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维建了个八卦小群,拉了宋鑫、林意乔和她闺蜜付枚欣。
下午三点,群里弹出新消息。
【比邻星驻地球办事处(4)】
付枚欣:[实时消息,接到了,他们的车刚刚离开机场!]
宋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偶像来了!]
温维:[激动激动!]
四十分钟以后。
付枚欣:[到了到了,进电梯了。他们先去十二层 @宋鑫 准备好迎接你的偶像。]
温维:[整个研发部都在翘首以盼,无心工作。]
宋鑫:[邪恶小黄猫尖叫.jpg]
宋鑫:[我准备好了!衣服换好了!头发也梳成大人模样了!我还打印了他五年前的初版论文!我要找他签名!]
十五分钟后。
宋鑫:[怎么还没来?我的偶像被困在电梯里了吗??]
付枚欣:[情报有误,他们先上的十三层。]
与此同时,林意乔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林意乔抬头,看见了严律,也看见了跟在严律后面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穿着件不太像技术人员的黑色亮片外套,头发有点乱,左脸写着“我不耐烦”,右脸写着“我没睡醒”。
“林意乔,”严律领着人进来,侧身介绍:“这是陈育痕,你们已经在视频会上见过了。”
又转头对陈育痕说:“这是林意乔,我们的首席机械工程师,你的代码会由他帮你变成实体。”
陈育痕那双凤眼微微眯起来,从上到下扫了林意乔两眼,扯扯嘴角,“比视频里看起来还小,大学毕业了吗?”
林意乔没有识别出他语气里的轻视,表情认真地回答:“我已经大学毕业三年了。”
陈育痕脸上嘲讽的笑意更深了些,懒洋洋地对严律说:“你这个首席好无趣。”
严律冷淡地看着陈育痕,看了好几秒钟才说:“新模型和一代机的硬件接口是他搞定的,别小看他。”
陈育痕慢条斯理地走到林意乔办公桌对面,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用审阅学生论文的姿态说:“你的硬件解决方案我看了,你把两条独立的低速总线虚拟成一条高速信道,这是一个很聪明的解决办法。”
他脸上是笑着的,语气是傲慢的,“可是,神经信号的传递,核心不是数据量,而是时间。你告诉我,你怎么保证,在这两条物理长度和传输协议都完全不一样的通道上,那些信号的到达时间,在同一个纳秒?”
纳秒,一秒的十亿分之一。
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刻薄,在两条路径完全不同的线路上,实现绝对的“时间同步”,这在物理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严律蹙眉,想指出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无理取闹,林意乔开口了。
“我无法保证,”他平静地说,“在两条不等长的物理信道上实现纳秒级同步,是不可能实现的。”
陈育痕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你这个合并信道的方案该怎么绕过时间误差的缺陷呢?该不会,你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吧?”
林意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时间误差的问题我们早就解决过了。”
严律立刻想起他们一起通宵解决原型机锁死故障的那个晚上,会心一笑,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着林意乔。
“五月份我们遇到过一次类似的问题,”林意乔继续说,“那次的问题是一个固定的4微秒时序延迟,在高频调用下引发了累计溢出。当时我们的解决方案是在固件层写一个补偿程序,让整个系统去适应这个4微秒。”
陈育痕挑了下眉,他渐渐意识到,这个看似天真的小子,思维所在的维度,似乎和自己在同一个层面。
“我的工作不是为你创造一个没有任何误差的理想环境,我会为你精确测量出时间误差究竟是多少,不管是几纳秒还是几皮秒,”
因为在技术上有十足的把握,林意乔说得很平稳,丝毫没有挑衅的意思,“我会把这个误差作为恒定参数写入缓存,向你的系统开放读取权限。”
“至于如何利用这个参数写代码,”
“那是你要去解决的问题,不是我的。”
严律笑出声,看向陈育痕说:“那就辛苦你了,E神。”
陈育痕很久没有被人在技术上冒犯过了,这个在视频会议里永远不声不响的机械工程师终于引起了他的兴趣。
“林意乔是吧?”陈育痕转头问严律,“你跟他共事这么久,没有被他气死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意乔有些紧张,他确实气过严律很多次。
严律看向林意乔,眼神里是林意乔熟悉、但是外人很难见到的温柔笑意,“学长,你不觉得,和这样一个永远不会骗你、不会对你说一句违心话的人在一起,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事吗? ”
林意乔睁大眼睛和严律对视,露出被称赞后的开心表情,两个人看向彼此的爱意几乎溢满整个房间。
他们毫不掩饰的眼神令陈育痕瞬间黑了脸,难怪这小子敢直接当面怼他,原来是严律的男朋友。
这俩在他面前秀恩爱呢?!
