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彩还没来得及惊喜于她真的猜对了，就看见了这句。
她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荒海彩：……如果他真的把我们当成一个整体，那你最好还是维护一下形象。】
仓辻速水没来得及回复，他被松田阵平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卷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灰白烟雾飘飘悠悠，被风吹散，只剩下指间火光明灭。
仓辻速水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分钟，才听见松田阵平的问题，
“既然说开了，那是不是轮到我来问了。”
“好。”仓辻速水下意识回答。
“我想问，你们的身份，你们为什么愿意帮我？或者说你们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玩家[仓辻速水]触发关键问题，该问题关系到世界主线剧情走向，关系到NPC松田阵平后续发放任务频率，NPC松田阵平认可度提升上限，请谨慎回答。】
仓辻速水：？
仓辻速水：？！
同步收到提示的其他玩家：？！！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疑问】
【任务描述：松田阵平遭遇危险之前，在■■的引导下向你们求助，果真获得慷慨的帮助。现在他希望得知你们的身份，以及你们希望他付出的代价。】
【任务目标：在不透露游戏的情况下合理解释玩家的身份，不能引起NPC松田阵平的怀疑。】
【任务奖励：该任务为特殊任务，仅发放一次，根据任务完成度确定世界剧情主线走向，NPC后续发放任务频率、NPC松田阵平认可度提升上限。】
【任务时限：三分钟】
三分钟。
任务上没有限定必须仓辻速水回答，所以其他人如果能在三分钟内冲到松田阵平面前，也可以代为回答。这很合理……合理个头。
现在估计除了仓辻速水和那个匿名，没人获得了松田阵平的认可度，根本见不到他。
世界频道内的玩家彻底明白了。
【那个■■是谁，未解锁的NPC吗？隐藏剧情？】
【回答影响世界剧情走向，那不就是我们说什么是什么吗？】
整活的玩家永远是反应最快的。
【虚假的大佬：各排行榜第一。
真正的大佬：偷跑三小时，独享NPC。行为不当全服通报，转身触发隐藏任务】
【啊？我当狗策划？】
【快和松田阵平说我们是一个绵延百年的神秘组织，组织内的先知预言说还有三年就世界毁灭，我们的目的就是拯救世界。】
【太土了，应该说这个世界太黑暗，我们计划肃清世界，重新制定秩序】
很快，这一批评论就被理智的人压了下去。
【醒一醒，不能太夸张。如果太离谱，松田阵平不信，认可度上限可能就卡死了。】
【懂了，那种只要付出代价，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交易行。】
【还是太像反派了，要不万事屋吧。】
这些意见下一秒就被脑子更加清醒的人否定。
【那你们想让松田阵平给什么？我们要的是认可度、积分，商城，但这些任务奖励是系统给的，松田阵平估计不知道。想想他眼里自己能付出什么？】
【估计是钱……怪不得任务提到答复影响松田阵平发放任务的频率。】
【天，谁要钱，游戏里几十亿NPC，我非要和任务NPC要钱干什么。】
【你们将来还想不想做日常任务了？打算三年开张一次吗？】
【松田阵平的人设还是个正直的警察，他连找炸弹犯都不愿意交给我们，我本来还指望以后有什么巡街的任务。】
【以后领任务了是不是要摇号了。】
【我可以给他转钱，我付费做任务。】
【别卷了，求你们别卷了。】
【万一他觉得我们另有目的怎么办？】
世界频道里越分析越混乱，短短一分钟，所有玩家都吃到了当策划的苦。
这些消息仓辻速水通通没有看到。
松田阵平问出问题后就没有再移开目光。在明知道松田阵平能看出他在和别人交流的情况下，仓辻速水哪敢再去看世界频道的情况。
他也不敢看松田阵平，怕一看就失了智，于是目光飘忽地左右摇摆，乍看上去，像是被点破身份后的不知所措。
旁边荒海彩的聊天窗口倒是始终没有关闭。荒海彩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看到长篇大论，所以直接简明扼要的发了两条消息。
【1. 不用详细介绍，只需要表态整体性质不偏离松田阵平的价值观，说得太深入反而不真实。】
