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去,只见眼前的一切像报纸一样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等碎片消失,一阵晃眼的光直直照在他的眼睛上,叶宴抬起手缓了好久,才又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皇宫花园,此时春光铺洒在富丽堂皇的花园里,激发着随处可见的花朵,荡漾着芬芳,平复着叶宴加快的心跳。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妃吧,我们皇储怎么破天荒地带他出来了?还以为他们不和呢,这么看来,关系还不错。”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着。
这个声音很近,叶宴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费温直挺挺地站在花丛后,而他的旁边是稍微年少一点的珀金,珀金语气轻佻:“就是不知道这传闻中的太子妃长什么样子,你和皇储关系那么好,有没有见过他?”
叶宴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有两道修长的身影,一个身形高一些的撑着拐杖,似乎行动不便,而另一个则看上去有些许地兴奋,不停地摆着头左右乱瞟。
这是进宫两年后的自己,那时阿德莱特已经因为自己和华登划清界限,虽然不能明面上和华登对着干,但还是时不时屏退一些人,带着他到外面逛逛。
但当时的叶宴并不知道,原来那时,费温就已经找到了自己。
而此刻叶宴旁边的费温皮笑肉不笑,眼睛随着远处少年的移动而偏移,像是想要将其洞穿。
而他的手抓着眼前的玫瑰,指缝中已经渗出血,但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道:“认得,怎么会不认得,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叶宴一阵耳鸣,振得一阵恶心,他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等缓和一些才又睁开眼。
又是一个熟悉的地方,是议事厅。
但装潢分明是华登发病之前的模样,不过此刻正值深夜,屋内只点着一根摇摇晃晃的蜡烛,屋外电闪雷鸣,时不时照亮叶宴的视线又剥夺。
叶宴听见咳嗽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会议桌旁阿德莱特坐在漆黑一片的会议室里。
而他身边是神情复杂的费温,他盯着阿德莱特举起的手,拧眉道:“陛下,时间不多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还是快些吧。”
阿德莱特面前的桌子上是一个漆黑的石盘,他将左手悬放在石盘上,接着在催促下他咬着牙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费温见状回过头去,良久,等他的血浸染了石盘,石盘发出一阵亮光,一团雾气从里面跑了出来。
那团雾气难以形成形状,盘旋在空中,发出轻佻的浑不在意的声音:“是谁要将灵魂赠给吾。”
阿德莱特脸色苍白,吞咽了一口口水后道:“是我,萨维斯大人。”
“是你?”萨维斯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如果我没看错,你可是罗塔的现任君主,罗塔世代受神明庇护,若是被发现你背叛了他们,你的后代可是会万劫不复的,除非世世代代将灵魂贩卖给我,这样,你也愿意吗?”
阿德莱德的神色半边隐藏在黑暗中,从叶宴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听他苦涩的唇间发出短促的笑:“从我出生,我每一天都在祈祷神明能保佑我,但你看我现在油尽灯枯的模样,像是被赐福过吗?既然神不庇我,那么我自应该寻找别的出路。”
萨维斯听后短暂的沉默,叶宴本以为他有所触动,谁知道他只是打了一个哈欠:“这样的话我听多了,算了,你说说吧,想要交换什么?”
“我想延长我一年的寿命。”阿德莱特撑着桌子的手臂用力,似乎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萨维斯听后,毫不留情地发出爆笑,笑得那团雾气发颤,许久他才渐渐停了下来,语气里满是轻蔑:“你想用只剩三天寿命的灵魂换我给你延长一年的寿命?我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蠢得冒烟呢?”