陈育痕垂眼在原地站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林意乔看看陈育痕的背影,又看看严律,有些无措:“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没有,”严律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说得很对,是我的首席工程师该说的话,你很棒。”
林意乔又高兴了,笑得眯起眼睛: “嗯!”
陈育痕来到中国的第一个礼拜,林意乔感觉自己赖以生存的秩序,正在被一个混乱的外部变量持续攻击。
周三,陈育痕签发了一个明显不符合物理法则的设计规格书,要林意乔将膝关节内部体积压缩15%。
林意乔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重新设计了一版方案,通过邮件将两份设计的热力学模拟图和结构应力分析报告发给陈育痕,用数据告诉陈育痕,他的方案是多么不切实际。
周五,陈育痕在没有和林意乔事先沟通的情况下,直接连接了原型机的控制系统,说是要测试一下新的步态算法。
结果是导致原型机左腿踝关节烧毁。
林意乔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和温维一起修复损毁模块。
周六开技术会,陈育痕公开表示,硬件应该最大限度为软件服务,机械工程组对物理稳定的盲目追求,拖慢了整个项目的进度。
甚至说出“很多硬件上的小问题,后期完全可以通过软件算法来进行补偿,硬件只要做到差不多就行了”这种话。
会议室里几位机械工程组的同事脸色都很难看,但碍于陈育痕的大神地位,没有人出声。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意乔站起来说:“我反对‘差不多就行了’这个提法。”
陈育痕往后靠在椅背上,抱着膀子看他。
林意乔的目光越过陈育痕,望向他身后落地玻璃外的天空,“硬件基础存在缺陷的机器,本质上是一台会说谎的机器,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输出错误的信息。你所谓的‘软件补偿’,只是在一个谎言的基础上,再构建一个更复杂的谎言去圆谎。这在逻辑上是荒谬的,在工程上更是灾难的。”
陈育痕轻笑出声,笑里的嘲讽意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极其明显。
林意乔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做出结论:
“我的责任是确保这台机器永远诚实,你的责任,是在这个诚实的基础上构建你的逻辑。请不要混淆先后顺序,去固执地相信谎言!”
他说完坐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陈育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阴沉地看向坐在旁边的严律,压低声音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严律耸耸肩,假装没有听懂林意乔歪打正着的“谎言”双关,“我什么也没说,他的话都是客观事实,完全正确。”
陈育痕一把抓住放在桌上的手机,站起身走了。
陈育痕离开后,严律紧急打了几个CTO缺位后的补丁,
“第一,所有原型机的软件压力测试,必须提前24小时向机械工程组报备,测试期间必须有机械工程师在场。第二,任何跨部门的设计规格变更,都必须通过正式的工程评审流程。”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意乔身上,语气平静但掷地有声:“CereNet的基石是工程上的绝对可靠,硬件稳定是所有创新的前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林意乔轻轻呼出一口气,幅度很小地对严律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林意乔感到一阵疲惫。
他不喜欢在会议上当众发言,更不喜欢冲突,这两件事都让他觉得很累很烦躁。
他打开抽屉,拿出浅绿色笔记本,走近落地窗旁那盆水培薄荷,准备做今天的实验记录。
自薄荷实验正式立项以来,观察薄荷已经成为他每天在这间办公室里,让他感到最平静最放松的事。
办公室门没关,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闯进来。
是脸色很难看的陈育痕。
林意乔吓了一跳,想起这人曾经有打架的前科,连忙拿笔记本挡在自己脸上,“干、干嘛?严律就在隔壁,你打我的话,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陈育痕本来是打算找林意乔套话的,他想弄清楚林意乔究竟知不知道他的事,那番关于“谎言”的言论,究竟是在说机器,还是在公开羞辱他被骗了五年是个傻X。
看清楚笔记本上的字,陈育痕突然改了主意。
“薄荷实验记录册,”他指着薄荷问,“这是你的实验?”
