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奇怪?”何云这么多年来,也是难得给人当一次“知心姐姐”倒还颇有兴趣起来。
见她竟然真的愿意听听自己?那?点?儿不知该对何人讲述的心事, 陶鸿悦也认证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手中?的些许薄汗蹭到了外衫上去。
他?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自己?略微干燥的唇, “就,之前听你说过,你和卫修士和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对吧?那?, 那?你们是什么意识到彼此的感情有了变化, 并且认定了彼此呢?”
尽管已经做好了要聊聊感情问题的心理准备,可陶鸿悦这上来就直接提问的模样,还是让何云微微有些吃惊。
不过也只是片刻, 她就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陷入了回忆——毕竟,与师兄确认彼此的心意、认定彼此……那?好像已经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近百年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复仇、痛苦与悔恨之中?,哪怕现在能有机会与师兄的神魂重聚,好像也只是给了她一些喘息的机会。
何云曾以为,只要柳长?珏不死,她便永远也无法重新?获得快乐。
但今日,陶鸿悦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却让她忍不住回忆起了那?些最初的的时光。
珍贵的记忆仿佛剔透的琥珀,即便已经蒙尘许久,只要再拿出?来重新?好好打理,便又可以看见其中?的华光溢彩。
何云回忆着,竟然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笑容。
那?笑容,让等着答案的陶鸿悦都愣神了片刻。
他?还记得自己?初见何云时,全然没认出?来她是个女子,只觉得这人大约是柳长?珏的狗腿子,还是个性格阴沉又奇怪的瘦弱男子。
后来慢慢接触多了,倒也改变了些对何云的印象——虽然嘴毒,可心倒是不坏,而且做事颇有一套章法,至少是一个能用?之人……
再后来,两人愈加熟稔,陶鸿悦便开始渐渐觉得或许何云是个可以结交的人,甚至在中?途大胆的赌了一把,赌能拉拢她一起对付柳长?珏。
但是陶鸿悦却从未想到,何云竟然……是个女子。
可以说,即便到了现在,“何云是个女子”这件事,陶鸿悦也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
虽然对他?来说,无论何云的性别是什么,都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战友。可性别属性这件事,似乎在何云的身上很淡,和她共事时,几乎完全不会注意到她是男子或女子这件事。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何云面上浅浅露出?了一点?带着少女特有的那?种清浅又微微羞赧的笑意,陶鸿悦仿佛才恍然意识到,他?这位从困难之中?将?破碎的自己?一点?点?捡起来、拼起来的朋友,原来也曾是位活泼可爱的少女啊。
虽然何云脸上分明是快乐,或者?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幸福的神色,陶鸿悦却反倒忍不住地替她心酸了起来。
柳长?珏那?个该死的东西,为了自己?的一点?点?私利便恶事做绝,还一直趴在整个江州上吸着大家的血。
在这个本就已经开始灵气消退减少的世界里,尤其是在被禁制死死封闭的下?仙界里,柳长?珏即是最大的一颗巨型肿瘤,畸形地吸收着过量的养分。
他?真该死啊!
就在陶鸿悦的思绪逐渐跑偏,甚至又有点?开始想要聊工作的时候,何云终于将?自己?从漫长?的回忆之中?拔了出?来。
她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又轻轻摇了下?头,“说来可能有些羞人,但我尚且情窦未开之时,便已认定了将?来定然是要嫁给师兄的……”
陶鸿悦双眼圆睁,等着何云的后文。
便见她又轻轻笑了一下?,“后来,也许是生了情愫,但互相也并未有说破……应当是到了十?八岁的年纪,我们已经决定好了开仙仪式后,便要一同上山去修行。”
“当时,师兄有几个玩的不错的朋友便说要请他吃酒送行,师兄自然是就跟着一同去了。”
“我以为他?们大约是要玩闹整夜的,结果刚入夜不久,师兄便气冲冲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朋友一路解释,说什么不知道?修行之人要留有元阳,不该请他?喝花酒的……”
何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眉眼都染上笑意,“当时嚷嚷的可大声了,我猜整个巷子都听到了,甚至我还听到了隔壁院子里有偷偷的笑声。”
“只是当时大家都在笑,我的心却是空荡荡的,仿佛破了一大块……我可从未听说过什么,修行之人要留有元阳,不成亲的……”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我既愚钝,又莽撞。”
“然而我却丝毫没有后悔……或者说,应当感谢那?时我的勇敢与冲动,否则,我与师兄的事情,大约要等到许久许久之后,才会有个下?文吧。”
这已全然把陶鸿悦的好奇心给吊起来了。
“所以,你当时做了什么?”
