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伸手,也完全无法抵挡。
这样的恐惧,甚至比我遇到狼时还更加剧烈。至少我在那个时候知道自己在抵抗的是什么,而现在却真正的全无办法。
我心脏跳得太快,眼前有些发白。我已经努力想往后退了,但受限于地方和我个人的能力,可能也没能真的退后多少。周子末很快就冲了上来,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臂。
“操!!放手!!”
我大骂了一声,用腿蹬着洞壁,又往后猛退。周子末这次不知道是不是长记性了,死不松手,反而把我向他那边用力一拽。
他的力量完全不是我可以匹敌的,这么一下子,我整个人被拖着向前了至少三十厘米,脸几乎怼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的手腕感觉被他拽折了,剧烈的疼痛让我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就那么一刻,他换了个姿势,抓着我腋下那个位置,就又把我往下拽了一大截。
下面是那个手电筒所在的位置,我脑子一片空白,浑身上下疼得爆炸,已经进入了几乎无力抵抗的状态。
我不再挣扎,周子末满意了,他转换了一个姿势,准备继续拖拽我。在一点点灯光的照射下,我看见他突然翻了个面,换成躺倒在地,反手的姿势,又拉住了我的大臂。
我脑子当时有点懵,等到他反手拖着我继续向下,我才终于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操,这人早就换面了,他眼睛在后脑勺上。
我真的要给吓晕了,大脑却一下子回归清醒。我要是被他抓住拖下去包不得好死的,开膛破肚已经是轻的,要是我也变成苏合的那种东西,永生永世在草原上徘徊…一旦我有一秒回过神来我认命的这一刹,我都会后悔到把自己脑袋揪下来。
不行,还是得逃。
我不动,周子末的动作就没那么激烈。他可能已经觉得我活人微死,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防备心,只是想努力把我拖拽下去。
我用腿偷偷蹬住两边制造阻力,刚掉下的手电筒就在我小腿那边。这个洞的位置勉强能让我够一够,如果被他拖下斜坡,那我才真的没招了。
周子末也发现我卡住了,他拉了我两下,第二下力气特别大,我脚趾头都差点把鞋抠出洞来,才勉强稳住身体。
这个时候,他突然放手了。
我完全是出于一种弱小动物保护自己的本能开始装死,条件反射一样闭上了眼睛。
“林江淮?”
他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点疑惑,好像刚才不是他把我拖死了似的。
“林江淮?”他又喊,还有一双手摸了摸我的脸,“我靠,你没事吧?”
我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尽力不露出任何破绽。
笑话,我能这么容易上当吗?
他后脑勺上的头发都碰到我的鼻尖了,摸我时手指是向着我的眼睛的。只要稍微动动脑想一秒,都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
他正背着我,在反手摸我的脸。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屏住呼吸,静静地等这个看起来像周子末的东西从我身上移开。
我当时是没有任何下一步的想法的,没人教我队友变成怪物趴你身上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我脑子里只是想着至少要蒙混过关,至于过关后怎样也没有什么计划。
周子末整个身体都悬在我的脸前,那种人带来的热气让我心脏狂跳。有几次他向后动他的脑袋,头发搔在我脸上,我脸上肌肉可能被痒得颤动了几下,但估计他也没有发现。
就这样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我已经开始有些憋不住,偷偷吸了一点点气。周子末仍没开始啃我的脸,反而从我身上退了下去。
感觉我是过关了。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情况下如果对方是老陈我绝不会放松警惕。在我心里老陈是那种中邪了还会有条不紊给我把脉确定我是不是真死了的人,这可能是因为我有点学历上的刻板印象。
源于这种想法,他退下了之后我就稍微放松了一些。周子末在那里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搞什么,我不敢睁开眼看,只能继续这么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继续拖我,我还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莫非是有其他事,他走掉了?
我就这么躺在通道里面,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刚刚我印象中是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周子末应该是有移动的。他变异了之后动作很轻,如果说是跑掉了,倒也说得通。
那他为什么跑了?