林意乔点点头。
“挺有闲心的。”
陈育痕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迅速伸手,在林意乔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掐断了好几根嫩绿的芽尖。
林意乔瞪大眼睛,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陈育痕将他心爱的薄荷在指间碾烂,闻了闻,挑衅地看他一眼,心满意足地走了。
林意乔沉默足足半分钟,说了人生中第一句脏话。
他捧着薄荷,气鼓鼓走进严律办公室,连李维恩在里面也顾不上了。
“严律!陈育痕他太过分了!”林意乔举起盆栽展示呈堂证供,愤怒地告状:“他在会上说不过我,就故意破坏我的实验!”
李维恩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前因后果,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意乔气得眼眶发红,“我每天都在记录它的生长数据,每一个数据点都不能少!他把我的实验全部毁掉了!”
李维恩笑意渐渐收敛,看向严律,“这个事情确实挺恶劣的。 ”
严律起身走到林意乔身边,从林意乔手中接过那盆被摧残的可怜薄荷放到自己桌上,温和地说:“我会处理他,让他赔给你新的,重新帮你把实验记录补上。”
“可是,”林意乔显得有些焦虑,“就算赔给我新的,它的初始高度、颜色和叶片数量也都不一样了,实验记录补不了的。”
严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知道,等我跟他谈了,我们再讨论新的实验方案。”
“好吧,”林意乔委屈巴巴地同意了:“只能这样了。”
等林意乔出去,李维恩说:“你该不会是想自己买一盆新的给小林吧?陈育痕恐怕不会道歉的。”
“不需要他道歉,”严律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会让他帮林意乔做一个新的实验。”
下午四点多,陈育痕走进严律的办公室,两人就下个礼拜的开发计划和资源分配简短地沟通了几句,谈完之后他准备起身离开,严律叫住他。
“对了,学长,有件事我得跟你走个流程。”
陈育痕动作一顿,重新坐回去,靠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什么事?”
严律转过椅子,从手边一叠待处理的文件中翻出一张通知函,转过去,沿着光滑的桌面轻轻推到陈育痕面前。
“今天上午你毁坏了林意乔工程师的实验设备,”严律用公事公办的平静语气说,“他负责的那个薄荷项目,是公司正式立项的实验项目。按照员工手册的规定,故意破坏实验器材,需要赔偿相关设备,并协助项目负责人恢复实验进度。”
陈育痕拿起那张纸扫了一眼,没忍住嗤笑出声。
他“啪”地一下把纸拍回桌子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为了给你的小宝贝出气,你用公司制度来压我?”
“你认为我在给他出气?”严律露出情真意切的惊讶,“学长,你这样定性这件事,让我有点意外。”
严律拿起平板电脑,指尖轻点几下,调出一份文件,将平板转向陈育痕:“你质疑我的动机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该质疑公司的流程。”
屏幕上是一份完整的项目立项书,比刚才那份简单的通知函要详尽得多,一盆微不足道的薄荷,竟然有研发部、行政部和财务部的三行电子签章。
陈育痕盯着“项目经费人民币30元”那一栏看了许久,只觉得非常荒唐。
“严律!”陈育痕的怒火显然比刚才更甚,“你让整个公司陪你男朋友过家家?!”
