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林意乔下班回家,跟严律分享了一件奇怪的事。
“陈育痕今天突然给我发了几条消息。”
他把手机屏幕举到严律面前,屏幕上是那盆被破坏的薄荷的照片。
往下滑,还有几条文字信息。
陈育痕:[图片]
陈育痕:[1号薄荷已移至新环境。]
陈育痕:[初步诊断样本存在明显机械性损伤,茎秆断裂三处,叶片有脱水迹象,疑似伴有根系损伤和营养不良。]
陈育痕:[已补充营养基质,开始执行每日16小时光照补充方案。]
陈育痕:[你之前的数据都是垃圾,真正的实验现在才开始。wink.jpg]
“这个薄荷是你给他的吗?”
“我没有‘给他’,”严律解释,“但他确实是从我这里拿走的。”
林意乔脸鼓起来,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他脸皮也太厚了,明明是他自己弄坏的,还好意思说‘存在明显损伤’。而且什么叫‘之前的数据都是垃圾’?我承认他用延时摄影自动记录的方法很严谨,但是我之前的数据也是很有价值的!他这样说好没礼貌!”
严律被他孩子气的表情逗笑了,“我倒是觉得,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其实并没有恶意。”
“为什么?”
“你看,虽然他语气不好,但是他说的话还算中肯。薄荷在我这里的时候,我只给它加了水,没有补充营养和光照,陈育痕也许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拿去养的。”
林意乔皱眉:“所以他是在关心薄荷?可是当初破坏薄荷的也是他,他能有这么好心吗?”
严律温和地提醒:“当初他为什么破坏薄荷?”
“因为他在会上说不过我,通过破坏薄荷来告诉我他讨厌我。”
严律赞许道:“对,所以他现在为什么关心薄荷呢?”
林意乔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严律带着笑问。
“陈育痕的行为是一种信号,破坏薄荷表示讨厌,那么关心薄荷就表示喜欢。”林意乔肯定地说:“他喜欢我。”
“那你希望他喜欢你吗?”
林意乔想了一下,“从工作的角度来说,我希望他喜欢我,最近他都不找我麻烦了,可见他喜欢我可以有效提高我的工作效率。”
严律摸摸他的脸:“那从非工作的角度来说呢?你想跟他成为朋友吗?”
虽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林意乔还是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觉得陈育痕有点不祥。”
这是严律从未设想过的走向:“为什么?”
林意乔说:“只要我周三和他一起吃饭,我的餐盘里就会莫名其妙多出来黄色的东西,很奇怪,明明我取餐的时候都没有的。”
严律:“……”
林意乔:“所以我不要跟他成为朋友。”
严律去美国出差之前,公司的饮食规则从订餐改成了自助,午餐和晚餐颜色都很丰富,林意乔避开黄色也有很多选择。
又一个周三,晚上要加班,林意乔去餐厅吃饭,确认了陈育痕不在才走进去。
他精心搭配了颜色和营养,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餐盘刚刚搁到桌面上,那个不详的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陈育痕没有问他,甚至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林意乔默默将餐盘往自己这边拉了半寸,警惕地看着陈育痕。
陈育痕拿出手机,一边看手机一边吃东西,完全无视了林意乔。
一分钟,两分钟……
林意乔小心翼翼地进食,直到最后一块黄瓜被送进嘴里,预想中的“黄色”也始终没有出现。
他放下筷子准备把餐盘拿去回收处,对面的人开口了:“林意乔。”
林意乔起身到一半坐下,“干什么?”
陈育痕把手机屏幕转过来:“你看你设计的这个破烂玩意儿。”
林意乔低头,看到屏幕上的热力分析数据标注。
陈育痕指着一个红色高亮的地方说:“这里的散热简直狗屎,负荷一强,热量就全淤积在轴承上了,你谈恋爱谈傻了?”
