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之环by初禾/初禾二
初禾/初禾二  发于:2025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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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迁点开手机里的地图,“就回涌河边的这个精神病院,你3月份还去过,探望你的好朋友毕月佳。”
曾皓星紧抿着唇,片刻,加快了步子。
但岳迁比她更快,“你去看毕月佳,一般都聊些什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曾皓星很不耐烦,“难道因为我认识金恺恩,我见任何人,说任何话,都必须向警察报备?”
“你只是认识金恺恩吗?”岳迁说:“金恺恩在追你,这可是你说的。在他遇害之前,他做得最有干劲的一件事,就是改变躺平的生活,攒够钱,和你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曾皓星眉头紧锁,不等她开口,岳迁又说:“当然,你见其他人,我倒是没有特别在意,那是你的自由,但毕月佳的情况比较特殊。”
曾皓星不语,神情警惕。
“她和已经侦破的四起命案有关,两个嫌疑人背后,都有她的影子。”岳迁说:“在这个前提下,你去见她,且在前期排查时没有主动提出来,我在查另一个嫌疑人时看到了你的名字,你说,我能不在意你吗?”
半分钟后,曾皓星别开视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记得上次你说,你和毕月佳关系不怎么样,她出事后你和她断了联系。”岳迁说:“去探望毕月佳的人很少,而你这个关系不怎么样的熟人,单是今年,就去了两次。你到底去干什么?”
曾皓星答非所问,“我有我的自由。”
“你知道李楔吗?”岳迁问。
曾皓星没回答,但她的神情说明她认识,她知道李楔是毕月佳的朋友。
岳迁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厌恶。
“李楔在探望毕月佳之后,陆续杀害三人。另外还有一名老人,也是在与毕月佳接触后,杀了他的妻子。”
曾皓星激动起来,“你想说什么?我也接触了毕月佳,所以金恺恩是我杀的?你们警察就是这么查案的吗?”
岳迁突然说:“金恺恩接近你,其实并不是追你吧?他在查当年郭心孝失踪的事。”
曾皓星对郭心孝这个名字有反应,她的唇角甚至勾了勾,憎恶,却又得意。
“不懂你在说什么。”
“郭心孝侵犯毕月佳,你不懂我在说什么?曾女士,你的破绽越来越多了。”
曾皓星愤然转过身,“我没有杀人,别再来纠缠我了!”
周晓军向来欣赏岳迁,但这次觉得岳迁过于偏执了,金恺恩是被人用刀从前面捅死的,且没有因为药物或别的原因而昏迷,重案队早前判断凶手是男性,女性的话,很难在搏斗中取得上风。
上一个案子,君雯在捅死朱坚寿之前,还用大量椰子糕造成朱坚寿乏力头晕,从背后发起袭击。朱坚寿是个老年男性,金恺恩这样的壮年男性,曾皓星在他清醒的情况下从正面攻击,太困难了。
岳迁在重案队资历轻,但叶波这个靠山是随搬随到,面对周晓军的质疑,他为难地说:“叶队让我盯着曾皓星,哎,没办法啊,领导执着得很。”
周晓军:“……”你到底给叶队吃了什么药?
“我再去一趟现场。”岳迁勾住周晓军的肩膀,嬉皮笑脸,“周哥,盯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金恺恩遇害的富户街,警方早就排查了个遍,但岳迁今天再去,不是奔着金恺恩,而是失踪的郭心孝。
富户街和金恺恩日常活动的日结街,分别在南合市的西北角和西南角,金恺恩没有去富户街的理由——这是警方最早的认知。
之后获取金恺恩在追求曾皓星,因此积极工作的线索后,重案队考虑过可能是富户街周边有不错的工作机会,金恺恩去找工作。
但这个思路并没有走向真相。
金恺恩为什么去富户街,并且没有坐公交,至今是个谜。
岳迁前脚被“金恺恩追求曾皓星”困住,后脚毕一役又提到金恺恩自知理亏,不再过问郭心孝。这些干扰信息一层层剥落之后,金恺恩去富户街的动机终于出现了。
他将郭心孝的所作所为看做自己的责任,这些年他没有放任郭心孝失踪,一直在搜集消息,曾皓星是消息指向的一个点,所以他接近曾皓星,富户街是消息指向的另一个点,他很可能查到郭心孝就在那里,或者曾经出现在那里,所以才会过去。而凶手发现了他的意图,更有可能的是,他所掌握的线索,正是凶手抛出来的诱饵,他咬上了这个诱饵。
富户街的警戒带早已拆掉,人们恢复了往常的生活,东区,也就是尹莫之前接生意的那一片生活气氛浓厚,岳迁经过,时不时听到老人们聊起尚未侦破的案子。
“杀人犯还没抓到!警察不知道在干什么!”