“过、家、家?”严律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露出怜悯的微笑,摇头说:“你的管理思维需要更新一下了,像我们这样的科技公司,核心资产不是代码或设备,而是人。”
“我们给所有员工提供免费健身房和心理咨询,为特殊需求员工开辟绿色通道,都是我们公司文化体系的一部分。”严律理所当然地说,“维持一个有序可控的微环境,是林意乔保持精神稳定的必要条件。这个你认为在‘过家家’的薄荷项目,本质上和健身房、心理咨询没有任何区别。”
陈育痕:“……”
严律顿了顿,语气真诚:“公司的人文关怀对所有员工都一视同仁,如果你有特殊需求也可以打申请给我,我会酌情批准的。”
陈育痕挑眉:“那我需要养一条眼镜蛇来保持我的精神稳定呢?”
“当然可以,”严律说,“但是你要自己负责,并且保证不能打搅或伤害其他员工。”
陈育痕笑了下,像是在笑严律的荒谬,也在笑这荒谬被严律变成现实。
“你去问一下软件组的宋鑫薄荷在哪里买的,”严律重新拿起通知函递给他,“记得下班之前去挑一盆送到林意乔办公室,向林意乔提交恢复实验进度的方案。他给你通过了,让他在你的通知函上签个字。”
第69章 薄荷与萤火虫
下午下班之前,林意乔收到了陈育痕赔给他的薄荷,但陈育痕本人并没有出现,是外卖员送到前台,叫林意乔自己去拿的。
林意乔在内部通讯软件上给陈育痕发了两条消息。
机械工程组林意乔:[薄荷已收到,外观状态正常。但是我的薄荷生长观察实验已经持续十天,积累了240小时的有效数据,由于你的破坏,数据全部作废。]
机械工程组林意乔:[你需要负责恢复实验进度,补齐前十天的观察记录,请立即开始你的工作。]
陈育痕没有回复。
周一早上,陈育痕拿着一个微型摄影机出现在林意乔办公室。
林意乔看了一眼摄影机,“这是做什么?”
“记录,”陈育痕不耐烦地回答,“我没空天天盯着它,程序会自动记录、生成报告。”
林意乔点点头,“这个方法倒是很高效。”
“林首席,”陈育痕笑了下,“你想要,可以求我把程序和摄影机送给你。”
林意乔丝毫没有察觉到陈育痕话里的嘲讽,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正色道,“你的方法虽然很方便,但这样就失去了亲自观察和记录的乐趣。你用程序补记十天就好,十天后我还是手动记录。”
陈育痕没说什么,设置好摄像头和程序就走了。
来CereNet的这一个礼拜,陈育痕没有一天过得舒心,唯一得到他赞许的就是茶歇区提供的咖啡,咖啡豆是他喜欢的埃塞俄比亚耶加雪菲。
整个上午的忙碌后,陈育痕去茶歇区准备给自己弄杯意式浓缩,却发现咖啡豆没了。
正好也要喝咖啡的唐晓晓看他在柜子里到处找,便说:“新的咖啡豆应该刚到仓库,我下去帮您拿。”
陈育痕道了声谢,就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等。
百无聊赖中,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的后台程序,想看看程序是否在正常运行。
画面中只有那盆小小的薄荷,他写了个通过图像识别来追踪植物生长情况的脚本,可以手动选择数据生成报告。
他在数据列表中看到几个音频记录,才发现自己忘记关闭摄影机的录音功能了。
0824音频记录1(17min,关键词:实验、协同振荡、校准)
陈育痕想,看起来是段很无聊的工作对话。
0824音频记录2(22min,关键词:严律、想你、宝贝)
陈育痕想,呕!
