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时候捡起来重新锻炼锻炼了,只是忙活了这么点时间居然就有些腰酸背疼,再继续这样下去,真得彻底废了。
心里琢磨着,白陆明忽然听到不远处忽然间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不知道又是那里来的流浪汉打起来了,似乎有不少人在朝他这边跑来。
白陆明一眼瞥过就收回了视线,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不急不缓地往家里走去。
就在他经过转角的时候,有什么从余光中一闪而过,他脸上一贯散漫的神色随之一凛。
眼看着身体就要本能地给出反应,落下的星光正好洒在了那人的脸上。
白陆明缓缓地眨了下眼,刚刚紧绷起来的身体肌肉彻底松懈。
他就这样丝滑无比地,由着对方将自己拽进了黑暗当中。
贴近的瞬间,可以感受到两人的呼吸混乱地碰撞在一起,这样近的距离之下,白陆明清晰地闻到了被周围一片金属锈味覆盖住的,血的味道。
一个冷静低沉的声音从咫尺传来:“帮我。”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 ,就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在下面抵住了他。
白陆明垂了下眼帘,余光扫过那个冷冰冰的危险品,似笑非笑地扬起了嘴角:“帅哥,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贺倚阑也没想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这片地带人迹罕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路过,只能赌上一次。
黑暗中他看不清楚这个人的长相,但是可以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身上,漫不经心的,又像是死死地完成了锁定,让他莫名有种自己才是猎物的感觉。
连日来的奔走让贺倚阑的体力几近透支,强制地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膛,他落在扳机上的手指无声地又蜷起了几分。
周围的气氛随着这样的动作,显得更加危险压抑。
即便到了这样狼狈的境地,他依旧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帮我。”
白陆明感到抵在自己下腹的枪又摁紧了几分,笑着开口时,视线依旧没从贺倚阑身上挪开:“帮帮帮,这也没说不帮。”
虽然没有过交集,但是他确实是见过这位帅哥的,就在——某场的皇家宴会上。
当时匆匆一瞥,他也没来得及过去打招呼,没想到再次遇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
眼前这情况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要不然以这人的身份,怎么都不会跟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荒芜星联系到一处。
仿佛为了印证白陆明的猜想,他听到不远处密集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
有不少人正在朝这边找来,目标恐怕正是他跟前的这位。
原本还以为又是哪里的流浪汉在闹事,现在看来,事情倒是要复杂很多。
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对话,朝这边找来的一行人越来越近。
就算白陆明愿意,现在也已经来不及带人跑路了,就以跟前这位受伤的程度,比起靠速度毫发无损地冲出重围,倒不如指望他动手一拳一个地将那些人全部掀翻。
但是这样做会跟这支行动队背后的人结仇,不符合他现在人畜无害的人设。
在能够和平解决的时候,当然是绝对不要动手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贺倚阑的身体渐渐紧绷成了一道蓄势待发的弓。
失血过多下之下,他的体力几乎已经完全耗尽,原本终于遇到了一个路人,想让对方带他离开,现在看来也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无声中已经做好了强行突围的准备,忽然听到被他拿枪抵着的人低声开口:“这就救你。不过,需要你配合一下。”
贺倚阑疑惑地看去,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就这样看着跟前的人大大咧咧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行云流水地往上面一甩,本就昏暗的视野被完全剥夺,两个人就被一起盖在了外套下面。
“嗯,配合。”白陆明的身子顺势压下,已经直接把贺倚阑抵在了后面的废旧铁皮墙上。
外套盖住的狭小空间里,只剩下更加浑浊的呼吸,以及分不清是血腥还是铁锈的刺鼻味道。
话音落下,随着动作一下子拉近的距离让他跟贺倚阑的身体之间几乎没有了缝隙,俯在耳边的喃喃像极了亲密恋人之间的耳语:“嘘,人来了。”
贺倚阑:“……”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说话的时候,唇瓣从他的耳垂擦过,很软。
他好像知道所谓的“配合”是什么意思了。
追来的人也已经找到了这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
“确定是在这块吗?真是活见鬼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再找找,他身上有伤,肯定跑不远。”
“不会是被人救走了吧?”