“杀人犯会不会还藏在咱们这里啊?我现在晚上都不敢开窗!”
岳迁从尹莫搭灵棚的地方开始走,十分钟后来到金恺恩遇害的地点,这里已经是西区,全是平房,住户很少。他也问过尹莫为什么要朝这边走,尹莫当时正为失去见灵的能力烦躁,解释想随便走走,找找感觉。尹莫大约感应到了这边出了事。
金恺恩尸体靠坐的地方,痕检师划的线条还没消失,岳迁试着站过去。
金恺恩遇害后没有被大幅度搬动,凶手只是稍微移动了尸体。
岳迁脑海中渐渐浮现当时的画面。
这条小路没有路灯,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已经很微弱,但足以照亮嫌疑人的面目。金恺恩盯着这张意料之中的脸,要他告诉自己真相——郭心孝是不是已经死了。
嫌疑人张开嘴,讲述让郭心孝消失的全过程,金恺恩眼中悲痛。
但画面在这时顿住,依旧是那个问题,嫌疑人从正面捅死了清醒的金恺恩,客观来说,嫌疑人应该是身强力壮的男性。
有没有可能金恺恩因为什么而松懈?给了嫌疑人可乘之机?即便是有力量差距的女性,也能抓住这个机会?
“金恺恩身上背了东西,肩膀上有两道明显的勒痕。”法医的话再次在岳迁耳边响起。
这也是一个未能找到答案的疑点,金恺恩到底背了什么去富户街?搏斗的工具?但在生死关头,他没有用到它们。反而是凶手在杀死他之后,将背包和背包里的东西一起拿走了。
它们是侦破案件的关键,凶手知道一旦警方看到这些东西,就会找到突破口。
金恺恩是被它们拖累,没能反应过来?岳迁摇摇头,他背的到底是什么?
答案隐约出现,可能是挖掘用具。
金恺恩晚上才来,他得到的线索恐怕是郭心孝就埋在这附近。
一切都能说通了,金恺恩知道郭心孝早就死了,他必须见到尸骨,而嫌疑人守株待兔。嫌疑人如果是在这一带杀死郭心孝,并且埋尸,那么在同一个地方解决金恺恩,也更得心应手。
岳迁环顾四周,郭心孝埋在哪里?
富户街因为发生了命案,时不时就有人来看热闹,前阵子来直播的网红也多,居民顺道卖点水、小吃,双方都满意。岳迁在重案队划的线里站了半天,跟入定了似的,不久引来过往居民的注意,“那人怎么站那么久?中邪了?”
岳迁回过神,上前打听富户街西边这一片的情况。
“两年前这边有没有出过什么事?你们见过这个人吗?”岳迁出示郭心孝的照片。
居民连忙说岳迁晦气,“嘿,你这人,还盼着我们天天出事啊?死个人已经够麻烦了,还来一个?”
“不,我是指比较异常的动向,比如纠纷之类的。”
来围观的居民七嘴八舌,时间过去太久,他们的记忆也不准确,岳迁不得不问得更明确一些,“当时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一个居民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还别说,我们这巷子,一年四季都是怪味!”
马上有居民附和,嫌恶地捂着鼻子,“就是,臭了几十年,太恶心了。”
岳迁诧异,“但我怎么没闻到?”
“人死了呗,拉去烧了,他屋子里那些破烂儿也烧了,不然……哎哟,那天死的那个人都没他屋里臭!”
“你懂什么,那天死的那个人还没腐烂,不然啊,一样臭!”
岳迁忙问:“你们说的是谁?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死的?”
居民们你一言我一句,算是把拾荒老人张大爷给拼凑出来了。
张大爷是个残疾,有富户街的时候,他就住这儿了,他长得丑陋,可能有怪病,讨不到媳妇,常年独自生活,脾气很怪,没人愿意接近他,大人们吓唬小孩时总说:“等下张老头把你捉去吃了!”
