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长相不能说是极为惊艳,但在她见过的人中也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不过引起萩原千速注意的最大原因,是这个高挑的长发女人身上的违和感。
这位小姐一定不常带项链,所以刚刚转身时因为项链的移位,而下意识放慢了动作。萩原千速偶尔去戴那些有一些重量,或者是吊坠比较圆润饱满的项链时也会有同样的感觉,所以对此十分熟悉。
但这个动作太细小了,萩原千速也不能确定。
所以她更仔细地观察,发现女人的妆明显新化不久,本来走势锋利的眉骨被柔和流畅的眉形遮掩,自然上扬而稍显凌厉的眼角还特意被悄然修饰成一个较为柔和的弧度后,就朦朦胧胧地生出一个的猜测。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在私下的场合见另外一个异性时,要故意掩盖凌厉和攻击性,表现得柔和无害。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还有多种可能,但是放在松田阵平身上。
萩原千速心怦怦跳,有些激动。
如果不是对松田阵平有好感,哪个女人愿意为他花这么大精力。
别提他的脸。松田阵平这张脸给萩原千速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告诉萩原千速好相貌真的没那么重要。
只要你有松田阵平的破脾气,哪怕长成得比明星还好看,照样可以把身边的桃花都赶走。
就连萩原千速自己被松田阵平告白……不,小学的事还是算了,那时候的松田阵平的表白简直是一场灾难。
“千速,和我交往吧!”
“哇!但是小阵平,要叫姐姐啦。”
“不要,我在表白。”
“我拒绝。”萩原千速道。
几日后,卷发男孩蹲坐在她面前,气势汹汹地再次重复。
“千速,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对比我年龄小的没兴趣。”萩原千速道。
“好惨啊,小阵平,又被拒绝了。”
就这样,松田阵平一有机会就重复类似的话,萩原研二立刻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凑过来。爸妈完全不管,一边说千速不要轻易答应阵平啊,一边给松田阵平加油。
周而复始两个月,等松田阵平彻底放弃,萩原千速的梦里还是两个造孽弟弟的二重唱。
但今天,萩原千速感觉自己好像看到真的了。
年轻女人明显也早就注意到了她,主动停了下来,青灰色虹膜上映出她的身影。
萩原千速扬起笑容自我介绍,
“我叫萩原千速,嘛,算是里面那个家伙的姐姐。”
“我知道您。”
她甚至用了敬语。
啊啊研二看见没有,阵平好像被很认真的女孩子喜欢了,你再不醒来就赶不上他的婚礼了!
萩原千速努力让笑容维持在友善而不过分明显的阶段,然后听见年轻女人说,
“我叫荒海彩。”
萩原千速的笑容凝固了。
病房内的气氛也凝固着。
荒海彩离开前留下了一份明显是仓促完成、甚至部分内容是手写补充、但足够详尽的资料。
这一份里是她目前所知的菊池佐的所有情报,包括她是怎么发现菊池佐、引出菊池佐,菊池佐前段时间的藏身处,以及荒海彩所能查到的与菊池佐有所关联的那条走私线的全部情报。
直接交给了松田阵平。没有试探任务,甚至不在意松田阵平刚刚扣下了她的认可度发放。
松田阵平拿着那份资料看了半天,直到降谷零伸手把它抽走。
“里面有你不知道的情报吗?”松田阵平问。
“有。”
降谷零简短地回答。他从荒海彩离开之后就是这副寡言少语的模样。
松田阵平又问,“还有这里面没有的情报吗?”
