她在不停地说话,声音时高时低,一直在往我的脑海中钻。
她的声音隆隆作响,我像是坐在一个奇怪的电影院里。电影院的墙是肉色的,椅子也是肉色的,墙壁是黏糊潮湿的,屏幕是活的,它在运动,如同怪物的胃部,在不停地自行蠕动着。
那种昏暗潮湿的感觉放到现实来说其实很恶心,但很奇异的是,其实我并没有感觉到像之前一样的恐惧与厌恶。
其实,人的恐惧很多都是塑造出来的。如果你给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只蟑螂,它可能会直接上手去抓,而不会表现出和我们一样的害怕。也有一些东西则是刻在我们的DNA里的,这种东西我们可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会恐惧或厌恶,比如说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但是人们就是无法摆脱地讨厌它。
我仍然听得见那个明显的呼吸声,但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无论是接触未知物体的恐惧,还是我成长中被各种环境影响加之的恐惧都已经消散了,我现在只剩下最原始的,从动物进化中带来的恐惧感。
如果我曾经是一只青蛙,或者是一只猿猴时会恐惧自然与天敌。它们会直接威胁我的生命,但呼吸声不会,我并不害怕它。
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其实可以感受到她有一种强烈的愿望,那种愿望大概并不会很容易达成。她的语气带着期待和恳求,有几个一直在重复的词语,我似乎能听出她说的是中文,但是更多的我就听不清楚了。
你需要知道这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这样告诉我,我努力地去辨认,即便是不记得她的话的内容,我也想要记住她的语气。
她好像是在警告着什么,她说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她不停地重复,那是几个很熟悉的发音,我几乎就要听清了,但每次都和它的意思擦肩而过。
我记住了,我默默地想,我必须要记住。
我从水中猛然坐起。
我浑身都湿透了,有人拉我的手臂,让我的脚碰到池底。这个水的味道非常的恶心,咸到发苦。我拼命抹自己的脸,呸呸呸好几下,才勉强感觉咸味淡了一点。
我还暂时不能站起来,但我身下的水浮力非常强,它勉强地托举着我,让我半蹲着也不至于很累。
“醒了,”我看见教授的侧影,他正在对着三四台奇怪的屏幕,看起来像是电竞电视剧里的那种,“快速眼动睡眠时长十三分二十八秒,记录。”
有笔的声音,我昏昏沉沉,一只手臂把我拉出来,让我坐在毯子上,用毛巾给我擦头发。
“你梦见了什么?”
教授转过头来,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我的记忆慢慢回笼,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一次试验品。
在那天早上金毛来拜访之后,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能解答呼吸声的来源,我就会帮忙。
于是他们第二天把我带到了他们的蒙古包里。那里有很多奇怪的仪器,还有一个大水池子,里面用了很多很多的盐,据说,这是为了创造一种失重的连接感。
这个方法我在电视剧里看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不过我戴着检测设备躺进去之后,很快,我就开始进入这种非常逼真的梦境。
梦境之所以是梦,是因为它没有任何逻辑,是现实剪辑而成的碎片故事。但教授在我跨入水池前提醒过我,他说我这次看到的有幻觉也有真实,很多细节都是非常有用的,希望我能记下来,这样对他们也会有帮助。
于是我参与了这次实验,令人惊奇的是,我竟然真的记住了一些内容。
“一…一句话。”
“什么话?”
“听不清楚。”
教授看起来并不失望,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的脑袋被揉搓得一点一点的,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点心虚。
“记得什么画面吗?”
教授继续问,他旁边还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在不停地记录着我们说的话。
我把记得的内容简单向他说了一下,他认真地在听,但没有露出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来。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我只是觉得我刚出来身上好冷,不由得抓住了盖在我身上的毯子。
“等一下你要去洗个澡。”
我这才发现一直在帮我擦头发的是金毛。他给我盖了毯子,轻轻地按了两下我的肩膀。
“有的时候你都不需要知道答案,”他说,“只要和它走进一点,那感觉就不太好受,对吧?”