我隐约有了一点想法,难道他一定需要什么活着的东西才能达成他的目的?所有的背目人似乎都是这样,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就总想拖别人下水。
周子末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活着还是死了,反正我知道,以我的能力,他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了,他只能自求多福。
到这我又想起老陈,想起他们俩现在都算是生死未卜,没想到就我一个倒霉鬼活到现在,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就这么又呆了一会,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我确定周子末应该是走了,这才睁开眼睛。
我一睁开眼就发现有点奇怪。
通道的天花板似乎下降了,灯光不太明显,我只觉得之前在头顶的部分似乎压了下来,整条通道矮了一多半。
然后我马上意识到了,那根本不是天花板。
周子末不知道在以什么样的姿势把自己固定在了我的正上方。他对着我的脸的地方,是他的后脑勺。
“哈哈,我就知道你醒着。”
他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点看破我小把戏的快乐。
我他妈的都快被吓得直接乱飞,这是他妈的什么恶趣味???干嘛用后脑勺盯着我??这他妈的是想干嘛啊??
我真他妈的是没招了,周子末直接落在了我身上,非常用力地压住了我的胸口。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撅过去。
他也不说话了,刚盯着我看的行为好像只是纯粹恶趣味,想把我戏弄得道心破碎,放弃挣扎为止。
我也确实在他继续拖我的时候有些动弹不得,但在他把我往前拉了一段的时候,我的身体又很明显地违背我疲劳至极的意志,开始挣扎着阻拦。
周子末一看我拖不动了,就又停了下来。不像是想要马上弄死我,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对于被拖下去的结果有个初步的预料。
总不能是变成莽古斯和他双宿双飞吧?那只可能是死得很惨,远超过现在的情况。
他故技重施,又上来摸我的脸。我也演不动了,眼睛一闭就是不动,无论死活,不能叫他轻易给我拉走。
他在我周围发出了一些声音,不知道是想试探,还是又准备直接给我吓得心脏骤停。
我想到网上有个梗说世界末日谁谁谁可别变成丧尸,这个梗很适合现在周子末的情况。他中邪了感觉都中得比苏合高级,动作敏捷且说话顺溜无比,感觉也残留了一些脑子,高低都比苏合上三个等级。
就在这个不知道在等什么的当口,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这其实也不算很奇怪,因为按照我现在的这个睡眠时间,没有马上猝死都多亏了大家马不停蹄地给我各种惊吓,刺激得我肾上腺素狂飙从而勉强支撑。
我已经想不起我上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总之肯定至少超过了四十八小时。
我很困,现在闭上眼睛,我感觉我要睡着了。
知道周子末肯定不会放弃弄死我反而成了一种安心,我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反正我面对的是几乎无解的难题,就跟高考的最后一道大题一样,有的时候人要学会放弃。
就这样,我闭着眼,慢慢放缓了呼吸。
下一秒,我感觉到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摇动。
我之前在马上陷入睡眠前都会感受到一种微微的晃动,这种晃动出现之后我很快就会睡着。这次我以为会是一样的,但这种摇晃非常剧烈,甚至让我有些想要呕吐。
我应该睁开眼的,只可惜我不想再看一遍周子末用后脑勺盯我的盛景。我强忍着这样的感受,就是闭着眼,希望这种感觉马上过去。
然后,我感觉到我所在地的前后左右有了一些特别微妙的变化,我的本能先对此有所反应,接下来才是我的意识。
我脚用了一点力气,往下够了够。
下面是地面,不是岩层土壁,是地面。
我由躺着,变成了站着。
是“接触”。
就那么一瞬间,我由表层的通道陷入了深层的接触,我掉进了另外一个地方。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那一刻我是真的不行了。人们都说最恐怖的就是未知,从这个故事开始到现在,我就没遇到过任何一个是已知的东西,实在是没招了。
周子末就算变成了这个鬼样还隐约能算我舒适区内,那条通道我半猜半蒙也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一点门道,但我对接触这件事情非常抵触且一窍不通。
这有点像一场非常真实的梦, 你可以感觉到这是一场梦,但它太过于真实,让你很难确信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我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这让我的脑子很乱,无法明确判断前方的危险情况。
就跟玩游戏一样,如果你能无限次复活,那你肯定乱冲乱撞,但如果你只有一条命,你就必须小心一些。
问题是现在我到底是有几条命?我真是分不清楚。
我深呼吸了几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睁开眼。和我想象中不同,面前没有什么牛鬼蛇神到处乱飘,只有一片白。
那就是一堵白墙,上面甚至什么都没有。