【2. 代价要足够小，让松田阵平觉得就算哪怕无限制发任务也可以承受，但不能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
看见第一点的时候，仓辻速水如逢甘霖，但看见第二点时，他忽然怔了怔，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
是这样吗？
如果几乎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获得帮助，那松田阵平就有可能无限制的发放任务？
几个小时以来，松田阵平的每一句话忽然在他脑海中轮番播放。
不是，不是的。
这样不行。
奇异的念头悄然升腾。
“其实……我们并没有一个正式的组织，也没有统一的目的。”
话一出口，仓辻速水先把自己吓了一跳，但纠结了下，选择继续，
“我们这些人，分布在世界各地，做什么的都有。但这些身份不是我们的伪装，就是我们当前想要做的事情。”
“……就比如我。”他打了个磕巴，“虽然我经常逃课，但是我其实很满意目前的身份，我喜欢窝在家里面打游戏，偶尔、啊不，经常去学校上课，时不时去看一场沙朗.温亚德的电影。”
“这些并不是假的，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这样。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之后会陆陆续续的见到我们。”
“至于我们为什么帮你，你很特殊。”
仓辻速水字斟句酌，
“你知道，我们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你可以理解为，帮助你有利于我们继续维持现在的能力和生活。这其实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只是我们所收到的益处你可能不能理解。”
仓辻速水想起中午世界频道的盛况，抽了下嘴角：
“我们中很多人的精力过剩，就算是你让人从美国横跨大平洋游到东京湾，可能都有人乐意试试。”
最后他超常发挥，紧扣主题，“所以以后也多给一点委托怎么样，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个！”
卷发男人却沉默了一会，到仓辻速水怀疑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破绽时，才缓缓开口：
“你就不怕我利用这些，让你们做一些为难的事情吗？”
有什么能让我们为难？
仓辻速水迷惑地啊了一声，才意识到这个回答从松田阵平的角度，应该指的是违反原则或者是道德底线的事。
……现在说玩家的底线其实比松田阵平低多了是不是不太好。
松田阵平没看出仓辻速水的挣扎。
他不知道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的私聊内容，但他实际料想的最好结果也大致如此。
可仓辻速水的回答，以及回答中对他的肯定，完全超出了松田阵平的意料。更习惯于被人误解的松田阵平心情有些复杂。
“我向你承诺，不会有那种事。”
仓辻速水下意识看过去，
本来萦绕在卷发男人眉间的散漫早已淡去，暗青色的眼睛隔着墨色的半透明镜片，依然透出不容错认的认真，
他没有说如果违反承诺之后会怎样，但仓辻速水却感觉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下子压在了他和松田阵平之间。
像是那双眼睛中的星光，那种仿佛再经历无数打磨也仍然会熠熠生光的色彩，坠在了他游浮不定的灵魂上。
太犯规了，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谁做的松田阵平的设定，有没有真人性格模板，哪个资料库的，能不能潜入进去复制一份。
仓辻速水盯着他，胡乱地应了一声，就看见卷发男人犹豫了下，说道，
“不过有件事例外。之前在摩天轮上你救了我一命。本来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说……算了，总之你有什么想要，而我能做到的吗？”
仓辻速水脱口而出，
“我想摸一下眼睛。”

荒海彩让他注意维护形象的提醒还停留在聊天框内，仿佛无声的质问。
仓辻速水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想解释。
