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航摇头,“但是搜查一课的同事们顺路都去帮你查了查了。”
松田阵平怔住。
“他们发现有几家售卖电视的店铺,比其他地方转播这个台的节目,要早两分钟,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而这些店铺都属于……”
荒海会。
虽然荒海会的会长是荒海岛英, 但是现在荒海会的大部分事务,都由荒海彩负责。
而荒海彩,伊达航虽然没亲眼见过对方, 但是听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说过,连降谷也提过一次, 两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荒海彩, 同样对松田阵平有些想法。
……至于什么想法。他没见过这两人的相处, 难道还没见过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和岩崎介羽的相处吗?
更别说岩崎介羽和荒海彩还是姐妹关系。
天啊, 姐妹关系。
伊达航的思绪又梗住了。
他转向松田阵平。却发现松田阵平只是愣了一下, 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卷发男人在他探究的目光下慢慢开口,“我刚刚不是说, 我很奇怪,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那个人的身份。”
“仓辻速水就算了,他不擅长这些。荒海彩呢?”
松田阵平想拿到密钥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而更加完整的如何获取密钥的的方式,仓辻速水知道,现在就等同于荒海彩也知道。
第一声爆炸响起时, 荒海彩他们还以为和自己毫不相关。第二声爆炸响起时,荒海彩发觉了异样。
“爆炸声在北川的方向。”
北川直弥,绝赞扮演松田警官中。因为担心太快被戳穿,一位曾经是漫画家的玩家甚至为他准备了剧本, 他现在是一位只记得几个幸运玩家的半失忆版松田警官。别管为什么失忆, 失忆的人不需要解释, 反正失忆了。
至于被选中的玩家,当然是他们提前安排在人群中的托。
谁会想到居然会被‘自己人’精心欺骗。
没关系, 死一次就会长教训了。
北川直弥发誓他只是随便想想,他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把尽可能多的玩家拖在这个被改装成临时修理厂的仓库里。
但这时, 他的道具工具箱,他亲自打开过的工具箱,在其他人好奇的触摸时,“砰——”地爆炸了。
北川直弥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他同在仓库里的其他玩家同样十分茫然。
一开始的时候甚至有玩家在世界频道里惊讶怪叫。
【游戏加难度了!NPC身边有炸弹,猜错的话有可能会被炸死!】
但是没说几句就被反应过来的玩家反驳。
【松田警官怎么可能会设置炸死我们的炸弹?】
短短一句话,可靠度却极高。
接着玩家们才稍微冷静下来,在连绵的爆炸声中怀疑副本的模式奇怪而混乱。
可是没等推出个所以然,一条条直播转播消息推送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从疑似连环爆炸案凶手的黑色卷发男人,到松田警官的身份被翻出来,也不过短短半小时。
媒体和舆论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又是最靠谱的东西。
还没到下一次的问答时间,松田阵平父亲曾经被当做杀人嫌疑犯被逮捕的事情居然也又一次浮出水面。
当年没有人在意真相,现在也没有。
新闻中很有技巧性的模糊了最后的结果,只留下最惊悚的标题。
连环爆炸案凶手竟是警察,父亲曾因杀人案被逮捕!
一瞬间玩家们出离愤怒了。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在乱写什么!】
【这是哪家报社发的?!!我要把这些报纸一张张塞进他们的嘴里!】
【新闻里不是我们吗,我们死就死了,就算松田警官真的想杀,我还乐意被杀了!!凭什么诬陷松田警官!!】
【对啊!等等……报社!我们去查这些报道从哪来的,没准就是放炸弹诬陷松田警官的人!】
混乱的玩家们突然有了方向,乱哄哄的四散而去。
而其中一个幸运玩家,在渡鸦的引导下查到了荒海会。
荒海会的会长是荒海岛英,但东京的玩家再闭目塞听,也不可能不知道荒海彩和荒海会但关系。
玩家:?!