“也有。”
“和我说说?我还想知道那个组织的事。”
“你非要掺和进来吗?”降谷零反问。
“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办法不掺和进来吧。”松田阵平其实对情况看得很清楚,“你这次过来难道不是因为我开了那一枪,连国际上知名的女星都是里面的成员,这个组织的能量恐怕不小。我已经引起了那个组织的注意,恐怕没办法善了。”
“不止,是会招致凶残的报复。”
降谷零的声音是松田阵平以前听从未听过肃沉。
“不是你想的让你失去警察身份,声名狼藉那种简单的报复,甚至不是只单纯的针对你。”
“你会死……我知道你不怕,但你父亲,甚至萩原一家,都有可能会被牵连。”
松田阵平的表情凝固住了,几乎立刻拿起手机。
降谷零按住他的手,“别担心,没那么快。现在组织还在调查阶段,而且我已经安排派人去盯着了。不过你知道,公安不可能长期保护他们”
降谷零低声道,“……所以我帮你换个身份怎么样,也许就几年,你先离开日本。”
松田阵平紧抿起唇又松开,
“你让我想想,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我留下来帮你……”
“我这边还有他,不需要帮忙。”降谷零直接打断松田阵平,又强调,“或许有别的办法,但是这个最快,也最没有后患。”
“而且,现在炸弹犯已经解决了,你帮萩原报了仇。”
降谷零和他对视了几秒,缓缓道,“之后你其实没必要和荒海彩、仓辻速水他们打交道了吧,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摆脱他们。”
松田阵平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要反驳,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没找到理由。
降谷零凝视着他神情的每一丝变化,头一次苦涩于自己的观察力有这么敏锐。
第43章
左肩上的枪伤传来连绵不绝的痛感, 让松田阵平半个身体都接近麻痹,但他动也不动,完全忽视了伤口。
降谷零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
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说的是对的。他固然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尝试, 比如假装愿意和组织合作,比如借助仓辻速水表面上带给那个组织的威慑力, 和他们硬碰硬, 让他们不敢轻易下手。
但没有一种能百分百保证他父亲和萩原一家的安全。
他可以冒险, 但是他不能连累家人。
松田阵平知道他自己已经动摇, 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如果我假死, 多久之后才能回日本?”
降谷零沉默一会,道:“我其实更想先随便编一个时间先把你骗走。”
松田阵平绷直嘴角, 差不多明白了。
降谷零说:“最起码两年, 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告诉你父亲他们。”
“就算是回来之后,你也不能通知他们,真正想要露面,只能等组织彻底解决……不是我非要逼你, 但据说组织内会有人专门负责确认被处理的人是否已经死亡,还有可能定期检查。”
“因为你重伤了贝尔摩德、就是莎朗温亚德,昨晚仓辻速水又和组织彻底撕破脸,所以现在组织对你的关注度非常高, 一般的假死未必骗得过他们。”
可能是怕他反驳, 降谷零直接一连串地将原因解释得清清楚楚。
松田阵平越听越觉得心惊。这是怎么样一个势力, 有多少无辜者丧生在他们手下,以至于他们居然还有人专门去确认这些事情。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这样的组织中卧底, 过的该有多艰难?
松田阵平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降谷零。
或许是因为脸部轮廓较为柔和,四年时光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金发青年看起来和警校时期没什么两样。
但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这人早就不像之前警校毕业典礼上侃侃而谈时的安然坦荡。即使是在室内,他也有意识地站在窗外一眼看不见的视线盲区。
而现在,降谷零还在因为他的事发愁,紫灰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沉甸甸的思虑。
“zero。”
松田阵平喊他。
“……嗯。”
降谷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不知为何愣了一下。金发青年移开目光,神情中带出几分挣扎。
“别再讨价还价。”他加重语气,却又自己反悔,“最少一年,我想想办法,尽快让你回来。”
明明给松田阵平安排假死到想办法确认是否能够回来,中间要耗费无数精力的是降谷零还有可能同样已经知道这件事的诸伏景光。
要救下的也是松田阵平和他的家人。
但降谷零却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似的。
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谈判,因为筹码两头都由降谷零给出。但降谷零依然在谨慎衡量,生怕哪边压得不够重。
松田阵平那点不甘忽然就散了。
“多久都没关系,我不是想问这个。”
他说,“你只要安排就好了,怎么我都能配合。但我也想帮你们。”
金发青年立刻张口要说什么。
“先别急着拒绝。”
松田阵平打断,
“后续不管怎么样,仓辻速水那边都会和……组织有冲突。”松田阵平开始学着降谷零的方式称呼那个势力。
“你们需要一个能打听到仓辻速水动向的人。”
“而且还有……”松田阵平扬了扬下巴指向那份资料,哼笑一声,“如果没有我的话,也没这么方便吧。”
“……是吗?”
