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赵逵逵偷渡到江淮前桌位置,手里举着一红一绿两个痒痒挠。
对着江淮比了个“棒”的姿势。
“哥们你小时候是吃什么长大的?海胆吗?”赵逵逵晃动着两个痒痒挠:“真的巨胆海胆无敌胆!我□□说真的,我做梦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江淮轻挑眉:“什么程度?”
“让人脚趾抠出一栋大别墅的尴尬程度,”赵逵逵激昂地说:“以及看NBA全球总决赛一样的久久难以平息的震撼程度。”
江淮:“……”
“还有你,楚明同学,”赵逵逵转移目标:“我以前对你只有个‘专业背锅一百年’的印象,现在不一样,现在你有点像那个悬崖上走钢丝的,还没安全保护措施——我光是看着你就感受到一个成语:命悬一线。”
楚明:“……”
江淮斜他一眼:“你神经病吧?”
赵逵逵看过来:“此话怎么讲?”
江淮冷着眼:“滚远点。”
“哦,”赵逵逵带着他的全身家当痒痒挠起身,临走前竖起肉做的大拇指,两个,分别献给“江海胆”和“楚一线”。
他绕出过道时喊道:“你俩挺配的,少一个21班都少点料的程度——真心的,祝你俩一直同桌长长久久。”
江淮:“……”
楚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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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老师这件事明天基本就能告一段落,不急不急[摸头][摸头]
赵逵逵的屁放完之后,江淮去了趟历史办公室。
指关节扣在门上的敲声,让一众看过去的历史老师不约而同地转开目光。
没人应,江淮则微倚在门口继续敲。
终于徐红梅不耐烦了:“进。”
江淮收手,走到她办公桌对面。
徐红梅没有把江淮喊出去然后私下里把事情解决,而是躲在安全罩里似的背靠“历史老师大家庭”。
她从座椅上抬起头,看着江淮:“你来做什么?”
江淮脊背挺直地站着,没有一丝弯折的意思:“我来道歉。”
“呵,”徐红梅立马哼笑出声,嘴角一斜:“哦哟,江淮同学来道歉啊……我当是听了笑话呢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江淮声音冷淡地说:
“嗯,我给你道歉,你给楚明道歉。如你所说,公开道歉。”
徐红梅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配上脸上的凹洼印子点子麻子,就是标准的蒸蛋表面。
她把飞出去的嘴角扯回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淮轻笑一声:“这么看来您还不适合做语文老师,理解能力逊了些。”
徐红梅:“……”
她一口气才提到一半就开始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几位女老师:“诶老师们都来听听,什么学生能把这种话说出口!”
几位老师齐刷刷地看向江淮。
其实江淮这身校服穿得还是挺端正的——正常男高发型,没戴耳钉鼻钉唇钉也没刻雕青,外套拉链拉到锁骨以上,裤子齐套没破洞,踩着只小白鞋儿。
可惜老师们对他的印象只有非常深刻的“419”了。
女老师1号:“同学,老师绝不会做出不利于学生的事。如果你觉得哪里出了问题,那一定先反思自己是不是先做错且错得出格了。”
江淮轻轻挑起一边眉毛,看她:“不是在教历史选择题选项出现‘一定’二字首先排除吗?”
女老师1号说:“什么意思?”
江淮说:“这个选项不用看了。”
就跟说“您这话不用听了”一样,女老师1号脸沉下来,不悦地说:“……这只是我表述的问题。但道理是这个道理,你作为学生,不能这么目无尊长,尊重老师是基本的。”
江淮说:“我以为处理事情应该就事论事。”
女老师1号说:“就事论事是对的,就应该就事论事。”
江淮反问:“就事论事那还带个屁的老师学生身份?”
历史办公室内鸦雀无声——空中飘来六个点,点点点点点点。
“这样这样大家都冷静一点,”女老师不知道几号说:“换个时间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想明白,不要单纯因为语气的问题对对方产生刻板的偏见——哎哟我要去上课了,同学跟我一起下去吧,不然迟到你又要挨批评。”
江淮看了她一眼,思考两秒后才转身跟她往外走。
到走廊外女老师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眼时间,说:“你上晚自习之前那五十分钟也就是晚饭时间,抽个空来找一下我。”
江淮轻顿:“为什么?”