0824音频记录3(13min,关键词:妈妈手术、二十万、借钱)
陈育痕:……
陈育痕对窥视林意乔的隐私毫无兴趣,把记录一条条删了,打算待会儿就去关掉录音功能。
删到第三条的时候,茶歇区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陈育痕没有回头看来人是谁,来人似乎也没注意到角落沙发上的陈育痕,径直走到落地窗边,压低声音打起了电话。
茶歇区里没有别人,十分安静,那人压抑着兴奋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内部消息,绝对保真!我表哥的同学就在那家公司做高管,明天有重大利好要公布!我刚刚又跟同事借了二十万砸进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再给我十万,我下周……”
陈育痕记得这个声音,这人是宋鑫。
陈育痕盯着手机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彻底删掉的第三条记录看了一会儿,点了取消删除。
回到办公室以后,他戴上耳机,点开那段音频,听见宋鑫借口妈妈手术找林意乔借钱的全过程。
宋鑫那套说辞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漏洞,但语气假得像一场拙劣的舞台剧,不过林意乔完全没有怀疑,干脆利落地转了二十万过去。
听他们的对话,宋鑫似乎经常找林意乔借钱。
想起那盆薄荷好像就是宋鑫买给林意乔的,陈育痕鄙夷之中提起点冷酷的兴致。
那个叫宋鑫的,真能在股市里赚钱吗?如果赔了呢?他会编造一个怎样的谎言来收场?
林意乔是会一直蠢下去,还是有一天会发现真相?
要是严律知道了又会如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追一下这场闹剧的后续。
陈育痕决定就让摄影机的录音功能开着。
抱着“观察林意乔究竟有多蠢”的心态,之后他每天都会花几分钟时间浏览一下林意乔办公室的音频记录,假如关键词是工作或者跟严律谈情说爱,他就兴趣缺缺地删掉。
由于绝大多数音频都是关于工作的,所以音频列表里没留下几条。
到了周三,他收到一条跟宋鑫有关的。
0826音频记录7(6min,关键词:宋鑫、妈妈、生病)
音频内容先是林意乔和严律聊了几句工作,然后林意乔主动提起:“宋鑫妈妈生病了在医院做手术,这几天他还坚持加班,一点也没有影响工作。”
严律说:“他妈妈生病了?没听他提,可以给他批几天假。”
林意乔说:“那我跟他说。”
陈育痕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论是林意乔的圣母言论还是严律的温声软语都让他感到厌烦。
而且林意乔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宋鑫这两天心情这么好,走路都在哼歌,哪里像母亲生病了。
陈育痕低声骂了句脏话,只觉得林意乔、严律和宋鑫都一样面目可憎。
周五晚上下班回到酒店,他洗完澡躺上床,照例登录后台扫描日志,期待看到宋鑫骗钱炒股的后续。
在一行行无聊的关键词中,他发现了一条跟自己有关的记录。
0828音频记录11(18min,关键词:E神、萤火虫、马克洛佩兹)
陈育痕的手指顿住了,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来。
那小子果然知道我的事!
严律竟然真的把萤火虫和马克的事都告诉了林意乔!
之前所有的不屑和鄙夷,在这一刻化为被愚弄的愤怒。
林意乔那副天真无害的样子全都是装的!
被侵犯隐私和公开羞辱的怒火令他心跳飙升,指尖有些发抖地点开了那条音频。
首先传出来的是温维的声音:“说真的,我还是觉得好神奇啊,E神竟然在我们公司上班,我居然成了E神的同事。”
林意乔平淡地“嗯”了声,没有发表其他意见。
温维又说:“他这五年到底在做什么?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大家都说他江郎才尽了呢。”
林意乔压低了点声音:“你知道美国那个预测山火走势的萤火虫系统吗?”
温维突然变得兴奋:“当然知道了,那个项目的负责人马克洛佩兹简直被媒体捧成神,据说已经当上白宫的技术顾问了!说不定还将成为最年轻的参议员,太厉害了,关键是还长得那么帅!”
听到这里,陈育痕忍不住冷笑,马克洛佩兹有多“厉害”,他再清楚不过。
但这几个月以来,往事的不断反刍已经让他感到麻木,他此时此刻反而更想听听林意乔会如何在同事面前搬弄是非,议论他的隐私。
但接下来他听见的每一个字,都不是他预想中的八卦。
林意乔说:“我觉得这个系统不是马克洛佩兹做的,很有可能,这个项目真正的负责人是Ethan。”
温维惊讶:“什么!严律告诉你的吗?”