降谷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觉得她给你带来了不少方便?”
松田阵平笑容收敛,将目光投向半透明光屏。
那里正展开的是昨晚他发出去的第二个任务,保护菊池佐。
就目前来看,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他记得玩家们自作主张造成的麻烦,但也记得时光倒流、酒吧里新井砂希因为他的愤怒而改变行动、仓辻速水因为他受伤放弃开新地图,还有刚刚,荒海彩和仓辻速水几乎同时撤销的申诉。
他还是想要继续相信玩家。
“你也听到了,她之后会尽量注意分寸,这样你不是也能放心点。”
“我还听到了别的,比如她想挽回……”
“不是你想的那样。”
松田阵平迅速打断,头皮发麻,刚才有些沉重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就知道荒海彩的话会引起误会。
“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那她想要挽回的是什么?难道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友情吗?”
“……”
……真该死啊。
松田阵平只犹豫了一下没能立刻点头,马上就意识到完了。现在就算说是降谷零也不会信了。
“总之结果是好的。”他坚强地总结,“荒海彩这边的事情我能处理。”
他以为降谷零还会反驳他,但最终没有。
金发青年只是在旁边静站了一会,低声开口,
“我已经同意你帮忙了,那你之后遇到麻烦,也别想着自己一个人扛。”
“别忘了,安室透现在也是松田警官的朋友了。”
“……啊,知道。”
假死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但也不能今天状况刚好,马上就突然伤口感染,连明立流国际医院也治不好,冷不丁就死了。
要想让组织相信,还是要安排的严密一点,甚至最好有组织的人亲眼见证。
一时半会儿安排不完,降谷零的意见是让他先暂时在医院养伤。这边的安保严密,组织的人混进来的几率太小。就算混进来了,后续也很难撤离。
降谷零能在这里待这么久,还是因为松田阵平自己主动关了室内用来监控病情、也可以远程交流的系统,甚至很有技巧地帮它断了电。
如果松田阵平不配合,降谷零进来几分钟之后,这边恐怕就要封锁了。
松田阵平确认神奈川那边不会有事之后。就全部答应了下来,接着强行从降谷零口中问组织的情报。
组织的情况复杂,即使降谷零是最近才被朗姆看中,刚刚接触到组织真正的情况,但过去边边角角的情报稍微一总结,仅仅只是简略的概括,也花了不少口舌。
松田阵平努力去听,但本来就没有满值的精力条逐渐有些支撑不住。
最后说到菊池佐时,松田阵平的脸色已经难以掩饰的露出疲惫。
降谷零止住声,松田阵平立刻又打起精神,
“我没事,你先说完。”
降谷零只好道,“组织在东京港上有条走私线,不是特别关键的那种,似乎是专门供应给普通成员军.火的。我一直没能确认具体从那个或者那几个码头进港,组织又掌控了哪个营运公司。直到昨天接到了抓菊池佐的任务。”
“菊池佐就是组织这条走私线上的人,但是他似乎串通外人私自倒卖了一部分。”
松田阵平努力调动已经有些混沌的大脑,
“警视厅那个案子,你可以去看一眼。那个大学教授是在家里被杀的,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冲动杀人,但是搜查一课已经排查了他周围的所有人际关系,都没有找到可能的嫌疑人,所以他有可能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熟人,我怀疑是菊池佐。”