在金毛说“黑山”的时候,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所有人都很激动。
教授吩咐了几句,其他人都散开做事去了。金毛拉了一张椅子给我,叫我坐着,撑不住了在旁边先睡会。
我还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是睡不着的。金毛去和教授说话了,他们两个的声音不高,我听不见,但是我隐约觉得是在谈论我。
我自己在那坐了一会,他们两个讲完了,金毛过去其他地方帮忙弄电脑,教授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
“林先生,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得不和你说一说我们的情况,”他说,语气平淡无波,“我们这一次来草原,其实是非常冒险的。”
陈宣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在学校你问他问题他先叫你自己思考,然后半天找不找人的教授。他一次性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我有点受宠若惊。
教授给我大概讲了讲他们现在的情况,包括为什么他当初出面处理公主幡这件事。
其实大部分情况和金毛说的一样,我怀疑金毛就是得到了他的授意来向我透露这些事情的。
他们是来寻找一个盒子的,围绕着这个盒子的去向有非常多的线索,公主幡,狼灾是其中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失踪案,莽古斯,葬尸沟,大鱼,萨满仪式,陨石坑,草原上的鬼打墙等等的内容其实都在他们关注的范围内。
按照他的说法,正常情况下有可能一个地方会出现其中的一些奇怪的传闻,只要这些传闻发生得不特别密集,都可以被视作正常。
但是近期这片草原上发生了非常多非常多怪异的事情。
最开始是好几起失踪案,几个旅游团的人丢了,然后又丢了几个牧民。他们以为是狼灾,但那些人失踪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任何狼活动的痕迹。直到三个月后,其中一个牧民失踪时恰好下雨,草地特别柔软,留下了非常明显的脚印。
他是自己向无人区深处走去的。脚印到了某个地方之后就消失了。最后留下的一枚脚尖处要比脚跟处更深一些,看上去像是正在迈上一条看不见的,出现在草原中央的楼梯。
接着,牧民羊圈中的羊整夜整夜地躁动。有牧民抱着土猎枪和蒙古獒一起守夜。他模模糊糊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羊圈中有一双碧绿如拳头般大的眼睛。那双眼睛睁着的时候,所有的羊都在下跪,甚至狗也颤抖着不敢吠叫。
他们知道,那是莽古斯,蒙古族史诗中经常出现的一种邪恶的怪物。莽古斯一旦出现,灾难也会随之来临。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发生,有人跑马的时候一不小心踏进了一条沟壑,沟壑中竟然都是死人的骨骸。有人捡到了一枚小陨石,第二天便疯疯癫癫,跑进树林里消失了。有马群被带去在河边饮水,牧民说他亲眼看见一条船那么大的狗鱼将马匹拖下河,但那条河本身最多才三米深。
和我猜想的一样,教授他们有人监视着所有容易发生这类事件的区域。黑山草原的诡异事件很快引发了他们的关注。他们之前其实也来过这片草原好几次,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这些征兆则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了,无论这里存在的东西是什么,它最近都开始进入了另一个活跃期。
而这片草原最出名的一个传说,则和一片黑色的山脉有关。
“这个故事在解放前是非常流行的,”教授说,“但是解放后发生了一件事,让这个故事慢慢地绝迹了。”
当时正处于中苏“热恋期”。有一队充满了干劲的年轻人以考察队的名义进入内蒙,和当地的牧民交流,说他们是为了测绘地形。
牧民当时对他们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当时这片草原上流传着一个已经相当于是约定俗成的习俗,牧民们也提醒了他们。
这片草原之所以被称为“黑山”,是因为在这片草原上,有一座带来灾难与死亡的黑色山脉。你平时是见不到它的,如果某一天你意识到黑山的存在,你一定要转过头去,千万不要直视它,更不要走近它。
考察队的年轻人很多都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本身也是唯物主义者。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没有人会主动承认这种鬼神之说是真的。大家虽然听了,但都认为这其实是一种传说信仰,有其产生的原因,但并不是真的。
考察队在这里驻扎了许久,而且他们越来越深入无人区边界,只是时不时找人回来采买物资。当地牧民觉得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开始越来越担心他们的存在会招惹到奇怪的东西,到最后还发展成了一场比较严重的冲突,双方都有人受伤。
这个时候一个比较德高望重的萨满神婆站出来,告诉牧民不要阻止他们。“因为他们在奔向自己的命运。”
这只考察队很快在茫茫草原上消失了,二十三个人,没有一个能走出这片草原。
在那之后,一场鼠疫席卷了周边的部落。这种鼠疫比普通的更为怪异,它传播速度飞快,并且死亡非常迅速,往往早上被传染,中午就一命呜呼。
因为死亡太快,所以这场疫病在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后又很快地消失了。这片牧场仍然水草丰美,渐渐地,不知道黑山故事的人追随着好牧场而来,在这边聚居。有几个老人知道的,但也闭口不谈,随着他们的去世,这个故事就被他们带离了这个世界。
黑山的故事,再也没有人知晓了。
大约三十年之后,有人在旧物市场上淘到了一块手表。阴差阳错间这块手表被他们注意到了。这块手表属于其中的一个考察队员,手表上刻着她的名字。