松田阵平却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沉吟的神色。
“你确定吗？”
说着，卷发男人的手抬起，按在墨镜上，漆黑的墨镜边框上随着男人的轻微用力而陷入微带薄茧的指腹。
仓辻速水的大脑一刹那空白。
世界频道内。
玩家们正在数着时间等三分钟结束。
【仓辻速水编了什么？他行不行啊，有没有认识的他的，给我们透个底。】
【不熟。】
【不认识。】
有人终于想起仓辻速水曾经在世界频道问电影首映票的事，开始@那个票贩子玩家。那个玩家郁闷回复：
【别问，不知道。他不回消息。】
卡在三分钟的最后一秒，任务面板出现了新的结算提醒。
【任务名称：松田阵平的疑问（已完成）】
【任务描述：在仓辻速水的解说下，松田阵平相信了疑似属于某个不知名势力的你们交付了初步的信任，认为对他的帮助出于善意。出于感激，松田阵平愿意长期发布委托，与你们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任务奖励：
因任务完成度≥50%，松田阵平将不定时发布任务。
因任务完成度≥70%，松田阵平将定时发布每周积分任务，不定时发布其他任务。
因任务完成度评≥90%，NPC松田阵平认可度≥1时，玩家可主动联系松田阵平，有一定概率获得专属任务。
因任务完成度评价达到100%，如玩家遇到麻烦，松田阵平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提供帮助。】
看完了任务结算中的描述，和仓辻速水具体的完善内容后，玩家们默了一默。
他们研究了半天，谁能想到仓辻速水居然用这种办法。
【一不小心想起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混在这个游戏里了】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看论坛资料完全看不出松田阵平是这种性格的人设】
【我懂了，我注定要被NPC骗身骗心】
【这还怎么怪仓辻速水偷跑，有事他真上】
这条消息刚发出来，世界频道内的公告栏忽然又刷出一条置顶公告。
【游戏管理员：玩家[仓辻速水]对NPC[松田阵平]行为失当，提出不合理要求。因30天内出现重复出现违规行为，现封禁账号72小时，望所有玩家引以为戒！】
世界频道霎时间寂静。
松田阵平所在的街道也很寂静，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摘下墨镜，仓辻速水直接在他面前被强制下线了。
松田阵平：……
他心情复杂地打开管理界面，看见了几条熟悉的弹窗。
果然，他就知道是这样。
72小时。
这个时间应该是指仓辻速水所在的世界的时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时间比例是3:1，也就是说九天之内，仓辻速水都别想上线了。
不过如果玩家会因为下线而消失的话，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眼里是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继续查看系统界面，熟练地略过前面系统提醒管理员惩罚玩家和引导NPC松田阵平加强自我保护意识的部分，看到了之前没有的新信息。
【……系统自行对玩家仓辻速水予以惩罚和通报，并强制玩家[仓辻速水]合理化下线。】
【检测到玩家[仓辻速水]附近仅有特殊NPC松田阵平，无需进行合理化下线，请管理员引导NPC松田阵平自行忽视玩家消失行为。】
……好一个自行忽视。
这个游戏系统有时候过于死板，有时候又过分灵活了，不稳定得简直像是他小学时第一次拆卸又重新装好的微波炉。
松田阵平把这个问题暂且延后，终于能腾出时间，处理被他拖延了好几个小时的炸弹犯了。
时间倒流以前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一个炸弹的安装地点，和他推理的一样，是米花中央医院。
不管是医院还是杯户购物广场人流量都很大，尤其是明天还是周末，所以炸弹犯不可能提前太久就安装上炸弹。
而那个炸弹犯最后选择了将警察引到杯户购物广场，那米花中央医院的炸弹安装时间应该比购物广场要早。
要么是今晚医院大部分医护人员下班后，要么是明天上午。以那个炸弹藏头露尾的性格，他觉得今天晚上更有可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现在。