“不可能,就这破破烂烂的地方车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他们的人。”
“那就真的奇了怪了,这到底是藏哪……哎哟我去!”
走在最前面的黄毛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个身影,惊呼出声,“这里居然还有人?这俩一声不吭地在这角落里干嘛呢!”
回应他的是一声很不耐烦的叹息:“什么干嘛?公共场合,没见过打野战啊?”
黄毛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尾音都跟着飞了起来:“没见过……什么?!”
“野战啊!”盖在头上的外套稍微被掀开了一条缝,白陆明露出了半张脸,很是无语地看着这些打扰自己“好事”的家伙,神情看起来相当不悦,“这什么,要路过就赶紧走。没看正上头呢嘛,能不能有点眼力劲?”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缓缓地搂住了对方的腰,旁若无人地又贴近了几分。
“……”
外套下被抵得更紧的贺倚阑垂了下眼帘,瞥过黑暗中依旧流畅性感的脸庞轮廓,没有将人推开。
来人也一时都忘记了吐槽,周围只剩下了一片沉默:“……”
你特么也知道是公共场合?怎么能把野战说得这理直气壮啊!?
无言以对的尴尬持续了很久。
最终黄毛强行回神,还算态度客气地询问:“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二位刚才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路过吗?”
“什么人?”白陆明半点不吃这套,“没眼力劲的人有你们这群还不够?”
话不投机半句多。
黄毛的笑容悻悻地僵在了脸上。
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提示:“到处都没找到人,前面的这个会不会就是……”
经过提醒,黄毛往白陆明身后瞄去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怀疑。
他试探性地往前面迈了一步,就看到白陆明毫不避讳地俯到对方耳侧吻了一下,声音无比轻柔地哄道:“知道了,确实扫兴,别不高兴,等会就补偿你,嗯?”
对方似乎被他哄好了一些,也配合地张开手臂从腰侧将他搂住。
黄毛:“……”
完全不用试探了,就不可能是那位先生,根本无法想象敢有人对他做这样的事情。
黄毛回头试图询问其他人的意思:“看来人确实不在这里。现在是要怎么说,以防万一的话,是不是应该先……”
视线在夜色中无声地交集,隐隐地,仿佛有危险的气息开始在暗中蔓延。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最好的方式,自然是永绝后患。
无声的对峙中,众人警惕地观察着白陆明的一举一动,准备寻找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对狗情侣就地解决。
忽然,看到白陆明伸手朝着口袋中摸去。
黄毛脸色一变。
就知道这人不是在打普通的野战,果然存在问题!
在场的这些人本就训练有素,就要齐齐拔枪,便见白陆明从裤袋里摸出了一个——通讯器。
众人:“……?”
众目睽睽下,白陆明已经慢悠悠地将通讯器放到了耳边,等他说出来的第一个称呼,其他人将刚做到一半的拔枪动作完全地压了回去。
“陈警官啊,是我,小明啊!别这么凶嘛,刚才在忙正事,没注意到你在找我。”白陆明一脸的笑容可掬,“是啊,太忙了,所以一直没能抽空回复你,真是不好意思。”
一番话,让其他人不由地朝着暗处被摁在角落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多看了两眼。
这就是忙正事?野战这种正事是吧?
“真没骗你,你这隔三差五地找我,我家这位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正哄着呢。怎么,不信?不信我让他给你打声招呼。”白陆明说着,继续往外套里面一钻,将通讯器送到了贺倚阑的跟前,示意道,“宝贝儿,叫声‘陈哥’ 。”
贺倚阑的视线扫过根本不存在任何通话的屏幕界面,看到白陆明冲他使了个眼色,短暂的沉默后,从善如流地开了口:“陈哥。”
两个字出,听得外面人一阵哗然。
就说这相好怎么长得那么高,果然是男的!这还是一对死基佬啊!
