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门内传出了故作响亮的鼾声,陆今安失笑,转身向入户门走去。
许是他过于放松,绕在脖子上的链条忽然从肩上滑落,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清晰可闻。
客厅很小,贺思翰两步就走到了陆今安身边,在暗淡的光线中歪着脖子看了一眼他的胸前:“陆总,什么声音?”
陆今安在原地僵了三五秒,然后咬着牙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围巾,时尚新品,贺秘书感兴趣?”
老板面色不虞,贺思翰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回答得颇为谨慎:“这种东西陆总戴才好看,我就算了。”
“那我能走了吗?”
“哦,”贺思翰为陆今安推开门,“您慢走。”
巷子里有路灯,比厅中亮堂了不少,贺思翰的目光不经意一瞟,看到了陆今安裤子上的斑驳。大家都是男人,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顿时神色一凛,微微皱眉。
陆今安也觉得尴尬,快步穿过巷子。对面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震落了房檐上沉积的落叶。
贺思翰返回室内,靠着门板琢磨了半天,然后他敲响了宋闻卧室的门:“小宋,我知道你没睡,陆总刚刚……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听到房中的动静,他接着说,“即便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也不能任由陆总欺负,你性子软,不能让他毫无底线的作践你。”
吱呀一声,面前的门板慢慢被拉开了,穿着睡袍的宋闻垂首立在门后。
“他……没有作践我。”
“宋闻,你听我说,不管你做过什么,他都不能逼你……那个。陆总曾经和我说过你们是亲密关系,但我不信,你和他之间根本看不出来任何亲密,所谓的亲密,肯定都是他逼你的。”
“没有……”
“我看到锁链了!宋闻,这不是让你顶雨取文件,也不是克扣你一点差旅费,这是……你有时候是要大胆反抗的。”
“你看到锁链了?”宋闻的脸更红,声音更低,“那个是……”
“是什么?宋闻,遇到不公你可以反抗,也可以报警。别看陆今安是我的老板,还曾经有恩于我,但我最多能帮他撞碎你的鸡蛋,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对你做这种的事情。”
贺思翰伸出手,在宋闻上臂外侧用力一握,“我可以帮你。”
宋闻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他思量了片刻,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如实交代:“那条锁链,是我给陆今安戴上的。”
“你给……他?!”贺思翰惊讶地微微张开嘴。
“你,”他用手指了指宋闻,又转头指向门外,“给陆今安,戴锁链?”
此时的宋闻也要不了脸了,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可能?”
宋闻挠了挠自己的大腿外侧:“是真的。”
“是我理解的那种戴吗?”贺思翰用双手箍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怎么戴的?用锁头?”
“项圈。”
“卧槽。”向来斯文的贺秘书没忍住爆了粗口,“我以为他把链条缠在脖子上是要避开我的视线。”
贺思翰略略一思,捋清了事情的脉络:“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奸细,你要是的话,陆总怎么可能会让你这么对他?”
宋闻破罐子破摔,撂了实话:“他冤枉了我,以前对我也不好,所以……我要报复回来。”
贺思翰又将双手比了个圈,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样报复?”
宋闻挺不好意思的别开脸:“……是有点儿变态。”
贺思翰重新将面前的青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竖起了拇指:“宋闻,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牛逼。”
他郑重提议,“要不,以后我跟你混吧。”
宋闻:“……”
不出一个星期,地铁线路规划调整的消息便在业内不胫而走。
原本规划途经废气游乐场地块的地铁线,将改道绕行5.5公里。这意味着,那块被万家星高价拿下,寄予厚望的“黄金地块”瞬间沦为无人问津的废地。
上一任所有者因提前脱手成为最大赢家,而输得最惨的,便是如今的地块持有者——万家星股份有限公司,股价暴跌,资金链濒临断裂,成了圈内最大的笑柄。
还是老城区的那家咖啡馆,陈志远依旧坐在靠窗的那张桌子前,用勺子慢慢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神色看不出太多波澜,像是对周遭的风云变幻毫不在意。
坐在他对面的人,却换成了陆今安。
“陈叔在汇森任职期间的账目,确实精彩。”陆今安将厚厚一沓文件推倒陈志远面前,文件封皮上印着“汇森集团财务异常事项核查报告”的字样。
“光是2008年那笔设备采购款,就有三百万说不清去向。更不用说后来那些通过外包公司走的账……”陆今安开口便带着笑,“我可是花了三个多月,动用了专业的审计团队,才把这些‘见不得光’的账目一一核实整理好的。”
陈志远拖过文件,一页一页慢慢翻阅,依旧波澜不惊:“陆总这是在威胁我?”