【知道地点和大概时间，要是再找不到人，那我干脆就别做警察了。】
松田阵平往地铁站走，习惯性地又发了一条短信给Hagi，才想起来现在萩原研二的情况已经和之前不同。
“也没关系吧。”
他无声念叨。
等上了地铁，松田阵平顺便又给萩原研二发了一些可能会影响炸弹犯放置炸弹位置的因素或地点。
他经常拿和萩原研二的短信界面当做临时备忘录来用，到手机储存上限就都删掉。
反正就算是之前，他和萩原研二也互相干过这种事，发出去的大部分内容都没头没尾，甚至是只有几个关键词。
【人流量大，不易疏散，密闭，通风差】
【儿科，产科，康复，高楼层，住院部】
这是要达成更大伤害范围可能考虑的因素。
【钢筋墙，安检仪器，变压器，核磁……】
这是避免干扰遥控需要考虑的因素，从他四年前他的作案手法来看，不可能只寄希望于定时炸弹，所以一定会考虑遥控范围。
而如果他当时在摩天轮上拆除了炸弹，又拆到了另外一个炸弹地点，那他必须想办法提前赶到米花中央医院，既要引爆炸弹，又要不被警察发现，所以外部可能会有……
【信号放大……】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多，松田阵平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
“对不……”
瘦瘦高高戴眼镜的男人的声音忽然卡住，目光僵硬地凝固在了松田阵平手机亮着的短信屏幕上，额头上缓慢的渗出了汗珠。
这么巧，看懂了？
松田阵平怔了一下，忽然听见地铁报站声响起，米花站要到了。
瘦高男人被惊得回神，慌乱移开目光，脚步动了下，似乎有下车的意思。
松田阵平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他的目光沿着男人灰色的西装缓缓下移，最终落在男人手里紧攥着的皮箱上。
米花站，皮箱，对炸弹布置敏感。
漫不经心的神态一点点从松田阵平脸上淡去，暗青色的双眼只剩下一片冰冷。
地铁门开了。
拎着皮箱的男人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地铁门口冲去，前面的人被他挤得东倒西歪，立刻又被松田阵平扒开。
无辜路人的喊骂声刚要冲出口，看见松田阵平一身明显不好惹的墨镜黑西装后，硬生生地又把话咽回了嗓子里。
自动门合上之前，还留出几声畏惧的议论，
“是黑l帮吗？”
“也许是追债。”
松田阵平充耳不闻。他本来没打算在地铁站动手，但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敏锐，如果在这里把人跟丢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他一边追，一边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打算如果男人有伸手摸向衣兜的打算，就立刻扔出去。
结果一直被他逼到墙角，那个瘦高男人居然都没拿出炸弹遥控器，
“我什么也不会说！”
瘦高男人的眼镜歪到一边，头发凌乱，满头都是汗水，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不会报警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松田阵平愣住了，目光转向皮箱。
瘦高男人却像是被提醒似的，如蒙大赦般开口，
“对，对，我也打算炸掉医院，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不会报警。你看，这里面是炸弹！”
甚至连拿出炸弹遥控器威胁要同归于尽的勇气都没有。本来被用作威胁警察的炸弹，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递到了松田阵平面前。
萩原研二。
你就是被这种人害死的。
还有一同丧生在那栋高楼上，爆.炸.物处理班的同事。
就是被这种人害死的。
佐藤美和子今天第三次见到松田阵平。
他正坐在医院里，任由拿着护士用纱布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目暮警部从他身边经过了好几次，想要说什么，到最后都叹了口气，看见她过来招了招手。
佐藤美和子跟目暮警部悄悄走到一边，为松田阵平说情。
“毕竟他抓住了炸弹犯，而且还是即将二次作案的……总不至于还要被罚吧……”