“唉!陈哥你听到了吧?”白陆明无缝切换,通话的过程中不忘继续刚才的暧昧,“对对对,还在哄……嗯,估计还得哄一段时间。真没骗你,我在西面郊区回收厂这块呢,前面两个路口就有监控摄像头,实在不信你去查查,绝对找得到我。是是是,我这里忙完了就去找您喝酒,我保证抓紧,很快。”
一番话足够听得人面红耳赤,但是其他吃瓜群众的脸色却是渐渐地难看了起来。
他们从隔壁的街道过来的时候居然没发现有摄像头!
今天本来就是机密行动,要是被摄像头拍到引起了警方的注意,那可就真不妙了。
杀人灭口是绝对不可行的了,那这两个人……
众人看去的时候,只见结束通讯后,披着外套的两人已经旁若无人地吻在了一起,缱绻的喘息声传来,夹杂着白陆明有些微微不满的声音,带着喘息的尾音俨然是忙里偷闲的斥责:“怎么,都还没看够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动作倒是半点都没有停,胸前的领子已经被一颗一颗地缓缓解开,渐渐往下的手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游走到了对方的腰部,火急火燎的,像是真的在“赶时间”。
“早看够了!谁特么稀罕啊!”有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走了走了!赶紧抓紧找人去!”
辛辛苦苦大半天,目标人物没找到,还平白无故让一对死基佬塞了一嘴的狗粮,真晦气!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只剩下了压抑低沉的呼吸声。
热火朝天的“野战情侣档”齐齐地停了手,盖在头上的外套掀开,露出了两人微微渗出薄汗的脸,额前的发梢均被浸得微湿。
贺倚阑维持着被白陆明摁在铁皮墙面上的姿势,呼吸也有些凌乱:“这就是,你帮忙的方式?”
白陆明的回答堪称没有丝毫思想负担:“嗯,就问帮没帮吧?”
“……”
贺倚阑回答,“确实帮了。”
“认同就好,不用谢。”顺着贺倚阑的视线,白陆明留意到了自己刚才宽衣解带后完全敞开的衣领,慢条斯理地开始将扣子一颗一颗地重新扣了回去,“放心吧帅哥,就我这张脸,你刚才那波包不亏的。”
贺倚阑看着白陆明将衣领重新扣好:“嗯,是不亏。”
刚才看着热闹,但也没真的到嘴对嘴的程度,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场景,充其量最多也就是他被跟前这位上下其手了一把。
白陆明见贺倚阑站在那没动,问:“怎么说,那些人已经走了,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贺倚阑深吸了口气,缓缓起身:“应该……”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他低低地沉吟了一声,伤口处撕裂带来的剧痛模糊了视野,劫后余生的感觉在此时无比清晰地浮上,仿佛所有的力量失去了支点,让他又重新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枪伤太过严重,失血过多又长时间的奔波,让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勉强地定了下心神,贺倚阑缓缓地闭了闭眼,直到把眩晕感完全地压下去后,才重新抬头朝跟前的人看去,只是原本想说的话语赫然已经变了一个走向:“突然变成了某个人的宝贝,还在其他人面前打了一场‘野战’,又第一次被人从上到下给摸了一个遍,就连衣服也快要被脱干净了……”
他的话语像是一场平常至极的控诉。
每说一个字,白陆明的眉梢就挑起几分,像是毫不意外,又像是在等待对方图穷匕见。
贺倚阑低低地咳了几口,忍着眼前发黑的趋势,努力咽下了嗓子口涌出的血腥味,声音已经哑到了极点:“所以……我现在应该想要问问,做出这种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对我负责?”