据出售这块手表的人说,这块手表是凭空出现的,好像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摊子上,他也不知道是何时何地而来。
所以大家重燃起了一些希望,或许当时的考古队员们有的还没有死,并且走出了这片草原——那他们身上携带的信息就至关重要了。
他们会知道些什么信息呢?这就要从他们的目的说起。
他们当然不是去测绘地形的。当时苏联交给了我们国家一份非常机密的档案,那是战败的日本交出来的一份文件。文件内容显示,日本人在草原的地下建立了一个非常大的工事,为了储存一件“确保达成胜利的法宝”。
当时苏联认为这是一种强力的病毒或者是新型的武器,两国当时合作密切,这份档案就交到了我们的手上,理所当然的,我们就派了一些人去一探究竟。
在考察队失踪之后,这件事情引发了上面的关注。他们开始秘密地寻找当年与工事有关的人。一直到这件事情发生了差不多十年之后才找到了一个亲历者。
那是一个日本人,在这个项目中途因为得了精神疾病,整日胡言乱语,被人送出了草原,来到了东北。随后又被俘虏,日本战败后被遣送回日本。
那个日本人并不愿意说这件事情,因为他声称“讲出来都会让厄运如影随形”。但几天后他又改变了主意,他主动找上门来,把他所知道的细节都说了一遍。
他其实并没有触及到这个建筑最核心的地方。他当时的家族比较强大,在这里是有点地位的,因为进入草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就一直在外围监工,没有参与一些比较机密的建设。
怪事自从他们进入草原就接连不断地出现。其中他亲眼见到过有一个他的手下就站在他面前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他只是觉得鞋上粘了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手下就一下子消失了,去原地查看,发现那里只有一片柔软的沼泽。
长官告诉他们这是一种季节性的沼泽,非常危险,让他们尽量远离。但他本人却认为这里面还有其他的蹊跷。
直到某一天,他接到了一个什么任务,进入到了那个建筑里面。
他对建筑结构不熟悉,于是按照标注牌寻找。找着找着觉得不对劲,前面有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味,细看下还会发现墙角好像有喷射性的血渍。
他当时非常疑惑,但这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非常正常的,队伍前段时间牵来了一批羊,他以为是羊的血。
他往前走,眼睛先一步望见了拐角前的东西。
那是尸体。
在这条亮着红灯的走廊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尸体,他完全没有闻到任何的臭味,但眼前的景象绝不是假的,他甚至一眼就能从里面看到给自己分派任务的那个长官倒在地上,身体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害,但是就是死了。
在堆满的尸体尽头,有一扇布满了铁锈,绝不像是刚刚铸造的暗绿色大门。
那扇门给人一种非常,非常邪恶的感觉,它没有窗户,门销锈迹斑斑,旁边有一排铆钉,看起来非常老旧,也相当普通。但那种危险的不和谐感,简直就在疯狂地从所有缝隙中涌出来。
随后,他听见了两声非常悠长的警报声,在红光下,那扇厚重的门,突然好像被谁从里面拍了一下一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赶紧往回跑,冲出工事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问他怎么了。
就是那个长官,那个堆叠在红色走廊尸山上的长官。旁边经过的熟人,刚才好像就倒在靠墙的地方。
那条走廊仿佛不存在,这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们的计划仍在进行,这里保存的是一个皇帝的盒子,据说它可以让他们获得最终的胜利。
但他疯了,当天往后的记忆都不是非常清楚,在作为战俘被抓起来之后才有所好转。他的这段经历他没有和任何人讲过,所有的人都是单纯认为他疯了而已。
同时,他了解到,所有当年参与工事建设的人,除了两个疯了被送出来后自杀了以外,另外前前后后两百余人,全部葬身于草原。
在他说出这个故事的第二天,我们的人想要再了解一些细节,却发现他已经在家里自尽了。他挖出了自己的双眼,失血过多而死。
搜寻他的东西发现,当年他有在一本笔记本上简单地记录过一些事情充当备忘录。他自杀当天,笔记本被摊开放在桌面上,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录中他们发现了一页显然是在疯狂状态下胡乱涂画的数字。
这些数字都是他说出故事当天的日期,是在距离那一天的十多年前,在一本疯子的笔记本上写下的。
仿佛他其实就是一个信息,现在信息传达完毕了,他也就可以去死了。
这就是建国后我们要派出考察队的缘由。无论对方说的是否是真的,如果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工事,储存着秘密武器的话,对于边境稳定和草原生态都是非常致命的。
自考察队也消失在了草原里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队人进入。教授和其他人因为一些线索来过草原好几次,但没有找到答案,也没有遇上这次这么强烈的暗示。
“在我们前面就有一队人,”教授说,“在一周前进入无人区,音信全无,唯一一次卫星电话打过来是一个男人,他要求如有人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必须将其就地格杀。然而奇怪的是,那支队伍里根本没有讲话这个声音的男人,他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所以这一次我们面临的情况非常危险,公主幡被撞断了这件事如果放在平时可能并没有什么,但现在和狼扯上关系,就更像是一个预告。他们必须非常小心谨慎地处理这一切,不然有命来没命回,得到什么答案都只能带进坟墓里,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教授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能听了之后十分感动,然后同意明天早上就举办婚礼。通过之前的那些预兆,他们只能确定他们要找的东西确实在这片地底下,但是草原非常大,把所有草都翻一遍是不现实的,他们只能通过其他办法来确定具体的位置。