林意乔说:“不是,是我自己推测的。我问过严律,严律说他不知道。”
温维说:“那你为什么这么推测?”
林意乔说:“山火的变化是极其混乱的,传感器远了数据不准,近了会被烧毁,而萤火虫可以成千上万地空投到火线周围,自动校准方位,组成巨大的无线网络。”
温维说:“这个技术虽然有点难度,但也不是只有Ethan能做到吧。”
林意乔说:“对,但是萤火虫的网络是活的,整个网络可以一边被火焰吞噬,一边完成自我修复和提供精确数据。这种预设混乱和理解混乱的思想,跟Ethan那个自适应熵编码方案的内核是一致的。”
温维说:“或许马克研究过Ethan,参考了Ethan的思路。”
林意乔说:“或许吧,但是马克本人做不出来那个系统的,我看了他的论文,他根本没有理解Ethan思想的精髓。萤火虫的架构师颠覆了传统的观测思路,就算不是Ethan,也一定是Ethan那种级别的高手,而不会是马克自己。”
温维沉默了。
拿着手机的陈育痕也沉默了。
片刻之后,林意乔补充了句:“不管怎么说,萤火虫系统有Ethan的灵魂,我就认为那是Ethan的作品。”
温维说:“他故意给你出难题、弄坏原型机,你还帮他说话。”
林意乔“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是故意的?”
温维叹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林意乔说:“不过他破坏我的薄荷,真是太讨厌了。”
温维的声音近了:“这盆薄荷就是他赔给你的吗?”
林意乔闷声闷气,“对啊,我还是更喜欢原来那盆。”
温维问:“原来那盆呢?”
林意乔说:“严律拿去帮我养了。”
后面还有几分钟,陈育痕退出程序,没有再听下去。
隔天是周末,但是研发人员仍然全体加班。
陈育痕在午休时间走到研发部,叫宋鑫跟他出去。
宋鑫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快步跟在陈育痕身后走到了安静的楼梯间。
“陈、陈首席,您找我什么事?”
陈育痕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站在那里,一双凤眼安静地注视着宋鑫。
宋鑫满脸堆笑地又问了一遍:“您……有什么事吗?”
“内部消息,重大利好,”陈育痕一开口就让宋鑫脸上的笑容僵住,“利用非公开信息进行股票交易,在美国是重罪,我想,在中国应该也不是合法的?”
宋鑫愣住,不知为何偶像会突然来找他麻烦。
而陈育痕接下来说的话更是令宋鑫惊恐不已:“以母亲手术这种理由骗取他人钱财用于内幕交易,又是什么罪名?”
“我……我……”宋鑫嘴唇有些哆嗦,“你怎么知道的?”
陈育痕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今天下班之前把那二十万还给林意乔,以后不准再找他借钱,否则我会跟严律聊聊员工的职业道德和法律风险。”
宋鑫脱口道:“今天周六,股市不开盘!”
“那是你的事,”陈育痕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防火门,“你那么爱赌,可以赌一把,看我会不会揭发你。”
离股权冻结期结束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公司进入了最紧张的攻坚阶段。
林意乔和陈育痕作为硬件和软件的两位核心,天天在一起加班,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严律担心陈育痕欺负林意乔,每天都会花点心思观察这两人的相处。
他最近发现,陈育痕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但都会积极配合林意乔工作,对待林意乔也明显比对其他人友善。除了周三会偷偷把黄色食物放进林意乔的餐盘外,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这天下午,陈育痕到严律办公室讨论技术问题,谈完之后站起身,顺手把桌上那盆水培薄荷端起来,说:“这个给我养了。”
严律挑了下眉,“为什么?”
陈育痕并不是在征求严律的意见,告知一下就端着薄荷往外走,“我那里缺点绿植。”
“这个是林意乔的,”严律看着他的背影说,“我让行政部另外给你买。”
陈育痕假装没听见,长腿一迈,几步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