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为了挣快钱把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名声给搭进去，已经打好了主意要拒绝对方。
他摇摇头：“抱歉，我觉得这个本子的节奏很好，但是……”
方灼适时打断了他的推拒：“您看一共八千万可以吗？”
多少？八千万？
张凯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一部一周就能拍完的简单剧本，对面竟然给自己开价八千万？这不是快钱，而是躺着伸手接天上掉下来的钱。
他甚至有点怀疑对面是来娱乐圈洗钱的了。
但是话说回来，张凯钢相信对方能给他开价这么高，剧组的其他配置肯定也是拉满。
这种短剧形式在娱乐行业十分新颖，剧本虽说有点土味但格外让人上头，自己偶尔下凡调剂一下应该也不至于晚节不保。
他收回那句抱歉，笑着话音一转：“这个本子节奏很好，我也很期待能和贵公司合作，我们什么时候开机？”
方灼对张凯钢的反应并不意外，来之前他早就调查过星联邦这些名导们的平均薪酬。
或许是因为这里独特而流动的导演等级制度，就算是成名已久的大导拍电视剧的单集酬劳最高不过一百八十万，拍摄周期长达半年的长剧总包也才六七千万而已，他自信自己的开价绝对能让对方满意。
就算是艺术工作者也是要吃饭的。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没法拒绝的东西，如果真被拒绝了，那一定是给得不够多。
方灼拿出早准备好的合约：“明天上午正式开拍，到时候我会把地址发给您。”
收到合同达成的通知，方灼马不停蹄地赶到江虞为他推荐的三颗影视星球中价格最昂贵的那个，飞过去考察拍摄片场。
位于45星的十多个影视基地内已经诞生过上百部仙侠题材作品，这颗星球地面笼罩着一层浓重的白色雾气，亭台楼阁搭建在其中，像是天然漂浮在云端。
他操控飞船绕着整个45星转了一圈，透过飞船的舷窗能俯瞰整颗星球的全景。
楼榭之外是水雾弥漫的倒流瀑布和青绿色的群山，这里几乎和小说里描写的仙家宗门一模一样。
风景确实契合，也怪不得45星会成为所有S+仙侠剧共同的选择。
这里的中介早早等在接驳口，向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里的优势：
“45星这边拥有整个星联邦最成熟的拍摄基地，一共搭建了十五组大型古风建筑。”
“我们每个季度都会对建筑的外观和细节进行翻新，确保每部剧都能拍出不一样的效果。”
“您来的时间也巧，我们刚好完成了本季度所有群组的改造，现在这十五个基地都是空着的，我先带您看最大的那一个。”
方灼来的路上已经在半空里浏览过一遍，直接拒绝了这个流程：“没关系，不需要。你们这里周租多少钱？”
他的回答让中介愣了一下，那女生估计以为订单要凉了，过了两秒才接道：
“不同的影视基地日租金不同，最大的场地是十九万一天，最小的那个基地八万元一天，租一周及以上可以免费拍摄山景湖景等外景。”
“整颗45星整租一周呢？”
中介张大嘴巴，她也是没想到竟然有土豪老板要把整个45星都租下来，震惊过后连忙调出了光脑里的计算器：
“一共是1680万，我这边可以申请给您打一个九五折，您一共交1596万就好。”
“您拍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们的工作人员，我们这边二十四小时都配有保安、医疗和场记团队。”
方灼点点头，签完合同后立刻交了定金。
中介惊喜于下午刚上班就接了这么大一个单，这单的佣金能足够让她躺平一整个月了，她捂住嘴巴原地轻微地跳了两下。
有钱人的频道就是这么无忧无虑吗。
这可是一千多万，竟然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了。
送对方上飞船前，她有些好奇地搭话道：“老板，你们是拍什么类型的剧呀，怎么需要用到这么大的拍摄场地，是院线电影吗？”
“不是，是短剧。”
她将“短剧”这两个字在脑海里默默咀嚼了一遍，怎么听都并不觉得这个模式会比电影的要求更高。
算了，等他们开机之后，她肯定要过去旁观一下短剧到底是怎么拍的。
解决完拍摄团队和场地两个花销大头，加起来的费用总计也不到一个亿，还有大把的成本可以用来平台推广和后期特效制作上。
在收到美术团队发来的三版服装定稿时，方灼没直接选择价格最高的那版，而是向对面发了条消息：