他还给我解释了“接触”的定义。在他们的眼中,接触的范围很广,无论是目睹了,闻到了,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都能被称之为接触。
这种接触也有强有弱,一般触摸是最高等级,听到、嗅到是最低等级。如果一个人一直在不停地接触这些东西的话,那他会比完全没有接触的普通人更容易看到它们。如果到达了触摸这个阶段的话,很少人会再回得来。
“那些失踪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其实我们也不清楚,”教授坦白道,“我们一直在打一场看不见敌人的战役,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很多人希望找到这个答案。”
好吧,我想,你这是要我死。
教授似乎是为了我安心,给我还说了一下他们的计划。“我们请到了一个萨满教的神婆,”教授说,“可以确定公主幡和这件事是有关联的,那我们就试试看,按照公主的足迹走,如果能直接进行接触最好,不能的话也要让神婆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我当然只能同意。说实话,现在经历了这些事,我会比以前更知道如何往深了再想一点。听了日本人的那个故事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应该是属于那种非常敏锐的人,能提前察觉到危险。但最后他自杀了,说明敏锐并没能救得了他,反而可能让他中招而不自知。
我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敏锐并没有用,那我们可以简单一点,在深入接触之前马上离开草原。远离事发地应该是有用的,但要趁早。教授答应我,他们不会让我深入接触,后面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也不多。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他就会先把我送回去。
我听得脑袋乱糟糟的,他们还在做前期准备,我就裹着睡袋在帐篷里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起来,就听见他们在搬运什么重物。我睁开眼,发现除了我自己睡觉的这一小块地方之外,其他的整个蒙古包都已经被按照婚礼的模样装饰好了。
他们这一行有几十个人,我并没有全部见过面。今天他们所有人都发动起来了,为了婚礼做准备,我隐约好像在里面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但是想不起来在那见过他们。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点恐怖,让我警钟狂响,拼命回忆自己之前到底见到过哪里有人脸,怕他们的脸其实长在过石墩神像上,被我扫了一眼但没记住。
那边的人也意识到了我的眼神,他们有几个也转过头来看我。看着看着他们中的一个人就走过来了。我心说坏了,不会是他们觉得我冒犯了他吧,看他走过来,我第一时间就想道歉。
结果对方一开口问我是不是哪趟车上的我就想起来了,那几个看着眼熟的是我在来的时候的火车上见到的大哥。但他们并不是和我聊天的那几个,是在隔壁车厢的,我撞见过他们打招呼,所以有点印象。
原来大哥们说的放牧是这种活计。
他们过来和我聊了两句,对我的态度都很好,说要是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就可以一起过来了。我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想着当时我可不知道我自己这么倒霉,不然我落地当天就订机票赶紧逃。
他们似乎也把我看作了这个计划的中心人物,告诉我和我一个车厢的那些人是跟着前一批进无人区的,言语之间隐约透露着想要打听我们到底要干什么的感觉。
很明显像是大哥他们这种属于花钱雇佣的外部人员,看身材,估计也是有一定武力值,类似于雇佣兵那种的。他们自己很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和昨天在帐篷里做事的那些内部人员泾渭分明,有很大的信息差。
我也不好直说,跟他们讲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溜了。我走回小床旁,才发现旁边的那个盒子底压着的是一张纸条,那是金毛给我留的早餐。
纸条上说叫我早点吃,不要担心今天,还画了个很可爱的小表情。我拿起来看,然后缓缓放下。
这怎么像是在哄女朋友,我想。
难道是文化差异?

第9章 婚宴
起床后我把自己简单打理好,刚出蒙古包,就看见金毛站在前面,神采奕奕地和我打招呼。
我走上去,“准备好了?”我看他两手空空,闲得不行的模样,“你今天是怎么安排?”
比起教授,我和金毛确实会更熟一点。特别是昨天的逃命经历,我感觉他还是挺好说话,也比较有耐心的那种人。
“送你出嫁,”金毛笑嘻嘻地说,“把你从这个蒙古包送到这个,”他的手指在这两个地方之间划了一条线,“然后留你和老陈新婚快乐。”
我拍了他手臂一下,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因为大学的时候同学间开玩笑,很多就会这样互动。拍完了我才意识到我和他其实也不算太亲近,有点害怕他生气,又看了他一眼。
金毛没有生气,反而哈哈一笑,“都要结婚了,害羞什么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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