“负责?”白陆明看着跟前这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估算了一下把人单独留下后独自存活的可能性,答应得倒也干脆,“对你负责这个事呢,也不是不行,毕竟你长得也算符合我的审美,就是在这之前我们最好先约法三……唉?你先别晕啊?”
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看着跟前的贺倚阑在听到“也不是不行”这句话后,身影一晃就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白陆明眼疾手快往前一捞,把这个根本没打算听他后面说什么的人一把扶住。
白陆明:“……”
坑人半生,终于也有自己跳坑的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是被这人模狗样的家伙给被碰瓷了。
算了,要是这个人真出了事,以贺氏的势力,整颗荒芜星估计都要不得安宁了。
他的舒坦日子可还没有过够,救人一命可以继续躺平多年,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白陆明把人带了回去。
不为别的,单纯就是不能让这人随便死在外面,要不然不仅是这颗籍籍无名的小破星,就连整个帝国都将发生巨大的动荡。
看着被他丢到阁楼床上的那个男人,白陆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就如之前说的,他曾经见过这个男人,就在三年前的一场皇家聚会上。
当时他还是其他人口中的“白帅”,没有经历跃迁事故,也还没有流落到这颗荒芜星上成为“啃老族”。而他带回家的这个男人,正是盛名在外的众生机械掌权人,贺倚阑。
白陆明还记得当时宴会上遥遥的一瞥,自己还忍不住地回头多看了两眼,毕竟——他这个人向来挑剔,倒是贺倚阑的这张脸,难得的符合他各方面的审美喜好。
可惜以人家那身份,注定拐不进自家的白焰军团里。
帝国平定内乱并完成虫族驱逐收回所有星海是在五年之前,自此所有星系划分成了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星域,分别由四支开国军团驻扎管辖。
这四支军团均以四位元帅的名字命名,因为四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偏好,军风也各不相同。
其中,最推崇科技技术的无疑是青龙星域的青科军团,而众生机械,正是青科军团实现高度科技化的最大支柱,从产能到技术均是帝国最顶级的水平。
“啧,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咱们家小破星这是要变天啊。”白陆明定定地看了床上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卷起袖子就直接上手扒下了对方的上衣。
原本被血迹粘在皮肤上的衣服被扯下,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贺倚阑分明地闷哼了一声。
白陆明原本麻利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以前在军营里待久了,再恶劣的情况也经历过,见惯了那些大老粗,他倒是忘记了这个贺先生是位金尊玉贵的主。
这种被养尊处优地照顾着的人物,怕是经不起这么直白的折腾。
但是,粒子枪造成的这种贯穿伤必须得尽快处理,要不然如果发生了大面积感染,无疑更加棘手。
看着贺倚阑明显又苍白了几分的脸色,白陆明觉得如果不用麻醉剂的话,也不用等失血过多了,这人很可能直接就能疼死过去。
但是——麻醉剂很贵。
在这种每天斗殴事件不断的下城区,功效稍微显著一点的麻醉剂,更贵。
白陆明在原地天人交战了整整十几秒钟,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随手扯了件外套披上,再次出门下了楼。
买吧买吧,要不然很容易把人救死,赌不起。
再回来的时候,白陆明手上多了一袋药,如果光看他脸上肉疼的表情,十分让人怀疑他这是准备要去参加第二次葬礼。
原本他账户上的余额就已经只够一周的饭钱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按照眼下这种情况,如何实现温饱将会是他接下来几天需要面对的巨大危机。
好在他自己穷归穷,至少捡回来的这个男人有钱,只要能够醒过来,一切财政问题应该都可以迎刃而解。