世界是混乱的,玩家眼前却突然清晰起来。
“靠,我们是在和荒海大佬打吗?”
“靠,大城大神好像也很久没说话了。”
“靠,欧皇也没有说话。”
“靠,之前是不是有人说看见纸居圭介露面了?!”
他大惊失色。
眼前的任务界面也发生了变化。
【副本-真假裁定】
【你已发现阵营[渡鸦]】
【[阵营模式]正式开放】
【您已加入阵营[尚未命名]】
【请输入阵营名称,确认后,同任务方向玩家将同时加入此阵营。】
玩家看见对面的阵营名称之后,天又塌了一次,哆哆嗦嗦,
“不是,这也打不过呀,你看这合理吗?平衡吗?我能加入对面吗”
系统依然停留在当前界面。
玩家心灰若死,盯着渡鸦两个字看了许久,最后大彻大悟,冷笑一声,
“好,今天我就是与世界为敌的那个人。”
他输入。
于是东京近七百名玩家,同时收到了同一条提醒。
【你的战友[……]已发现阵营[渡鸦]】
【[阵营模式]正式开放】
【您已加入阵营[乌鸦]】
【注:阵营根据当前任务方向判定,一经确认,副本结束前无法更换。】
而某个偏僻的拳击馆内,正仰头喝水的卷发男人骤然被呛了一下,弯腰疯狂咳了起来。
旁边刚走近的女人一下子顿住,又快走两步,停在一臂之外的距离,从旁边桌子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刚接管这个虚拟NPC身体的松田阵平伸手,本想要接过纸巾,却停在空中。
目光下落,落在自己的小臂上。
松田阵平忽然发现这个长相外形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虚拟NPC,因为在室内练拳,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
太好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边情况这么奇怪了。
松田阵平过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找荒海彩,另一个是和伊达航说话时就发现,不管外面多混乱,拳击馆外面的的NPC都没有一个离开的,而且都距离拳击馆极近。
现在两个问题同时都解决了。
松田阵平掀起眼皮,恰好看见荒海彩从容而迅速地收回从他胸膛处一掠而过的目光。
“再看就要收费了。”
“怎么付款。”荒海彩接话。
“也别太熟练了吧。”
松田阵平他先把手里的纸杯放在桌子上,却瞥到窗户边巴望着的其他人一下子发亮的视线,默默最后把杯子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刚才的事多谢。”
荒海彩一定从仓辻速水那边已经得知了密钥的获取方式,也意识到了那人引起爆炸,就是为了扰乱副本的规则。
所以她只做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推动舆论,将玩家们的目光吸引过来,成功把这件事情当做是阵营之间的对抗。
现在另外一个阵营中有荒海彩、也有大城信幸,玩家自然就会把之前一切人为的事情当做他们的手笔。
松田阵平在警察厅听见这件事情时,就意识到了荒海彩想做什么,于是顺势公开了阵营。
“但我没想到现在会扩散到这个地步……”荒海彩轻声道。
“啊,这没关系。”松田阵平早就过了在意这种事的年纪,更何况,现在的舆论是他放任的。
如果不是他招呼暂时不用管,这些东西刚冒个头就已经被渡鸦压下去了,西尾瑛那边都已经联系他好几次了。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松田阵平出奇地冷静,更没有什么快意。
“好了,荒海,告诉我,你怀疑的那个人是谁?”
荒海彩沉默。
“那我换一个问题。之前你们在酒店,三上谅试图闯入渡鸦首领的房间,结果退出副本到了东京边界。和他一起回来的人是谁?”松田阵平道,“只有我和渡鸦首领,还有幕后那人知道他退出副本的准确位置。”
“谁找上了三上谅,谁就是那个人。”
从松田阵平问出那个问题之后, 荒海彩唇角浅淡的笑意就消失了。
“如果这件事还不够你确认,那我们还可以再往前,你还记得我出院时的那一次爆炸吗?当时有人以克拉伦斯的容貌出现在附近。如果他有能力利用别人使用过的身份, 那八朔真司之前换过那么多身份,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个, 为什么要在玩家面前留下印象?”