“我让风见从这个角度去调查和审问菊池佐试试”
“你们又要把人提到公安了……风见裕也估计会挨佐藤的骂,可不要说是我提醒的……”
松田阵平本来只是开玩笑,但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最后几近于无。
降谷零又坐了一会,看卷发男人双眼完全合上,呼吸也渐渐平稳,就起身帮他把抬高的床头部分重新放下,掖好被角,正要轻手轻脚地推着餐车离开,突然感觉衣兜里震了一下。
啊,之前顺手摸走的松田阵平的手机,差点忘记还了。
降谷零边想着边拿出来,要放在床头,就眼睁睁地看见屏幕又亮了一下。
一封邮件的发过来,又当着他的面消失,像是被某个隐蔽的程序迅速吞没。
但降谷零还是记住了上面一闪而逝的发件人。
【大城信幸】
等松田阵平看见打开这封邮件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夜间。
他醒来,先被房间里面多出的好几个果篮花束以及各类零食营养品震惊了一下,又被手机上的未读邮件数量二次震惊。
本来中午没查看的未接邮件和短信已经够多了,他又基本没来得及拆,积攒到晚上,手机连最基础的滑动页面都开始卡顿了。
这也太多了吧。
松田阵平大脑放空,可耻地又往后拖延了一下。
真正的护工过来了,是个身形样貌都很普通的青年。
他从对方口中得知,在他睡着之后萩原千速又回来了一次,伊达航、搜查一课和□□处理班也都过来看过他,知道他睡着之后都没有打扰,和医生问了问情况之后就离开了。
至于东西,谁送的都有,护工还很贴心的列了个单子。
等下,这个单子,也太怪了吧。
松田阵平反复打量列出了拜访人员及其衣着打扮,拜访时间,停留时长和礼物明细的单子。
“这是所有人吗?”
城野医生推门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他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单子,道,
“这是正常预约进入的所有人。”
青年护工识趣的离开,城野医生给他拿出了另外一张。
“无预约试图进入目标是你的共有三十八人,成功一人。”
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
“人数太多了,所以我也没来得及查清楚每个人的身份。”
但松田阵平还是看见了夹在其中,但字体被加粗的几行。
姓名:安室透
性别:男
拜访方式:自医院东南侧医疗废弃物运输门潜入至住院区1号楼B2层,沿冷凝水管攀爬至F1层设备间。由此进入员工通道,打晕冈田良后更换护工服,盗走冈田良员工ID卡并暗中与路过的其他护工交换。该护工通过3层连廊进入2号楼F3层,安室透则来到1号楼F6层进入601号病房。
衣着:前浅棕色加厚呢子夹克,黑色长裤。后护工服(源于护工冈田良)
“冈田护工昏迷时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因为被误导去排查了2号楼,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进了你的病房。”
“你没有按下警报,还主动关了监控系统。我就没让人过去打扰。”
城野医生语气虽然平和,但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条路线的疏漏我已经向他们反馈,他们答应两天内重新升级一次安防。”
松田阵平正咋舌于降谷零潜入过程之复杂和医院安保之严密,听到这下意识问了一句。
“他们是谁?”