我还在疑惑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连手指都没办法弯曲一下,只能紧紧地贴着墙站着,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外,让人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更用力地去听。背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声音,但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有空气的流动,并不是十分逼仄。
我离墙贴得太近,呼出的气流在我嘴唇的位置打个圈就被我重新吸进去,让人觉得有些难受,只能屏住呼吸。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我只能等着,等着什么东西扑上来把我喉咙咬断,或者等,直到什么都不发生。
大概过了几分钟吧,我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这种和受刑一样面壁思过的站姿导致的。在我确切地能总结出哪里难受之前,我听到背后有人按下某种老式按键的“咔哒”声。
我吓得一激灵,原来我背后一直都有人。
我开始冒出一堆紧张兮兮的想法,很想知道为什么对方还没有扑上来弄死我。但是我还是动不了,只能继续等待。
然后那个人说话了。
“一切都失败了。”
是日语,我还能听得明白。
“一切都失控了…我愧对天皇陛下,也愧对大家。”
他说了一整句话,我完全没有理解障碍。但是事情又变得很奇怪。我原来听得明白是觉得日语听起来和中文差不多,他说出来我就能立马理解他的意思,并且能说出每个词对应的中文含义。
现在不是这样,他说这句话,我所理解的就是他所表达的,并非是翻译,而是他背后的含义与情绪我都可以深切地体会到,跟所有的程序本质上都是0和1的结合一样,它们的底层逻辑就是一样的。
巴别塔,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了这个故事。
在人类文明的伊始,所有的人都是像阿凡达一样理解对方的。我们都说着一样的语言,直到上天降下神谴。
我根本不应该去这样理解语言——除非我像上次正面遭遇黑山时一样,我大脑里属于语言的部分,已经连上了黑山的系统。
我操了,他妈的。
我真的想骂街,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进入了不应该靠近的地方,我的脑子可能下一秒就会从耳朵里融化流出来,而现在我根本动都不能动弹一点。
“我们现在只知道,答案并不是唯一的。希望其他的队伍,能带回真正回答。”
“再一次,请接受我最终的道歉,现在它仍在墙边监视我…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对不起。”
我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什么机械的轻响,接着,下一秒,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飞溅到了我的耳朵和后脑勺上。
操操操啊啊啊!
我真的吓到了,眼泪差点都流了出来。枪的声音比我想象中的大得多,更别提有人刚在我背后对着自己开枪。小日本自杀了,我靠,我根本不敢想溅到我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只要细想一瞬间我就要精神失常。
我脑子一片空白,逼迫着自己深呼吸,深呼吸了两三次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心还在那里砰砰乱跳。
他说他被墙边的东西监视已久。
那他妈的不是就是在说我吗。
我不在乎我是不是无意中逼疯了一个小鬼子,反正他本来也挺该死。但我真的很在意他所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答案,日本人在找,老陈他们也在找,一群人满地乱跑找来找去,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能这么诱人?
这个念头只是在我脑海中过了一下,还没出结果,我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
我尝试动了一下,好像又不行,真他妈折磨。
接下来墙面开始转动,就是从大摆锤上下来那种天旋地转。第一秒我还没反应过来,但我马上就意识到根本不是我能动了,而是场景变化,我可能又要从“接触”的状态掉出去。
我赶紧闭上眼,如果我离开这种状态,最有可能的是下一秒睁开眼发现周子末在嚼我手指头。我怕得要死又不能不躲在这个地方,只要不出去,外面确定的危险就能晚一步追上我。
随着我闭上眼,慢慢的,墙壁又不再移动。我又稍微等待了一会,等到感觉身边全部安静了下来,才睁开眼睛。
面前又是墙。
这次的墙和刚才的不太一样,刚才的是水泥墙,这次的好像是蒙古包里的那种毛毡墙,上面还能看出木头架子的痕迹。
“嘘。”
背后有人嘘了一声。
“你提到了它的名字,现在它出来了。”
“你想要的,我们这里没有。”
这段对话非常短暂,我又开始觉得墙壁晃动,只能再次闭上眼睛,直到地面平稳下来。
这次我睁开眼,面前不再是墙面…而是夜晚的一片汪洋。
这一切太像是幻觉了,完全没有任何的逻辑性,前后跟做梦一样梦到哪句说哪句。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老陈躲起来的时候睡了,现在完全就只是在梦里。
我盯着那片水面看了好久,模糊的水波层层晃动,那波浪的节奏又有些古怪,并不是十分连续。我盯着看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这根本不是水,这是草,柔软的,如同波浪般起伏的草。
我再仔细看了一会,当然,这也不是草。
这是毛,柔软的,浅色的,像秋日干枯的草一样颜色的毛。
承载灵魂的那种兽毛正在我的脚下。它们轻柔地起伏着,覆盖着这片大地。在它们之下是一阵隆隆的声音,是生命的声响,在大地浅薄的皮层下活着的东西。
“林江淮,你想要答案吗?”