三天?阿德莱特当初竟然只剩下三天的寿命?这怎么可能,如果他死了,那之后的他又会是……
“如果加上我的呢?”一直背着身的人突然道,他的声音不咸不淡,但却吹着桌子上蜡烛轻轻摇晃。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浓烟:“我的寿命够不够换他再活一年。”
在场的几人包括叶宴在内,似乎都没有想到料到他突然的举措。
那段雾气更是滞在半空片刻,像是在探究眼前人的价值又像是在思索,半晌,他好奇问道:“到底你们是为了什么,需要献祭这么多只为了多活一年。”
阿德莱特淡灰色的瞳孔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珠,眼神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为了给我爱的人铺一条无忧之路。”
叶宴突然感觉自己喉中干涩,手臂酸疼无力,他想到之前自己每次趴在桌子上睡着,把胳膊枕得发麻的时候,都是阿德莱特把自己的手臂扯过去,一边啰啰嗦嗦讲着早已听得厌烦的话,一边温柔地一寸一寸帮他缓解不适。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自那以后,叶宴每次手臂发麻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叶宴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不畅,他看着坐在会议桌前的人,心潮翻涌,快要将自己的理智扯碎,他下意识一步一步走向他,想要看看他为了自己割破的掌心。
但下一秒,空间倒转,叶宴的情绪如同颠沛的瓶装水被摇晃地起了漩涡。
他缓了好久,再睁眼时,他又看到了熟悉的装潢,是华登生前的寝宫。
只见床边是面色红润和之前病怏怏毫无联系的阿德莱特,而床上则是奄奄一息,面容苍老憔悴,头发稀疏发白的华登。
华登颤巍巍举起手指着阿德莱特:“你你个不孝的东西,你为了一个,一个工具,竟然想要,杀了我,你,你就不怕神明降罪于你吗?”
“神明?一个贪生怕死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神明,有什么资格得到你们的信仰,崇尚于他,还不如将自己的灵魂贩卖给萨维斯,至少他能真正实现你们的愿望。”阿德莱特嗤笑一声道。
“你,你说什么?”
“如果你没有动杀掉雪莱的念头,如果我的时限再多一些,我也不用急着送您上路,但,没有如果。”阿德莱特走到华登的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神色如初,只是微微皱眉,手却缓慢收紧,“但现如今,我和你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叶宴眼睁睁看着华登挣扎片刻后,最后没了生息。
而罪魁祸首只是拿起一旁的白色麻布用力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擦拭着自己的手,直到满意才将麻布丢到了床上人的脸上。
“他不是说让你留他父亲一条命吗?怎么真掐死了。”是萨维斯的声音。
叶宴皱眉:原来和他猜得差不多,阿德莱特早就死了,登基之后他身体里的灵魂就是费温和萨维斯了!
一年,整整一年,他都毫无察觉。
“雪莱在这里受尽苦难,他有什么资格活着。”
紧接着那副身体迸发出爆笑:“你不愧是我的另一半灵魂,心肠可比我狠多了。”
“如果当初……”费温说到一半停下猛得回过头,那张脸和阿德莱特一样,但神色一半沉冷一半是一团猩红的雾气上镶嵌着一颗绿油油的眼睛。
看上去割裂又诡异地融合。
那两只瞳孔骤然放大,目不斜视地看向叶宴的方向。
猩红的嘴张张合合:“我早就说过有人进了你的梦。”
叶宴暗道不妙,转身就想跑,但他的脚踝被湿冷的东西死死抓住动弹不得,他低头看去,是两条吐着信子的黑蛇。
同一时间他的手腕腰腹也被湿冷的蛇纠缠上来,他胸腔起伏不定,大脑飞速运转,但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掐住,像冰锥一样的两根手指嵌入喉结上方,使得叶宴只能被迫抬起头。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喉结在“阿德莱特”的指腹艰难滑动。
“刚刚就提醒过你,你偏不信。”这是萨维斯的声音,“我们尝试了两天都不能进入你的梦境,怎么反而被你反入侵了?”