“……你觉得为什么?”
“因为我们刚刚才调查过克拉伦斯, 他的脸最容易引起我们的注意。谁知道我们通过仓辻速水得到的录像锁定了克拉伦斯是八朔真司, 谁就有嫌疑。而我问过仓辻速水,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你呢,你对谁提过?”
荒海彩的目光扫过窗外的玩家, 又收回视线, 沉默不语。
松田阵平猜到他们关系可能不错,有点纠结。
他本来想从玩家行为日志中找到这个人,但难度太高,一个玩家一天下来可能有几十上百甚至上千条记录, 一个月下来有几万条。哪怕他不停的更换关键词,出现的记录也多得可怕,更别说从中筛选出可疑的部分。
正好,荒海彩帮了他, 他也想当面向荒海彩道谢, 所以就主动找了上来。
他背对着窗外的其他玩家, 防止有哪个技能太多的玩家通过口型读出他的话,
“我曾经让渡鸦的人跟着你们, 但被你甩开了,我把这个人的存在告诉了仓辻速水,他答应找到你们帮我确认那个人的身份, 但到现在也没给我回答。”
“他最后是不是被你分到那个人一组,然后失踪了,你也在试探那个人的身份,所以才这么快反应过来,误导了玩家,破坏了那人的计划?”
荒海彩嗯了一声。
“那就算你不说,看到你在这,我就知道要怎么找他了。”
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 “大城信幸在盯着他那边吧,联系大城信幸,就能知道他的下落。”
“……对。”
荒海彩终于松口,“我带你过去。”
“他在哪?”松田阵平一怔。
“在……[乌鸦]那边。”
被迫下线的玩家有将近二百来人,小半是荒海彩等人杀的,大半是死于爆炸。
现在场内还剩下五百多人,荒海彩等加入阵营渡鸦的有八十七个,剩下的都在[乌鸦]。
而为这个阵营命名的玩家正在论坛里激情解释原因。
[12L LZ
大家想一想!乌鸦是什么,是所有鸦类的统称!渡鸦不过就是乌鸦中的一个小小分支而已,我们的阵营名一看就压他们一头!]
[13L 滚,你刚才在群聊里和我说的明明是忘记了渡鸦的天敌是什么,你哪怕当时查一查呢?]
[18L
乌鸦倒是没什么,不过在日本平时说的那种乌鸦好像是大嘴乌鸦和小嘴乌鸦吧,都比渡鸦小一号,感觉我们亏了。]
[19L
听起来更惨了,明明我们人多,但是好像打不过渡鸦似的。]
[20L
去掉好像,渡鸦阵营的人可以从排行榜这样直接从上往下数,我们呢?我们从阵亡名单里数。]
[21L
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22L
别气馁。]
[23L
!!大佬你是不是不在渡鸦,你偷渡到东京了吗?要加入我们吗?]
[24L
我到东京了。]
一群玩家狂喜。
但紧接着对方又发出来了下一条回复。
[25L
被抓了,在坐牢。]
乌鸦阵营的玩家们:……
玩家们悲痛地放弃了抱这位新大佬的大腿,然后又发现了一点异样。
[35L
怎么这个帖子里人这么少?大家都在干什么?]
[36L
看隔壁!!]
隔壁帖子是【伙计们我拉到帮手了!】
一楼的回复是个群聊名称。
因为死亡而下线的玩家们:……
那我们呢?有没有人在意一下我们的看法?