一双手温柔地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那是公主的声音,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它们之间的关系。
像老陈它们说的,公主并不是黑山,也不代表着黑山。黑山是法则,是不变的真理,而公主则是这种法则催生下的强大力量。它们的力量同源,却并不属于一个阵营。
但这就代表着,我越靠近黑山,公主就能越靠近我。
刚刚我陷入了接触,现在,公主马上就从接触中找到我了。
“林江淮,把门打开。”
她这样说。
什么门?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就跟一阵风一样从我大脑皮层晃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突然回过神来,我坐在椅子上,现在是下午,等会我要去上课。
“你帮我带个晚餐,”我上铺的杨武说,“要二食堂一楼那个烧鸭饭。”
“你怎么不自己去,”我口头这么说,但我估计我还是会给他带的,“你都一天没下床了。”
“我今天没课啊,”他说,“你给我带一次,周四那天我给你带,求求你了好不好。”
“那我这次给你带你周四必须给我带,”我拿起课本准备出去,“你说了好几次了一次都没给我带过。”
“这次必须,这次必须。”
杨武从床上坐起来,对我做了个双手合十鞠躬的动作。我根本不指望他能说到做到,不过带饭也不算什么大事,带就带吧,他上次还帮我签了一次名呢。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就回头又看了一眼。
杨武还在对着我鞠躬,一次,一次,又一次。
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两个,他在床上,我在地上,他对着我一次又一次地鞠躬,就像没有被导演喊“卡”对我演员一样,属于他的部分还未结束。
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的手本来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只是还没拧动。
“你在干嘛,”我说,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喂,傻了?”
杨武停下来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还是那张脸,他就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同学…但是不对劲。
他的五官看不清楚,就像回忆中的人像一样有些模糊,你没办法仔细描绘出五官具体的细节,只能简单说这个人大概长成什么样。
“你快去上课吧,”他模糊的嘴唇一张一合,“快上课了。”
我触电一般迅速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刚回家,把拿来的快递放在地上,掏出钥匙,把钥匙插在门锁孔里。
今天到的这个快递应该是洗衣液,之前的用完了,在网上刷到这个牌子不错就买了,不知道能不能把鞋刷干净。
我拧动钥匙,顺势准备把门拉开。
在这一刻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外面阳光灿烂,里面怎么这么黑?是我出来前忘记拉开窗帘了?
我突然又没有任何缘由地警惕了起来,没有再把这个动作继续下去。
我的手还没缩回来,放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我上完厕所了还在门里面干嘛?公厕臭得要死,赶紧出去啊。
我把门栓打开,把门拉开。
“来了。”
我听见有人欣喜地说。
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完蛋了。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扇门,我已经没有躺在土里了。不知道是周子末还是什么东西,我已经被拖出了那条隧道,回到了地下工事的水泥地面上。
我回到了现实,非常真实,非常确切的现实。
四周没有人,但应急灯一直在闪。所有的红色灯光都在旋转着,在寂静中一圈一圈地投射到水泥墙上。
我站着,就站在一扇门的前面。面前好像是什么资料室,左右两边的墙胡乱印刷着一些文字,虽然很工整,却像一张打印纸被反复塞进打印机打印不同的东西,所有的文字都是重叠交错在一起的,让人很不舒服。
我的手刚刚就抓着资料室的门把。门是普通的门,深绿色的,门上有两块模糊的玻璃,透着背后交叉的铁丝网格子。
我刚刚把这扇门打开了。
这扇门是向里推的,从推开的门缝里,我看见门后地上,断成两截的盐线。
周子末的话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里,日本人用盐和他们带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来抵御地下工事外想要进来的东西。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带来的灵体之类的东西不仅没想去打本土的狼和公主,反而时空成为了那趟在地下工事不断穿梭的列车,吊死了一车他们自己人。
盐或许之前也是有用途的,但地下工事早已因为黑山的影响而错位,盐维系着的“里面的东西不跑到外面去,外面的东西不进到里面来”策略也岌岌可危。他们早已开始听到属于草原的声音,但似乎也没能完全直面公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
现在我知道了,其实就差这么一下。
我把门打开了,地下工事的平衡已经被全部破坏。
我真是又悔又恶心,我不信任何一个人能躲得过这样接二连三毫无喘息的欺骗。灯闪得我头晕,这里仍是一片寂静,而我的意志力几乎要崩塌殆尽。
门都打开了,我背后是黑洞洞的走廊。我不愿意再站在走廊上,只能钻进了房间里,还欲盖弥彰地把盐线踢上。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我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感觉如此清晰,甚至可以被具像化为一张张的图片。
它们进来了,地下工事里原有的东西也在骚动,在所有东西的背后,那座幽灵一般的山,似乎也逐渐开始清醒。
这里确实是资料室,我靠着门,内心一阵绝望。
怎么办啊,我想不到任何的办法了。
门后一直都很安静。
我掐了自己好几次,来判断现在我所在的地方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但我全身上下都在钝钝地发疼,四肢百骸没有一个地方在正常运行,就连抬起手来都觉得很累,抓握的时候都要特别用力,才能把一直在发抖的手指合拢。
比身体更累的是精神。
自从进入地下工事以来,我已经经历了十几次惊吓。每次都给我带来了非常巨大的精神压力。我已经无力再做出什么自救的判断和思考了。
我只是想这一切赶紧结束…它怎么就不能赶紧结束呢?