目暮警部声音泛苦，
“是只有一口气的炸弹犯。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他怎么能当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可松田也受伤了。”
“那是他打人打到自己的手指关节出血了。”
佐藤美和子：“……”
松田阵平已经站起身，往医院外走去。
距离抓到炸弹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但他依然没有去通过系统的任务结算。
先等一等，他想再一个人待会。
松田阵平沿着车辆稀少的街道往前走。
【完成了。】
他给萩原研二发了条消息，又加了条半天以前未曾想过的内容。
【本来想现在去告诉你。但想了想，等你醒来，再庆祝吧。】
他走向自己的住处，从楼下往上望，发现浅黄或白色的灯光从玻璃中透出，如镶嵌的明亮宝石。
而此时，有玩家依然在世界频道尖叫。
【我刚才重新上线，从米花地铁站上车，还没走两站，就听说有炸弹犯要在医院安装炸弹，结果被一个警察打了！还有视频！】
【我一点开，那还能是谁，不就是我们的NPC吗！】
【就差几分钟，等我坐车回去什么都都没了！】
【看了，好辣】
【看了，他打人好帅。】
【看了，腿好长。】
【想想仓辻速水。】
火热的气氛顿时冰凉了下来。
又过了一分钟，这个玩家又出声，
【靠，有人在网上说他有暴力倾向。】
【你说晚了，我正在骂。】
【你说晚了，我正在查他们住址。】
【你们怎么不带我……】
一条消息没发出去。
这个玩家的名字忽然灰暗了下去，当中多了一条横线。
玩家[新见美纪]已死亡。
夜色渐暗，无边的幽深吞没的路口的灯光。漆黑的保时捷内，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动静太大了。”
“还没完呢。”
金黄发色女人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扎紧，嘴角勾出阴冷的笑。
“我要让他们，在恐惧中，一个个死亡。”
第二天早上，松田阵平看见了新闻。
米花町一家便利店附近发生爆炸，死者一人。高中生，女性，16岁。

新见美纪名字变灰的时候，世界频道大多数玩家没有在意。
《第二人生》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都市背景，但实际上，哪怕是繁华的都市也有不少混乱。玩家不怕死，初期探索欲旺盛，没有普通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当然也撞见过不少危险。
就算是走在路上忽然被杀了也很正常嘛，再不然也有可能是一不小心遇到车祸了。
玩家们好奇多于同情，幸灾乐祸多于惊讶，嘻嘻哈哈地聊了几句，就把这件事情放过了。
但在一个群聊里，消息猛然炸了起来。
“杯户购物广场现场”
第二人生单人最多只能加入三个群聊，荒海彩这样的玩家当然不可能有空余的群聊额度，也不太方便当场解散或退出一个群。所以这个群名其实是为了拉仓辻速水进来临时改的。
是的，只有仓辻速水。
如果仓辻速水当时能看到过去的消息记录，应该看见的内容是：
【横滨，一人，武力值高，枪法准】
【大阪，情报，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八户商场抢劫目击者】
【北海道，五个一次性身份，非本地人，性别不限，机票报销，死了也报销】
【东京，日方码头，取货】
这是一个日本境内的任务委托群。
虽然说玩家只有一千来人，放在整个第二人生的地图上面几乎找不到。但在这种NPC和玩家数量差距悬殊的养老游戏里，大佬玩家掌控的势力在玩家眼里天然算是半个自己的阵营。
东京有荒海彩、纸居圭介这样有名而且还名声不错的高玩在，自然而然就会聚集一小批玩家。
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
游戏没有任务，玩家会自己创造任务。尤其是处在一些特殊行业的玩家，总有一些自己不方便做或者做不来的，所以慢慢就发展出这种模式。
有些任务相对简单，比如盯梢找人，甚至顺路取东西或者暗中动点手脚。
但也些任务试试就逝逝，反正死亡两小时之后就可以新建身份，换算成游戏时间6个小时。一天的四分之一都还没过去，就又是一个崭新的玩家。
荒海彩这个群大概建了已经有三四年了，能长期留在这个群里的，都有一定的信誉值，并且起码在某个方面上十分靠谱。所以在仓辻速水在群里喊遇到普拉米亚的时候，才能够在短短几分钟迅速组织起人手。