林意乔脑子里忙着分析问题,还没捋清楚呢,就听见陈育痕又说:
“我帮你优化了一下算法,你自己回去跑一遍模拟。”
说完,陈育痕就端着餐盘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林意乔光溜溜的趴在床上,让严律帮他按摩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腰,顺便向严律汇报这件事:“我觉得陈育痕好厉害啊。”
严律闻言手上一顿,“啪”地一下拍在他屁股上,“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夸别的男人厉害?”
林意乔双手捂着屁股,不让严律打他,继续说:“他的算法把热交换效率提升了12%。”
“看来是我的工作不够到位,”严律的手指向他缝隙中间敏感的地方伸去,“让你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和他的算法。”
林意乔被指尖的触碰激得一颤,扭动身体想逃,却被严律一双大手掐着腰,根本跑不掉。
被打得通红,像水蜜桃一样的肉乎乎的屁股高高翘起,发热的皮肤忽然感觉到一片温暖细腻。
林意乔回头,余光瞥见严律像在玩毛绒玩具一样,用脸和下巴轻轻蹭他的屁股,然后……然后整张脸贴在了上面!
“啊啊啊啊啊!”
林意乔被严律这突如其来的变态行径吓了一大跳,大叫着,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往前爬,就在他扭动得最厉害的时候,右边屁股上突然传来一阵清晰而尖锐的刺痛。
严律、严律竟然咬他屁股!
“你干什么!”林意乔崩溃道。
“惩罚你。”严律的声音贴着他臀部的皮肤,呼吸带着湿热的气息。
惩罚性的咬噬很快变成了一种强烈的吮吸。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疼痛更让他大脑过载。他四肢发软地跌下去,彻底趴伏在柔软的床垫上,发出抗议的呜咽。
严律在他屁股上留下烙印的同时,手指也开始执行那个他无法抗拒的前置程序。两股数据同时涌入,让他的系统瞬间达到算力极限,然后彻底崩溃。
林意乔不行了,那个地方接收到的信号远远超过了常规阈值,明明应该是极为羞耻和违反逻辑的事,大脑中的奖赏机制却不断给出强烈正反馈,驱使他沉溺在这样的感官刺激里。
最后的对接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切。
林意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按着严律的肩膀就坐了下去。
曾经他极为恐惧的画面被他自己完整地复刻出来,想象中的伤害却一点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不断上涌的、令他头皮发麻的强烈生理冲击。
他突然想到,大脑总是被这样激烈的信号填满,说不定真的会变笨。
他在身体的起伏中断断续续道:“陈、陈育痕……说……的有道理……”
严律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拉向自己,有点凶地堵住了他的唇。
公司已经把新模型发布会的日期公布给媒体了,倒计时还有七天。
最后这几天是陈育痕压力最大的时候,因为关键的神经同步要依赖他的算法。
而林意乔必须全程监控外骨骼的所有物理系统。
深夜,灯火通明的中心实验室中,严律、李维恩、陈育痕和林意乔这几个最核心的技术人员刚刚完成了一次脑机同步测试,严律和李维恩要回神经科学实验室去处理神经数据,留下陈育痕和林意乔两个人稍作休息。
林意乔打开浅绿色笔记本,在观察记录旁边的空白处画薄荷的简笔画。
陈育痕端着咖啡杯走到他旁边,俯身往他笔记本上看了一眼,语气嘲讽:“你这个2号样本,长势真的很平庸。”
林意乔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说话,抬起头看他:“我的薄荷很健康,符合植物的自然生长规律,你的1号薄荷呢?”
这是林意乔第一次主动向陈育痕问起薄荷的事,而且还使用了陈育痕的编号。
陈育痕嘴角勾起一点得意,拿出手机,打开他自己做的简易观测程序给林意乔看:“1号样本长势喜人,我预测,六周之内,它的整体健康指数就能超过你那盆没受过伤的。”
林意乔看着图表上那条漂亮的生长曲线,不自觉地赞叹:“你真的好厉害啊!”
陈育痕把手机收回来,抱着膀子斜靠在桌旁,逗他:“那我更厉害还是严律更厉害?”