我的生活已经够悲剧了,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足够吗?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闯出去,那这个经历能够我吹一辈子。但真的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更想要的不是什么吹嘘的资本,什么传奇的冒险故事,我只是想让这一切折磨停下来。
这座建筑,这片草原都是一座严丝合缝的机器。它无视任何人类卑微的主观意志,残忍地运行着。我祈求它停下来,但是它从来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我靠着门想缓一缓,停下来就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哭。
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里我也会半夜哭,那个时候只是觉得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有种越努力越悲惨的绝望。
而现在并没有比那个时候好到哪里去,我更努力了,也落到了更糟糕的境地里。太多事情是我无法改变的了,别人所说的“胜天半子”这种传奇故事,应该是不会发生在我这样的普通人身上的。
如果老陈和周子末这样的人都不能活下来,那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走得出去。
想到这些事让我觉得很难受,只能趴在自己膝盖上等着情绪平复,一时间又很想直接有个什么怪物冲出来把我掐死,这也算它行善积德,免除我的一件烦恼。
但偏偏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怪物,甚至我坐在地上感觉已经有了二三十分钟,整个走廊和房间,除了一些非常细碎,像老鼠活动的声响,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我真的很痛恨这里。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有自己的意志,每当我真的很想死的时候它总是不随我愿。猫抓老鼠一样抓一下放一会,我如果真的死了那也只可能是被玩死的。
我坐着半天,整个地方好像又正常了起来,估计是看我又有了想死的冲动,稍微安抚一下我的情绪。
我想要骂人,但骂人也没什么力气,自己坐了一会,又很没趣地站了起来,才开始细看这个房间。
房间其实蛮大的,布置和图书馆或者资料室一样,全部都是成排的大铁架子,大概有十来个。架子上面是一些归类好的纸箱子和文件,还有几个锈迹斑斑的手提箱,全部都整整齐齐的放置着。
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地下工事的每个房间都是有编号的,这个房间外面都是活字乱刷,我也没有注意到有没有编号,感觉可能是根本没有。
一个没有编号的房间走近科学能说十集,在这甚至不能在诡异事件里排上前五,想到这个我都有点被气笑了。
老陈之前提过一嘴,他也曾经进过资料室,但应该不是这个,这里的东西没有被翻弄过的痕迹。
我倾向于这个地方有很多个资料室,每个分门别类储存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说有用好像也没什么大用,说没用,来都来了,看一眼比不看好。
我随便拿起来架子上的东西翻了一下,里面是一些人的资料。性别籍贯出生地之类的,和实验那些也没有什么关系,像是搜集的被实验者的信息。
里面有很多这样的文件夹,有些记录人,有些记录什么分析过程,都是数字,比较官方,我看得懂日语也有点读不懂里面的意思,脑子比较乱,早就没了什么阅读理解的能力。
在这些架子的左手边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台灯笔筒等一系列的用具,台灯甚至还能打开。整个房间里有些尘但不多,所有的时间都停留在了遥远历史中的某一刻,具体是什么时间,现在也无从追寻了。
我抽了一个金属手提箱,箱子上有锁,我不太敢直接往地上砸,弄了一下没弄开,只能放弃。
我站在房间中间,这里的资料和消息太多,甚至比没给消息更糟糕。它要求非常强大的总结和发现异常的能力,如果老陈在这里,肯定比我在这有用。
我看来看去,没有找到些什么。这里面的文件涉及到的人非常多,并且翻多了几份,我发现这应该和实验者没什么关系,这些人有男有女,唯一共同点就是几乎都不出生在内蒙古。
这就很奇怪了,基本可以排除我刚才实验者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