“还能是谁,你睡懵了吗?”城野医生不解。
“Corax。”
他先用拉丁文说了一遍,又用日语重复。
“渡鸦。”
松田阵平:……
他和荒海彩一样调查过明立流国际医院。因此在城野医生说出向人反馈安保问题时,他脑子里已经和传闻中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雇佣兵武装集团联系到了一起。
但城野医生说出的根本不是一个安保公司,而是一个疑似势力名称的玩意。
松田阵平又想起刚知道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时候。
这家医院在网络还有其他渠道的资料都十分清晰, 无论是纸质还是网络信息,都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
所以松田阵平到现在都不知道它是从始至终都存在, 仅仅只是在其中多了一个萩原研二, 其中部分人也多出了相关的记忆, 还是整个医院都是在他用修改现实的额度兑现萩原研二复活时出现的。
如果是后者, 那就有些可怕了。毕竟里面的城野医生、这里面这么多医护人员、这么多病人, 总不可能是凭空从其他地方移过来。
这是多大范围的现实调整,又有多少人的记忆被修改, 中间又影响了多少事情。
松田阵平早就想搞清楚, 但身边一件事接着一件,好不容易炸弹犯被抓,他又被公安盯上,根本不敢过来。
——本来明立流国际医院看起来就不太清白, 萩原研二留在这里的原因也存疑,他实在不希望有无关的人过来造成新的影响。
一直拖到现在,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明立流国际医院,转眼又多了一个“渡鸦”。
城野医生还认为他一定知道。
可松田阵平就算是把脑子里从6岁到26岁的记忆都倒出来用筛子细细筛一边, 也筛不出这个能将无数玩家拦在外面, 明显不简单的“渡鸦”组织。
他不知道城野医生为什么现在还盯着他, 觉得他一定有话说。
松田阵平只能捏着那张无预约的访客名单,干巴巴地回应:“啊, 对,渡鸦。”
他绞尽脑汁,憋出一句, “他们最近是不是有点松懈。”
城野医生却表情不自然起来,开始为渡鸦说话,
“也没有,不管是平时的安保还是药品和医疗器械运输,都没出过什么问题。这次应该只是特殊情况,你也不用……”
“不用?”
松田阵平越听越不对劲,茫然地重复城野的话。
城野医生看似斯文精明,但实际上心机不重,连松田阵平都可以轻易把他糊弄过去。
之前松田阵平表现的那么不对劲,他都没怀疑过,现在也一样。
“对,我觉得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城野医生语速很快地把一句惊悚的话扎进松田阵平的脑子里。
“你真的不用问责他们。”
当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听到什么的时候,大脑直接宕机了。
谁问责谁?
我问责……渡鸦?
那我跟渡鸦是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动作迟缓地看向因为他的“默认”而松了口气城野医生,无数句话挤着想从嗓子里冲出来,又都被他咽了回去。
他冷不丁地想起上次他过来的时候,城野医生警惕地对他强调不做违法的事……
这回又是城野医生,拦着他不希望他问责渡鸦。
难不成城野医生真的是好人……违法的其实只有我?
我还特别严格,甚至会惩罚人,所以城野医生才这种态度?
松田阵平艰难地从嗓子里拽出声音:“我见见渡鸦的人。”
城野医生的眼里就好像写着‘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几个大字。
“我不……问责他们,我是有别的事。”
松田阵平终于把自己的舌头捋顺了,“我有点事想让他们做。”
“那你为什么要调在医院的安保,直接自己找……算了。”
城野医生从白大衣左侧的衣袋取出一个扁宽的通讯器,通讯器背面是金属质感的银白色,在灯光下隐隐反射出同色的纹路。
那是由荆棘扭曲而成的大写字母“C”,和一只栖息于荆棘之间的渡鸦。
他当着松田阵平按下中间一个键,但松田阵平只听见微弱的呲啦一声,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等下、平时都是立刻回应……”城野医生又开始对他解释起来,没说完,那边响起一道变声后机械音。
“刚才有人入侵。”
“怎么还有人?抓了还是赶走了?能判断出目标是谁吗?”
“不确定,我们正在审问。”
城野医生脸色一变,“你们不是都关两天或者直接驱赶,不私审吗?”
“情况特殊。”那边的机械音说,“对方开枪伤人了。”
旁边听着的松田阵平瞳孔一缩,下意识调出玩家日志搜索明立流国际医院,看看是不是和玩家有关。
但是日志显示上一次玩家潜入都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最近一小时,所有日志中包含明立流国际医院的玩家,都是轮班在附近警戒的,松田阵平甚至看见他们抓住了想要翻墙进来的人。
他松了口气,直接插入对话:
“伤情怎么样?严重吗?对方是什么人?”