麻醉剂注射进入体内之后,贺倚阑痛苦的表情显然得到了缓解。
粒子枪的伤口不能用普通伤药进行处理,下城区的医疗条件有限,白陆明只能根据自己的个人经验购买了一些价廉物美的平替,用他自己的方式,很快就动作娴熟地完成了一系列伤口的包扎。
不得不说,贺倚阑受的伤比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追他的这些人确实是下了死手,就是不知道安排这场刺杀的人是当年帝国内斗时残留的余党,还是跟这位掌权人有个人恩怨了。
又扒衣服又脱裤子还要擦拭伤口,一通折腾下来,白陆明自己都出了一身的汗。
躺在床上的贺倚阑脸色明显要平和了很多,只是出于潜意识对于危机的警惕,身体状态看起来依旧有些紧绷。
白陆明洗完澡回来,扫过一眼床上那个身材比例堪称优秀的男人,眼底的眸色不自禁地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眉目间渐渐地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追杀的那批人已经甩掉了,伤口处理的过程也非常顺利,只是他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好像……”
有些苦恼的话语轻轻地落在寂静的夜色当中:“家里,只有这一张床啊。”
白陆明站在床前整整纠结了三秒钟的时间,最后觉得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床,有什么不能睡的。
于是他直接一掀被子躺了上去,临闭眼前不忘留了半边给贺倚阑盖上,还贴心地掖了掖被角。
初晨的阳光从窗外漏入。
阁楼本就狭窄破旧,因为凌乱堆积着的杂物显得更加拥挤。
红色的警报,密集的枪响,交缠的粒子光,蔓延开去的血腥味……
睡在床上的人显然并不安稳,无数的画面从脑海中浮现,随着腿部无意识地一下舒张,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床角被踢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贺倚阑从昏睡中惊醒。
睁开眼后,他看到的就是这样杂乱不堪的陌生环境。
而更让他警觉的是,身边有人!
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处境,贺倚阑的第一反应就是机警地就去拔枪,不等行动,刚抬起的手就被人顺势按下了。
对方就这样将他的手重新按回了床上,还不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一个慵懒困顿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别吵,昨晚那么累,再睡会。”
“……”
贺倚阑很少有脑子跟不上思考的时候,闻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一张睡眼婆娑的脸。
白陆明看起来确实还没有完全苏醒,晨光落在他银灰色的碎发上,反衬出来的光泽将脸庞轮廓衬托得愈发诱人。
再往下,可以捕捉到藏在衣服下的身材轮廓,衣领恰到好处地敞开,性感的锁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入了眼中。
猝不及防的满眼春光。
贺倚阑微愣片刻。
正好有一缕风过,泛起的凉意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他身上的枪伤看起来已经得到了处理,不管是肩膀的地方还是小腹,都进行了十分娴熟的包扎。只是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过有限,那些药并不能很好的缓解身上的疼痛,只是这样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钻心般让他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而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完全不着寸缕,而且,还不只是上半身。
贺倚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看了一眼,又默默地盖上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询问道:“你做的?”