林意乔自然地想到了那天晚上,他跟严律说“陈育痕好厉害”之后受到的惩罚,顿时脸烫得不行。
看到林意乔那瞬间爆红的脸颊和耳朵,陈育痕秒懂,不怀好意地“啧”了一声,拿咖啡杯去敲林意乔的头,拉长了调子说:“问你话呢,你脸红什么?”
林意乔紧张地抱住笔记本,像抱着一块盾牌,动了动嘴唇但是说不出话来。
陈育痕看他这样,更是来了兴致,故意向前凑近,仔细地盯着林意乔因为心虚而无处安放的眼睛,慢悠悠地戳穿他:“问你谁更厉害,你想到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去了?林意乔,你居然是这种人。”
林意乔眼神突然变得十分认真,他抬头看向陈育痕:“这才不是不正经呢!严律说,亲密行为是恋爱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是正常而且幸福的,不需要感到羞耻,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陈育痕嘴角的笑意僵住了,他在林意乔过分干净的瞳仁里看到自己血色尽失的脸。
骂了句脏话,他几乎是本能地脱口道:“谈恋爱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结过婚,你结过吗?”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愣住。
陈育痕没想到自己如此不过脑子,对着林意乔就把最不想提起的秘密说了出来。
林意乔大概也没想到陈育痕非要在这件事上跟他争个输赢,愣了一会儿,问:“那你有孩子吗?”
“没有,”陈育痕破罐子破摔,黑着脸说:“我结婚的对象是个男的。”
林意乔没有情绪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是0还是1呢?”
陈育痕无语地吊起眼皮:“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有点好奇。”林意乔诚实道,“严律说不管是0还是1,在关系中都是平等的。”
说完林意乔就打开笔记本继续画他的简笔画,好像陈育痕说也罢,不说也罢,他都并不在意。
“我是0。”安静了很久,陈育痕突然说。
林意乔笔下没停。
陈育痕又说:“我前夫的名字叫马克洛佩兹。”
林意乔的笔尖悬停在纸面上,然后放下来,和笔记本一起搁到桌面,安静地看着陈育痕。
“想问什么就问,”陈育痕俯视他,语气有点傲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以后别打听我的事。”
“前夫,”林意乔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你们离婚了吗?”
陈育痕有点后悔跟林意乔聊这些,不耐烦地“嗯”了声。
林意乔说:“我爸爸妈妈也离婚了,严律跟王浩闹翻,他们说也像离婚一样的。”
陈育痕不知道林意乔想说什么,没接茬。
“婚姻就是一个契约吧,像签合同一样,”林意乔接着说,“如果结婚以后发现路线不一致,离婚也是很好的选择。”
陈育痕嗤笑出声,“林意乔,我有时候觉得你的天真像是装的,一般人不会蠢成你这样。”
突然被骂有点委屈,但林意乔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战胜了自尊心,他问:“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结婚就是合伙开公司?”陈育痕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向后撑着桌沿,“结婚是系统入侵。”
林意乔完全没有听懂的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结婚,就是让对方把代码写进你的底层硬件里,让他拿到你的最高管理权限,你的防火墙会对他完全失效。你的算力、你的存储空间、你的总线带宽,都任由他使用。你会和他共享一个云端,你的一切日志都会同步到他的数据库里。”
林意乔被陈育痕的话震惊了,“结婚这么厉害吗?”
“对,”陈育痕没有注意到林意乔眼中的向往,仰头看向惨白的天花板,自顾自沉浸道,“所以离婚的时候,你根本无法卸载他,只能毁了你的硬件,强行剥离。”
“拿到最高管理权限……共享一个云端……”林意乔喃喃地说:“真好,我想跟严律结婚。”
陈育痕猛地:“?”
刚刚积累起来的自怜情绪瞬间被炸得烟消云散,他忍不住大声骂道:“妈的,你在听我说话没有!”
“怎么了?”严律这个时候推门走进来,“你俩又吵架了?”
“没有,”林意乔兴奋极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严律说,“刚才陈育痕告诉我……”
“林意乔!”陈育痕高声打断他,恶狠狠道,“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薄荷弄死!”