无人在意,乌鸦阵营们的在线玩家都已经找到了组织。
和组织的援助。
宽敞到足以容下四五百人楼顶天台,夜色下,仅有模糊昏暗的灯光。周围几栋楼都没有这栋楼的高度,几乎不可能被狙击瞄准,而从楼下往上望,又望不到这么远的光线,也看不清楼上的人。
而现在,这里站着眼角有凤尾蝶纹身的女人、戴护目镜的高大男人,一个长发带针织帽的男人,和两百多个玩家。
如果不是东京太大了,能赶过来的还有更多。
“啊,我见过你们。”
有玩家一眼认出他们仨,但没想起名字,看了一眼群聊消息,如数念出。
“基安蒂、科恩、莱伊。”念完了才发现都是酒名,“都是代号啊。”
但听在这三人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都是代号成员。
基安蒂脸色难看,她很不愿意和这群看起来正常但实际上毫无理智的疯子打交道,可想起琴酒的告诫,最后只冷着脸说:
“我只协助你们杀人,别指望我和你们一样卖命。”
玩家们一脸理解,懂了,好感不够,现在只能是临时的援助NPC
因为第一次在第二人生里经历这阵仗,所以在场玩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接着看一下旁边的科恩,等他说出过场台词。
但是一群散漫的看不出任何纪律性的人在没有任何命令和指示的情况下突然默契而无声地注视着一个人,本身就显得极为诡异。
科恩张了张嘴,居然都没能发出声音。
莱伊,也就是FBI在组织的卧底赤井秀一凝视着场面,又垂下目光,敛去了眼中的深思和探究。
【原来三个人只有一句话。】
【我还以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句台词,比如:好好感谢我的帮助吧,你们这群连枪都不会用的废物。】
【不会用枪的是你,我起码学过十天。】
【好了,你们别说了,说完我更没信心了。】
【没关系,我们不是找到帮手了,除了他们三个以外,楼下好像还有一群穿黑衣服的】
【我怎么感觉他们比我们还像乌鸦,不如就叫他们乌鸦二号好了。】
两百人像是从他们的沉默中确认了什么似的,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
他们身上并没有那种被刻意训练过的整齐感,就是这样随意而自然地做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他们有多强,能杀了荒海姐吗?能杀了大城老大吗?”
“别忘了三上,他枪法很准。笠原他也很能打。”
“还有仓辻……”
“这个要不就算了吧,怎么杀?我们一起上也未必能抓住他。”
“没准他们三个有办法。”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杀死曾经的同伴。基安蒂并非有同情心的人却莫名觉得极不自在,像是有寒气从脊椎爬过。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反应纳入眼中,却比他更清楚那种不自在的来源。
这些人自称乌鸦的人,他们提起要被杀死另外一伙人时,神态语气中没有半点反感,甚至有些人还对那些名字带着一点亲昵、信任或崇拜。
他们又就用这种带着信任或崇拜的姿态,讨论着如何杀死对方。
“不对,我们不止需要杀人。”
其中一个人忽然望向他们,还如小学生般举手,
“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到松田警官。”
‘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赤井秀一猜基安蒂本来想这么说,但是棕红发色的女人只是握紧枪,冷声道:
“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毫无自觉地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赤井秀一没有提醒,只是从天台往下望了望。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俯瞰几十米之下的街道拐角。
那里隐约有点模糊的影子,看不分明,但是赤井秀一反复观察了几次,还是隐约从周围杂乱而模糊的光线中剥离出轮廓。
那是一辆车。
车里是荒海彩和松田阵平。
“他在上面。”荒海彩道,“混在人群里。”
“行,是谁。”松田阵平一边问,一边按在门把手上,可是那门把手像是铁柱的一样,无论怎么拉都拉不开。
松田阵平试了两遍才迟钝的发现,是自己手上没有力气。
“……荒海彩?”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了,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却发现甚至没办法集中精力取消接管。
荒海彩在他眼前消失,不,或许是下线了。
松田阵平极佳的联想能力立刻把这个场景和当时克拉伦斯出现又消失的场景对应上,脸色骤变。
“看来你猜到了。”
驾驶座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条缝隙,男人的声音传来。
“你想的没错,我不是只能使用玩家历史身份,也不是只能登录八朔真司的账号,那都是假的,用来让你放松警惕。”
车门被彻底打开,一个衣着考究,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英俊男人坐了进来。
“松田警官。”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纸居圭介。”
耳熟的名字, 松田阵平大脑昏沉,努力思考,也一时没想到出处。
“之前控制八朔真司的人是你?”