[还有没有质感更好一点的道具和服装？]
那服装师以为他在挑剔设计方案，先是发来了个惶恐的表情包，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找补道：
[方总，有的有的。我们还可以采购手工绣制的服饰，主角用的佩剑和扇子也能替换成非遗大师亲手做的制品，就是价格会有一点点贵，光一套衣服就得二十多万了……现在电影也不会用那么好的布料和工艺]
方灼的回复很简短：[买，预算没上限]
服装师火速发了个土味比心表情：[谢谢方总！你是我见过最大方的甲方！]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巨人娱乐官方账号正式官宣了这部短剧的班底阵容，动态才一发出去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意料之中引发了大规模的争议和质疑。
[短剧？是像动画一样一集十来分钟的剧吗？从来没看过这种……听上去成本一千万就能拿下了]
[巨人娱乐不是说资金雄厚吗，就给当家小花造这种硬掉牙的烂饼？]
[我说巨吹以后省省吧，花小钱装大逼也是把你们给骗到了，等老了挨个卖你们保健品]
[估计一百万都懒得花，上次那个所谓很贵的团播直播间大概率是借的，这肯定又是那种五毛特效粗制滥造的烂剧]
[合着又来了一家草台班子，赶紧都散了散了]
[巨吹再出来叫？这种成立不到两个周的公司都有人吹，业余得不能再业余，所有钱都用在营销上了。
之前他们公司的乔抄抄和萤萤女神吵架我就一直保持中立，现在回旋镖打到你们最爱的童姐身上，终于知道痛了吧]
[……？等等，是没人看到导演那一栏的张凯钢吗。他都好几年没拍过普通电视剧了，巨人娱乐是怎么请得动这位神仙下凡的？]
[肯定是同名啦，要是真的张凯钢他们不得吹上天，这家搞营销炒作一把好手，也就骗骗你们这种路人]
[嘻嘻，平时一口一个方哥长方哥短，这会怎么没人来捧臭脚了？你们方哥的钱包估计也不比你们鼓多少，再敢说他来娱乐圈做慈善试试呢]
这条动态毫无意外地又被吵上了热搜，他们这次甚至没有花钱投流，就连着几个小时被顶在了热搜高位。
到了晚上九点，话题排名终于渐渐下降的时候，巨人娱乐的官方账号这才发了第二条动态——
没配任何文字，只有一张童清露的实景剧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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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童清露穿着绫罗材质、手工满绣的素色长裙，她垂眸微微低头，手中拿着一柄纹路复杂的长剑。
猎猎长风吹起她的衣裙，层层叠加着的裙摆在风中吹荡飘摇。
她正凝神站在一处精致古风建筑的房顶，身后则是水瀑逆流的山泉瀑布，冲刷着的流水从山脚奔涌向山巅。
人物只在取景画框里占了很小一部分，而她身后天地浩大、云烟缥缈，素色的大片裙袂翻飞，将整个人衬得仿佛真像仙境里的绛珠仙子。
童清露身上穿的那件戏服是专门从知名绣工大师那里高价收来的，而手里拿着的那把剑则是手工匠人对照着千年古剑一比一复刻的孤件精品，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文。
无论是服装、道具还是场景都用心到了极致，整张剧照处处透露着金钱的力量。
别说普通的电视剧了，这质感甚至能秒杀很多所谓的大制作电影。
毕竟服装道具场景这种东西一分钱一分货，和影视行业普遍的洗钱行为不一样，方灼的投资都是真金白银砸在了服化道上。
果然，剧照才刚一发出来就立马扭转了之前群嘲的风向。
[？？？这是CG合成吗，卧槽，别告诉我是实景？]
[女神好美！女神我追随你一辈子！这件裙子和我上个月去织物博物馆逛的时候看到的那件长得好像啊啊啊，也一样好米好精致]
[那件裙子就是同一件展品，童姐那把剑也是锻造区百万粉UP主直播手打的，断断续续打了半年多]
[如果没看错的话，姐姐头上的羽毛造型发饰应该是绒花？全星联邦会绒花制作工艺的也就剩几十个人，这么大件的饰品至少十万+]
[前面说这部剧投资不到一百万的出来看看呢，光这套造型就不止百万了，承认别人真的有钱就这么难吗^^方哥做得好，就这么狠狠给我女砸资源好吗]
[虽然还是不太懂什么叫短剧，但是这个制作成本绝对大于很多S+平台剧了，能不能快播，想看成品]