“嗯?”白陆明低哑的尾音带着浓烈的睡意,险些又要重新闭上的眼皮缓缓地掀起几分,这个角度一抬眸,正好瞄见了贺倚阑的腹肌。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啊,嗯,我做的,那个什么……不用谢。”
贺倚阑没有吭声,白陆明倒也并不介意。
说完之后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意地伸出手,在贺倚阑的胸口摸了一把,还凑近了反反复复的观察了一下,动作显得格外的熟门熟路:“还行,恢复得不错,伤口的情况控制住了。”
随着尾音落下,周围陷入了长时间的死一般的寂静。
白陆明仿佛没有感受到氛围的诡异,随意地揉了一把碎发,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被褥从他的背上滑下,他丝毫没有要把衣服穿好的自觉,任由扣子散了的领口微敞着,就这样下了床。
“不止是这个,脱衣服、清洗、上药膏、包扎……哦对还要哄你入睡,全是我做的。”白陆明看着贺倚阑,由衷道,“你现在应该还有些低烧,这之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在发烧的时候,真就还挺折腾的。”
贺倚阑回答:“谢谢,你是第一个,现在知道了。”
“不客气。”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白陆明说完之后也没其他动作,就这样抬着眸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贺倚阑。
贺倚阑:“……”
千言万语从他的嘴边转过,最后他凭着直觉说出了跟前这人大概最想听的那一句话:“辛苦了。”
果然,白陆明闻言露出了笑容,可惜这个微笑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真情实感:“你能明白我的辛苦就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旁边的衣柜里面翻了翻,给自己挑选完后不忘随便丢了一套给贺倚阑:“你昨天的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先换我的吧。”
贺倚阑伸手接过。
这套衣服款式简单还有些破旧,带着主人独有的气息和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贺倚阑从来没有穿别人衣服的习惯,甚至于衣柜里的衣服都不会重复穿上第三次,更别说这种明显已经穿过多年的旧衣服了。
他用余光瞥过一旁已经利落地更衣完毕的白陆明,到底还是慢条斯理地将上衣套到了身上。
两人的身高差距不大,衣服还算合身。
贺倚阑发现自己对白陆明的衣服,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白陆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门要用的东西,一回头就看到了穿着自己衣服的贺倚阑,视线上下地扫了一番,给予了肯定:“这身衣服还挺帅。”
光听这句几乎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夸奖衣服还是在夸穿衣服的人,不过贺倚阑自然地默认成了后者:“谢谢夸奖。”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很乱。
这是一种每一件东西摆放的位置看起来都有些违和,足以让人不明白这些东西存在意义的——凌乱。
阴冷、狭窄、拥挤,但又有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生活气息。
贺倚阑的视线从周围一堆杂乱无章的废弃物件上扫过,问:“是你把我藏在这个仓库的?”
白陆明正在清点背包里的物品,动作在这样的话语下一顿。
他缓缓地回头看了过来:“……这是我家。”
贺倚阑:“……”
白陆明:“……”
贺倚阑表现出了绝对的修养:“抱歉,第一次见这种装修风格,确实还挺独特。”
算了,可以理解。
毕竟这种金尊玉贵的掌权者,估计从出生起就没有踏足过下城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白陆明大人有大量地决定不跟贺倚阑一般见识:“我也谢谢你的夸奖。”
他走到门口,问:“我去买个早点,你想吃什么?”
遇袭至今,贺倚阑确实一直都没有进食的机会,思考片刻,想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品类:“莲鱼海鲜粥就可以。”
白陆明已经按上门把手的动作戛然而止:“……要不,换一个?”
贺倚阑:“莫斯特餐包?”
白陆明:“再换一个。”
贺倚阑:“黄金丝卷面。”
白陆明:“……”
活爹啊!贫民区哪里有这些!?
要不干脆去联系上城区接待馆的人算了,以这人的身份,他们一定非常愿意接受托管。
短暂的沉默后,白陆明提议道:“楼下刚好有一家酒吧,也有早餐项目,你现在能走吗,能走的话,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菜单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贺倚阑:“我都可以。”
白陆明看着他扯了抹笑容:“你最好是。”
贺倚阑对上白陆明的视线,似乎这时候才终于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
他迈步走到白陆明的跟前,优雅地伸出了手:“那么现在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易澜。”
白陆明带着诚挚的微笑,握上了贺倚阑的手,同样的坦诚相待:“你好,我叫陆明。”
两人下楼的时候,转角已经热热闹闹地支起了早餐摊,但是因为连夜狂欢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酒味依旧充满了酒吧里纸醉金迷的味道。
老板查理远远地看到了白陆明,人一进来,就热情地招呼道:“陆明,来吃早餐啊?”
“查理哥,早。”白陆明还以一笑,在进门的地方熟稔无比地拉了一条椅子坐了下来,蔫蔫地又打了个哈欠。
查理看白陆明精神萎靡,第一反应就是他还在为陆无尘去世的事情伤心,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看到有贺倚阑跟着他一起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