陆今安承认得坦率,只给了一个字:“是。”
“那陆总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陆今安也学着陈志远的样子去搁楞咖啡,“我身边的人,你碰不得。从今往后,你安分守己,彻底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这些账目,我可以保证它们永远不见天日,不会出现在监管部门的案头。”
陈志远合上文件,端起咖啡杯:“陆总说的人,是指宋闻?”
“陈叔是明白人。”陆今安靠回椅背,“有些话没必要绕来绕去的。”
咖啡不算好喝,陈志远只浅浅的抿了一口,他放下咖啡杯,目光变得有些阴沉:“陆总,你知道宋闻这一招,让我损失了多少吗?那块游乐场的地,我个人持有5%的股份,万家星股价暴跌后,我的资产瞬间蒸发殆尽,不仅丢了汇森的工作,折了一辈子的身家,还因为连带责任背上了近千万的巨额负债。”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眼神里透着一丝疯狂:“陆总想护着宋闻,其实也不难。你要是能把我折损的资金,和这近千万的窟窿补上,我自然不会在临死前,拖人垫背。”
陆今安神色一敛:“陈叔是不怕我把这些证据提交给证监会和经侦部门了?”
陈志远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有恃无恐:“陆总,你以为这些旧账想做实那么容易?涉及多年前的财务往来,取证、核查、定性,没有个半年一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在这段时间里,我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老迈的手拍了拍文件,“再说,这些账目中,很多操作都是当年你父亲陆昊默许甚至授意的,作为他的儿子,你也不想他一把年纪了,晚节不保,落得个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下场吧?”
闻言,陆今安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怼到陈志远眼前:“陈叔,我能亲手把我爸绑在电击床上,还会在乎他那点所谓的声誉?”
在陈志远震惊的目光中,陆今安收回手机,站起身,系上长款克莱因蓝羊毛大衣的扣子,走到陈志远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倾身,低声说道:“你和我爸,都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老不死,要还想折腾,我不介意送二位一程。”
说完,他进一步凑近,吸了吸鼻子,然后轻声一啧:“见过马桶在厕所里的,没见过马桶直接安在嘴里,陈叔,记得刷牙。”
直起身,他拍了拍手,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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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了,路旁卖菜的摊子扣了塑料棚。
陆今安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放在电子秤上,又顺手扯了个塑料袋:“四块二,王婶给四块就行,那边扫码。”
妇人笑着扫了码,边捅咕手机边问:“小陆总,怎么是你看摊儿?卖菜的老张呢?”
陆今又拽了个袋子帮人装土豆:“孙子在学校捣蛋,老张被请了家长,我帮他照看一会儿。”
他抬眼时,瞥见了妇人耳朵上晃悠的金耳环:“王婶,打耳洞疼吗?”
棚子里围了不少女人,买了菜也不愿离去。王婶从人堆里又挤回菜摊前:“不疼,拿黄豆在耳垂上碾一碾,碾得麻了,一针下去就完事儿,然后把消炎药碾成沫,撒在伤口上,过几天就好了。”
旁边有人插话:“咋的,小陆总要打耳洞?”
陆今安将额前碎发向后捋,笑着将别在衣领的墨镜推到头顶,压住下滑的发丝:“得看对象喜不喜欢,他要是喜欢,我就去打一个。”
“哎哟~~”女人们顿时笑作一团,“小陆总处对象了?怪不得最近穿得这么……精神!”
好不容易咽下“风骚”二字,女人将陆今安上下一打量,“这身行头不得好几千啊?”