林意乔吓得缩了缩脖子,“哦。”
严律脸色沉下来,走到林意乔身边,不动声色地将人挡在自己身后,平静而冷淡地对陈育痕说:“学长,李教授叫你过去一下。”
陈育痕翻个白眼准备走,严律又用压迫感十足的语气补充了句:“另外,这里是实验室,你声音小一点。”
陈育痕对严律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转头对严律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林意乔说:“刚才我们两个讨论的事,你的理解还是太片面了,下一次我再告诉你最关键的地方,那个地方搞错了很危险。在我告诉你之前,你要绝对保密,连严律也不能说,知道么?”
林意乔看看严律又看看陈育痕,点点头:“知道了。”
陈育痕又白了严律一眼,转身走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陈育痕出去之后,严律捏着林意乔的下巴逼供,“快点告诉我。”
“不行,”林意乔乖乖地让严律捏,但是并不顺从,“我告诉你,他就不教我了,我不能告诉你。”
严律危险地眯起眼,“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教你的,还要他教?”
林意乔坚定道,“那件事只有他可以教,他有经验,你没有。”
严律想了想,陈育痕有、而他没有的经验……难道是做0的经验?
他试探道:“你和陈育痕,已经要好到可以讨论隐私了?”
“差不多吧,”林意乔伸手搂住严律的脖子,“这件事非常重要,关系到我们两个的幸福,我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我需要陈育痕告诉我更多,只好暂时对你保密了。”
严律在圈子里听到过流言,说陈育痕和马克在一起玩儿得很花,什么S什么M的都来。
他俯身亲林意乔的唇,抬手不轻不重地掐林意乔的后颈,低声说:“他的经验不一定对,你听听就好,最重要的还是你和我。你有什么想尝试的,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我都陪你。”
林意乔说“好”,仰起脸,胳膊用力拉近和严律的距离,嘴唇又贴上去。
连着两个深夜加班之后,陈育痕因为睡眠不足而脾气越发暴躁,逮谁骂谁,整个研发部都被他骂了个遍。
严律开始出手干预,让林意乔尽量避免和陈育痕直接接触,或者每次他们需要交流的时候严律都要在场。
这反倒是令一心想要研究婚姻课题的林意乔十分不便,只能自己先学习理论知识,再偷偷找时间去向陈育痕请教。
利用监控数据的碎片时间,他先是通读了《婚姻法》,之后又去研读了社会学领域关于现代婚姻制度的高引论文,学习了“契约精神”、“社会功能”、“家庭结构”等理论模型。
他甚至看了一些文学名著中关于婚姻的描写。
越是研究,他就越是发现,“婚姻”这个系统的设计存在一个巨大的矛盾。
他趁严律外出开会的时候,跑去陈育痕办公室,关上门,坐到陈育痕办公桌对面,一脸严肃地说:“陈育痕,你答应我会告诉我关于婚姻的关键问题,我现在有一个很关键的疑问,需要占用你三十分钟时间。”
陈育痕正在调试程序,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面无表情道:“你说。”
林意乔翻开笔记本,右手执笔,像采访一样:“我发现,在大部分论文和文学著作中,‘爱’是婚姻的基石,但是《婚姻法》作为婚姻的权威法律,却完全没有任何关于‘爱情’的条款,这是为什么?”
陈育痕的手指顿时停住,维持盯着屏幕的姿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讥笑。
“哈!你在想什么?”
他往后靠在柔软的黑色真皮椅背上,转过脸看向林意乔,眼神像在看白痴:“因为《婚姻法》是用来分割财产、划分责任的,顶多是运行在‘婚姻’这个破烂系统上的API!爱情怎么写进法律里?你要法律规定严律必须爱你吗?!”