之前听何云的故事,她讲的便都是那?些痛,那?些苦,那?些恨,仿佛她整个人都是为了仇怨而生。仿佛一株枯木,穷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也不过为了在倒下?时能赌对倒塌的方向,好给这世界最后一击。
可此时,当她讲起那?些温柔的、有趣的回忆,却又像是一株新?发的枝条,迎风摆动着,欢快歌唱着,充满了勃勃生机。
何云又轻笑了两声,“当时也是被一时之气冲昏了头脑,我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半夜在床上睡得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于是便干脆擦干了眼泪,偷偷翻出?院墙去,潜入了师兄家里,又摸进了他?的屋子……”
何云脸上有了两分赧然,毕竟以这个时代,以她自己?的观点?来看,这样做无论如何都有些太?过于大胆了……甚至可以说是没羞没臊,不知廉耻了。
若是今日面前换做任何的另一个人,何云都决然不会将?这种事情说出?来。
让自己?蒙羞,且还会招致旁人口舌的事情,何必要讲?她可没兴趣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面对着陶鸿悦,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反倒没有了那?些顾忌。
冥冥之中?,她却竟十?分笃定,陶鸿悦并不会看不起这样的行为,甚至……也许还会为她拍手叫好。
果然,陶鸿悦惊讶地“嘶”了一声后,立即朝何云竖起了大拇指:“何老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主?动出?击的猛士!这也太?厉害了!我得好好向你学学……”
“但是,还是我最初的那?个问题,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对卫修士的心意无可替代的呢?”
何云点?了点?头,“应当也是那?一刻,突然意识到的吧。”
“这世道?虽不像前朝,讲什么男女大防,但总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自己?做主?的亲事便是少之又少,我与师兄青梅竹马,又都打算上山修行,两家之间便隐隐有任我们自由?发展的意思。”
“我自幼便笃定了要嫁师兄,心中?也从未怀疑他?会有旁的想法,毕竟他?向来也都是待我与旁人不同,我自然也体会得到。”
“可那?一日,他?朋友话中?的意思,却不正是他?并无娶妻之打算么?我一时之间心如刀绞,有了一种被他?抛弃的感觉。”
“尽管我也有些猜到,这有可能是他?为了拒绝喝花酒而对外说的推脱之语,可……可万一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焦急、难过、和想要当面质问他?的心情杂糅在一起,我终于是做了件离经叛道?的事情……”
何云脸颊微微泛红,显然,接下?来的话,应当就是不太?适合直接直接讲出?来的了。
陶鸿悦虽然心中?抓心挠肝地好奇,但也不至于做个没礼貌的家伙,赶紧清了清嗓子,“咳,中?间的细节咱们要不就略过不谈吧,哈哈哈……那?,那?结果我可以知道?吗?”
何云原本确实是有些羞窘的,结果陶鸿悦突然也开始脸红起来,反倒叫她起了些逗弄陶鸿悦玩的想法来。
“中?间……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啊?!”陶鸿悦果然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这这这,这是可以说的吗?是不是不太?好……要是放在某某文学网,这都是要被锁起来的内容吧?”