他舌头发木僵硬, 发音也不太清晰。纸居圭介像是觉得讶异,侧身探过来。
“这种药原来这么有效?”
松田阵平略微闪动的目光被墨镜遮住, 沉在阴影中的右手缓缓攥紧,
再近一点, 一点。
纸居圭介停下了。
明明想检查他的状况, 但是手伸出来距离他的下颌还有十几厘米, 就开始皱眉,然后慢吞吞将手收了回来。
松田阵平才注意到, 纸居圭介虽然坐在驾驶座上, 但脊背没接触靠背,身体向松田这边倾斜的时候,也依然保持距离。
这是洁癖吗?松田阵平想翻白眼,忍住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登录荒海彩的账号的?”
“从你过来。”
纸居圭介放弃靠近后,语气都舒缓了,
“其实你前面猜的都对,荒海姐是想要帮你, 也确实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如果不配合, 怎么能把你引出来呢。她帮了你,你一定会主动见她, 所以我早就在那等着,我演的像吧。”
松田阵平艰难地维持着正常语速:“不可能……如果你登录荒海彩的账号,荒海彩就会被强制下线了。从我出现到我们过来, 中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她怎么可能不在论坛上或者其他地方找人帮忙……”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
“你能隐藏论坛的帖子。”
“对。”纸居圭介启动车辆,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你没有的那些,不代表我没有。玩家的聊天记录、世界频道的聊天信息、游戏论坛,总之,游戏管理员(Game master)的权限,都在我这。”
松田阵平猜到隐藏帖子时就已经想到了后面这些,因而并不惊讶,但却因为他话里的另一点而毛骨悚然。
“我没有的那些?”
“难道我说的不对?松田阵平,我承认你很聪明,能想到利用这种副本来获得玩家的认可,你似乎也太傲慢了。那些错漏百出的理由,临时打的补丁。他们没人往这个角度去想,可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穿着羊毛呢料大衣的男人侧过头,他有一双纯黑的眼睛,幽深不见底,映出松田阵平此刻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
松田阵平的心就在这一片漆黑中直坠。
NPC和管理员是同一个人这件事,算是他最重要的秘密之一,也是绝不应该让玩家知道的事。
“是……”
“是他自愿给你的。”
嗯?嗯嗯?
纸居圭介笃定地说:
“全部的管理权限,从一开始就在你这里吧。渡鸦首领, Administrator,根本没想过要和你为敌,心甘情愿当一个幌子。”
这合理吗?你都已经猜到这一步了。
副驾驶上,卷发男人像是因为被发现了真相而身体僵硬,小臂肌肉绷紧,强撑着想要坐起来,但只小幅度地动弹了一下,就因为药效而无力地栽回座椅上。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真正起作用的不是迷药,而是掺杂在里面的……也可以是物质吗,毕竟所有的数据在游戏里都以实体的方式呈现。”
“但它本质上是一串病毒,能够截断你的权限,不过可惜只能用一次,用不了多久,你大概就破解了。”
松田阵平:……
不,他不知道,也破解不了。
所以现在应该知道指望游戏系统那个小智障自己破解吗。
是不是有点太难为系统了。
松田阵平压榨最后一点力气,反复攥拳又松开,刺激着自己不要昏迷。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车为什么还没启动?”
车熄火了。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发现指纸居圭介正在用手机搜索开车教程,差点吓清醒了,
“你不会开车?”
“……我会,难道刚才不是我开过来的。”
“你用了荒海彩的技能。”
“我有驾驶证。”
“你开过几次?你的驾驶证是多少年前考的?你是自己考下来的吗?”
“……当然是自己考的。”
所以前两个的问题你不敢回答吗?