新见美纪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没看见我们的消息提醒，不知道普拉米亚跑了。】
【现在她知道了，已经在论坛骂了。】
【想不通普拉米亚怎么跑的，昏迷着扔进地下室，三个人看守，三个都被杀了。他们仨当时在干嘛？】
【论坛回了，在打牌。
一个去洗手间两个等。背后一枪，砰，一个没了。
另一个人转头，看见开枪是普拉米亚，砰，背后中枪，没了。
最后一个去洗手间听见枪声，觉得跑掉不如冲回去看看谁干的，路上，砰——】
【死亡牌局】
【我很知足，好歹死的是自己人，让我知道了是两个男人救了普拉米亚。】
【不然按东京的风气，NPC给你用扑克牌摆个谜语，猜完才能找到凶手是吧。】
【我记得很久之前有人正好遇到过，还以为撞到了什么隐藏任务，于是花了一年破了几十个有谜语的案子，结果成了侦探。】
【别！跑！题！先找普拉米亚！】
【根本找不到。】
又有玩家出来说话，是白天那个开直播的网红玩家：
【白天是我、及川、美纪三个人最先行动的，我现在在及川的出租车上开了直播，把我们两个都拍进去了，试试能不能把人引出来。】
【等会！先报位置啊，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她，打算让她一顿吃饱吗。】
【荒海彩：普拉米亚应该不会过去，太明显了。】
【荒海彩：普拉米亚身上有伤，本来不应该这么早就动手，新见美纪可能是正好撞上了她的撤离路线，从那边查有没有可疑车辆。】
【我到现场了，要顺便给新见美纪收尸吗？】
【荒海彩：……】
有热心玩家回复：
【她在论坛上说不用。】
好吧，群聊的玩家也没有很靠谱。
荒海彩又看向纸居圭介的私聊。
【纸居圭介：普拉米亚应该更想报复仓辻速水和松田阵平吧。】
【荒海彩：我们不利，她能找到松田阵平，而我们不能。】
如果她的消息没错的话，炸弹犯应该已经被松田阵平亲自抓住了。
那为什么任务还没结算。
因为松田阵平不在线。
出乎意料地抓住了炸弹犯，松田阵平心里其实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情，但确实感觉有那么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松下。
从此不必和那个害死好友的人共看同一片星空，不必每日走在路上时想到对方可能也曾怀揣着阴暗的心思在这条路上徘徊。不必忍耐相识十几年的幼驯染尸骨无存，而凶手还能呼吸自由的空气。
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松田阵平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调出游戏界面，打算接下来好好研究下游戏，怎么完成游戏化……救萩原……救……
松田阵平睡着了。
过去七天，他睡在在搜查一科的办公室，梦里是传真机收到的数字和高楼上的爆炸。
最后的十二个小时，他经历死亡，遇到奇迹，大仇得报，一夜无梦。
只除了。
睁眼见到过去的警校同期x1。
松田阵平重新闭上眼。
“睁开，别装睡。”
松田阵平真的睁开了，也真的看见了某个金发小麦色皮肤的男人……青年。
他躺在床上，安详道，
“不管看几次我都想说，景光都留胡子了，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今年26明年16，打算重新去上高中吗。”
为了乔装，所以故意穿了现在学生间流行的嘻哈风外套的降谷零：……
他昨天一定是瞎了眼，才觉得松田阵平成熟。
但降谷零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松田阵平大脑光速转动几秒，拖延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才若无其事地说，
“当然是偶遇过，难道你从来不在东京的街上走吗。”
某人十分难缠，继续刨根问底，
“在哪？”
松田阵平哪知道。修改现实之前，他真的从来没在每年11.6以外的时间见过降谷零，总不能说是昨天下午在涩谷吧。
他干脆耍无赖，
“忘了，如果你当时在女装的话，我一定印象深刻，但是就那么随随便便一走，谁记得住。”
结果金发大老师的脸皮厚度已经与日俱增，区区调侃根本没办法破防，依然目光凌厉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