何云:“……”
何云有些无奈地看了陶鸿悦一眼,“你在想些什么的……咳,我摸进了他?房里,一开始还被他?当做小贼拿住了。”
“我们还未上山修行时,师兄便提前学了点?拳脚功夫,我自然是不敌,轻易被他?制住,呼痛两声,他?便赶紧放开我不敢动了。”
陶鸿悦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紧张起来,似乎是在担心话题会随时滑入一个被锁章的地步。
何云则又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面容上多了几分小女子的娇羞来,“师兄那?时候喝了酒,还以为自己?已经醉倒,梦见了我……”
“我尚且还未开口朝他?问什么,他?便一脸苦楚模样,抱怨说他?今日可算是丢了大人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嘲笑他?要为修仙‘守身如玉’了。”
“我当时也还气恼着呢,反过来质问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是不是真的打算……咳,要守那?什么元阳之身。”
话说到这儿,何云身后在自己?耳后摸了摸,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之前也说过,我们两家本就想着将?我们送去修仙,因此对我们的事情管的很浅,只想着去修仙了便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与他?并未明面上交换过庚帖,所以自然也不算是订过亲的,对外旁人只当我们是自幼关系不错的朋友。”
“师兄便十?分委屈道?,他?自然是为着我,可我俩当时也无名无分,若是他?将?我的名字给搬出?来,只怕于我的名节不好。”
“毕竟,我们的确是很快便要离家,从此与凡间再无什么牵连,所以哪怕是有些风言风语我们也不会知晓……可我家中?尚有待嫁的妹妹,万一是毁了她的名声,那?他?和我都要算是家中?的罪人了。”
“得了他?的解释,我心中?自然是松快许多……但情绪刚刚大起大落,心中?仍是疑窦丛生,便又趁着他?醉酒问起来,问他?如何看我,如何想与我之事……”
“他?醉了倒是老实,都一一答了。我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我与他?之间,彼此都已然想得很深,却竟因着世俗之风气,从来未有好好谈过一次。”
“但幸而,我两人心意相同,从未改变过……我一时又高兴得直落泪,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呵,师兄呆呆的,说自然是要等他?功成名就,既然上山修行,总该修出?个名堂来,否则岂不叫我白?嫁了?”
“我当时又喜又恼,喜的自然是他?对我的一番心意,恼的则是……咳。”
何云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而正听得入神的陶鸿悦则是十?分“同仇敌忾”地轻轻一拍桌面,“就是,就该恼他?!卫修士怎么这样,不解风情!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啊!婚礼这种事情,可以先办小的,功成名就之后再补个大的嘛!”
陶鸿悦的大胆甚至超出?了何云的意料,他?还以为陶鸿悦至少也会觉得她身为一个女子,行为实在是有些过于大胆和轻浮了,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这般态度。
这让何云心头又是一暖,这故事,她从来都不敢向任何人讲,即便是自家血亲姐妹,也未曾提过。
何云曾以为,会将?这些事情永远埋藏在心底,永远也无法有人聆听她小小的少女故事。
却不曾想,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场合,同陶鸿悦这样一个奇妙的人聊了起来。
“既然都已大着胆子做了夜里摸进来这种事,我便……咳,我便最后又试探性的问师兄,这场梦里,他?还有没有想对我做什么……唔。”
听着八卦故事的陶鸿悦双眼猛然一亮:“何老师,你就这样拿下?卫修士了吗?厉害呀!”
“哪,哪有……怎么会!”何云立即反驳一句,“他?哪有那?个胆量,只说,只说想吻一下?我的脸颊,问我答不答应……我,自然是允了!”
在何云看来,这已然是极大胆、极出?格的事情了,哪里,哪里还能……
“唉,这么纯情啊……”陶鸿悦却竟然露出?略有点?儿失望的表情,“前面的铺垫已经把我整个人都说得黄黄的了,我还以为……咳咳。”
看到何云脸上羞赧掺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陶鸿悦赶紧轻咳一声补充道?:“我不是说纯情不好的意思!是我太?黄了,我反思!”
唉,虽然一点?儿实战经验都没有,可架不住现代社会网络太?发达,一天到晚这样那?样的,给他?整的思想一点?儿也不纯洁了……
看到陶鸿悦那?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何云没忍住又笑了笑,“没有怪你的意思。”
“毕竟……”她轻描淡写地讲出?后面令陶鸿悦震惊的话来,“上山之后没多久,在我筑基之后,我就让师兄跟我将?婚事办了。”
陶鸿悦:“……”姐姐您果然还是女中?豪杰,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咳。”何云挪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毕,毕竟我是很少见的医修么,双修也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自然是要……嗯。”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片刻,接着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陶鸿悦给何云倒了杯茶,一边总结道?:“所以,何老师和卫修士也算是水到渠成,只是中?间突然有个小插曲,以外力小小推波助澜了一把……当然,后面也是靠着何老师主?动出?击,不然这段情只怕还是要小火慢慢熬煮下?去。”
“确实如此。”何云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所以,你现在的困扰是?”