“……”女老师听得一震:“我叫魏静云,你可以叫我魏老师——用你不喜欢的老师身份压一压你行吧,嘿才十几岁的小孩子嘴边天天挂个为什么凭什么。”
江淮:“……”
他轻顿:“成年就能为什么了?”
“你——”魏静云朝他摆了摆手:“我说不过你的逻辑,反正你来就是了。要是可以的话,把你说的那个楚什么的同学也叫来。”
江淮叼着吐司面包坐在教学楼外的银杏树坛上发呆。
面包片缓慢进入口腔却久久得不到搅碎机处罚,反倒先被时间支配得发软冒水。
江淮把面包片吐回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起身回到教室,楚明确实如他所料地正坐在位置上——不过并非单独的,前几排坐着个女生在边啃菠萝蜜边做题。
他便没说话,右手落到楚明面前并比了个朝外走的手势。
楚明微顿,舌尖拨动含着的糖并顶到左边腮帮子下,起身同他出去。
楚明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去办公室喝茶,”江淮轻哼一声说:“五楼。”
三楼离五楼没半分钟路程,江淮却走得很慢,导致楚明不得不顺他的步子,口中的糖最后也只余气态的香甜。
江淮停在四楼楼梯口。
楚明因为速度慢才免遭江淮的背部袭击。
江淮转过身来,比楚明高出一层台阶,他一手扶栏杆一手插裤腿,垂眼说:“给我道歉。”
楚明:“……”
他食指大拇指指尖很轻地搓了一下,往下看了一眼后说:“对不起。”
江淮拧眉:“你错了吗?”
楚明脚尖戳走地上咖啡糖娇小的包装,不解:“……”
见他又死机,江淮揣兜里的手摸出来轻轻拨了下他的脸颊:“怎么你明明没错还要说道歉?”
楚明:“……”
他微微顿了一下:“你让我道的……歉。”
江淮眉拧得更深了:“我让你道歉你就道歉,我让你跟我去办公室喝茶你就去,你他妈有毛病吧?”
楚明沉默不语。
“你怎么做到没点硬骨头的?”江淮大拇指指腹有些重地捻在他下颌角的硬骨上。
楚明闻声轻轻垂下了眼。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
江淮见他半天没有声音反倒眼珠子快垂得着地了,他手横过来扣起楚明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他手蓦地一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明眼眸里像是含着些明亮的水光,触及到他视线时楚明往旁边用力偏了一下头。
这一瞬间,江淮感觉心头像是被抽走了空气,有些涩得发疼。
他轻顿,手上动作不由地放轻:“你……我……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还真就是这么容易说出口。
那他刚才做错什么了吗?好像……没有。
江淮顿时有些沉默。
楚明清晰地听到江淮这句道歉。
江淮声音里带着些紧张,脱口而出之后尾音微微发颤,估摸着完全是惊讶所致。
他也挺惊讶的。
他以为江淮这种人,在没违背他自己独一份的原则情况下,是不会说出一句道歉的。
江淮沉默片刻把他拉到了楼道边上,视线相平之后屁股抵在楼道玻璃窗窗洞洞沿上,轻声说:“我其实是想问你,怎么把一句对……道歉说得那么轻易。”
就好像,无关痛痒一样。
楚明和他的动作完全就是复制版本。
他微微偏头看着江淮,略有打量后说:“……你就当是,练普通话。”
江淮忽地一笑:“要求字正腔圆么?”
楚明没想到他会这么接话,极轻地笑了一声,说:“嗯。”
“我从小到大没说过一句对不起,除非我有错在先,”江淮后脑勺磕在顶上的洞沿:“我觉得有时候这三个字说出口,就像是在……下跪,一点尊严和傲骨都没有。”
楚明空气一般地沉默了。
他余光里江淮皱着眉,好像在认真地思考。
江淮停了一会儿说:“这么说来我也是那类面子大如天的人。”
楚明没思考,轻摇头:“……有时候不是。”
“嗯?”江淮不知为何有些疲累,想挑一下眉毛的力气都没有:“什么时候?”