有传言说张大爷杀过人,总之谁见着他,都要避着走。
他没有固定的工作,靠捡垃圾过活,附近的垃圾都被他捡完了,连那些腐烂的肉和菜他都要捡,堆在家里发臭。居民们忍受着熏天恶臭,又不敢叫他把东西拿去扔了,毕竟他有杀人的恶名,这种光脚的,谁敢招惹?居委会倒是每年都上门劝说,送钱送食物,但他收了东西,垃圾还是照捡不误。居民们忍着忍着,都习惯了。
去年,张大爷染上感冒,没去治病,一命呜呼了,居委会给他办了后事,把他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清出来烧掉了,居民们这才享受到没有异味的空气。
岳迁来到张大爷的平房前,他去年去世,而郭心孝失踪是两年前。假如郭心孝的尸体当时就在这里,垃圾的味道掩盖了尸体腐烂的味道,居民很可能察觉不到!而当张大爷去世后,居委会清理垃圾,尸体已经腐化,藏得好的话,已经不会有异味传出了。
张大爷的平房没人住,岳迁在里面走了一圈,发现有地下室,而地下室下方有挖掘的痕迹。居委会只清除了看得到的垃圾,没有掘地三尺。
叶波立即带队赶来,在岳迁肩上拍了拍,“可以啊。”
正要开挖,岳迁却突然叫停,“叶队,我觉得尸体可能没有藏在这里。当时张老头还没死,凶手怎么把尸体藏进去?”
叶波说:“那就是隔壁?”
岳迁退到张大爷家外,他前后左右的平房,目前都没有人居住了,其中左边和后面,已经空了五六年。恶臭如果从紧挨张大爷的房子中传出,居民也会当做是张大爷的垃圾。
“挖这两户!”岳迁说。
作业在炎热中进行,傍晚,一具被包裹在编织袋中的尸骨,出现在平房下方的坑洞中。

“听说警察在张垃圾家里挖到尸体,吓死人!”
“张垃圾真的杀过人?还藏在自己家里?我的天!”
半个富户街的居民都赶来看热闹,差点将重案队扯起来的警戒带撕掉,张大爷杀人藏尸的讨论充斥在岳迁耳边,他凝视着坑中的尸骨,心知至少面前的这个被害人,不是张大爷杀的。
法医小心翼翼地将尸骸转移出来,叶波问:“能提取DNA吗?”
法医点点头,“困难的不是提取,是比对。”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郭心孝没有留下DNA数据,如果尸骸就是他,也难以证明是他。
岳迁在地下室来回走动,“那如果凶手留下了DNA呢?”
法医眯了眯眼,“那就好办了。”
尸骸带回市局,进行一系列繁杂的分析、复原,包括岳迁在内的大部分队员则留在富户街勘查。
岳迁再次回想金恺恩的死状,凶手在没有任何遮蔽的小路上,用刀捅死了他,这其实很有风险,虽然这一片夜里基本不可能有人经过,但万一呢?按照金恺恩是来挖郭心孝尸骨的思路,凶手在这套房子里杀死郭心孝,既然当初凶手都知道要找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为什么杀金恺恩时那么冒进?因为凶手不敢再选择这里了,如果金恺恩的尸体出现在这个空间,那么早前的尸骨立即就会被发现。
尸骨,或者说这个空间,一定留有凶手的某些线索。
岳迁和痕检师交流了会儿,痕检师开始用鲁米诺提取血迹,从血迹反应来看,凶手和被害人在平房的右侧发生了打斗,出血量非常惊人,被害人死后,凶手将他拖到了地下室,挖坑掩埋,并处理掉了肉眼可见的血迹。但血这个东西很顽固,过去再多年,残迹都可能被提取到,甚至得到DNA数据。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岳迁感到这可能是个机会,立即和他们聊起来。
“你们谁对这个小伙子有印象?见过他吗?两年前他可能来过这里。”岳迁迅速去街边打印店打印了一叠郭心孝的照片。
大部分居民摇头,但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举着手说:“这不是张垃圾的孙子吗?”
“什么?”岳迁连忙从人群中挤过去。
老头住在富户街的时间和张大爷一样长,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怕张大爷,张大爷家里太臭时,他还会去门口骂两句,虽然没什么用,好歹心里舒坦。
他骂了张大爷几十年,张大爷从来没有搭理过他。两年前的一天,很热,垃圾格外臭,他受不了了,又去张大爷门口骂。平时,张大爷要么不出现,要么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听着,跟聋哑人似的。但那天,他刚骂没多久,门帘突然被掀开,露出的是一张年轻的脸。
老头吓一跳,恍惚以为张大爷返老还童了,正要仔细看,那年轻人一边作揖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把垃圾清理掉!”