两人已聊过如此深刻的话题,自然又是亲近了不少,陶鸿悦沉吟思索片刻,缓缓道?:“我与阿烈,似乎大约也是这样……在我尚未怎么察觉之时,情感便已经比我的意识走得更远了。”
“他?好像是早就意识到了,却一直迟迟没有戳破,甚至……甚至是写信给我……”
陶鸿悦一边比比划划,一边大致将?两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是现在我意识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推进这段关系……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我总会觉得不好意思,叫他?不要借职务之便谈恋爱。”
“但是,但是当他?真的完全投入到工作里,并不把我放在最前面的时候……就像刚刚,他?直接带着卫修士附身的那?把剑离开,我反倒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了。”
说到最后,陶鸿悦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唉,我都觉得我自己?有些太?矫情了,可是,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其中?的关系才好。”
想到自己?之前的决定,陶鸿悦又补充道?:“不,不过我已经有了个计划,我准备挑个时间,跟他?好好推进一下?我们的关系,就像,咳咳,就像你翻墙摸进房间一样。”
何云有些揶揄地看了陶鸿悦一眼,轻笑着:“我还以为你是来向我讨教的,没想到你早就有了打算,这是向我来炫耀你的计划来了?”
“哪有,我是诚心讨教!而且非常有帮助好不好!”陶鸿悦立即道?,“总,总之,唔,我会再好好仔细参考一下?的,或许我的计划也要改动得更大胆一点?……”
“说说你的计划?”何云轻挑眉梢。
“那?可不行。”陶鸿悦脸颊微红,表示了拒绝,“不过,咳,总之我打算在温泉旅店建好之后,试营业的时候开始行动……最近,最近工作实在是还挤压了太?多,暂时空不出?手来好好享受感情生活。”
何云却不太?认同这说法:“胆量尚未准备好就直说……关系推进了,每一日工作里也都是享受感情生活,也不必说什么不许借职务之便谈恋爱了。”
被对方一下?子戳穿了自己?还需要做心理建设,陶鸿悦的脸一下?子更红了,“我,我就是需要心理建设怎么了!公司也是这样一点?点?建起来的,反正,反正阿烈说了他?可以永远等我……”
“哦……”何云拉长?了声调,“好好,知道?了。不过温泉旅店的试营业……这点?子倒是不错,能不能到时候也开一间让我和师兄去享受享受?”
“这是自然。”陶鸿悦点?点?头,“既然你都提出?来了,不如试营业的时候免费开放几日,给公司员工们做福利吧!当然,最好的那?一批独栋小别墅留给咱们自己?人,先享受享受再说。”
“好。”何云轻笑点?头,举起茶杯,和陶鸿悦那?只放在桌上的茶杯轻轻碰了一下?,“那?就先以茶代酒,祝我们陶老板马到成功了。”
陶鸿悦也笑着端起茶杯了,浅浅喝了一口,心中?却忍不住已盘算了起来。
唔……他?原本只打算带着秦烈体验一番温泉旅店度假,烛光晚宴浪漫的。
可仔细一想,这都成年人谈恋爱了,他?难道?不需要增加一点?什么饭后活动吗?
这黄黄的思想没有用?对地方啊,不行,他?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而另一边,将?剑带到铸剑室的秦烈,竟也开始了与那?把剑的交谈:“卫修士,关于如何滋养修复这把剑,我有些想法,暂且还无法向你解释原因……但,如果我能成功的话,希望你能对这件事保密,无论是对何老师还是对鸿悦,都先暂时不要提及,可以吗?”