松田阵平被下药,以为被发现管理员身份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他额头渗出汗水,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要不你再登录一次荒海彩的账号吧,这样上路不安全,或者你找人过来开车,我保证这段时间你什么也不做,我本来也做不了。”
现在已经不是绑不绑架、有没有被下药的问题。放一个大概率不会开车的人上路,还是夜间开车,不管对他们自己还是对路边的无辜民众都太不负责了。
但纸居圭介只是关了手机上的指导视频,踩下了油门。
黑车歪歪扭扭地开了出去,中途还又熄了一次火,楼顶上赤井秀一收回视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不管是盯梢还是跟踪观察,都不可能找一个新手来开车。
松田阵平用了一分钟来平复心情。
主要是他忽然想起来这是在副本中,他设定了不可交互的npc,就算是纸居圭介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也不可能伤到普通人,唯一危险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虽然还是不太妙,但起码损失降低了许多。
另外一点,就是纸居圭介居然不是在强装镇定,虽然起步确实不太稳当,但没开多久他就已经找到了感觉。
如果玩家头上有经验条,那松田阵平觉得纸居圭介头上可能在不断闪过经验+1+2的文字。
紧张过后,被压制的困倦又一次涌出,松田阵平的声音降低,依然顽强地问,
“你还没说要带我去哪里,你计划做什么?”
他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纸居圭介的回答,就在意识越来越沉,即将彻底昏睡过去时,终于听见了模糊的一句。
“当然是要拿到重设的密钥。”
不可能。
密钥重设的条件包括玩家在游戏中的活跃度,对持有管理权限者的认可。
就算纸居圭介手里确实是有部分管理权限,他拿什么得到认可度?
松田阵平猛睁开眼,入目却是公安休息室的天花板。
不是截断了权限吗?他怎么回来了?
松田阵平呼唤系统界面,系统也顺利响应。
他琢磨半晌,反应过来。
他不是智能体啊。
他刚才确实有可能跟因为所谓的病毒而暂时没办法沟通系统,但那是因为系统被限制,没办法从外部联系到虚拟NPC。
虚拟npc的身体失去控制了,他自然而然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所谓的封锁就和他没关系了。
强撑了半天,原来是白撑了。
风见裕也推门进来就看见卷发男人坐在那沉思。
“松、松田警官?”
“你知道纸居圭介吗?”卷发男人问。
“纸居?纸居家家主纸居圭介?”风见裕也张了张嘴,“谁会不知道他?警视厅前段时间更新了一批配枪和其他装备,不就是纸居家出资吗,还有你们警备部的检测机械……”
他脸色微变,想起刚才从渡边管理官那边得到的只言片语和纸居圭介的名声。
“他……他也是渡鸦的人吗?”
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只说:“你们公安有什么他的情报。”
风见裕也再次推门进来。
也不知道是谁最终同意的,公安真的把情报交给了他。
纸居圭介是上一任纸居家主死后,纸居家内部倾轧不断时出现的,自称是纸居家家主的亲子。后来被证实了身份,‘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纸居家的财富。
至于这所谓的顺理成章之下有多少血雨腥风?也就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了。
纸居圭介在公安的情报库中,被认为属于高危险级别的人物。
据公安所知,纸居圭介可能涉嫌诱导一些持有高额流动资金或者是某些稀有珍藏品的人签署一些看似合理但实际上并不公平的文件或协议。这些人大多在签署之后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理由去世,有些是意外,有些是自杀。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财产都依据那些在法律上挑不出问题的协议条款,“合法”流向了纸居圭介。
搜查二科不止一次收到匿名的举报,检察厅也多次盯上了纸居家,但是每一次得出的结论都是自愿签署,不存在诱导,也不存在谋杀。
到了这几年,纸居圭介甚至还能拿到那些死者的遗书,根本不让人抓到任何漏洞。
一个手段谨慎狠辣、行事周全,又极端功利、毫无道德、甚至有可能有反社会倾向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