楚明抿唇,说:“……举手要处罚的时候。”
江淮扶额轻笑:“你他妈真是……”他微顿,心头跟着放松下来,他连忙说:“走吧,我去道歉。”
楚明没跟上他的节奏:“嗯?”
江淮见他磨磨唧唧的,拉住他小臂便往楼梯上走:“快点,趁我刚对你模拟了一遍。”
楚明:“……”
江大面子这是准备不要面子了?
进历史办公室时,很巧,只有魏静云和徐红梅两个人。
“这么早来了?”魏静云挪了两把椅子到他们面前:“先坐着吹会空调,等你们徐老师啃完肉松面包。”
徐红梅听到这话脸蓦地一僵,把面包放下:“我吃完了。”
“真快!”魏静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坐到他俩面前,“能把事情原委从头讲清楚吗?不要单纯的事实,我还想听支撑每个行为的理由。”
江淮略有沉默。
楚明轻轻抬了下手,说:“我的问题,擅自帮江淮罚抄并没有以合理方式解开误会。希望徐老师能消气,我可以再罚抄十遍……或者站着听一周课。”
他说着说着感觉后颈微微发热。
余光见江淮抬手,捏住他后颈用了些力,低声:“闭嘴。”
楚明:“……”
他已经说完了。
徐红梅靠窝在椅子里慢慢阖住眼,嘴歪让她东西向坐着侧脸都能呈现出百分之八十的嘴,嘴角再往上提些能跟耳垂肩并肩。
她把面包包装袋揉成一团,发出塑料因子竞相被挤爆的噪音。
“那你就站着听一周课,这件事我算是翻篇了,”她说:“要是之后再有类似行为,我不管你是好心好意还是故意特意,我都不再管你,历史你爱考多少分考多少分,反正我教你三年,也只剩两年了,以后出去别说是我教的就行。”
楚明轻轻点了下头:“嗯。”
江淮的手还捏着他后颈,没有要松的意思。
魏静云瞥了一眼他的动作,见办公室诡异地安静下来,轻叹着气说:“那问题解决了,就回班吧。”
江淮轻挑眉,反倒向前一步问道:“徐老师怎么看我的行为?”
徐红梅睁眼看了一下他:“你什么行为?”
江淮笑着说:“回答问题不起立,罚抄作业没完成,还对老师出言不逊。”
徐红梅:“……”她录音器呢!天杀的都来听听,搁谁身上谁不气个半死!!
江淮问:“您打算怎么处罚我?”
徐红梅别过脸说:“哼,我可管教不了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旁边魏静云轻叹气:行吧,双方共同使用了矛盾加剧术。
江淮眉眼渐冷:“说事情,先别带情绪。”
徐红梅脸色微变:“我没带情绪,本来就这样。”
“明白了。”江淮轻声说:“您不要道歉,是这意思吧?”
徐红梅:“……”
她实在是跟不上江淮跳跃的思维,拧着眉问:“江淮,你到底要怎样?”
“不怎么样,按你说的办,我尊重各人选择。”江淮唇角不经意地落低,淡声:“就这样呗,事情翻篇,对错留给时间。”
说着他捏着楚明后颈的力微微收紧,楚明轻顿之后顺着他的脚步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静了下来。
魏静云听着那句尾话总感觉出些不对,“徐老师,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这……”徐红梅沉重地呼气:“就是小误会,我就随便批评了下楚明,哪知道江淮这么较真。”
魏静云坐过去,想说些什么但顾及到她那么长的教龄,含糊过去:“算了算了,既然他那么说了,事情就翻篇吧。”
出办公室江淮一路带着人到走廊尽头处的厕所,把楚明半推到洗手台坐下后捏住他下巴:“看着我。”
他声音压得有些低,显然办公室里的事让他胸口闷着些什么情绪。
楚明攥着他衣摆,很轻地说:“……这里有人来。”
“有人怎么了?”江淮突然一顿:“进的女厕所?”