一身装扮几十万的陆总正在算账:“土豆三块八,西红柿六块二,正好十块。”敲了敲二维码的立牌,他才漫不经心接话,“没那么贵,看着唬人,其实也就几百块的东西。”
“真的?”有人扬声,“小路总,那你也给我儿子买一身吧,比你小一个码就行。”
陆今安:“……”
幸好口袋里的手机及时响起,陆今安撂下句“再说”,匆匆接起电话。
听筒里的声音颇为沙哑,带着狠厉,也存着对金主的尊敬:“陆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儿您吩咐。”
“三哥,”陆今安弯起嘴角,“找你当然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电话那头的卓三儿是道上出了名的狠角色,不讲什么道义,只认钱,之前他就帮着陆今安,把陆昊强行绑上了电疗床。
“只要陆总的钱到位,我和我的兄弟们,自然任你差遣,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
有人买蒜,陆今安称过秤,报了价:“四块六。”
转头又对电话里的卓三儿说:“钱不是问题,就看三哥的本事能拿多少了。”
买蒜的人往陆今安身边凑了两步,伸出关节变形的手:“我有风湿,手指不太灵活,以前买蒜,老张都帮我把蒜剥好的……”
陆今安将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大衣下摆往上一搂,接过袋子,蹲在菜摊前一边剥蒜一边说:“不用手下留情,怎么脏怎么玩儿,最好让他怕得一辈子不敢出门。”
得了对方的允诺,陆今安挂了电话。
蒜才剥了一半,手上沾了蒜皮和泥土,他便把手机递给旁边看热闹的老妇:“黄姨,帮我找到盛屿的电话,拨给他,谢了。
老妇戴着老花镜,在手机屏幕上鼓捣了半天,才找到号码拨出去,又把手机夹回了陆今安的肩头。
电话接通的很快,陆今安开门见山:“盛总,上次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回语也干净利落:“陆总希望我做什么?”
“暗中盯着卓三,别真闹出什么官司。等他闹得差不多了,你适时出来压一压他的戾气,但必须让对方怕,怕的要死那种。”
“蒜剥好了吗?我还等着回家做饭呢。”
“欸欸,马上好!”陆今安立刻敛起眼中的冷意,换上笑容,把剥好的蒜装进袋子里递过去,“别忘了付钱,扫码就行。”
挂断电话,一抬眼,棚里六七双眼睛仍灼灼盯着他。
有人八卦:“小陆总这是做的什么生意啊,听着怪渗人的。”
陆今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慢慢擦手,笑着说:“打网络游戏,都是江湖,少不了打打杀杀。”
有泼辣的妇人对其他的事情更感兴趣,笑着问:“小陆总摸上对象的床了吗?”
即便是铜墙铁皮的陆今安,脸上也微微一红。
“看来是没摸上呢!”众人起哄,“哪家的姑娘啊?我们认识吗?要不,我们也给你帮帮忙,撮合撮合?”
有人推了那人一把:“小陆总什么身家,他的对象我们怎么可能认识?”
陆今安在一众调笑声中,只顾垂头发信息:“今晚别回出租房。”
“以后都别回来了,钥匙上交。”
片刻后,贺思翰只委委屈屈地回了一个:“哦。”
“吱呀”一声,塑料大棚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棚内的塑料布哗哗作响。
被请去学校的老张拉着门,却没立刻进棚子,而是朝着外面的人笑着打招呼:“徐老师,这是要去棋馆啊?”
一道文雅温和的声音隐隐从外面传来:“对,去棋馆看看。”
“是徐途。”棚子里的女人纷纷向外探头,扬声打起了招呼,“徐老师这儿路滑,你小心点。”
陆今安皱眉敲了敲秤盘:“老张,你长点儿心吧,孙子考试都不及格,还有心思跟别人打招呼。进来,关门,这点热乎气儿都被你放没了!”