“雪莱。”这是费温的声音,他语气温柔,掐着叶宴脖子的手指却逐渐锁紧,“你不该到这里来的。”
叶宴感到一阵耳鸣,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根本不能呼吸,他眼前一黑,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彻底昏死了过去。
但片刻后,像是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一样,叶宴猛烈地挣扎着,他轰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呼吸着。
入眼不再是那些熟悉的地方,反而满目疮痍。
叶宴强撑着坐了起来,看着这个偌大的一望无际的废墟,断壁残垣横七竖八地横在路上,这里荒凉又残破,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想象到五百年前,诸神的最后一战有多么惨烈。
叶宴再次转过身,一道熟悉的身影闪现在他身后,他顺势环住叶宴的腰,似乎是怕叶宴逃跑。
“偷了我的梦这么久,怎么你还先生气上了。”萨维斯语气轻佻,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初可是你勾引我说只要我帮你除掉克伦威尔,就当我的王后,可别告诉我你要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当初在得知克伦威尔也是神明后,叶宴就在萨维斯深夜要光临他寝宫时,静静坐在床边等着他,等见到他之后,就和他摊牌,并且告诉他只要他愿意除掉克伦威尔,他就帮他开启神域之门。
叶宴推了一把萨维斯,挣扎了一会儿失败后冷声道:“这件事里里外外你都拿尽了好处,现在装什么,松开我,我又跑不了。”
萨维斯顺势松开了叶宴,和他分开了一些距离,语气竟然有些委屈:“我不是怕你跑,我只是怕你站不稳。”
虽然叶宴和萨维斯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但也知道萨维斯说话直白,并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擅长伪装。
所以他说得只是想扶住自己是真的。
“再说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逃离我吗?”
叶宴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扒开萨维斯往前走。
萨维斯跟在他身后,看着叶宴身形不稳地向前走,最后还是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慢些。”
叶宴愣了一瞬,偏过头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人,却一言不发。
萨维斯眼神飘了一瞬间,接着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刚刚偷了我那么多东西,现在一定有所怀疑和猜测,为什么不问我?”
“我想问的不是你。”叶宴挑眉用指尖戳了戳萨维斯的胸口,“我想见他。”
“费温?”萨维斯抓住叶宴的手指,“他不会再出现了,等我彻底恢复完全,他的灵魂就会完全融入我的灵魂,再者说,他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你也可以把我们看作是一个人,放心,我和他一样对你有问必答。”
叶宴转过身,看着悬于上空的巨大的华丽王座:“是吗,他的事你都清楚。”
“他不愿意告诉我的,我也清楚,就像是,他刚刚根本就没打算进入你的梦境,而是诱导你进入我的梦境,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他和我曾经做过的事情。”萨维斯看着叶宴的侧脸,“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叶宴听罢,唇角轻勾,他缓缓走向王座,轻声道:“阿德莱特向你献祭灵魂,但你以他的灵魂没有价值为借口,让他接受油尽灯枯的事实,将虚弱的躯壳献祭给你,许愿希望和费温置换灵魂,让费温掌管他的身体,替他实现夙愿,实际上这一切,都是你和费温精心策划的骗局。”
萨维斯看着叶宴一步步走上台阶,看着他的手缓缓划过琉璃般闪耀的王座,因为不解他的举措,他饶有兴致地跟着他走上王座:“然后呢?”
“你和费温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我是神明后裔,你们费尽心思欺骗阿德莱特就是为了理所当然地成为他,占有我。”叶宴嗤笑一声,“或许费温是因为对我的执念,而你只是纯粹,想要我生下你的孩子对吗?”
萨维斯愣住:“你知道了?”
“正和我猜的一样,登基后的阿德莱特不愿意和我亲热,只有一个原因,费温没有办法用别人的身体和我做那些事情,所以那天晚上和我度过一夜的人其实是费温的真身,你的灵魂,只有你自己和我结合诞下的神子才是能够真正让你彻底解除诅咒对吗?”
萨维斯说着转身坐在王座上:“没错,吃掉克伦威尔只能维持数月,只有吃掉你肚子里属于你和我的孩子,我才能彻底摆脱那个烦人的诅咒,真正地坐上王座。”
他抬手顺势将叶宴拉入了自己的怀里,他将脸埋在叶宴的颈窝,语气却发寒:“所以呢,你说这些是憎恨我杀掉了你的丈夫吗?”