[说件可怕的事，我现在真有点怀疑导演那栏的张凯钢是我认识的那个了。。。]
[哈哈哈哈那还是梦得太大了吧，凯钢老师不可能接短剧的]
[前面的真好骗，就一张图都能被唬住？现在技术这么发达，想P张照片多简单啊，我上我也行]
[不见棺材不掉泪呗，既然大家都在等开播那我也蹲蹲，我倒要看看剧播之后是谁在哭]
持续了一下午的沸沸扬扬的指责和质疑被这张剧照完全打消，尽管还有极少数唱反调的评论，但黑热搜活生生被照片彻底扭转成了正面词条，广场上全是各种花式夸夸。
路人对短剧的期待值也被拉到了最高点，就连黑粉都在等着看成品到底会长什么样，仅凭一张照片就达到了其他剧预热了半年预告的宣传效果。
星网上吵得昏天黑地，但对整个剧组线下的拍摄效率丝毫没产生影响。
和上次发歌时的心焦和慌乱不同，这次所有人都知道老板能轻松把负面舆情营销成正向热度，工作人员们的心态从头到尾都相当稳定。
童清露的账号里一下午就出现了几十条想挖她去新公司的私信，但她如今对恶毒留言几乎免疫，还有心情指着私信跟小助理说笑。
光是第一天张凯钢就安排了十多场戏，几人从中午一直拍到晚上十点多。
和其他电视剧一样，他们采用的是不按实际剧情时间线的乱序拍摄，今晚的最后一场夜戏刚好拍到母子相认的大场面。
这段剧情是整部剧最重要的付费卡点，方灼也在九点出头的时候准时赶来了剧组，过来探班这场重头戏的拍摄。
剧本中女主灵澈儿子的结界布置在一处陡峭的山峰上，而女主就倒在门前的小广场上，被喝醉酒的看门小厮一脚踹在胸口。
童清露换了一身鹅黄色的戏服，一双眼睛大而圆，扮起十五岁的娇憨少女一点也不显突兀。
随着镜头缓缓推进，那张脸上的表情不是受气包般的娇弱，更有种坚韧的傲气。
方灼和张凯钢一起并肩坐在监视器前，他们俩一个面无表情地抱臂观看，一个冷冷淡淡地喝着水。
比起工作人员看热闹似的关注剧情，他们更关心的是演员对剧本的呈现，这才是真正能抓住观众的关键点。
其实系统给的原始剧本略显憋屈，开篇的寥寥几语很容易让旁观者觉得女主灵澈是个不知反抗的受气包。
但童清露的演绎则给出了她的理解——哪怕功力尽失，回到没长开的十五岁女孩的身体里，她也拼命反抗着小厮的拳脚。
她的神情倔强冷傲，让人觉得她灵魂里似乎真装着那个看惯了他人殷勤的高傲女修。
呕出的鲜血浸透了鹅黄色的衣衫，她仍在不屈地一点点往门口的方向爬，试图唤醒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这时，门被推开了。
沧海桑田，当年那个豆丁大的小男孩已经变成白发白髯的老者。
只看了自己孩子一眼，童清露的眼角就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她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为自己平反的欣喜，而是溢满了对自己儿子的细密思念和心痛。
这段表演完全超出剧本之外，完美地展现了一个母亲时隔千年重新见到孩子的真实反应。
别说是短剧，就算是把这个片段原地搬到院线电影里也不为过。
而在她的带动下，那位饰演灵澈儿子的老演员也潸然泪下，语气颤抖地喊了声“娘亲”。
方灼放心地向后一靠。
就凭这个节点的处理，他后面可以躺着收钱了。
伴随着充沛的灵力流入体内，四肢百骸的伤势仿佛被温水抚过，童清露轻轻蹙着的细眉终于舒展开。
她捧着儿子的脸，细细摸过对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
“陵陵长大了，让娘亲仔细看看……”
而如今的仙门第一人奚离陵像个幼稚孩童一样缩在娘亲怀里，哭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娘，刚刚是谁伤的你？”
童清露眼神一扫，那几个喝醉了酒、不分青红皂白打人的看门小厮已经抖如筛糠，齐刷刷跪成一地——
那几个小厮刚刚只是在结界外发现了外门弟子就冲动地一脚踢了上去，他们连话都没问就把人打了一顿。
而且他们几个还在巡守的时候聚众饮酒，按规矩要被驱逐到外门，沦为只能干脏活重活的最低等的弟子。
奚离陵没把几人赶到外门，而是愤怒地将他们逐出宗门、从此不能踏入剑宗山门半步。
这其实已经算是重罚，女主的脚步停在几人面前，几个小厮的酒早就吓醒了，正连声哀求她放过他们。
和磨磨蹭蹭又莫名圣母的电视剧不同，短剧主角信奉的就是一个爽字。
前面完全可以铺垫压抑几十集，但反转打脸的时候一定要让观众毫无保留地感觉有爽到。
女主挨了打必不可能原谅，行动主旨主打的就是一个同态复仇。