第90章 圈养
陆今安穿着白色高领羊毛衫,米色休闲长裤,外搭一件剪裁考究的克莱因蓝色羊毛大衣,站在老城区破旧的巷子里,与此刻的夕阳一样耀眼。
他新换了宝蓝色的钻石耳钉,太阳镜随意架在头顶,箍着碎发,露出深邃明亮的眸子。
宋闻逆着光望过去,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好几圈,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陆今安确实好看。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个不能拿进屋子。”
宋闻的目光从陆今安脸上恋恋不舍地移开,落在杵在门口的那张折叠床上,“陆今安,你不能住到我的房子里。”
陆今安并不意外宋闻的反应,也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宋闻,难道你忘了我家里的那张小床?你不想报复回来吗?”
克莱因蓝在这萧瑟的冬季总能让人生出不现实的恍惚。
夕阳落在陆今安的发梢和肩头,耳钉与眸子一同闪闪发光。
宋闻的心神不由得有些涣散,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想。”
“真的不想?”陆今安又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到宋闻的脸颊上,“宠物就该睡在宠物的地方,宋老师难道不想亲口说出这句话,让我也体验一把你当初的感受?”
仅仅一句话,便让宋闻曾经的屈辱翻涌而出。那时的陆今安同样这般英俊,却带着隐隐的恶意,在空旷的豪宅里背光而立,暗影压在他脸上,显得有些阴森。他摸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道:“宠物只配蜷在脚边,不是吗?”
宋闻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陆今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劝说:“就试两天,要是宋老师实在不喜欢,我立刻搬走。”
未等宋闻回答,斜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邻里邻居见面,自然要寒暄几句。更何况陆今安如今与这一片儿的居民都混了个脸熟,他为人又过于热情,人、鬼、狗见面都要客套一番。
“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外面说话?”女人热情地走近,“没带钥匙吗?要不到我家坐坐?”
陆今安换上亲切笑容,瞎话张嘴就来:“带钥匙了,就是一时找不着,宋老师正在翻呢。”
女人闻言,倒也没再多问,目光落在陆今安的羊毛大衣上,眼睛一亮:“小陆总,我听说你这件衣服才几百块?我侄子也特别喜欢这个颜色,要是不麻烦,你能帮我带一件吗?就当是我过年送给侄子的礼物了。”
宋闻以前在汇森工作时,接触过过卖场的服装品牌,对奢侈品也算略知一二。他一眼就认出,陆今安身上这件是某顶奢品牌的当季新款,专柜售价至少六位数。
看着陆今安略显为难的表情,他轻声插话:“朱姨,这衣服没那么贵,陆总还能拿到内部折扣,到手也就一百左右。您可以托他多买几件送人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声音带着点犹豫,却还是硬着头皮补了一句:“陆总家底厚,也没必要赚街坊邻里这点小钱,是不是?”
闻言,女人眼睛一亮,期待地看向陆今安。
门扉大敞,并未阻挠,陆今安明白这是宋闻默许折叠床可以进屋了。
但青年心里还带着气,便有了一百来块的羊毛大衣。陆今安觉得可爱,觉得宋闻像有点小脾气又不敢耍威风的猫崽子,伸着爪子,却翻着肚皮。
他迅速拎起折叠床走进屋内,跨过门槛时回头,笑着对女人说:“我会让我的秘书联系你的。”
门刚关上,陆今安放下折叠床就将宋闻拉进了怀里,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抱一个,真他妈可爱死我了。”
宋闻将人推开,他不再纠结十几万大衣的事情,板起脸说:“卧室放不下别的床了,你睡客厅。”
“不行。”陆今安拒绝得干脆。
宋闻的卧室确实太小,小到在汇森家具卖场都找不到合适的单人床。
最后,陆今安只能买了张折叠行军床,与宋闻的单人床并排摆放,勉强留出一条过道的空间。
“宋宋,”陆今安柔声说,“报复不能降级,只能加码。”
一声“宋宋”让宋闻微微恍惚。以前的陆今安,偶尔温柔时也会这样叫他,可往往后面跟着的,不是算计就是折辱。
“加码是吗?”宋闻走进卧室,拉开五斗柜最下面的抽屉,取出属于陆今安的项圈。
他走回来将项圈扣在男人的颈间,轻轻一拉锁链,带着人走向卧室。
“不是想睡在这里吗?”宋闻将锁链另一端的拉手,套在单人床的床头立柱上,轻轻一扯,陆今安被迫靠近床边,“那以后就别走了。
陆今安摸了摸颈间的项圈,又抬头看向宋闻,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轻声问道:“以后都别走了?是什么意思?”