那?把剑悬在空中?,并无反应。
秦烈又道?:“我知你心中?会有疑虑,不过请放心,何老师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鸿悦看重的朋友。”
“而且,对于我们来说,这把剑本身的价值很大,我们是绝不愿意损坏他?的。另外,若我的猜想是对的,那?么片刻之后,你便也能直接与我沟通了。”
这次,剑身有些疑惑的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自行飞到了铸剑台上,将?自己?的位置摆好不动了。
秦烈轻吐一口气,上前两步也走到铸剑台边,将?自己?的手掌贴到了剑上。
第183章
卫灯曾经也是?一位剑修, 就与大多数剑修一样,为了?能更好的保养照料自己的剑,他也对器修稍有涉猎。
其他内容虽都并不精通, 但?对铸剑这件事,还算懂得一二?。
然而秦烈却并没有使用任何一种卫灯所了?解的铸剑方法或工艺……他只是?把手掌轻轻贴在?剑刃上, 然后轻叹了?口气。
卫灯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 他就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 从剑身流入到他他的魂体?之内。
卫灯立即调动神?魂查看情况, 便见原来秦烈压根没有使用什么锻造的方法, 竟然只是?将贴在?剑刃上的手指用力压下,使其被划破了?浅浅的一条口子。
破口处,秦烈的血液正缓缓流淌而出,浸润到剑身上。
卫灯倒是?也知道,有些剑修喜欢拿血来饲喂自己的剑,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增强自己与剑之间联系的方式。
对此,卫灯虽然并不赞同,却也不持反对态度。他自己没有以血养剑的习惯, 但?别人要这么做,倒也与他无关。
但?此刻,卫灯却觉得十分疑惑。
剑修这样铸剑、锻造的,全都是?针对自己的本命剑, 或者?至少也是?准备将一把剑炼制成本命剑, 才?会以血来哺。
不然, 血液反倒会成为剑中的杂质,甚至有可能令剑出现问题。
尤其如果剑修硬要把自己的血参杂到他人的剑上……甚至很有可能会毁掉他人的剑。
卫灯就曾经见过?有个修士,因为嫉妒他人, 以助其锻造本命剑的名义?,故意将自己的血液掺杂进那人的剑中。
后来,那位修士在?练剑时走火入魔,最?终不幸殒命。
也是?自那以后,卫灯时刻谨记着要照看好自己的剑,绝不能假他人之手。
于他自己来说?,甚至他都从来没让何云碰过?自己的剑——这倒不是?不信任师妹了?,只是?师妹毕竟武力值偏弱,若是?有人对此有所图谋,破坏了?剑倒是?小?事,要因此连累伤到了?师妹,却是?卫灯万万所不能接受的。
只是?没想到,他的确是?防住了?任何对他那把剑有心思的人,却千防万防,没能防住直接将他二?人迫害至此的柳长?珏……
说?起来,真?正属于他的那把剑,应当也早就脆断在?那个山谷里,彻底损坏了?吧。
心头感慨良多,卫灯却能奇异地感受到,随着秦烈血液的缓缓渗入,整把剑竟然真?的像是?获得了?能量一般,剑身与剑气都恢复了?些许。
甚至连带着附着在?剑身上他残破脆弱的神?魂,也真?的得到了?一丝喘息。
这?!难道,这把剑与秦烈有什么渊源?
卫灯正想着,便听秦烈道:“我?也是?如此猜想的,这把剑应当和我?有些渊源,冥冥之中便有种奇异之感。”
卫灯一愣,这才?惊觉,秦烈竟然真?的能够与自己沟通了?!
“秦修士?”卫灯试着以神?魂与秦烈交流,“这把剑与你?”
秦烈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但?随即又轻轻摇了?下头,“具体?是?什么原因,眼下我?也只是?猜想,尚未证实,因此才?希望暂且对外保密,以免传达了?错误信息,让大家都失望。”
卫灯沉吟片刻,到底也是?认同了?这想法。
两人自然是?顺着话题继续聊起了?这把剑,卫灯道:“我?的神?魂应当还有一部?分残留在?我?那副骨骼上,因此神?魂有缺,才?浑浑噩噩飘荡许久。”
“但?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感应,这才?最?终一路飘进了?雾冥谷,并最?终与这把剑相遇。”
“我?神?魂附身上来之后能够感觉到,这把剑好像因为什么原因,也有一部?分残缺,而我?的神?魂虽然与它不算非常匹配,但?到底各缺了?一部?分,竟也互相稍作弥补,成了?如今的这模样。”
又仔细感受了?一番现在?的情况,卫灯又道:“而现在?,通过?你的血滋养,这把剑的情况竟然有所改善……虽然程度有限,但?我?与它相伴太久,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甚至,我?能感觉到这把剑本身似乎正有种愉悦的情绪……”
“真?是?神?奇,我?附身的时候分明察觉这剑中的剑灵已然完全消失,这把剑也理应成了?一件死物,可现在?它似乎有种隐约要活过?来的感觉……”
卫灯猜测道:难不成你与这把剑的前主人有什么渊源?或许……你是?他的血亲、后代?”