“啪”的一声，含着灵力的重重三个巴掌落到小厮的脸上。
她刚得了陵陵输来的灵力，现在浑身都是劲。
那几人顿时痛得大叫，张口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疼痛让他们几个甚至直不起腰来。
“将你们逐出宗门，是罚你们玩忽职守、滥用私刑，是剑宗的规矩；”
“我这三个巴掌，是还你们不问缘由、拳脚相加，是我自己的规矩。”
童清露微微昂起下巴，神情中带着明辨是非黑白的认真。
“卡。”张凯钢亲自给这场戏打板，对几人比了个大拇指。
其实在开机前看到演员阵容的时候，张凯钢心里带着很大的担忧——这个剧本虽然对演技没什么要求，但找个从来没拍过剧的爱豆过来是不是也有点太草率了。
但经历了今天一天的拍摄，他现在对爱豆出身的童清露简直刮目相看，不禁凑到方灼旁边好奇地问道：
“你当初是怎么挖到她的？就跟网上说的一样，是在商场逛街的时候发现的？”
方灼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秘密。”
张凯钢感慨道：“你这眼光真是比很多专业选角导演都毒，我都没想到她能演得这么好……这个状态保持下去的话，童清露以后挤到二线绝对不是问题。”
“唉，也是可惜了。她如果是早三年火起来，戏路也会比现在广多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童清露不止被连着打压了七年，还差点被带去整形毁容，和原本的命运走向已经大相径庭。
但方灼既然已经把人从泥堆里拽起来，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投资对象重新跌回土里。
那天带着他参观45星的中介也在片场边嗑瓜子边旁观，他隐约还能听到那几个女生聊天。
“原来短剧是这么回事，和以前那些电视剧一点都不一样，这个看着好上头啊。我都在这蹲了一天了，就等着女主恢复身份打脸别人。”
“外门那个夹她手指头的反派到底什么时候能下线，拍那段的时候气死我了。”
“明天再来看呗，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能拍到了。”
“我本来还想着等播出来之后去平台看，真的一天都等不了，我现在就想看女主给他们反手一巴掌。”
中介收拾好瓜子皮，正要跟着剧组众人往片场外面走，却意外看到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飞船的运行轨迹。
正常航线在这个点早就停飞了，怎么会有人现在到45星？
她疑惑地揉揉眼睛，下一秒又看到那个渺远的光点消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一道白色痕迹。
真是奇怪。
坐在租来的隐匿飞船内，男人按着操作台的加速按钮，想让自己速度再更快一点。
[鱼游，你那边什么时候能到？]
[一定要把他们的拍摄片场拍得明明白白知道吗，最好把放在片场后台的道具也都拍仔细了]
被称作鱼游的男人是个职业狗仔，和其他个体户不同，他固定地接着几个大娱乐公司的商业单，帮他们跟拍那些对家公司的黑料。
这其中阮梓翰来找他的次数最多，而命令他拍摄的对象有些甚至是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糊糊明星，鱼游真不知道那些糊咖有什么要被二十四小时跟拍的必要。
但赚钱嘛，不磕碜，他也懒得问雇主的想法。
明星都有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说不定阮老爷就是有窥探小明星隐私的癖好。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驾驶的这辆昂贵的隐匿飞船自然也是雇主租来的，他疑惑地挠挠头，不知道这家巨人娱乐又是怎么惹到阮大老爷了。
到达接驳口已是半夜十二点，这正是偷偷潜进来偷拍的好时机。
鱼游带上装备压低身子，这是他第一次来45星，对着接驳口处的地图看了半天，最终冲着上面一处写着“短剧太祖姥姥拍摄基地”的地址快步偷溜过去。
那处基地门口果然也挂了个牌子，他将身形隐匿在草丛后面，远远看到那里竟然还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中间还夹杂着导演讲戏的声音。