叶宴任由他从背后揽住自己的腰,拉向他温热的怀抱,沉默良久,他语气淡淡:“你希望我恨你吗,费温。”
埋在他颈窝的脑袋一滞:“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宴叹了一口气:“你们很像但又不像,但如果是萨维斯,他一定不会扶我。”
费温闷声不解:“只是因为这个?”
叶宴推开他的脑袋,在费温不肯让步的双臂圈子里艰难转过身体:“当然不是。”
费温瞳孔微微颤动,眸色沉沉像一滩深水:“那还有什么。”
“我在炸你啊,你看不出来吗?”似乎成功捉弄了费温,叶宴的心情好了一点,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你就这么想让我恨你,然后和你为敌,杀了你吗?”
“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曾经见过别人这样看着我。”叶宴撑着他肩头的手微动,叹气道,“看着无所谓,实际上每一句话尾音都在颤抖,费温,你在和我诀别。”
“雪莱,你真的不恨我吗,我能看出来你对阿德莱特不是全无感情,是我设计夺走了他和你告别的机会,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
“可是我也亲手送你上路了不是吗?”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费温抓着叶宴的手,“我知道,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带给你心灵上的慰藉,只有我,只要阿德莱特彻底消失,你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你喂我吃的每一粒毒药我都是心甘情愿吃的。”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根本死不了吧。”叶宴戳穿他。
费温扯扯唇角,抵住叶宴的额头,和他呼吸交错:“无论如何,我们都扯平了,对吗?”
叶宴没有推搡,不解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让我恨你,是因为你也知道萨维斯一旦恢复,是绝对不可控的吗?”
“萨维斯的能力是听取别人的愿望。”费温伸手撑着叶宴的后颈,“我进入过你的梦境,你的梦里一片漆黑,像是开启了自我防卫机制,让人难以触及你真正的欲望,但在一面墙上,却歪歪斜斜写了四个字,我想回家。”
叶宴震惊:“你……”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想要回到那个破旧的村落,但你这么小心谨慎到连梦境都要竖起高墙,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自己的渴望,那就说明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能想到的就是,你不属于这里对吗?”
叶宴喉结滚动,选择了沉默。
“萨维斯一旦成功,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他,回到你的世界去了,对吗?”
叶宴依旧没有回答。
看懂了他的沉默,费温笑着说:“所以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叶宴看着他,哑言。
“和我举办一次婚礼,婚礼结束,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好吗?”
说完,他像是怕他拒绝一样连忙捂住叶宴的眼睛:“闭上眼睛。”
叶宴眼前模糊,但还是闭上了双眼。
在他合上眼睛的一瞬间,周遭刮起狂风,没过多久,他眼前的温热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明亮。
还是刚刚的地方,还是空无一人,但是却没有了断壁残垣,金碧辉煌的神殿被再次装饰,所有的石柱上都被绑上了各式的鲜花。
就连他们的王座上也被蓝色的玫瑰装饰。
费温拉着叶宴的手来到神殿的最中心,两层高不见顶的石柱环绕四周,他们踩在花瓣上,随着站定,费温神采飞扬说:“我期待这一幕期待了很久,但没想到,只能在幻境中实现。”
他说:“和我共舞一曲好吗,王后。”
叶宴被他自顾自牵起手,带动着熟练地跳起了双人舞,只是越到后面,费温抓叶宴的手就越紧,到最后他猛然体力不支倒在了叶宴身上。
口中的鲜血染红了叶宴雪白的衣服,周围的场景逐渐散去,到最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断壁残垣,而费温此刻七窍流血,脸色因为失血而发白,他颤抖着手捂住叶宴的眼睛:“别这样看我,我会,舍不得的。”
叶宴抱着他,语气沙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这么做吗?”