那边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半秒后才重新响起,
“抱歉,之前不知道您在。”
明明是机械声,却忽然恭敬和措辞谨慎了起来,连解释都变得更加完整了。
“潜入者是一个三人小队,训练有素,从身手和武器来看比较专业的,我们抓了两人,故意放走了一人,正在追踪。”
“我们这边一人腹侧中枪,正在安排手术取出子弹,预计10~15天可以归队。我们已经加紧重新安排医院的布防,明天……凌晨6点前就可以完成。”
哪见过自己给自己提前ddl的。还有这个养伤时间是不是不太对。
旁边城野医生几度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口,
“如果需要手术取出子弹,看情况起码修养两到三周。”
他说着还不住瞥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在城野医生眼里一定特别冷酷残忍,真的会让人带伤上阵那种。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扭转这个印象,还想知道这盆脏水到底是怎么泼过来的。
“不急,先休息三周,看伤情确定能不能回去。”
结果那个机械音都显得紧绷了一点,“我保证一定能正常痊愈,不会影响实力。”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松田阵平以前一直觉得他戴上副墨镜就被当成极.道的人这件事有点离谱,果然凡事都要对比,现在他忽然觉得当成极道实在太温柔了。
他放弃挣扎。
“我现在过去看看你抓的人。”
果然没人拦他,城野医生还给他安排了一个电动轮椅。大约是不放心松田阵平身上带伤,最后没等他说,就主动陪着一起过去了。
谢谢轮椅,不然松田阵平还要想办法遮掩自己不认路这件事。
路上松田阵平一心三用,一边开轮椅,一边观察路线和情况,还要努力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套话技能。
“你和他们合作的不错。”
城野医生担心松田阵平问责渡鸦,但是自己和他说话却很自如,说明城野医生不担心事情牵连到他。
如果说渡鸦是他的人,那城野医生和他、和渡鸦,应该只是合作关系。
果然,城野医生毫无异色地回答,“毕竟那么长时间了。一开始还担心他们和你一样,后来发现他们下手挺有分寸。”
很好,坏人只有我一个。
这下自首都方便了。
松田阵平心口又中了一箭,麻木得面无表情。
城野医生大概注意到他奇怪的脸色,
“伤口疼?我让人给你拿止痛药,中午给你你都没吃。”
“……”松田阵平记得好像确实有,但是他忙忘了。
“不是伤口。”
松田阵平阻止他叫人拿药的举动。
“我是在想……”他大脑快速转动,迅速逼出一个问题,“你这边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安静了。
几秒后,松田阵平侧头,看见城野医生斯文的表情有些僵裂,
“别催我,你自己想想唤醒植物人的难度,我现在连都已经开始考虑其他学科的专业人才了。”
他起初有点埋怨,但是说到后面之后又有些不忍,
“能试的都已经试过了,但根本没办法刺激萩原研二恢复到‘最小意识状况’。”
松田阵平哑然。
“别这幅表情。”他说,“早晚会恢复的。”
城野医生静默,神情复杂,看他就像看冥顽不灵的石头。
两人七拐八拐地穿过几道门,换乘了两次电梯,来到地下三层。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同色皮质手套的男人正在等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他们,应该是在确认身份,但触及松田阵平的脸,又迅速垂下眼睑。
“松田先生。”
他的声音冷硬但恭敬,坐在轮椅上的松田阵平却怔了怔,继而挑眉。
如果他真是这个势力的首领,那下属会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吗?
松田阵平心中有了些猜测,却不好立刻证实。
穿制服的男人向松田阵平问候后,又对城野医生点了点头, 算是彼此招呼过了,接着就沉默寡言的领路。
松田阵平连得知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和和城野一起跟着他穿过一条走廊, 最后在某个电子门前停下。
男人摘下右手手套, 在旁边的掌纹锁上按下, 松田阵平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 看见上方显示屏中显示出西尾瑛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