[阮哥，他们好像还在拍，我等下直接给你录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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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隐蔽身形，鱼游专门穿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他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十分得心应手，打开便携终端的录像按钮，屏住呼吸顺着灌木丛一路贴近。
剧组众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忽然有人将一把道具剑扔到他所在的位置。
“那边灌木丛是不是有老鼠在动，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专业的影视星，哪来的什么老鼠。你那把剑是不是摔坏了，去道具筐里拿把新的吧。”
“唉，剧组发的剑质量也太差了，跟纸糊的一样。”
“你还指望咱们能采购多好的道具，凑合着用吧。”
鱼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地上，听到那两人稍微走远，才敢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灌木丛拨开——
现在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他很难想象还有场地这么粗陋的拍摄剧组。
群演们背后的那栋主体建筑简直跟个破庙一样，看样子像已经废弃了几百年的上世纪老物件，他怀疑从上面拆两根梁下来都能拿去当文物卖了。
底下那几根干巴巴的柱子歪歪扭扭，地面还扬着没清理干净的黄土，就连地板方砖都碎成了几块。
在星网上吹上天的投资千万的短剧片场就长这样？
鱼游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要不是他一路丝毫没打草惊蛇地摸过来，哪能拍到这么精彩的视频。
……方灼站在立式夜光望远镜前，这个俯视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对方两条蠕动着的长腿正滑稽地向后伸出灌木丛。
他面无表情地和江虞吐槽：“他还挺聪明的，自己找对地方了，省得我们派人出去给他领路。”
两人站在45星最高的瞭望台上，早在隐匿飞船靠近的时候便从真正的拍摄片场离开。
他们一路看着那艘飞船停在接驳口，又旁观着那个穿夜行衣的矮瘦男人研究了一会地图，随后目睹对方义无反顾地朝着提前造好的假片场偷摸疾奔而去。
江虞现在心里对自家老板的料事如神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昨天方总逐字逐句教他带着工作人员在45星布置假片场的时候，江虞内心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他当时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要废那么大力气单独搞个场地，还要另外给个假剧本，让45星当地的机动人员在里面全天候假演一通。直到今晚有人潜进来，他才终于恍然领悟到方总的用意。
“方总，你是怎么猜到有人会来偷拍我们剧组的？”
“很简单。”方灼还盯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转头瞥了江虞一眼，见对方眼中闪烁着敬佩和叹服，无情地戳破了这层滤镜：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对面的话我也会派人过来打探消息。”
江虞：“……”他好像听到了泡沫破碎的声音。
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偷拍这种小伎俩根本算不了什么。
方灼记得当初他们公司去送标的时候被对家公司人为制造过堵车，被断过电梯的电，还被锁过楼梯间的消防门，相比之下阮梓翰的创造力显然不够丰富。
方灼冷冷地俯瞰着灌木丛中趴着的黑色人影，他不介意给阮梓翰上一课，告诉对方什么叫真正严丝合缝的创造力。