宋闻微微偏头,吐出了两个字:“囚禁。”
“囚禁?除了晚上……”
“白天也得留在这里。”宋闻截断了他的话,“不许踏出房门半步,只能被我圈养。”
陆今安微微蹙眉:“这么变态,宋老师是从那学来的?”
宋闻的目光闪烁:“……言情小说里。”
“在疗养院看的那些狗血小说?”
“……嗯。”沉默了一会儿,宋闻又补充,“渣男都这么干。”
陆今安伸出手将人环进怀里,温热的气息落在宋闻耳边:“所以,那些渣男囚禁别人,他们想要得到什么?”
得到爱。
这几个字在宋闻的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抬眼看向陆今安,对方的目光深邃而炽热,像盛满了星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
好半晌,宋闻才移开视线,声音有些沙哑:“臣服,他们要臣服。”
“好,那我不离开了。”陆今安轻轻吻在宋闻额角,缠绵未散,话音却一转,“不过可不可以让贺思翰每天带工作过来?毕竟汇森不能停摆。”
“这样啊……”宋闻仔细想想,觉得陆今安说的也有道理,便点了头,“可以。”
“公司董事会我能参加吗?次数不会太多。我不出席的话,他们可能会趁机把我架空。”
“……也行。”
————
宋闻裹在真丝被子里,睡得正沉,眉头却忽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力道不重,却足够将他从混沌的睡梦中拽出来。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他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往被子里缩了缩。
可下一秒,手腕就被人轻轻攥住了,陆今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老师,醒醒,该报复我了。”
宋闻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眼缝,视线里的陆今安还带着刚醒的慵懒,颈间的黑色项圈扎眼,锁链的一端正松松垮垮地套在自己的床头上。
“好困……”宋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明天再报不行吗?我想再睡会儿。”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陆今安在行军床上翻身面向宋闻,金属支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宋老师昨天还说要加码报复,怎么今天就反悔了?还是说,你舍不得了?”
稀薄的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宋闻下意识眯起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没有舍不得。”
“没有就开始吧。”陆今安的目光顺着宋闻的被子慢慢向下,落在不清不白的地方,“一天之计在于晨。”
宋闻被他说得没法,只能强撑着睁开眼,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心里暗自叹气,明明是要报复陆今安的,怎么反倒被对方催着“干活”。
他努力回忆着当初陆今安的样子,板起了脸,却因为刚睡醒,冷漠的神情里多了几分茫然:“过来。”
陆今安眼睛一亮,又装得不情不愿:“你不是说过,我不能上你的床吗?”
他不但清晰的记得宋闻当初说过的话,还紧紧抓着被子,重复着曾经的动作。
宋闻没什么起床气,只是觉得有一点无语,他把脸埋进枕头,困得声音发软:“然后呢,我该做什么了?”