楚明:“……”
他往厕所里扫了一眼:“男厕你怕屁。”说着他往楚明下身扫了一眼:“你有别人也有,谁稀罕你的。”
楚明着实有些想发笑,他偏过头去。
江·神经大条·淮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他这姿势坐洗手台上,有点儿……羞耻。
江淮指腹忽然按到他下颌角按紧:“你转移话题呢。”
楚明被痛意唤醒:……刚才有话题吗?
江淮目光错过楚明脑袋边、颈侧随意看了眼镜子。
方才坐得急,楚明后面衣服被蹭上去一大截,皱巴的衣摆间隐约露出后腰……他连忙把楚明拽下来。
楚明历经磨练的鼻子猛地撞在他腹部,顿时掀出一阵发酸的痛感。
“换个地方,”江淮按着他手腕把他往外带。
兴许是方才两人思维完全不同频以至于乱事颇多,江淮把他带到窗边时已经忘记自己要干嘛了。
他干把窗外楼下的风景看着。
晚饭时间接近尾声,陆陆续续路上有学生三两成群地往教学楼走。
楚明杵在他旁边,也看着这些黑乎乎的头顶。
他略微偏头看了眼江淮。
江淮无非是想问自己为什么先揽错……
他能明白江淮是什么意思,只是人一旦学会换个思路去看事情,能接受的就会变多。
不会单纯地执拗,会想:挺直的脊柱可以微微曲折;艳羡的不再只是铁和钢,还会有弹簧。
江淮没转过脸来,隔着粗厚的窗玻璃俯视着楼底,轻声说:“真烦啊。”
楚明趁他没心情看自己便肆意看着他的侧脸:“嗯?”
江淮忽然偏过头来看他:“我那天怒气冲冲来警告你,她今天居高临下来处罚你……你在想什么?”
楚明迅疾地避开他的视线,沉顿半晌后说:“我吗?”
“不然?”江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大概是在想,”楚明轻舒气,诚挚地说:“比别人经历的事多了一桩,挺好的。”
江淮目光更沉地看着他。
楚明总有预感江淮说出口的要么是“你有毛病吧”,要么就是“傻逼”。
事实上并非如此。
江淮看着他突然扯了抹笑:“你其实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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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一章[狗头叼玫瑰]
(明天双更)
晚自习第一节是语文,自行做题,老师在讲台上守着。
卫疏批改完默写,往教室巡视一圈后站定在楚明桌前,敲了下他桌子:“江淮同学,你跟我出来一趟。”
楚明放笔,迅速让开座位。
江淮抬眼,轻扫了他一下才往外走。
卫疏站在护栏旁,轻声问:“你交上来的……是自己默的还是直接写的?”
江淮说:“默写的。”
“哦,临时背的?”卫疏直觉他不会说谎,上次已经领教过了。
江淮无聊地点了下头:“嗯。”
“正确率非常高,挺不错的,”卫疏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我听一些同学说,你好像是被家里人硬打……拉来学校的,还几次没逃出去,有没有这回事?”
江淮面色微沉:“……”
“难怪这两天这么个性,”卫疏把他看了一圈:“那你有受伤吗?”
江淮又有些无聊,时刻想要终结这种家长里短式的聊天:“已经好了。”
卫疏轻顿,她把比自己都高出一大截的男生打量了一下:“这么帅张脸幸亏没破相,不然多少女生的青春里该少些颜色。”
江淮轻拧眉:“您要说什么直说。”
“这孩子,”卫疏啧了一声,她仰头往楼上某办公室的位置看了眼,又移开视线:“老师想说,时间会淡化很多东西,对错输赢都一样,你会越来越觉得当初自以为的成熟是多么多么幼稚……”
江淮看着她没有说话。
“有些事在一些阶段就是解决不了,不用太纠结太放在心上。”卫疏说:“人是复杂的,对的反面不一定是错,我不教你换位思考,有些人有些事本身就极端到你难以想象,我想让你试试学会放过。”
江淮很淡地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说着他转身,要进后门前微顿,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卫疏轻舒口气,方才差点忘词。
她笑了笑:“不客气。”
看着江淮走进去的背影,她有片刻的走神:
她其实也有私心,比如让江淮给他挣个语文状元什么的。
按江淮这孩子的心态,但凡欠她些什么她又提出个要求,估计江淮怎么着都会上。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出鹅叫。
第二节敏感且复杂且……诡异的历史课。
但好在有些人本能会选择逃避而非应对,历史自习课便又异常的平静祥和安宁。
“自习吧,”徐红梅拿着本教案坐到讲台上:“明天课代表收习题册上来,我检查第一节的改错和第二节的作业。”
马尾辫女生应道:“好的老师!”