“不对,”林意乔认真地反驳,“爱情可以写进法律里,我和严律已经成功执行过了。”
陈育痕抱着膀子,一副我看你又要说什么蠢话的表情。
“比如我们有《同居条约》,规定了每周什么时候要一起去逛超市,规定了家务如何分配,前段时间还修订过,规定我们每天晚上要睡在一起。”
“再比如他之前去波士顿出差,我们签订了《远距离同居补充协议》,我们约定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打视频电话,每天互发不少于五张照片。为了避免他出差结束不能按时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在条约里规定,他在预定行程结束后将无条件、立刻返回我们的共同住址,不得单方面延长行程或变更目的地。”
“事实证明,通过执行这些协议,我们的关系正在越来越稳固,我们的爱情正在越来越完美。”林意乔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点骄傲来,“如果《婚姻法》像我和严律的条约一样严谨,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离婚了。”
陈育痕立刻张嘴要嘲讽,但嘲讽的话却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林意乔的每一个字都天真而愚蠢,但似乎天真到极致就是真理。
绝大部分婚姻关系都不是突然死亡的,而是死于那些早就被忽略的细节,如果《婚姻法》像这样事无巨细规定两个人如何相处,其实……
“严谨个屁!”陈育痕及时制止自己陷入林意乔的逻辑,“婚姻法好歹还有国家暴力机关在维护它的权威,你说的那些能够执行全靠严律爱你,要是哪天他不爱你了,你的条约就是一堆垃圾!”
“我知道了,”林意乔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说:“谢谢。”
陈育痕不明所以:“你知道什么了?”
“我决定向严律发起缔结婚姻关系的邀约。”林意乔郑重地说。
陈育痕冷笑,“你赌他会永远遵守你那些恋爱脑条约么?”
林意乔双手把浅蓝色笔记本抱在胸前,“信任不是被动等待对方来履行的状态,而是双向输出。如果我在已经接收到如此多‘他值得信任’的数据之后,仍然选择不相信他,就是我对他付出的辜负。我不是在赌他会一直爱我,我是在履行我的契约,选择相信他。”
陈育痕:“……”
陈育痕转身回去对着电脑屏幕,手指放在键盘上,“中国大陆的法律不支持同性结婚。”
“这一点我也知道。”
“不过正好,”陈育痕重新开始工作,键盘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的‘婚姻’不受法律约束,要离婚的时候拎包走人就行。”
“不对,”林意乔纠正,“应该是法律没有定义我们的婚姻,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给‘婚姻关系’只属于我们的定义。”
严律发现,林意乔最近变得有些鬼鬼祟祟。
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林意乔不再随时随地黏着他。晚上加班回去,林意乔还要一个人锁在次卧里捣鼓自己的东西。
严律去叫他睡觉,他就赶紧把电脑屏幕关了,让严律自己先睡。
更可疑的是,他和陈育痕整天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除了在办公室偷偷摸摸碰头,回家还要在手机上交流。
这天睡觉之前,林意乔斜靠在床头,和陈育痕聊天。
严律“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屏幕。
林意乔:[我发给你的设计图你看了吗?怎么样?]
陈育痕:[看了,还行,挺适合严律的。不过3D打印出来不会有毛刺吗?见血就不好了。]
林意乔:[我会先抛光打磨好再给他戴的。]
陈育痕:[行,但是仪式感很重要,懂吗?你不能直接拿出来,必须有一个交付的过程。你得先让他在心理上彻底臣服,让他绝对无法拒绝,再给他戴上。]
林意乔:[明白。]
严律心中一跳。
戴上什么?
项圈?手铐??
陈育痕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意乔突然察觉到身边的视线,猛地将手机扣在胸口,警惕地看着严律:“你干嘛?”
“没干嘛,睡了。”严律压着嘴角的弧度,抬手揉林意乔的头发,“你不困吗?”
“你先睡吧,”林意乔往旁边挪了挪,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有一点重要的研究要做。”
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好像一只偷藏坚果的小松鼠,严律把他搂进怀里,亲他的脸,舔他的耳朵,“你的研究……要不要今天晚上先排练一下?”
湿热的呼吸灌进耳道里,痒得让人发软。
林意乔本能地将脸往严律胸口埋,发出细微的呜咽。
严律抬起他的下巴跟他接吻,含糊不清地问:“想怎么开始?”
林意乔被吻住就头昏昏的,忘了自己之前在干嘛:“……开始什么?”