猜到此处,他轻嘶一声,“你名字中也有个‘烈’字,这把剑也名为‘烈’,这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秦烈此时已抽离了放在?剑刃上的手,食指轻轻按压着从拇指上捻过?,伤口便瞬间消失不见,片刻,他的手复而又落了?下来,指尖轻轻落在那个篆体的“烈”字上。
半晌,他轻叹一声,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后都归拢一处。
秦烈没有回答卫灯的问题,而是?道:“卫修士,我?对修补这把剑还有些想法,若你允许,此后我也会一一进行尝试……”
“只是?,随着这把剑重新被锻造、补全,虽然一开始对你的神?魂恢复也会有所帮助,可越到后期,只怕会对你的神?魂愈加排斥,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
卫灯见秦烈有意保守他自己的秘密,倒也十分识趣地没有追问。
毕竟,他们眼下虽是一条船上的人,但?到底也才?相识不久,两人性子更是?都偏内敛,远远未到交浅言深之地步。
卫灯思索片刻,答道:“那我?们便少量多次,每次只修补些许,秦修士认为这样可以吗?”
“如此一来,能够给我?足够的适应时间,也能重新锻炼一番我神魂的强度。否则,我?的神?魂如此残破不堪,到时即便成功进入柳长珏身体?内,接触到我?自己的根骨,只怕也是?难以取胜。”
“并且这期间,我?也会同云儿再想些办法,看是?否能滋补我?的神?魂。”
“若是?我?们时间能够安排得当,便可以在?最?后一步完成前,即我?的神?魂与剑的相斥力达到最?大却还没有完全脱离时候,安排引柳长?珏上钩与我?一战……”
“如此倒是?不错。”秦烈也对此表示赞同,“那我?们便约定每七日一次,你觉得可否?”
“可以。”卫灯同意,“现在?我?剑身可以动了?吗?”
秦烈点了?点头,复而又退开两步,留下足够的空间让卫灯的剑身方便行动。
卫灯操控着剑身重新跃起,在?空中飞转几周,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轻快了?不少。
不过?卫灯自然很清楚,秦烈不可能修补他的神?魂,只能是?因为剑身的情况有所好转,因此他操控起来轻松了?许多,这才?有了?轻松的感觉。
卫灯悬停在?秦烈面前向他道谢:“多谢秦修士了?,实在?无以为报……我?卫某人毕生所学,不过?剑之一道而已,若是?秦修士不嫌弃,我?也愿与你切磋讨教些剑法,如之前在?雾冥谷之中那般,或许也会对你的进境有所帮助和启发。”
秦烈知道,卫灯这话是?说?的有些太谦虚了?。
以卫灯元婴的修为,指点他一个金丹,自然还是?绰绰有余了?。但?秦烈思索片刻,却摇摇头,谢绝了?卫灯的好意。
“多谢卫修士,不过?雾冥谷中鏖战几日,我?所受启发还尚未完全吸收消化,恐怕还得再自行多参悟一段时日。”
“不过?,若卫修士也有意一同帮忙的话,回去我?会像鸿悦提一提。再者?,何修士本就掌管着学校与医疗部?,或许你与她一同处事,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卫灯自然也不会因为秦烈的拒绝就感到气恼,每个人都有自己修行的节奏和方式,他本来也只是?想表达一番自己的感激,若是?因此给对方造成了?困扰,反倒是?不美。
于是?卫灯应诺道:“好,也多谢你提醒,回去后我?会同云儿再商量一番,等之后再找机会,向陶老板提一提,商量一下此事吧。”
这句说?完,一人一剑之间,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