楚明把座椅推到桌肚下,站着开始做题。
江淮往旁边瞥了一眼。
虽然楚明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安静不起眼那一挂,但身高其实和他差不多。
站着做题,贴在桌面的书页上有些小字看着就跟测视力似的——带着一种无以言说的煎熬。
江淮手腕翻转间摸出草稿本,翻了一页,大气磅礴地挥洒几个字后推到桌缝右边。
楚明偏头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坐我腿上。
——江淮。
楚明:“……”
他大概能懂江淮的意思,但视觉上还是有被冲击到,默默地把脑袋机械转回方才的角度。
余光里江淮的大腿已经横过来,像是可以停靠的港湾。
可惜他不是适停的船舶……他只当作没看见。
江淮左手托着左腮靠右看着他的脸,手豪横地越过三八线放到楚明课桌上,写:
站着方便写字?
楚明在旁边打了个小小的对勾。
江淮翻页后又写:
傻逼。我明天陪你罚站。
——江淮。
楚明眉心跳了一下:“……?”
江淮轻笑一声,继续写:
要觉得姿势突兀蹲下坐我鞋上也行。
楚明摆手,默默默默地别开了眼:
他倒也没有这么想坐。
最后一节自习课,大马猴晚了足足五分钟才进教室。
刚进来就拔高嗓门把楚明叫去办公室,兜兜两分钟回来什么也没说就开始讲大题。
江淮往后门楚明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慢慢收回视线。
“在三角形ABC中,已知下列条件,解三角形……这是非常基础的一道题,大家先做一遍,等会我再给答案。”
江淮随手画出三角形几条边条件标完便即刻把剩下的边长角度补齐。
他乱写乱画的时候留意到大马猴时不时会往门外走廊看上一眼。
他极轻地敛眉,懒得多看,抽出必修一的数学开始刷函数的题。
半节课时间过去,江淮刷完两页题;
只剩五分钟下课时,江淮再翻一页,余光里依旧没有人坐……
他转完两圈笔,抬手:“老师,去趟厕所。”
大马猴往后排看了一眼:“下课再去,没两分钟了。”
于是教室里哄笑一片,还有人偷偷扭头朝他吹了声婴儿把尿的哨音。
江淮:“……神经。”
而与此同不了时,差不多二十分钟前,楚明被叫进班主任办公室。
除去经典地中海和保温杯们,办公桌旁坐着一男一女,听到敲门声同时转头把他看着。
两分钟后,他们把他叫到走廊外单独设立的交流区——平时用于老师给学生坐着讲题以及学生吃饭、看书、做作业的区域。
紫红包包女说:“我是江淮的妈妈。”
灰色西装男说:“我是江淮的爸爸。”
楚明坐在他们对面,隔着张并不宽阔的木片桌,微顿后说:“叔叔阿姨好,我叫楚明。”
女人笑着说:“你是江淮的同桌是吗?我怎么听说……他没住学校宿舍,借住在你家的?”
楚明轻抿唇,他不知道后半句如实回答会不会让江淮挨顿批评。
“那看来是的,”女人没耐心等他的回答,又问:“你是自愿的吗?他有没有逼你、打你、骂你?”
楚明:“……没有。”
“你别骗我,那小狼崽子的性子我知道,傻逼东西狗屁玩意儿,这种事他肯定干得出来。”女人说:“你俩相处怎么样?他睡觉不打呼噜但非常不老实,从小就在梦里拳打脚踢,有没有吵到你?还有他嘴脏得跟厕所掏出来的一样,有没有说特别难听的话,比如****这种……”
楚明面上的表情有些许的变质。
“停一下,你话太乱,我来说,”男人把她嘴捂了一下,温声:“说这么多其实就是铺垫着想问一句,我们可能希望江淮还能在你家住一段时间,你愿不愿意?”