陆今安从床头取下锁链,往宋闻手里塞:“现在宋老师是主人,你让我上,我就能上。”
“嗯,上来。”宋闻闭着眼睛说道。
被子掀开了一条缝,陆今安挤上了小床。
床窄,两个人不可避免的贴在了一起。许是宋闻依旧困顿未醒,许是此前被陆今安教得太好,他慢慢翻身,像那段时光中,曾经的每一个清晨一样,伏在了陆今安的身上,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立刻唤醒了陆今安一直压抑的掌控欲。他用手指轻轻地揉着细软的发丝,看着从窗帘透进的稀薄晨光,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不能重走错路。
“宋闻,醒醒。”
“嗯?”宋闻从肩窝抬起头,看着陆今安晦暗紧绷的神色,好半晌,才算清明过来。
也正是这份清明,让他感知到了温热的触感正顺着布料蔓延开来。
身体僵了一下,宋闻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陆今安伸手扣住了腰,牢牢按在怀里。
“宋老师,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宋闻的脸颊发烫,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有样学样地抬起手,指尖犹豫着抚上陆今安的头发。
他模仿着当初陆今安对自己的样子,手指轻轻梳理着对方的头发,动作有些生涩。
陆今安扣住他的手腕,沿着自己的脸颊慢慢往下拉:“抚摸过这些地方,然后要拉住锁链。”
话还没落,宋闻已经摸到了带着体温的链条。
陆今安送来一个眼色,将主动权再次交给了宋闻。
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宋闻,驱走了睡意,对晨间主动送到床上的美味,开始着迷。
心里的燥火越烧越旺,他一拉锁链,吐出了两个字:“下去。”
曾经最厌恶的两个字,如今绕了一圈,却回到了自己的口中。
宋闻搞不清楚自己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此时此刻,他只想拥有对面的人。
下一刻,陆今安便吻了上来。吻没落在唇上,最先是脸颊一热、然后是耳垂、下颌,颈边……逐渐向下。
宋闻突然叫了暂停:“等等。”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宋老师,当初我可没让你等。”
“可是……”宋闻耳根发烫,手指攥紧了床单。
闷在狭小空间内的呼吸,从温热到滚烫,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宋闻想,怪不得陆今安这么喜欢,天天都要。
陆今安的鼻尖蹭过一片柔软,香膏似的,又腻又滑,却还不忘现场教学:“宋老师,报复要专心一点。”
宋闻仰头望着天花板,晨光在眼前晕开模糊的光斑。
“陆今安……”他忍不住轻声唤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有人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更加细致执着地继续着。
宋闻的指尖陷入柔软的发丝,纯棉的格子布料海浪一般起伏,呼吸渐渐紊乱。
“够了……”宋闻声音已经软得不像话……
陆今安再次露面时,用手指揩去了唇角的污渍。
他撑着身体,垂视宋闻:“宋老师,这只是打了个平手而已,我来教教你怎么样加码。”
他将有些松软的人往怀里一带,让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咬吧。”
宋闻如今的身子和心思都散得如同一盘沙,嘴唇碰着结实的肌肉,他轻轻“嗯?”了一声。
“乖一点,咬下去,让我疼。”
宋闻挺不情愿的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第91章 红烧肉
陆今安推开窄小的窗户,趴在窗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外的宋闻正鬼鬼祟祟地往入户门上加一把新锁。
做贼似的,宋闻弓着腰,用身子挡住锁头,试了两次才把锁舌卡进锁孔。
“过来,”陆今安隔着窗棂招手,“围巾歪了,我帮你正一下。”
宋闻其实是不太情愿的,但早上陆今安实在太过卖力,他面矮,左右看了看巷子,才磨磨蹭蹭地走到了窗边。
陆今安隔着窗棂伸出手,将松散的围巾又绕了一圈:“好好上班,下班记得早点回来。”
宋闻看着从窗子里伸出来的两只手,再瞅瞅自己刚上的门锁,莫名觉得这场景可以配一首《铁窗泪》。
巷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宋闻急忙往后撤了撤身体,轻声道:“我走了,你快关上窗子,别让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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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贺思翰抱着文件来到巷子里。寒风中,他裹紧大衣:“陆总,我能进屋吗?”
窗户开着,陆今安靠在窗沿上翻着文件:“宋闻不让。”
贺思翰愣了一下:“可是宋闻跟我说,钥匙在门口的石头下压着,让我直接进屋找您就行。”
“你进来了,那我这‘囚禁’还算数吗?”陆今安目光一挑,“这是宋闻定下的规矩,我不敢破,贺秘书,你敢?”
咂摸了一下,贺思翰竟从这话里听出几分炫耀,他有些无语:“我还是不进去了,就在这儿跟您汇报吧。”稍稍犹豫,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陆总,宋闻是老实人,您别又像以前那样欺负他……”
陆今安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抬头,只用笔轻轻敲了敲铁窗:“现在是你老板被关着,先关心关心你老板。”他将签好的文件竖着递出窗子,“一会儿忙完,去超市帮我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