老头回过神来,警惕道:“你是谁?你怎么在张垃圾屋里?偷东西啊?”
年轻人不知是智力有问题还是怎么,解释得特别费劲,“我,我没有,我住在爷爷这里。”
“爷爷?你是他孙子啊?”老头不解,他和张垃圾认识这么久,张垃圾儿女都没有,哪来的孙子?
但年轻人居然猛点头,“我就是孙子!”
老头还是觉得怪,往里看去,这时,张大爷走了出来,还是一副死人脸,年轻人则收拾垃圾去了。老头觉得还是这张脸骂得舒坦,骂够了,回家去了,还给老伴儿说起张垃圾有了孙子,老伴儿不相信。
老头回忆,之后的几天,张大爷家的味儿似乎淡了些,也许那个孙子帮忙给收拾了?老头有时若无其事去张大爷家门口转转,但没再看到年轻人。
“就是他,很精神,但有点傻。”老头指着照片说。
“郭心孝怎么会是张大爷的孙子?”叶波思索,“他要真和张大爷有点关系,金恺恩应该早就知道了。而且他就在隔壁被杀,张大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人其实是张大爷杀的吧?”周晓军加入讨论,“没人比张大爷更熟悉隔壁那空房子。而且不是都说他年轻时杀过人吗?”
叶波说:“马上去派出所查,张大爷说不定留过档。”
派出所这会儿只有值夜班的民警在,手忙脚乱配合重案队,还真检索到了张大爷的纠纷记录。因为打架斗殴,张大爷进过四次派出所,被采集了DNA信息。这份DNA信息立即被送到法医鉴定中心,法医对这个收获很是意外,着手比对。
岳迁详细看了看张大爷的纠纷记录,在居民们的描述中,张大爷肮脏邋遢令人生厌,且有杀人的传说,但张大爷这四次打架,竟然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有长期家暴的男人当街打老婆,他丢下垃圾冲过去,将男人打得满脸是血,有一群高中生围着弱小男孩要钱,他先是恐吓,再是动手,被高中生家长找上门,有摆摊的商贩被城管殴打,他拿着刀把城管追到办公室,还堵在外面……
张大爷凶手般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一颗并不丑陋的心。而他是什么样的人,对案子的后续调查方向有一定的影响。
凌晨,岳迁赶回市局,法医将报告递给他,眉头紧缩,结果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
尸骸的DNA和张大爷的并没有比对上,且在数据库中和任何人的都比对不上。不过经过年龄分析和复原处理,被害人各项体征都和失踪时的郭心孝吻合,他就是郭心孝的可能性正在增大。
岳迁是按照自己的推断走到这一步,所以他很清楚尸骸是郭心孝,当年郭心孝为什么突然来到和日结街没有半点关系的富户街,还将并无血缘关系的张大爷认作爷爷?他死在张大爷隔壁,张大爷没有察觉吗?张大爷病死倒是没有什么疑点,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在郭心孝死前短暂地共同生活?
岳迁尝试代入郭心孝,但思路还是很散,他甩了甩头,向检验室跑去,现场还提取到了一项非常关键的物证——血迹。
痕检师拿出报告的时候,两眼放光,手都有点抖。
现场血迹分两种,其一和尸骸的DNA为同一人,另一种很可能是凶手的血,早前曾皓星留下了DNA数据,和现场的血吻合!