“你的排练。”
“啊……”林意乔支离破碎地说:“没……没有道具。”
严律从上到下解他睡衣的扣子,嘴唇顺着脖子往下蹭:“我有领带,要用吗?”
林意乔仰起头大口呼吸,懵懂地问:“为……为什么要用领带?你要……出去吗?”
严律额头贴着他的锁骨,忍不住笑出声。
“你那准备怎么做?”严律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告诉我。”
“不行,”林意乔双手抵在严律胸口将两人隔开,“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没有仪式感了。”
严律温柔又强势地压下来,嘴唇贴住林意乔的唇:“好,我不问。不过今晚,可以先让你的所有物,熟悉一下他的主人吗?”
从第一次到现在不过才短短两个月,严律的技术已然高超得不像话,只是用手指,林意乔就被彻底攻陷了。
那点可怜的抵抗很快土崩瓦解,只能无助地承受这场感官风暴。
林意乔被顶得不断往床边移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伸手想去捡,被严律扣着腰拖了回去。
手机屏幕无人在意地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陈育痕:[统计信息显示,仪式的场面越大成功率越高,我建议你搞个大的。wink.jpg]
发布会当天,严律穿了件质感很好的深灰色亨利衫,解开两颗扣子,小机器人吊坠挂在衣服外面。
场馆里的灯光很暗,只有舞台中央和两侧的巨大显示屏亮着。
林意乔坐在第一排靠右的位置,身边是来自全球各地的新闻媒体和行业大佬。
他双手放在膝上,手心攥出一层薄汗,裤子口袋里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是他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忽然,音乐停止,全场陷入一片寂静。
追光灯“唰”地一下打在舞台入口,严律走了出来。
中央屏幕上出现了CereNet的Logo,然后是一串中英文字符:“协同振荡”。
全场灯光亮起来。
“晚上好。”严律脸上带着介于自信和谦逊之间的笑容,“我们都曾幻想过,用意念操控一切。我们也都见证过,机械外骨骼如何帮助那些行动不便的人重新站立。但今天之前,‘同步’永远是一个相对词,延迟、误差、滞涩……大脑与机器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林意乔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林意乔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跨越这条鸿沟,他们付出了什么。
那些在实验室里一起熬过的无数个深夜,为了一组数据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刻,还有在模型终于跑通时,全体人员集体欢呼的热烈。
严律没有过多渲染情怀,而是直接切入正题,开始讲解“协同振荡模型”的颠覆性原理。
这是林意乔最迷恋他的地方,他总是能用最通俗最诗意的语言,将那些复杂的神经算法和机械传导逻辑解释得一清二楚。
他演讲时的神态,那种对技术的绝对热忱和自信,足以让全世界都为他的梦想喝彩。
现场演示环节时,一名下肢瘫痪的志愿者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戴上了搭载新模型的外骨骼。
严律亲自为他做最后的调试,弯下腰时,那个小机器人吊坠在他胸前轻轻晃动。
“准备好了吗?”严律问。
志愿者点点头。
严律后退一步,没有说话,全场嘉宾也睁大了眼睛。
中央屏幕上显示出志愿者的脑波图,当波形泛起涟漪时,外骨骼带动他瘫痪多年、肌肉已经严重萎缩的双腿,平稳而流畅地迈出了第一步,没有丝毫的延迟和机械感,就像他自己的双腿一样。
一步,两步,志愿者在舞台上行走,跑、跳。从小心翼翼到逐渐加速,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他完全依靠自己的意志,让外骨骼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全场在长久的安静之后,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掌声。
林意乔没有受到这些噪音的影响,因为他此时的全部算力都集中在严律身上。
严律站在舞台上,隔着鼎沸的人声和林意乔对视。
演示结束,严律亲自把志愿者送下台,然后再次回到舞台中央作总结陈词,感谢所有参与者和现场嘉宾。
整个会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这时,全场所有的光源都蓦地暗下来,连显示屏都被关了。
两束追光灯亮起,一束打在严律身上,另一束打到了林意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