“萨维斯是欲望和罪恶的化身,我们没有退路了,如果一切被毁灭,那你就被困死在他的身边,我想最后再保护你一次,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我真的爱你,真的,所以请你得偿所愿后,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叶宴抓着费温的手腕,咬着唇,语气有些哽咽:“费温……”
但他只是说了两个字就被拦了下来,费温气若游丝:“我还有一个愿望,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
【叮咚,宿主任务已圆满完成,即将为您开启返回通道,请宿主做好准备。】
【检测到宿主任务产生漏洞,有npc对宿主身份产生怀疑,宿主应遵守规则,不应向其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如若违反规定,将会扣除……】
“叶宴,我的名字叫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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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个世界正式完结啦,感谢老婆们的包容和陪伴[爆哭][爆哭]还有最后收尾章,本文就正式结束了[可怜][可怜]
从高阶世界出来后一个月, 叶宴一直待在家里。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四个世界积累的钱,其实够他还完欠款,并且滋润地过一段悠闲的生活了, 所以他打算去管理局进行结算,终止协议。
谁知道管理局那边却变了卦, 死活都不放他走。
此刻叶宴站在罗星文面前, 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看他, 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满是盘算与算计:“小叶啊, 不是我不放你走,实在是我们这里突发一些意外, 需要你帮个忙。”
叶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当时签订的协议里可没有这项规定。”
罗星文喝了一口茶水, 眼角的褶子少了几层, 从一旁取过一份协议递给了叶宴:“协议第159条, 由宿主引起产生的小世界bug,宿主有权进行无偿修复。”
叶宴匆匆翻过协议, 确定他没有胡编乱造后把协议丢在桌子上:“当时系统评估, 我在上个世界暴露身份的事情,已经扣除了我上个世界一半的积分, 也没有其他差错。”
“准确来说,这个bug是你本身携带的, 并不是在修复中产生的。”
“什么意思?”
罗星文示意叶宴坐下,然后打开一旁的银幕,很快一个高个的男人出现在镜头里。
那个男人全副武装,低垂着头,但叶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前些日子搬到自己隔壁的奇怪邻居。
似乎注意到叶宴的神情, 罗星文挑了挑眉:“你认识?”
叶宴皱眉:“他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你对他并不熟悉,但他对你,可熟悉得很。”说着,他滑动了一下手中的激光笔,银幕发生变化,“之前你告诉我们,你家里发生异常,我们调查了一段时间没有结果,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异端处理局,那边前些天给了我们一个结果。”
“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就直说。”
“纠缠你的人是一个不生不死游走于阴阳两界的异物,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幽冥。”
叶宴看着银幕上的文字,良久,他轻笑道:“你们认真的吗?”
罗星文见他似乎不相信,又接着说:“你可以不信,但只要你走出这个门,你这辈子都会被他无休无止地纠缠,你难道想要这样吗?”
“处理他不应该是你们的事情吗?我能做什么?”
“这个幽冥不是普通的幽冥,他诞生于三千年前,有无数的信徒,一直以来都在和异端处理局作对,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找到他的弱点并且逮捕他,但没想到却从你身上找到了突破点。”
“我?”
“他们曾经想过回到三千年前寻找他的弱点,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行踪诡异,防备心极重,无论回到三千年间的任意一个节点,都没能接近他,但他对你似乎特别不一样,小世界里产生的bug,就是因为他跟着你进入而导致的。准确来说就是你接触的许多人其实是他,只是他和你不同,没有系统的支撑,是没有记忆的。”
“他这么小心谨慎的人,宁可暴露行踪也要留在你的身边,说明你身上有他所需要的特殊性,所以现在需要你回到三千年前,寻找他的弱点,帮助异端局逮捕他。”
叶宴皱眉抿唇不语。
“你放心,这件事情完成以后,我们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并且承诺在时空管理局留你一个公职。”
叶宴眼睛亮了,思索片刻后眯着眼睛说:“那我可要清闲的岗位。”
“成交。”
叶宴回家休息了几天,这几天和异端处理局的人见了面,仔细了解了那个幽冥的情况。