锁扣在这一刻合上了。岳迁在越来越快的心跳中,还原当年的案子和现在的金恺恩案。
曾皓星和毕月佳的关系必然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毕月佳被郭心孝侵犯,激起了她深刻的恨意,这其中毕月佳的引导可能也起到不小的作用,她要杀死郭心孝。
至于郭心孝为什么住进了张大爷的家中,鉴于两个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岳迁根据人们对郭心孝的描述判断,他在被毕一役囚禁殴打之后,恐慌惭愧,没脸再回到日结街,没脸面对帮助他的金恺恩。又或者,他知道金恺恩没有将他从毕家救出来,他对金恺恩有怨。
总之,他需要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他只会捡垃圾,遇到同样捡垃圾的张大爷,张大爷并不知道他过去做了什么,看他可怜,暂时收留了他,他害怕再被毕家抓回去,总是夜晚出来捡垃圾,所以富户街见过他的人很少。
但曾皓星还是发现了他,经过踩点,对这一片有了详细的了解后,以某个借口将他引到张大爷家隔壁。郭心孝在被杀死前,也弄伤了曾皓星,是以留下血迹。曾皓星清理掉血迹,埋了郭心孝。她可能有些担心,万一血迹被发现怎么办?但将郭心孝弄出去的话,风险会更大。
只要尸体腐烂时,没人察觉到就行,没人会到这里来,过个几年,尸体成了尸骨,血迹就算有也早就干了。
这些年,曾皓星偶尔去河畔疗养院探望毕月佳,毕月佳很可能对她进行了玄乎的气场转移,所以她的气场始终浑浊,恶念不消,而这在有一个必须被杀死的人出现之前,没有立即爆发出来。
金恺恩对郭心孝失望,却没有放弃寻找郭心孝,经过几年的打听、琢磨,他留意到富户街这个地方,和曾皓星这个人,他以追求为名义接近曾皓星,曾皓星当然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一旦让金恺恩找到尸体,一切都完了,曾皓星决定先下手为强。
曾皓星杀郭心孝时险些被反杀,但杀金恺恩却轻松许多,这次她准备更足?还是因为她已经在杀戮中积累了经验?
解剖报告上写着,尸骸的肋部、颈部都有利器伤,其中肋骨有刀伤,他至少被捅了六刀,金恺恩却只被捅了两刀,可以说是一刀致命。
岳迁不由得想起曾皓星在流水线上工作的样子,她注射化妆品的动作非常快且利落。
天还未亮,曾皓星家中漆黑,周晓军和另外几名队员在楼下两处盯着她,一夜未合眼。
“直接上去抓人?”周晓军问:“现在的证据可以拘起来审了。”
曾皓星租的这个房子,周围都是工业园的工人,天亮之后,他们会集体出门上工,抓捕肯定要避开这个时间段。
叶波说:“现在就行动。”
“等一下!”岳迁打断,“周哥,我再跟叶队商量商量。”
叶波挑眉看着岳迁,抓捕曾皓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她身上已经背了两起命案,仍旧不可能是重案队外勤队员的对手。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叶波问。
“毕月佳到底在这一连串的案子里起了什么作用,现在还停留在猜想阶段,我知道她那个能力很玄,大概率不会出现在结案报告中,但目前有个很好的试探机会,起码,我们这些查案的刑警要清楚,她确实有问题。”岳迁说得很认真。
叶波皱眉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我们主动把网戳一个洞,让曾皓星去找毕月佳?”
岳迁说:“倒是不必做得太明显,抓,还是正常去抓,如果曾皓星没怎么反抗,说明她现在抵抗情绪很低,就算让她跑了,她也不一定会去接触毕月佳,那就直接抓回来审。如果曾皓星激烈反抗,我们就有机会,周哥他们跟着她,确定她的行踪,确保她不要伤及无关的人,我猜,这种情况下,她最可能去找毕月佳。”
叶波斟酌了会儿,打给周晓军,说明安排,周晓军嘿了声,“欲擒故纵啊,明白了!”
破晓之前,重案队破开曾皓星房门,曾皓星知道他们一直在附近,也没睡觉,严阵以待,双方一对峙,曾皓星就挥起刀子。周晓军按照部署,假装受伤,曾皓星趁机冲到门外,跑入夜色。
“跑了,但没丢。”周晓军汇报。
岳迁已经在车上,看到周晓军发来的实时位置,曾皓星躲到了一栋老式居民楼里。
此时,天已经亮了,不少老人下楼锻炼、买菜,而曾皓星一直没出来。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警方的视野中,想要躲藏一会儿,安全了再离开。
“周哥,一定不能让她伤害居民。”岳迁说:“撤退,别让她发现。”
“明白!”
接近中午,家家户户传出饭菜香,曾皓星才出来,她黑衣黑裤,戴着帽子,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警惕地四下观察。
岳迁也已经来到附近,紧盯着她。
她上了一辆三轮车,不远处待命的队员立即出发,一前一后跟随。
从三轮车的行进方向判断,曾皓星要去的很可能是河畔疗养院,但三轮车这种社区性质的车,跑不了那么远。
果然,曾皓星在中途下车,又搭了辆野摩的。岳迁从另一条路赶到河畔疗养院,十分钟后,曾皓星出现了。
对河畔疗养院来说,她显然是熟人,前台热情地招呼她,她扯下口罩和帽子,大汗淋漓,脸色惨白,“月佳呢?我要见月佳!”