他打开瞭望台的频闪模式，这个角度刚好能让假剧组中奋力表演的众人看到微弱的信号，女主角得到暗示后立即开始了动作。
“张凯钢老师，您看我这段演得怎么样？”
看到罩着面纱的女主角叫了导演的名字，鱼游禁不住瞪大眼睛，马上将镜头移到了监视器那边——
从监视器后面绕出一个年纪不大的陌生秃头男，很自然地应了女主角的话，对着她鼓了鼓掌。
叫什么张凯钢，果然只是个同名同姓的冒名导演而已，这么低下的炒作手段也是真不怕被反噬……
鱼游轻轻发出一声嗤笑，对这个剧组的草台班子程度又有了清晰的认知。
那秃头男走上前为女主角掖了掖纯绿色的衣服，大声呵斥道：
“童清露，都跟你说了要注意不要穿帮，你这个衣领都搭不上了，后期要怎么把花纹P上？我们剧组把牛都吹出去了，后面必须P得和剧照里一模一样。”
“还有你的这个剑，一定要时时刻刻正对着镜头知道吗。”
秃头男将剑柄转过来，整个道具剑薄得像个纸板，似乎风吹两下就能弯过去，只有正面画着和剧照差不多的古文，稍微一转到侧面就得露馅。
而她头上戴着的所谓非遗绒花也是一张绿色纸片，呈现效果全靠后期努力。
至于群演们一开始丢到灌木丛边上的道具剑更是粗制滥造，根本就是一截薄如蝉翼的黑色木棍，把节省成本做到了极致。
鱼游见过穷的剧组，但穷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别家拍戏依靠的是演员和导演的互相成就，这部短剧全仗着后期肝掉头发。
既然道具和服装都是特效，建筑场地也和剧照里大相径庭，那风景背景肯定也是大规模造假P图。
鱼游以为自己已经有充足的预期，但看到那块巨大的LED显示屏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只见场记熟练地将屏幕调成逆流瀑布的山水背景，女主角戴着面纱斗笠站在LED板子之前，任鼓风机将她的发丝向后吹起。
这个镜头结束后，场记又将屏幕上的场景切换到向后疾驰的枫林红叶。
女演员手里摇着鞭子坐在板凳上，一前一后作出骑马的样子，这么一套操作给剧组节省了几十块的电动摇摇椅成本。
鱼游已经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给他一百个脑子都想不到剧还能这么拍。
绿幕换景已经很省钱了，他们竟然还能发挥想象力用几千块的LED板子省下来后期P大场景的钱。
这成本别说千万了，说是十万块拍完他都信。
估计那点破成本全用来贿赂后期了，要是这都能投资拍戏的话，那他也能当大老板。
剧组众人一直凌晨一点多才结束拍摄，鱼游在他们散去后偷偷潜进了片场，将道具筐里纸壳做的扇子和塑料片做的头饰耳饰全都仔仔细细录了一遍。
这段录像传到主星赌场的时候，阮梓翰和池莹莹刚好在同一个牌桌上。
他重重吐出一口烟，讥讽道：“我们英俊倜傥的方哥这就钱包空空了？也没撑多久嘛，我还以为他能聪明一点，没想到也和之前那些弱智一模一样，还没过两周就把所有钱折腾没了。”
池莹莹正面色不虞地摸着牌，想起上次的事，她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可能那点资金都用来收买乐评人了，哪还有钱剩下拍剧。”
半个多小时的录像视频在牌桌上循环播放，连一起打牌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笑出声。
“要么就等短剧播出之后，我们再把视频放出来。反正看他们这个质量，估计真播了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
阮梓翰被她的提议说得有些心动。
牌面上粗糙的纹路又将他的思路拽了回来，想到之前宴会厅那段偷拍视频里男人冰冷的眼神，阮梓翰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连着被方灼摆了几道，他知道这个对手有多狡猾，更加不敢怠慢。
万一对面真把所有预算全用来做特效，真把这么偷工减料的底片后期做出花来，那岂不是又能多续一口气。
“不了，让工作室明天把这段录像剪一剪赶紧发出去，这人多活一天我都不安心。”
中午十二点，一段五分钟的精剪视频被狗仔传上星网，一瞬间五六个平台的上百个账号接连转发，媒体矩阵顿时把这段录像送上了每个平台的热搜榜。
[娱乐圈今年笑料+1，方哥泥真的很会贡献乐子，我在工位上笑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