成为幽冥不死不灭一般是死前存有怨气,怨气未消,便只能在世间游荡,可因为阴气过重无法与阳气融合,时间久了,便会遭到反噬,每次反噬就会反复啃食他残破的灵魂,甚至有一些还会发生灵魂分裂,千万个灵魂像寄生虫一样依附于主灵魂内,吸食他的精神,直至主灵魂彻底被掩藏。
而叶宴这次的任务目标名为怀墨,三千年前本是最大宗门尊主的唯一一个弟子,自幼独居于天地灵气最为充沛的青城山,被宗门各长老寄予厚望。
可是在他16岁那年,性情突变,打伤众弟子,出走山门,被仙门除名,自此后声名狼藉,无恶不作。
他性格孤僻怪异,对自己的行踪也从不避讳,时不时就会上门挑衅异端局,钟爱于在他们面前刷存在感,关键是,他们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只能求助于时空管理局,希望能安排人回到过去,试图了解他的一切,摸清他的弱点。
在把寥寥无几的客观性认知以及他三千年间的所有恶劣事迹了解透彻后,叶宴才被安配进入管理局的回溯部门,准备回到三千年前。
在闭眼之后,罗星文给了叶宴一根手绳,并且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手绳上有三颗木珠,三颗木珠可以保他三次生命,只要碾碎就可以重溯时间进程,当三颗木珠都被碾碎,他就会被强制返回。
还告诫他手绳千万不能弄丢,否则他就会留在那里,直至被时空隧道遗忘抹除。
但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当手绳脱离宿主本体太久时,管理局也会进行援救,不仅如此他们还会通过芯片检查宿主的生命体征,一旦超出控制,就会强行拉回来。
只是如果真的这样,对宿主本身会产生不可逆的身体损伤,除非必要,是不会采取这种极端措施的。
虽然怎么听都有些不靠谱,但叶宴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带上手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叶宴感到一阵恶心,当他想要睁开双眼时,竟然感到了一丝的阻碍。
眼睛被蒙住了。
他抬手想要确定,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绑在身后,不仅如此,他的双腿也被绳子锁得死死的,嘴里被强行撑开,塞了一块破麻布。
叶宴挣扎了一下发现完全不能挣脱束缚后,冷静下来,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香气,这熏香应该是有镇定安神的作用,叶宴对陌生环境以及境遇的无措慌张很快就被消磨掉了一些。
但只是一瞬,很快耳边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片刻后便来到了门口,门吱呀吱呀地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冷气。
木制地板咯吱咯吱响起,那人停在距离叶宴不远处,紧接着一道冷光闪过,叶宴眼前恢复了光明。
他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屋内的摆设古色古香虽然简单但陈设干净。
看来他已经穿回来了。
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被绑起来。
叶宴看向眼前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装束简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后用剑尖挑开了叶宴身上的束缚。
叶宴松了松自己麻痹的手腕,接着扯掉了嘴里的麻布,捏了捏自己酸疼的下巴。
只听那人突然冷声道:“从今天开始,你负责盯着他,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叶宴顺着那人的剑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素衣,坐姿懒散,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在叶宴扭头看向他时,朝着他眨了眨眼。
这是怀墨?
和三千年后的阴翳诡谲不同,此刻他面如冠玉,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似乎因为长时间被关在屋子里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唇角向上勾着,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却没让人觉得是好意,他百无聊赖地上下打量着叶宴,甚至还舔了舔唇角,像是在观察一件……食物。
一想到刚刚自己在这里惊慌失措,怀墨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叶宴就有些发毛,他转动手腕想要摸一下那个手链带给自己慰藉,但奇怪的是手腕上竟然空无一物!
身上的装饰在穿越前就已经换上,其他都没有变化,手链不可能藏在别的地方,除非是,被人拿走了!
只听怀墨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次送来的货色比之前好多了。”
叶宴抬头看向他,只见怀墨突然抬了抬手,手臂上的宽松的衣物下滑,漏出手腕,那上面赫然是叶宴那根手链!
这人不仅冷眼旁观,还趁着自己昏迷偷走了他的东西!
叶宴瞪大眼睛,想要抢回来,但看他顽劣的性子,要是自己越是表现得迫切,他越是不会轻易还给自己,叶宴只能咬着后槽牙,强装无所谓地撇过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