旁边女人补充了句:“你直说,阿姨心脏贼好,受得住!”
楚明:“……”
他大概明白过来这对夫妇找他的原因了。
是为了解决“小狼崽子江狗屁”的住宿问题。
他垂于桌下的手指慢慢搓着,简短沉默片刻他说:“能……听听原因吗?”
“嗯,阿姨其实很想告诉你,”女人说:“但现在还不行。我就是想让江淮安心读书,虽然手段多多少少是有点儿惊天地泣鬼神,但我绝对不是在害他……小淮心里憋着些事,一年多还没走出来,我就想着让他还是多跟同龄人走,就把他塞回学校了……”
楚明静静地听着。
“我不是什么□□老大大娘没那么多眼线盯防他,他找着时机就会往外窜,没成年的孩子往外跑我就是再杀神也不放心……你懂我的意思吧?”女人说。
男人见状想开口,但没来及,女人立刻补充:“钱不是问题,明天我就把他衣服裤子鞋子袜子什么都搬过去,生活费我三五十倍支付都没问题,精神损失费也给点……”
楚明指尖搓得有些泛红。
沉默片刻他轻轻地点头:“好。”
“这么快?”女人诧异地看着他,又看看男人,说:“你们那个班主任诓我呢。”
男人立刻起身:“诓你什么?我去要回来。”
“你有毛病吧,坐下。”女人拧眉小声说:“他们班主任跟我说楚明同学性格懦弱为人算计……人都能接纳你儿子了这简直是菩萨心肠观音转世吧!”
“那是那是,你别乱信。”男人附和着说:“马嘴就是爱瞎扯。”
楚明:“……”
他能清楚班主任那句话是真,却不清楚这两人的话是真是假。
“半个月,最多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把江淮弄回去,”女人笑了笑,说:“他要是真的有什么你受不了的点你就跟我说,不要害怕那傻逼,他在老娘面前就是个哑屁,崩都崩不响。知道了吗?”
楚明轻轻点头:“……嗯。”
“我能,”女人看着他忽然顿了一下,说:“我能摸摸你的头吗?”
楚明猛地抬了下眼:“嗯?”
“啧你这样子跟江淮一模一样,”女人笑着说:“我就是刚刚母爱泛滥了一下,你别管我……”
楚明瞳孔微微缩紧,他目光恍惚了半秒,半秒后飞速垂头看着旧迹满满的木桌桌面。
女人并没注意到这点,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到他面前:“哦对,这是江淮的手机,密码我来的路上不小心试到锁屏三十分钟,你晚点再交给他。“
楚明听得有些想笑:“……嗯。”
“那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走了,”女人把男人推了一把:“阿姨日后好好感谢你。”
楚明轻轻朝他们远去的背影摆手:“嗯。”
他把手机关机后揣进兜里,两手肘抵在桌面,侧过脸微微仰头看着四方形的教学楼顶端的天空和光色清浅的月亮。
几许燥热的晚风撩过久坐空调室发凉的肌肤。
他舒服得眯了眯眼。
就好像,这一时刻的某一瞬间,
江淮那个幸福小孩奋力抵抗开的幸福,染到了他的心尖儿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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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些[狗头叼玫瑰]
第16章
江淮转笔转得手指发酸,正要放下,余光瞥见一抹身影,他即将叫停的动作立刻又重新启动。
楚明轻手轻脚回到座位坐下。
左边的视野被江淮晃得晕乎乎的。
“这三道,”江淮把笔慢慢停下来,笔头点在他习题册的第8、9、13题,说:“做。”
楚明微微抬手,见黑板上大马猴并没有写明要做什么作业。
他轻点头:“谢谢。”
江淮嘴唇勾了一下:“嗯。”
下课铃打响时江淮身子微偏,右手搭在楚明椅背上,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你又去挨批评了?”
楚明笔尖停在纸上,停出个墨色圆点。
他回答:“……没有。”
“那你干嘛?”江淮看着他:“我只挑过历史老师和班主任的火,谁批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