前台吓了一跳,小跑着说:“我这就去看看毕女士在不在,你,你先坐坐啊!”
曾皓星站在原地,像个桩子,但她的眼珠正在快速转动,观察周围是否有危险。
很快,前台回来了,“毕女士在,你来吧。”
曾皓星不需要带领,跑到了前台前面,前台看着她的背影,打了个寒颤。
曾皓星不知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毕月佳,显得异常亢奋,毕月佳在露台上做果篮,她冲了过去,但毕月佳抬起头,她立即停下,两人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岳迁在露台对面的走廊上看着这二人,她们的对话不是很清晰,但也听得到大半。
“月佳,我,我来看你了。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等会儿带个果篮回去吧,我上午刚采的,这还没有做好呢。你帮我参谋一下。”
“好。”
岳迁以为曾皓星会跟毕月佳说警察正在抓捕她的事,说郭心孝,说金恺恩,但完全没有,她们就像普通的患者与朋友,聊着日常的小事,但曾皓星肉眼可见地平静下来。岳迁突然很想把尹莫叫来,看看这两人的气场是不是又发生了改变。
对了,尹莫?
岳迁今天全心查案,差点忘了尹莫还在精神病院里。
曾皓星和毕月佳待了二十多分钟,曾皓星要走了,毕月佳笑着将果篮递给她。岳迁有些茫然,他是为了获得毕月佳参与的证据,才故意放走曾皓星,但这一趟显然没有得到任何证据。
耳麦中,周晓军问:“抓吗?”
似乎让曾皓星继续当漏网之鱼也没什么意义了,岳迁考虑了会儿,“等她出了精神病院再动手。”
但下楼之后,曾皓星没有朝大门的方向走,她提着果篮,走向花园。岳迁当即警惕起来,花园有患者在自由活动,她想干什么?已经察觉到警察,所以想抓个人质?
岳迁立即跟上去,此时他是离曾皓星最近的警察,只有他能最快反应。
忽然,岳迁余光捕捉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不是尹莫又是谁?
尹莫穿着病号服,像是误入了这紧张又诡异的场景,他似乎没看到岳迁,但注意到了曾皓星。
不注意也不可能,曾皓星盯着他,两人短暂地对视,岳迁的角度看不到曾皓星的神情,但曾皓星此时的举动非常奇怪,她好像很在意尹莫。
尹莫对她却兴趣缺缺,不久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走了。在他转身之后,曾皓星突然丢下果篮,手从衣兜里拿出,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刀!
刀在午后的艳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岳迁瞳孔一缩,箭一般冲向曾皓星。
曾皓星对身后的人浑然不觉,她仿佛被巨大的愤怒所裹挟,手中的刀猛然插向尹莫的后颈。
岳迁赶不上,大喊“尹莫”,可尹莫转身速度不及曾皓星挥刀的速度,刀眼看着就要刺入颈椎,尹莫身体却突然向右下方一倒,躲过这一刀的瞬间,拉住曾皓星来不及收回去的手臂,左腿抬起,膝盖狠狠顶在曾皓星腹部。
血从曾皓星口中喷了出来,她闷叫着倒地,在剧痛中蜷缩成一团,刀被摔到了赶到的岳迁面前。
尹莫蹲下,控制住曾皓星,抬头,朝岳迁笑道:“这不是岳警官,你怎么来了?来看望我?”
岳迁捡起刀,这刀非常锋利,是管制刀具,要是刚才尹莫反应慢一点,必然重伤,他心跳还没平复,就撞上尹莫这欠揍的笑容。尹莫显然早就发现他了,转身也是为了引曾皓星动手。
尹莫晃晃头,继续望着岳迁,大有你怎么不夸夸我的意思。
岳迁刚张开口,周晓军等人就赶到了,尹莫也站起来,将曾皓星交给重案队。
曾皓星挣扎得很厉害,嘶吼着没有意义的音节,不少工作人员和患者在不远处看着。岳迁抬头,看到露台上的毕月佳。她很平静,仿佛刚发生的一切在她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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